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   书名:三生三世,谁许桃花   作者:雨微醺   一千万年前,凤凰玄凤与金。龙仓华出世,被定为天命之身,旨在除魔卫道。一次巧合,玄凤却与蛟。龙赤颜在清池相遇,一见钟情,妖族作乱,妖王暗中使计,-将赤颜体内魔魂唤醒,赤颜成魔,作乱天地。玄凤与苍华领十万正道之士除魔,却因玄凤不忍杀赤颜,十万正道之士惨死于天夙河岸,成为天地不容的十万冥魂。   最终,玄凤与赤颜相约在清珀琅山顶决战。赤颜手刃玄凤,玄凤在将死之际以魂魄为咒,焚尽十里青峰,要赤颜醒后再寻不到一丝过往。赤颜因玄凤的魂魄之力相助,将体内魔魂封印,清醒之后用尽修力寻到一缕玄凤魂魄,以魂飞魂散为条件请仲河出手,为玄凤结魂。同时,苍华封存所有记忆入山中沉睡,天地归为平静。   历时千万年,玄凤得以重新结魂,转世为凤凰辰月。   楔子   尘风告诉玄凤,这已经是自从天夙河之战之后醒来,苍华第三次来找她了。   玄凤闲散地在窗前半倚着身子看外面的花林,此时正值清琅山花开时节,连绵十里的山头上,皆是繁花似锦,炙炙艳色,似是将眼都迷得不知所措,来来去去地寻看着,似要寻个落下目光之处,却最终还是觉得差了什么,失望地收回目光。   “我知他的意思,让他不要再来了!”玄凤站起,一身白衣立刻垂了满地,如堆雪积云,黑色长发落在身后,逶迤随行出门,。   尘风和玄凤同日进清池被仲河收为弟子,一转眼这就是万年光阴倏忽而过,当初的两只小凤凰,此时都在天地间各有一方名头。   那时玄凤被师傅算出是天命所归之身,出世之任便是要除魔卫道,玄凤还曾向尘风大言,自己来日定会一战成名,斩魔清世,可后来才知道,那魔竟是赤颜。   赤颜比玄凤和尘风晚来清池整整一万年,他见到玄凤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可还得我?   玄凤点头,说记得。   玄凤很早就见过赤颜,早到她已经不记得是几万年前,就在清琅山外的小河边,玄凤以为他是条小蛇,想要擒了他,却掉进了河里。   赤颜凝出人形站在岸上问她,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若你愿意,我就救你上来!   玄凤应了他,赤颜救他上岸,将随身所佩的宿斩剑曾与她,约定来日再见。   玄凤在见到长大后的赤颜第一眼时,就从那双眼里认出了他,相视而笑。   只是,玄凤怎么也未曾想过,就是这样的缘分,竟是天意定下的一个笑话,有朝一日,她要与他兵戎相见,生死相杀。   苍华是同赤颜一道被潇童师叔带上清池来的,与赤颜同胎而生的龙,温润却又不失尊贵的男子,待谁都礼貌三分笑,被师傅算出同玄凤一样是天命所归之身,来日要负起建道立业,清涤天地之任。   三日前,苍华同玄凤领着十万正道之士与赤颜所领魔军在天夙河大战。最后,天夙河涨起血涛,两军皆覆,唯有他们三个活着离开了天夙河。   从天夙河逃出来之时,苍华忍不住出手打了玄凤。只因她,只因她的一时手软不忍杀了赤颜,让十万正道之士葬于天夙河中!   玄凤没有说一个字,只拭了嘴角的血渍,收起宿斩回了清池。   辰月出了清琅阁,到青虚树下,青虚树正在打盹,枝上粉红的叶子偶有落下,石精仙人蒙离在树下边喝着小酒边同仲河下棋。   玄凤站在树下许久,蒙离和仲河都似是没瞧见她,最后还是青虚树醒来,摇晃着一树叶子哗哗作响,道:“你们怎么可以合着伙欺负玄凤?”   蒙离将空掉的酒壶摇了摇,扬手丢到青虚树桠上挂住,转目看了玄凤一眼,叹了口气没有出声。   “师傅,我该如何做?”玄凤最终向仲河出声。   仲河抬腕落下一子,头也不抬,道:“此时执棋定局的是你,我们便是观棋千语,到底还是局外者,一进一退,皆是你一念之间,非我们能左右。只是,你需想好,这一字落下,稍有差池便是满盘皆亡!”   玄凤垂眸,接了片落下的青虚树叶,转身离去。   翌日,天雷轰响,狂风呼啸,在清琅山顶,玄凤身着白绡纱衣的手执一柄赤乌的宿斩立于风中,对面是个一身黑色长衣,银发赤瞳的赤颜。   “赤颜,这把‘宿斩’是你我初见时所赠,今日我就用它来了结你我的一切。”   “甚好。”赤颜赤红的眼中露出邪魅的笑,抬手亦将手中的剑举起。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玄凤执剑飞起,身前激起一道半圆的灵力结界,直驱向对面的赤颜。   赤颜侧手一翻,在原地一个回身,侧脸将剑带起黑色光芒朝玄凤的剑迎上。   只一瞬,就在赤颜的剑碰到玄凤的剑气之时,那道看似强大的灵力结界,却似水泡一般破碎,然后赤颜的剑从中间穿过玄凤手中的宿斩,宿斩折断,赤颜的剑直剌入玄凤的胸口,剑锋从她背后穿出。   风,在这一刻停住。雷,在这一刻安静。似乎一切都成了静止画面,玄凤着看与自己只相隔三寸的赤颜,颤抖地抬手向他的脸。赤颜迅速抽出剑,玄凤闷哼着朝后直倒去,一头黑发从两侧飘散开来,身上开始散落出一个个不真实的影子,魂魄开始飞散。   就在玄凤要倒落在地上之际,她闭目曲指,自眉尖溢出一滴赤红血珠,那血珠带着一道魂魄,在空中升起,然后如一道破矢之箭直直印入赤颜的眉间。   赤颜摇晃着身子后退半步,同时玄凤的身体落到地上,随着那一声落地重响,赤颜赤红的瞳孔开始渐渐变黑,看着地上的玄凤,露出不敢置信。   玄凤微笑,缓缓闭上双目。   “赤颜,我死在你手上,谁都不欠了,不欠天道,不欠你!清池的一切,会随我的死而化为烟尘,你再不会寻到一丝与我有关之物!”   剑落,赤颜茫然立在原地,一身黑衣袍被风翻卷吹起,在身后猎猎作响,在空中划飞出一道长长的一段距离,而那一头银发,就在这黑袍之上翻飞不止,惊鸿于天地之间。   第一章:初相见   神年元记前一千万年,元气蒙鸿,萌芽兹始,盘古划天分地,三清天尊出世,怜六道混沌,慑妖魔,顺轮回,志得一世清净,建业道于中。为后继有助,三清之首,元始天尊阅天地之灵子,召舒渊,辰月,卓桑三子入千凝山,收为徒,欲行四方平世。——《天记》   一千万年后,千凝山。   夜星如棋,满月如盘,几只夜鸟倚在粗壮的红枫树枝头息寐,夜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拂在枝头,让地上的树影摇摇晃晃成一片。   这是辰月在千凝山上的第三天了,可她还是不习惯这里的床榻,只得半夜起来,带着非衣回清池取了自己从前用的榻上一用物件。回到千凝山,刚走上廊殿,却没想到在回廊迎面撞上一堵身子。   辰月连连后退数步,险些跌坐到地上,连扭着尾巴跟在她后面的非衣都被吓了一跳,扑着翅膀飞了老高。   原本一手托着食盒的卓桑被撞了一个大趔趄,食盒放着碗玉米瘦肉粥,经这一晃,碗里的粥立刻洒了一地。   “哪里的丫头,眼睛不看道。”卓桑本半眯着打瞌睡的眼立刻睁开,看到竟然还有几滴粥汁溅到了衣袍上,素来爱干净的他,立马就心里一阵不悦,美目斜转,流澜星眸瞪向肇事者。   辰月龇牙抬头,见自己面前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肤如脂玉,浓眉如裁,目若朗星,绸缎般的乌发未束,直垂在身侧,许是因为还迷乱着睡意,所以脸上还带着几分醉玉颓山之态。   这是辰月第一次遇见卓桑,年少风流,不羁闲散。   辰月在清池时,也是见过不少长相俊美的妖或仙,不过在看清卓桑之时,还是忍不住为他的相貌惊艳了,心中叹一句,真是好一幅迷煞万千的漂亮皮相。   卓桑见辰月一直看着她,抬起下巴,露出些傲慢之气,道:“就算我长的俊,你也不用如此直勾勾地盯瞧,你瞧够没有?”   辰月回神,一边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袖,一边道:“你不也盯着我瞧么,我都没你那般小气。”   “我小气?若不看你周身气泽正直,我就当你是小妖小怪的,直接一招收拾了。”说着,卓桑抬手,作势要打辰月。   辰月吓得退后一步。   “胆子真小。”   “我几时说过自己胆子大了。”辰月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挥着手招呼正爬在檐上的非衣下来,绕过卓桑就要离开。   “你打翻了我的东西,不得赔我?”   “看你也是个有修行的,怎还跟个凡人一般叫饿,不知避谷?”辰月侧眼看卓桑。   卓桑没有说话,别过眼直接不理会辰月。   “也罢,我素来不喜欠谁,我赔你些吃的便是了。”说着,辰月就向非衣招手,道:“非衣,你飞去瞧瞧,看这山上哪里有吃的。”   “没有了,我回清池前就全寻过一遍,连粒粟米都没有。”非衣在辰月肩上跳动两下,摊开翅膀表示无奈。   “这麻雀竟也能语。”卓桑看向辰月肩头的非衣。   “你才麻雀!我是羽鸾,羽鸾神鸟懂不懂!”非衣跳着小爪极为不淡定地纠正。   卓桑用一种不相信的眼神打量非衣,道:“羽鸾?不应该貌伟羽丰,居于灵慧之地么?”   “非衣只是只兽,道友就莫要与它一般见识了,为道友寻得些吃的才是正理。不过眼下千凝山中……”辰月快刀斩乱麻,拉出重点问题,潜词表示今日估计是找不着吃的,要不改日。   卓桑自然明白辰月之意图,可他便生不是个省事儿的主,打量了辰月两眼后斜倚上旁边的廊柱,摸着下巴笑道:“我倒是知道有一处,不过就怕你不敢去取给我。”   “何处?”   “听闻千凝山顶有一棵万年青虚树,树上有结灵虚果,你若取来给我,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的。”   “好,你在此稍等。”辰月听到可以用一只果子打发这个麻烦,想也不想就出声应下,然后招着非衣寻路朝山顶去。   千凝山很大,辰月来的这三日,虽然有走些地方瞧瞧看看,可这山顶还是头回上,她让非衣飞在前面探路,自己随后沿着些石阶一路向上,石阶越走窄,眼前的石头越来越大,最后直到眼前的路被一块数十丈高的大石当中挡住,辰月左右找了又找,也没有找到别的路,最后只能手脚并用地顺着石头爬上去。   等辰月爬上大石,才一抬眼就感觉眼睛瞬间被点亮。   只见一棵五人合抱粗的碧色透明大树闪着光立在嶙峋的山石间,树下根条四下爬蔓,乍一看竟像是流出的条条碧溪,树上结满粉红色的透明琉璃叶子,叶子在夜中风微微晃动,闪着亮晶晶的光。再仔细一看,在叶子之间几处粗粗的枝节上长着三五个长圆的紫色果子,那果子形如青瓜,却比青瓜要粗上几分,上面闪着细小的银丝经脉,看起来分外好看。   “那个,那个就是灵虚果。”非衣看到紫色的果子,在辰月肩上跳动着叫起来。   辰月顺着一块靠近树枝上一颗灵虚果的石头爬上去,伸手去摘果子,却又怎么都差一点,辰月不得不小心地朝前移动身子,脚尖垫一点,再垫一点,眼看手就要碰上果子了,青颜咬牙一伸手将灵虚果抓住,正要朝后退移,却陡然听到有一个沉厚的声音在周围响起,道:“谁,竟敢偷摘灵虚果?”   辰月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脚下一滑,整个身子直朝下面扑落。   一直偷跟在后面卓桑看着的看到辰月摔下来,赶紧从藏身的石头闪出移身去接,可因为接的不稳,卓桑只扯住了辰月的衣角,随着一点撕裂声,辰月的一片衣角就被撕了下来,辰月重重摔在了地上。   卓桑看辰月摔到地上,替她叫了声疼。   “竟敢私摘灵虚果,不知这是千凝山的圣果吗?”那个沉厚的声音再度响起,卓桑抬头望去,只见一团白色光润从夜空向这里临近。   辰月撑着摔疼的胳膊支起身子,心里怨念着今晚真不是个好日子,都摔第二回了!同时,她抬头朝光亮的地方看去,见到飞近的光润竟是一团彩云,云端立着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周身云带浮绕,相貌俊伟,双目炯然,一头乌紫色长发用乌玉高冠束起,本就不怒自威,加上此时目露愠色,让辰月心里生出一阵畏惧,一时之间连身上的疼都忘记,一骨碌从地上站起,仰看天上。   卓桑看清来者,脸上原本玩世神色顿收,躬身拱手向立头行礼。“卓桑拜见太清道德天尊。”   道德天尊?听卓桑一开口,辰月先是惊诧于眼前这个立在云端的,竟然就是三清神尊之一的道德天尊,也不敢再待慢,依样学样地冲道德天尊行礼。   “年纪不大,眼力倒甚好。你们且说说,是从何来,为何要摘灵虚果。”   “晚辈卓桑,西海清水龙王之子,前些时日接到玉福宫灵鸟传谶信召我前来,遂上得千凝山。”   “你也是一样?”道德天尊目光微澜地转向辰月。   辰月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你们即是元始天尊从天地灵子之间经过重重挑选出来的,自然都是骨骼精奇之身,将来可成大器。可这灵虚果千年开花,万年结果,乃神物,你们私自摘取便是大错,本尊现罚你们去正殿前思过两日,两日内不得离开半步。”   辰月一下子懵了,完全不明白怎么就要受罚,正要说话,却被卓桑伸手扯了扯衣袖示意止住。   “谨遵尊者之命,我们这就去领罚。”卓桑行礼回话,然后伏首,态度异常恭敬。   道德天尊看他俩一眼,不再多言,身形不动,闭目御云离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空里。   等道德天尊离去,卓桑立起身子,才发现辰月正一脸疑惑地看他。   卓桑脸上原本的恭敬之色立时散去,笑着一挥袖,转身朝山下去,同时道:“你应该谢我,若不是我拦着,你在天尊面前说错话,可就完了。”   “我为何要谢你,我上来摘果子,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只是说说罢了,哪晓得你竟不知灵虚果是神物,让你摘你还真摘了。”   辰月明白原来卓桑一早知道这果子不能摘,却还故意让她来,她就立刻一肚愤意。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也一起要被罚了么。”卓桑垂眉摊手。   辰月抿嘴,没好气地看了卓桑一眼,寻着上来的路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卓桑双手环胸,看戏般瞧辰月姿势极丑地蹲在石边寻找滑下去的地方。   “辰月,星辰的辰,日月的月。”   “辰月,名字不错,可惜你这修为真配不上这般气势的名字!我叫卓桑,记住了!”卓桑一把提起辰月的胳膊,没等她明白过来,就带着她在石上一跳,借着一跳之力张臂朝下面的石阶落下。   接下来两日,辰月和卓桑就一直跪在了朝乾殿外,从卯日初升,到月明正中,再到新的卯日初升,辰月起初还有点心思看地上的小虫子打发时间,后来直接就昏昏欲睡地呆在那里。   卓桑一直跪在她旁边,却因为自身有修为根基,显得异常轻松一般,端着一幅悠闲姿态,还时不时用法术拟个水镜到面前,看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被风吹乱,衣服有没有污脏。   辰月总啧啧地指言他一个男仙,竟比女子还爱美,卓桑却满脸不以为然地一挑青丝甩到脑后,说:“圣有人云,仙不爱美,天诛地灭。我天生风姿俊朗,自当要好生爱惜,不能暴殄天物。”   同时,卓桑对于辰月不会法术显得异常不屑,指责她同自己都是元始天尊从天地灵子中挑选出来将要收为徒弟的,却差他了那么远,真真将他的档次都拉低了下去。   辰月听完,很不服气地说:“那你还不避谷呢!”   “你就不能提我不避谷的事儿么。”卓桑的修行一向不错,不论是各类拟诀,还是布阵之类都一学即会,唯一做不好的就是避谷。   说起来这也是个颇有渊源的故事,一度成为众仙闲时的谈资。   当年天地初开,八荒天地间,各类妖魔怪物纷生,上古仙家出世理治各处,其中理治水域的以龙族为主力,后来妖魔渐平,龙族顺势接管了大地水域。为了能很好的治理大地水域,龙族决定并分划而治,分设东南西北四海,定好了日子意在推选四位名望法术皆服众的龙仙分镇一方封王。   那时卓桑的父上清水龙王虽只有十万岁,却法术超群,又是仙家中间出了名的美姿颜,引得无数女仙家暗许芳心,龙族选议之时他本是最负众望,可却怎么也未想到,就在正式确立四海龙王之日,他带着一个叫苏芮的凡间女子到了海宫,宣布要娶其为妻。   当即,所有在场的龙族成员都惊得把下巴掉了一大节,年长的龙族长老连连叫着冤孽,一干女龙也全都将芳心碎了满地。   最后的结果不想也知,清水自然未能当任龙王,甚至连龙庭都得罪了干净。不过清水倒也是个洒脱性子,丝毫不计较被万夫所指,只身带着苏芮离开龙庭,在东方卯日天神每天行日初行的附近寻了处风光秀丽的海域,自建了龙宫,和苏芮成亲。   据闻,当年成婚之时没有一位仙家前往贺喜,可清水还是在海上广布红云,七日红云不散,让灵鸟结队在天地间散花三日庆贺,并按着最正式的礼仪请了卯日天神当证,向天地许誓,与苏芮永结同心。   后来的十几万年,四海皆有变故,或是因为族内纷争,或是妖魔侵战,四位当选的龙王竟然都前前后后地历劫归寂了,新选上的龙王都不怎么能服众,而那些原本族中的老龙,或是看透事世享清闲去了,又或是本就没有多大本事,不能担当大任。   正值此时,有只鱼妖吞了龙族的圣物翻水珠,功力大增后在四海间横行无忌,甚至威胁四海龙王要臣服于他,龙庭之间好一阵大乱,各海都派出能将应战,却奈何鱼妖功力太强,龙庭损兵折将不说,反被鱼妖嘲笑无能者。   最后,还是一位已经早就不管事儿的老龙到清水龙宫,求清水出面救急。清水心知此事关系重大,丝毫不计较当年龙庭对其的离弃,二话不说提起银枪就出师应战,后来清水力战鱼妖,将鱼妖斩杀,取回翻水珠归于龙族。   此时距清水娶苏芮之事已过甚久,本来都已经被龙庭众子潜意识里接受,经此一役,龙庭就开始向清水示好,几次欲请清水回归龙庭任职主持大局,不过清水都一一回拒,言明只愿做个闲散龙王同妻儿享悠闲。   可越是这样,反倒越让不少水妖水仙都开始敬仰起清水龙王的气魄,几万年下来,清水龙王虽不在四海之内称王,却声威比四海更大,反倒有了统领四海的姿态。   卓桑便是清水龙王和苏芮的儿子,半仙半凡之身,本以为他修行起来因为血脉不纯,定要难上几分,却不想正好相反,只要是卓桑愿意学,一样法术只消试上几回,便能使出来,所以当他才几千岁的时候就已然有了数万岁的修为。   但,事事无完美,卓桑最大的麻烦就随着母亲苏芮有了凡人一日三餐的习性,不能避谷。清水龙王请了不少仙家指教卓桑,可任谁教任谁说,他就是学不会用避谷不食的吐纳聚灵之法,每次卓桑一避谷,就必然饿发昏过去才作罢。   清水龙王只有这一根儿独苗苗的龙子,来来回回地折腾着饿了几场,卓桑还没说什么,清水龙王就心疼到不行,大袖一挥,说咱不学了,反正他清水龙宫富裕的很,还怕养不起这卓桑么。   自此,卓桑修行避谷这事儿就完全放下了,即使是他有了几万年的修为,却还是要像凡人一样一日三餐。   卓桑自是不喜欢别人提他这些事儿的,所以不再出声,辰月暗自耸了耸肩,继续垂着头不吱声了一阵儿。   过了一阵儿,卓桑又觉得无聊了,道:“此次元始天尊共从天地间挑选了三子收入门下,你我已到,不知另外一位是怎样。”   “听闻是只上古潜龙,才苏醒出世不过几千年。”辰月眼皮儿都没抬一下,懒懒地应道,可脑里却浮现出一个白衣御风,冲她温雅微笑的俊秀男子。   那时,辰月才被父尊捡回清池不久,还只是只未历任何劫术的小雏凤,连人形都尚不能凝成,飞在林间跟只跟五彩麻雀一般。因为同风妖斗气比胆力,她不顾自身修为不够,执意飞到高空,却掉进了风妖设好的法术结界没办法使出一点力气。   当时她从空中直坠下去,被吓得眼睛都闭上了,想着这下肯定要摔得丢了魂魄,却不想最后竟落到了一处温软的手掌之上。   睁开眼,她就看到了一张温和微笑着的脸,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以白脂簪束紧,眉似墨画,一双眼端着满是温柔笑意,薄微的唇轻弯上扬,虽只是似有似无的一个笑意,却看着像是天地间百花尽开般的美妙。   “小鸟儿,你还很脆弱,小心些。”他微启薄唇,扬手将辰月放飞。   只这一声,只这一眼,辰月就感觉到了比方才从高空坠落还要更重的坠落,她望着那双眼,坠了进去。   辰月挥着翅膀,在舒渊身侧绕了数圈,将他仔细细细看了两回才恋恋不舍地飞走。   后来,辰月才从父尊那里知道,他叫舒渊,是一条上古潜龙,自出生之起便一直在沉睡,直到千年前天雷劈开他沉睡的山峰,他才醒明出世。   那时舒渊时常去清池走动,每次与父尊交谈甚欢,请教一些天地间方术的问题,又或是同父尊品茗论道,偶尔也会捉笔书画之类。   辰月每每坐在窗棂上看着,总感叹着,父尊总说天地造化,万物有美,亦有恶,事无十全之类的话。为何会有舒渊这样的男仙会生得如此,似乎天地间的造化之精尽让他一个占了去。   也是从那时起,辰月才心急着早日历劫破道,这样她就能凝成人形,可以有机会同舒渊遇上。   辰月一千岁的时候,终于到破道劫之时,独自在清琅山顶,受一道天雷之后,呕了血,却修为精进,可以凝成人形。   没等辰月修养完全,她就心急着天天跑到清琅山口天天等,想着下回舒渊再来找父尊的时候能和他装佯遇上,可谁曾想,舒渊却再未来过清池。   也就是在那时候,辰月捡回了非衣。当时非衣刚从蛋里出来不久,全身湿答答,皮毛皱成一团,辰月一时同情将他带回了清池,取名非衣,又请了父尊施法,才保住了它一条命,可因为她天生残缺,身形要比普通羽鸾小很多,且精血不足,修行起来会分外吃力。   当时辰月不死心,每日用最好的药材混着自己的血给非衣薰治,这一治就是几百年,非衣虽然没有像别的羽鸾那样长大拥有强大灵力,却成了个极活泼的性子,跟在辰月身边形影不离,倍着辰月打发清池的闲散时光倒也甚是欢愉。   后来,每每辰月再去清池山口等舒渊,身后就会跟着一只麻雀大小的,不像羽鸾的羽鸾。当然,很多时候非衣是懒得自己飞的,直接站在辰月的肩头,让辰月带着她走。   又等了几百年,非衣没等来舒渊,却等来了千凝山上的金毛灵兽,灵兽带来了元始天尊的谶信,信上言明,元始天尊意欲整治天地,建正道领袖,以解除众仙散布无首之惑。为了后继有方,也为了有弟子能代他办事,元始天尊决定从天地间挑选三个资质最好的灵子入千凝山传艺,而辰月竟然被元始天尊从千千万万的灵子中被选中。   父尊接到谶信的时候看辰月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可却也没有说去或不去的话,只问辰月的意思。   辰月过惯了在清池的闲散日子,父尊也从未强求她修行,她自己又根本未认真学过法术,心里料到此行一去,肯定是被众仙家都看在眼里,那么自己那点微末道术非把清池和父尊的脸丢的一干二净?   想到这些,辰月是想拒绝的,可那送信的灵兽又多言了一句,道:“此次挑选出的另外两子,一个是清水龙王的独子卓桑,另一个是南封山的上古潜龙舒渊,辰月大人过千凝山去,三位定然能将元始天尊的衣钵发扬光大。”   灵兽那一声大人,叫得辰月别提多心虚,可一听到有舒渊,她的耳朵似被瞬间点亮。犹豫一下,咬牙伸手就接过谶信,说自己明日就会动身去千凝山。   灵兽听辰月答应自然是乐见其成,然后又大概地说了一些事,大意是指元始天尊近日都在西天佛祖那里听会,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倒也不急着让辰月非得那么急赶过去,可辰月心里念着舒渊,还是第二日一早就收拾了东西作别父尊去千凝山。   临行时父尊将一柄自己一直贴身配着的青鸦匕给了辰月,并把一本父尊自己写述平生法术的秘本给了辰月,这上面的法术非强即威,任辰月再不怎么细练,只要随意学上几式,加上辰月本身便是凤凰的灵族本体,让小妖小魔魂飞魄散不在话下。   父尊虽然是上古天尊,可却是个情长的主儿,又交代了一通事情后,就忍不住有些伤感,还没等辰月离开,他一转身就走了,说不习惯为谁送行,太心酸了。   辰月跪在地上,想着这些旧事,不禁有些出了神,直到被身后群鸟鸣叫声拉回心神,本能地寻声扭头去看,立马就止不住睁大了些眼。   第二章:一眼千年   一眼望去,在千凝山口之处,数百只彩鸟汇成一团彩云似地飞过来,彩云之上是一团淡紫色的云团,云上长身玉立着一个男子,月白长袍,广袖随风,满头黑发依旧以白玉簪一丝不乱地束紧,身后散发随风微扬,眉似墨画,凤目微澜地盛着温淡笑意。   辰月的心立刻有一阵乱跳,目光盯着舒渊在朝乾殿外落下。   见到殿阶下跪着的辰月和卓桑,舒渊微蹙了下眉头,然后拱手行礼,道:“南封舒渊,应谶前来觐拜元始天尊,不知二位可知天尊现在何处。”   卓桑目光不明地打量了舒渊,并未开口说话,辰月微涩了脸,道:“天尊现在西天听会,未在山中。”   “哦。”舒渊微含首,收了周身瑞云,缓步走近,略犹豫下才道:“那么,二位为何跪于此处?”   “因为……”   “因为我们皆为天尊所挑灵子,天尊留下话来,我等为示入门诚意,需于此处跪上两日以示敬意。”卓桑打断辰月的话,笑道。   “原来天尊还有这样的规矩。”舒渊微笑,露出一丝意外。   卓桑淡笑不语,让舒渊捉摸不清他此话的真假。   舒渊看着卓桑,犹豫一下后,竟真的一撂袍摆,在辰月旁边向着朝乾殿跪下。   “舒渊君……”辰月忍不住扶额,皱眉看卓桑,卓桑却依旧是那幅笑意,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这位是清池辰月姑娘吧,幸会。”舒渊侧头一双眼笑意微显。   辰月涩笑着点点头,却又不知道怎么向他说他被卓桑哄骗了,最后只能笑而不言。再看卓桑一直故作平静,可从他眼里却看出,此时他心里笑得别提多欢快。   如此,各怀心事地跪了半日,待到太阳在西边山头落下最后一丝圆边,卓桑悠然地起身,迎着晚霞长长伸了一个懒腰。   “舒渊君,素闻你乃近万年新仙中最负灵慧仁义之名的,当真不虚。今日你相陪一跪,他日有机会,小王请舒渊君共饮,陪君一醉。”卓桑脸上笑意朗然地看向舒渊,似乎丝毫没有在骗过舒渊之后的愧意。   已经从地上起来的舒渊轻轻一拂手,施法将沾在衣衫上的尘污除去,微笑道:“以后同在一门,福难应当共享,陪跪半日,且算是初见相交吧,此情我们且都记上一记,待到他日不论生变故,我们都能记得初见之情。”   “甚好。”卓桑笑着点头,然后一拂袖招了云御行而去。   舒渊回身与辰月简单地拱了下手作别,亦招了云于足下,不一会儿就消失了在辰月目光所见之中。   因为此时元始天尊并未回山,而玉琼山上并月有别的弟子,所以辰月在来的这几日都是每日自寻个空着的屋子安息,现在又只余她一个,她便只得惺惺地拖着步子朝回走,却冷不丁地非衣从后面窜了出来。   “原来他就是那条上古潜龙,你等了几百年的那个,当真好俊。”非衣兴奋地在辰月肩头跳动。   辰月抬手将非衣从肩头拍下去,让她自己飞行,没有接话。   “可惜呀,可惜他并未认出你来。”   “你信不信,你再一直这般聒噪,我就将你送进笼子挂到门廊下。”辰月淡声开口,目光轻瞟非衣。   果真,非衣立马紧闭上嘴,不再说话。   三日后,元始天尊回山。   本在屋里和非衣玩着沙包的辰月见得有金色祥瑞之光穿窗而入,光泽动人,辰月赶紧招呼着非衣急急出门去前殿,正好遇上似是满脸半醒半寐之态的卓桑,一身紫色广袖仙袍,腰束素绯色宽带,饰以挂件,满头发丝以青木云冠束于头顶,一路行来好不风流姿态。   卓桑见到辰月,笑着一挑肩上的发丝,道:“几日不见,可有想我?”   辰月咋舌,心想这只小龙还当真是脸皮厚,不过卓桑开口问话,自然是要应上一应,便道:“许是有想的,一直在想你是否吃的好。”   一提到吃,卓桑脸色就怨念了,没好气地伸手在辰月额头一指,转身朝前面去。   辰月扶着被戳痛的额头,感叹于这位真是自来熟的异常,然后也只得跟着他后面朝前场子去。   到达朝乾殿外的场埔上,舒渊已经在,远远望去,长身玉立,衣带漂浮,周身罩着祥瑞之气。   “他倒是来得早。”卓桑开口,目光却转落在辰月脸上。   辰月一直看着舒渊,乍然听卓桑这样说,侧头发现卓桑目光不明地看着自己,不禁皱眉。   辰月有觉得这是一双甚是熟悉的双眼,好像熟到只一对眼,就有满心的情绪升起,喜悲怨怒,皆因这一眼而沸腾。辰月却怎么想不到这一切的根本,像是熟悉到了极点,却又怎么也叫不出名字,记忆只有一片空白。   可未等辰月细想,卓桑已经恢复不羁之态,拖着步子转身走前走,辰月又再一想,还是想不出任何有关于那个眼神的记忆,便只得作罢,随着卓桑后面朝舒渊所在之地行去。   舒渊侧首,与他们微笑含首,算是见礼,未待多言,只闻得天边有灵鸟传来一声长鸣,千凝山口处元始天尊正驾着金色祥云而来,黑发未束,一身玄色道袍,周身云流涌动如绸带,身后左右分居金鸣鸟和金毛兽,远远行来间,有种气势让生灵不由向其臣服。   元始天尊御云而下,最终在五步之外立定。   “今日才回得千凝山,倒让你们久候了。”元始天尊开口,声音淳厚却又清亮。   “得天尊垂青,乃我辈之福泽,理应敬候。”舒渊沉着行礼应话。   “我从未收过弟子,千凝山中亦未有收徒之先例,那么本尊便省了一应礼术。今日,本尊在此收你们为徒,以后可以千凝山朝乾殿自居,望你们能仁怀天下,不移,不渝,为天地众生寻得清明。”   “谨遵师命。”三子应声。   元始天尊含首,抬手在面前指绘几笔,就有三只银色印额分别落在了他们眉心。   辰月感觉有一股微热的气流自眉心直入体内,遍布全身血脉筋络,通体行遍之后,似是刚刚醒过一般,通身丝毫没有一点倦怠之意,浑身似是异常轻盈。   “朝乾殿后有书崖,上有我毕生修行道法记载,我附灵通于你们,可见崖上的所有文字,望你们能勤于修行。”   “是。”三子跪拜应声。   元始天尊满意地含首,转身间,又已御云而起,朝朝乾殿内而去。   辰月看元始天尊离去,心里想着,这天尊真不愧是天尊,收徒弟跟喝茶一般简单,且不论什么三跪九拜,焚案祭天,他仅一句话收徒,一句话教了怎么自学修行,然后就不过问了。   “天尊在西天连听十二日法会,现下要静神入思,你们的事物可都交由我打理。”说这话的是金鸣鸟,此时她已经幻成人形,一身描金广袖流云长裙,腰束玉带,一头紫发尽束在头顶成马尾状垂于脑后,五官算不上绝美,却也精致的很,只是她整个脸色极淡,双眼如落霜,看谁都不甚多表情,只在看向卓桑时微皱了眉头。   “千凝山中洞府甚多,你们可自行寻处喜欢的地方住下,若平日有什么需要,可尽管来找我。”金鸣再次补充。   “谢过金鸣仙姑。”金鸣鸟跟着元始天尊数十万年,且已修成仙道,天地之间任谁都给她几分面子,所以此时舒渊称其一声仙姑,倒也无什么不妥。   接下来,金鸣又说了一下千凝山几条规矩,比如朝乾殿后的忘尘殿是禁地,非天尊而不得入,忘尘殿旁边是兵器阁,如比千凝山两边是玉阳山,是道德天尊的山坻,道德天尊本性较严厉,喜罚,若无事就不要上玉阳山去,以防惹事。最后金鸣说了青虚树,她道那树是上古神树,天地间仅有此处和东方极乐仙山上有两棵,树上所结之果皆是天地灵气集汇而成,那树是千凝山的灵树,任谁都不得对其不敬。   听到青虚树,辰月不禁侧眼瞪向卓桑,卓桑正好也忍着笑看辰月,引来金鸣一声干咳,目光不善地瞪了他们一眼。   金鸣交代完一切,正值日头当中,卓桑说自己还未找好洞府,又问辰月和舒渊,都表示摇头,最后决定一起去寻找合适的地方。   在山上找了一日,卓桑喜欢热闹,将洞府选在了一处落水瀑布旁边,瀑边长着各色花草,看起来甚是张扬美艳。   辰月估摸着若同卓桑住太近,指不准平时要怎么被他捉弄,便找了个离他隔了大半个千凝山的地方住下,依山而开,周围无甚花木,相比起卓桑那里,要单调很多。   舒渊所居的地方是非衣帮寻着的,在靠千凝山顶垂岩的地方,洞府前没有一丝杂物,由一块大石铺地而成,大石尽头便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渊中长年云雾萦绕,颇有仙家居所的灵气。   为此,非衣特别在舒渊面前飞绕了几圈,厚着脸让舒渊夸它聪明漂亮,舒渊笑着含首,然后真夸了它一句聪明漂亮。非衣一听,当场一收翅膀昏了过去,好在卓桑手快赶忙将她接住,才没把她摔到深渊里。   接下来的几日里,金鸣每日都会到各自所在之处查看,添置了一些东西之后,便不再来了,言明修行之事一是靠天赋,再是要靠勤勉,三子皆是天尊亲选,天赋自然过人,不过勤勉之事只得靠各自了。言下之意就是,以后没有谁会盯着他们去书崖修行,全靠自觉了。   书崖是一处三面凹陷的大山崖,崖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小的小崖,每处崖里都记载着重同的法术修行之术,若是放到平常谁来此,莫说看见这崖上的字,连这些大大小小的崖洞能否看见都是一回事儿,因为三子皆被元始天尊落了法,所以崖上的文字图形皆可看见。   今日,辰月难得起了个大早,看着卯日天神都还未出门当值,便分外觉得自己真是勤勉,顺手提起还在桌上睡觉的非衣,小心地踩着云到了书崖。   却不想刚一落到崖边,就看到在左侧十咒崖边正仰首看着崖上文字的舒渊。   舒渊还是一身月白衣衫,负手仰望着岩壁,侧面清俊优美似刻,闻到有声响,他扭头看向辰月所在的方向。   舒渊微笑含首,先是见礼。   辰月回以一笑,走近舒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正在看一道忘思咒,上面写明此咒是用于**修道者的记忆,可让其忘记一些放不下,却又不得不放心的执念,此咒学起来倒不甚难,但却是件极损仙德的咒法,望修行都慎重,切不可随意使用。   “这咒好生奇怪,怎么未写明如何解除此咒?”辰月看着崖上的字,看到别的法术后面都写着解咒之法,这个却没有,便不禁好奇地问了出来。   “此咒唯一的解法便是施咒者死去。”舒渊声音略沉地说。   辰月微惊,莫名地似有针心头一扎,好像中了此咒的便是自己,可又只是一瞬的感觉闪过,然后不禁笑自己真是多想。   在书崖背了半日口诀,又练了两回,辰月时灵时不灵地学会了几招幻术,非衣百般无聊地在崖里飞来飞去,一会儿去吸下花露,一会儿去逗下小虫,最后玩累了就在辰月肩头睡着。   她这一睡不要紧,把辰月也弄得像是困到不行,闭眼背着口诀,不知怎么地也睡了过去。梦里,辰月在一个看着有些眼熟的地方,四周是开遍各色琼花的山林,她着一身五彩软银轻罗百全裙,合着一曲箫音,满心欢愉地在其间轻舞,长裙广舒,纱带飘扬,一个折腰间,如花绽开的罗裙将云团拂散开来,满天的云彩化城了雾气萦绕成一层一层将她围在其中,美到不可方物。   “你这醉云舞已然跳到了入化之境,万不可当着众仙去跳,否则不知道多少男仙要失了魂魄了。”一个声音自她背后传来,合着她舞步的箫声停下,辰月扭头看去,见一个模糊的影子立在不远处花树后的云端上。   那身影所立之地离自己明明不远,可任辰月怎么动力看也看不清他的长相,于是便要御云临近去看,那影子却急速后退开来。   “你是谁?”辰月听到那个声音时,莫明地感觉到了一阵心痛。   “辰儿,你若想要,这天地之间的一切我都可拱手相送,拼得逆天,舍得覆地,在所不惜!只是,若有一日你回头寻不着我,莫要害怕!”   悲伤的声音从那个影子传来,辰月感觉到自己的心似是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然后重重收拢,疼得她落出泪来,捂着自己的胸口,全身的法力尽数忘记了使用的章法,心疼到像是要死去一般,整个身子从云端掉了下去。   辰月惊醒猛然站起,在肩头睡着的非衣被摔落到地上,非衣却丝毫没有醒过来,只还在嘴角吹着一小团泡泡打呼呼。   辰月摸着自己似还在隐隐生疼的胸口,扶着崖壁起身站稳身子,一低头就有一滴水渍从脸上掉下,落到了灰色的石崖上,辰月好奇地在脸上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满面泪水。   “这是怎么了?”不知何时立在崖壁入口的舒渊见此,微皱了眉头。   辰月惊醒般地扭头,眨了眨眼,一边抬袖拭着脸上的泪,一边摇头,从地上将还睡着的非衣捡起来,道:无事,梦魇罢了。”   舒渊含首,舒展眉头,看到辰月手里的非衣时又略皱了眉头,看了看辰月,似欲说什么,可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作别舒渊回洞府的路上,辰月一直努力在回想方才的梦,却发现什么也记不得,想得多了竟然头痛起来,便不再纠结,提着小腿儿将非衣抖醒,让她出点子找点有意思的事分下心思。   非衣似乎还是没睡饱,有气无力地拉耸着头,抱怨说方才梦里见着一只头顶五只银羽,通身银白,尾有红色花纹凤羽的美貌鸾鸟,正要向那鸾鸟询问名字呢,就被辰月摇醒了。   辰月叹着,这年头连小鸟儿都春心萌动了,当真是色性根本,谁都不例外。   正指责着非衣的好色时,冷不丁有点凉凉的东西滴到自己脸上,辰月好奇地抬头,只见自己正走到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樱花树下,树上一只横曲着的大枝桠上,一个身着绯白色衣袍的男子正微曲着腿侧身而躺,眼角微挑,面如脂凝,长长的衫袍束带从树桠上垂下,随着微风飘飘洒洒地与落下的花叶和他垂下的黑色相映纠结,美的竟似画境。   见非衣望着自己有些发痴,卓桑将手中的琼酒壶端起,又轻滴了两滴到她脸上,她才惊呼着醒神连退一步。   “没有谁告诉过你吗,不要总盯着一个男子瞧,否则不是你爱上他,便是他爱上了你。”   “我自然是不会爱上你的。”辰月未经思索,表面又不动声色地回敬他一句气话。   纵然知道辰月只是未走心的一时气话,不过卓桑还是眉眼微闪了一丝失望,略有一刻垂眸后,甩手将玉壶朝上一抛,落到了一处三角枝节上,然后翻身从树上跃下。   辰月只见眼前的樱树枝桠微有一颤,然后漫天绯白浅红的樱花簌簌落下,夹带着清香,像是香雪一般,卓桑在就在时雪之中衣袖翻飞中徐徐落在辰月面前。   “明日是东华仙君百万岁大寿,我需代父王前去赴宴,你可愿随我一道去凑个热闹?”卓桑挑了落到胸前的发甩到身后,问辰月。   “东华仙君?”辰月想了想,想一个中年儒雅男子的脸,还有一个小男娃娃哭闹的样子。   记得千年前,东华仙君曾经在清池住过一段时间,向父尊学习一些道术,同行的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娃娃。   那娃娃整天哭着要折清池水涯上的冰水花下来吃,任东华仙君怎么说那花是吃不得的,他都不肯罢休,最后还是东华仙君取了冰块,雕成花的模样给他吃,他才作罢。   那时辰月方才历完劫,刚可幻成人形,为了不让小娃娃打扰父尊和东华仙君论道,每日就带着这个娃娃在清池里四下跑着玩,后来又到清琅山顶去玩。有回他们一起在山上遇到一朵许缘花,听说许缘花可以满足有缘者心愿,他俩就把花困在结界里,非得让许缘花答应他们一个要求,否则不放它出去。   那许缘花是灵物,傲气的很,起初怎么也不答应,后来困到不行,才勉强答应他们一件事,当时那小娃娃抢着就说,要将来要娶辰月,辰月却说他只是个小孩子,比自己小,不嫁!小娃娃就又哭了,也不管缘花的事儿,跑着下了山回到清池去找东华仙君,说辰月伤了他的心,他要回东华山,再也不出来了。   待东华仙君和父尊明白缘由后都大笑不已,父尊还笑言,若他日辰月愿意,与东华山结个亲家倒也是件美事。   再后来,东华仙君要回东华了,小娃娃又哭丧着脸不肯走,说舍不得辰月。辰月自然是明白他舍不得的是有陪他玩的伴儿,不过想着自己年长,就还是装腔作势苦着脸,说自己也千般万般舍不得他,过些时日得闲了,一定到东华去看他。   小娃娃心悦,得了诺,这才老实地跟着东华仙君离去,而随后辰月便再也未见过东华仙君和小娃娃。前几百年,听闻他定了亲,对方是鬼王的女儿,辰月当时还觉得当年小娃娃说娶自己的话,真是拿来哄骗她了,再复而一想,又释怀了,本就没打算要嫁与一个爱哭的小孩子,人家结亲自己要是这样想,就显得小家子气了。   想至此处,辰月还特意取了几件上古灵器让父尊的鹤兽送去了东华,并代话给小娃娃,订了亲事就是大人了,可莫要再哭,否则新娘子会嫌弃他的。   本想着,待到他成亲之日,辰月要亲自去东华贺上一贺的,却不想后来过了近千年,东华那边也没传出婚讯,辰月就也没想着要去东华。眼下听闻东华仙君要过寿,估摸着按父尊爱清静的性子必然是不会去贺宴的,那么自己代父尊去道个贺,顺便去看看那小娃娃,倒是可以的。   “好,我随你一起去。不过,你得备上两份贺礼。”辰月看向卓桑。   卓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挑眉一摊手,道:“好,不就是多取个珍玩宝贝,清水龙宫多的是,不差!”   第二日一早,卓桑同辰月出去去东华,御云行了数个时辰,看到一群苏颦碧峰中间突出一座散着青色光芒的高高山峰,卓桑指说那就是东华山。   辰月是没来过东华的,不免有些好奇,才落到东华宫外的阶道上,就四下打量。算起来,东华山并不甚华美,没有刻意种些浮华的花草,一眼望去都是葱葱郁郁的普通野花,不过倒也别有天然去雕饰的风情。   卓桑自落下来,便不知从哪弄了把扇子在手里摇,再配上一身打扮,风流倒是有了,只是未免多了几分凡尘气,不像个仙道之士,倒像是个凡尘公子哥。   “放开,快放开,否则我就咬碎你的爪子。”正当辰月欣赏着周围的景色之时,突然听到一个细俏的声音自旁边传来。   辰月停下步子,前面原本摇着扇子悠然前行的卓桑也似听到了声音,同样停下步子回头。   “姬华,你就嫁了我吧,我将最好的粟谷都留与你一个吃。”一个粗粗呆呆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回辰月立马听出了声音的方向,小心地踩着野草走过去,只见在丛草之中一只大大的野颈雉正叼着一只小小颈雉的尾巴。   见到这一场景,再配上方才的话,辰月立马明白了事情缘由,有点后悔自己的好奇,这估计是两只颈雉精在打情,自己这陡然出现,定然坏了事儿。   正想着,辰月就朝后退,却不想见一转身就撞了跟上的卓桑满怀,要不是卓桑及时扯住她,她整个身子就摔了下去。   听得响动,那两颈雉立马转身看向他们,那只原本咬着小颈雉不放的大颈雉瞬间松开嘴,一扑翅膀窜进了后面的草地里,丝毫没有方才的深情固执。   对这样的变故,辰月多少有点惊讶,一是惊异于这大雉丢下小雉独自逃跑,二是自己同卓桑有那么吓人?不!吓雉吗?   “你们是谁?”被松开的颈雉略有害怕地后退数步,幻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一个红衣小姑娘,平齐的刘海,头梳流云小花样,配着一颗小小的碧珠作饰,甚是娇俏可爱。   “你又是谁?”一直在辰月肩头打瞌睡的非衣突然出声,险些吓着辰月。   “我是凤凰姬华。”小姑娘应话。   “可你明明是只雉鸡。”非衣不屑。   “你才雉鸡,你全家都雉鸡。”小姑娘立刻涨红了脸回骂非衣。   非衣哪被谁这般骂过,一扑翅膀正要回敬,辰月连咳两声,打断非衣,赔笑道:“我等是前来为东华仙君贺寿的,打扰二位实乃意外,就此告辞。”   说着非衣就转身同卓桑一起离去,继续朝山上宫殿处走。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们的,喂……”那红衣小姑娘在背后急呼,不过辰月并未想过要她报答,加之实再未做什么,便没有回头,加快了步子上山。   东华山的正殿叫东华殿,辰月和卓桑到达的时候,门口已经站了四个紫衣少年在迎客,四人一齐冲两人行礼,询问来自哪处。   卓桑自道是来自清水龙宫,代清水龙王而来,辰月道是来自清琅山代父尊而来,那四个少年一听,都脸色一惊,最为年长的一个立马上前又重行一礼,道:“竟是贵客,我这就去请师父去。”   “不必不必,我等只为贺寿而来,自行进去便是。”卓桑忙拒绝,可旁边的另一个少年已经小跑着进了门,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蓝袍少年出来。   眉斜细出,凤目瑶鼻,明眸皓齿的,配上清瘦的瓜子脸形,美足美矣,只是……未免不够英气,若非他一身男装打扮,辰月定然以为他是个女子。   “少君,便是这两位。”紫衣少年引出这个蓝袍少年到辰月两人面前。   少年迅速将他俩看过,最后目光落到了辰月身上一动不动了,辰月知道自己的皮相是不错的,不过让一个少君如此不顾形象地盯看,任是再自恋,也不能觉得是正常之事,忍不住抬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手。   “辰月,你是辰月,真是你!”那少年一把抓住了辰月的手叫到。   辰月即时皱眉,按着她有些爱以容貌衡量不熟的人或仙的习惯,凭这少年的姿容,若是有见过,定然不至于会忘得一干二净,可辰月仔细又打量了这少君,还是不记得有和这样一个美貌少年有交情。   “在下的确是清池辰月,只是……”辰月犹豫地说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将一张哭的泪花花的小脸和眼前这个美貌男子重合到一起。   “你是小娃娃凤渝,竟然都长这么大了。”辰月惊喜叫出。   “千年不见,你一直不来东华,我几次想去清池寻你,父君都说我会扰了父尊清修不让我去。辰月,我可想你了。”凤渝望着辰月,不禁又泪眼汪汪起来。   辰月最怕见谁哭,立马大急,扭头看向卓桑,意在求救,可卓桑却双手环胸倚上旁边的石雕镇守麒麟,似乎意在看好戏。   辰月心里恨着卓桑见死不救,自己一边试着抽出自己的胳膊,一边安慰凤渝,道:“你莫哭莫哭,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这千年来,我也是想你甚多,甚多……”   “此番你来,当真是为我?那你莫要走了,就留在东华,我求父君到清池去向尊者求亲,我要娶你为妻。”   “咳咳……”未等辰月说话,旁边的卓桑突然岔气似地咳了起来,边咳边强忍着不笑,可那眼里的笑意真真像是要把天地间的花都笑开。   “凤渝……这……此等婚姻大事,不可草率,你已有订婚在先,我也只当你是小弟……”辰月立刻一个头两个大,急着要解释,却又被凤渝打断,道:“订婚之事非我本意意,是父君强行定下的,我拖着不办亲事,为的便是等你,眼下你来了,我自当负荆去向鬼王请罪消了这门亲,再按正礼迎你进门。”   “那……那也要一点点来,不急不急,你且先松开我的手,眼下为你父君贺寿才是当头大事。”   “那么,待父君寿宴一完,我就去鬼王那里退亲。”说着,凤渝到是松开了一点力道,却还是拉着辰月不肯松。   辰月此时真是欲哭无泪,万分后悔一时心念动就过来贺哪门子寿,秘音给卓桑让他快想法帮她解决此事。   卓桑同样也秘音回她,道:“你当真想我出手帮你?”   辰月没有出声,但却用眼神表示肯定。   卓桑表情故神神秘地冲辰月眯笑了一下,暗中回道:“好,我帮你一会,保准让他再不烦你。”   然后卓桑从镇守麒麟上站起身子,走过来伸手将辰月朝自己怀里一拉,亲密地依在自己旁边。   “凤渝君,你退不退亲这个尚不能说,不过辰月嫁不嫁你,可得明说了,辰月与我同在一门,情深已久,我只待到修道有成之日便要披霞踏彩,携日带月,以三媒九聘之礼迎辰月入回清水龙宫,凤渝君还是莫要再对辰月再有念想了。”   即时,辰月和凤渝都张大了嘴,辰月扭头看着脸不红,色不变的卓桑,觉得这般帮她,当真是用心了,太用心了!当真是出了虎门,又入狼峡,莫非她就定要与谁纠扯上些瓜葛才能结事儿?   “你……你……你们……”凤渝听完,满眼痛心地抖着唇,指着相依的辰月和卓桑,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最后两眼一润,也不管辰风和卓桑是来给他老爹贺寿的贵客,扭头就跑进了大门。   立在门口的四个少年都被这般变故惊到,愣了许久,最终还是看最年长的那位少年上前拱手,道:“少君……少君失礼了,二位贵客,便请随我入殿吧。”   卓桑看辰月,询问意思,辰月想了想,此番与凤渝闹成这样,且不说宴上遇到定然要尴尬,再说此次鬼王那里肯定是有过来贺寿的,若在宴上知道凤渝因辰月要退了鬼王的亲,再惹出些事来,岂不是毁了人家的寿宴?   想至此处,辰月取出卓桑帮她备好的礼物递与那紫衣少年,道:“我等还有些急事要办,就不进去了,烦请小仙哥将贺礼交与东华仙君,祝他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卓桑摇着扇子一收,也将自己的那份礼交上去,道:“烦请代话给东华仙君,他日得闲了,常到清水龙宫走动走动,父王常念叨着要与东华仙君一起泛海对饮。”   “这……”紫衣少年有犹豫,对于这过门而不入的行为似是不甚理解,不过既能被东华仙君安排来迎门,自然是懂得变通之人,略犹豫一下后拱手冲两人重行一礼,说了一通东华宫随时欢迎贵客光临的话,然后送着辰月和卓桑离去。   第三章:花容到天明   从东华殿离开,一路行去,卓桑并未招云御行,而是摇着扇子左右看风景。平时待在千凝山辰月也没什么事,眼下在外面走走看看,辰月也不急,就和卓桑一道慢慢走下山。   “反正今日无事,不如去凡人转转。”走了一阵,卓桑突然哗地一收扇面,侧头看向辰月。   辰月本是散闲地走着神,忽然听他一说,没怎么细想就点了头,后来细想一下,人间多有浊气,与修行不利,她其实不当去的,不过既然已经就下也不好再反悔。   从东华山下来,卓桑和辰月各自变换了打扮,将自己身上衣物的仙瑞之气隐去,只变幻成普通衣物。行了一阵,就看到了些小村庄,又行了一阵,进了城,眼前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因为夜色将近,街上两侧的楼阁上红灯挂起,街上也都一排一排地挂着红灯笼,多有青年男女行走其中,映得个个红光满面,一派明媚艳丽。听身边众人一说,才知道原来今日正好是凡间的灯节,青年男女都兴放河灯,或是点花灯。   “公子,买个花灯送这位姐姐吧。”一个糯糯的声音响起,辰月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布衣小女孩手上提着一只荷花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卓桑。   卓桑微思一瞬,低头笑着蹲身,捏了捏小女孩子胖胖的小脸,道:“为何要我买着送给她呢?”   “因为姐姐好漂亮。”小女孩子带着点奶气地回答。   “真乖,你告诉我,姐姐有多漂亮?”卓桑笑眼看了看辰月,又对着小女孩继续问。   “是我见过最漂亮,最漂亮的姐姐。”   “好,你还有多少花灯,我全买下了。”卓桑起身,一撒扇子,连摇边冲辰月笑起来。   辰月是被夸过长相好的,不过如此被一个可爱的奶孩子这样夸,倒还是头一遭,都说童言无忌,最不会娇柔做作,辰月不禁犯了凡间女子都会犯的毛病,心里美滋滋地起来。   见辰月眼露喜色,卓桑甚地满意地笑了,接过小女娃手上的花灯,顺手又取过旁边摊子上的笔沾墨写下一行字。然后,卓桑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女娃,拉着辰月一路离去。   “你若真生在个凡间,不知道会是个多么败家的公子。”辰月见卓桑的出手,边走边摇着叹息。   卓桑心情似是甚好,扬着一脸笑意,伸手将辰月的手指打开,将手中的花灯递与辰月手中握住,道:“可我不是凡子,败家也无妨。”   辰月动了下嘴,不接话,提着手中的花灯到面前,提灯到面前,仔细打量上面的两行小字,瘦劲而飘逸,甚是好看,‘辰灯月火九华倾,谁许花容到天明’!   辰月将脸靠近花灯,火光隔着粉红的花灯纸壁照映在辰月脸上,让她的五官显出一种异样的美丽,卓桑看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撞了一记,想起一些事情后,有一股异样心思涌上,为了不让辰月看出,他转身朝旁边的摊子上走去,随口道:“你且在此等等,我再去买只河灯与你放。”   辰月并没有留意卓桑的表情,只嗯了一声,继续看着灯上的小字,旋转着花灯,看上面的小小纹路花样。   就在辰月转过一瓣灯叶时,穿越两叶之间的间隙,前面街上一个熟悉的背影让辰月立刻咿了一声。   辰月迅速放花灯放下,再仔细一看,却只见那个背影已经溶入了前面的人流之中。辰月好奇着那背影的方向小跑着追过去,扒开人群,见一个身着月白儒袍的俊秀男子正徐步而行,虽然他隐了仙气,也换了凡人的普通衣物,可辰月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舒渊。   辰月惊奇于舒渊意也会来人间行走,正想着是否应当上前去打声招呼,却见舒渊竟在一处摊子前停下,伸手取下一盏青色莲花灯,又取了旁边一只竹笺,付完银子后拿着继续朝前行去。   舒渊是上古潜龙,本身根基极好,加上这数千年来的修行,虽未登得上仙之列,不过却丝毫不差于上仙的气度,本应对诸事都看淡,一切皆超然的。可此时却竟像个凡人一般买花灯去许愿,太不附他平时间作风。   思到此处,辰月不由就向着舒渊的方向一路跟了上去,却不料因为眼睛只顾盯着前面的舒渊,未看旁边的行人,辰月被一两迎面走来的男女一撞,她手中花灯里的松油蜡烛翻倒,纸做的花灯立刻烧了起来。   两个撞到辰月的男女连向辰月赔道不是,辰月自然不会同凡人计较,挥着手示意无事,目光去还一直看着舒渊离去的方向,眼看舒渊就要隐没在前面的人流中,辰月顾不得还在说着歉意之话的二人,抬步就小跑着朝前跟去。   而辰月手上担着的花灯因被烛火点燃,此时已有两片花叶烧掉,提在小杆上的丝线也被烧断一根,看到这花火已然被毁,辰月虽心上有些可惜,但也顾不得多思,割爱地将这花灯弃于地上。   卓桑避开辰月,脸上神色一阵变幻,闭目吐纳了一遍,才又恢复常态,在就近的摊位上选了只红色河灯,取了写字的竹笺,付完银子后转身去看辰月,却发现原本辰月立着的地方已空无一人。   卓桑执着花火走回原地,隔着人群看到前面的地上有一团小火焰,走近一看却是那只他题了字的花灯,两行小字渐渐被烧到,纸页一点点被烧成枯黄,然后随着上面的字迹一起变成黑色的灰影。   那厢,辰月一路跟着舒渊,起初因为是在街上,路挤人杂,辰月跟着甚是不便,几次差点被前面的人流给挡了视线,不知道舒渊去向。后来,舒渊离了街上,走过两条小巷,竟未去放灯的河边,而是直朝荒林而去。   没有人流的阻隔,辰月跟起来倒是方便许多,可因为四周一片寂静,她又不得不小心地提着裙带,不敢跟得太近,生怕一个响动就惊到了舒渊。   舒渊入了荒林,行了大概凡人顿饭的工夫,最后在一处亮着些微光的山洞前停下,他冲洞里唤了一声,洞里的光亮立刻大盛,随着洞口处垂下的花藤枝叶被一只白软柔荑拨开,一个身着白色对襟羽纱衣裳的娇艳女子便走了出来。   鬓发如雾,蛾眉如黛,面如敷粉,娇小的脸上最引人心魄的便是那双眼,一眼看去,那是双清澈如溪的眸子,可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清的隐隐媚态,教见者不自觉陷入其中。   辰月见过不少妖类,其中最负美貌和媚艳的当数狐妖一类,心下看到这女子容貌姿态,便也不难看出这是只修行成形的狐女。   “舒渊,还以为今年你不来了。”   “宠儿,我约好陪你,岂能爽约。花灯我已经备好了。”   叫宠儿的狐女提裙走同洞来,笑着含首应了一声,舒渊的脸上显出欣然笑意,伸手将她提在裙衫上的手握住,带着她朝更深的林间行去。   辰月是见过舒渊笑的,可是每次见到,都是那种礼貌性的,又或是即便是笑,眼中却总像是隐晦着些东西,现在见到舒渊竟对这个狐女笑得眼中清明一片,她便猜明了这其中的一些事情。   想来舒渊竟是对这个狐女有意,所以对自己从来不曾入心,那么自己当年对其一见倾心,等待千年,而今又为他上千凝山修行,算得什么?   思到此处,辰月感觉到胸口一阵闷胀难受,扶在旁边一棵松树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握下,那碗口粗的松树竟生生被她握得摇晃不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想不到那松树也是个有些修行的,被握得生疼后,竟开口说话求饶。   辰月有些诧然地松开手,却见那原本高大的松树发出红光来,然后树干间飘出一缕红色尘雾,尘雾在空地上汇集后竟变成了一个齐流海的小姑娘。   “是你。”辰月认出她便是今日在东华山上见到的姬华。   “大人饶命,我不是有心要跟着大人,实乃是想报答大人们的救命之恩。”小姑娘一边揉着自己被捏疼的肩膀,一边泪眼汪汪地看向辰月。   辰月打量了她一眼,挥手摇头,道:“我并未救你什么,你不必报答我,且行离去吧。”   闻言,红衣小姑娘突然鼻头一颤,竟哭了起来,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些自己真可怜的话。   辰月本未细想这小姑娘,现在她这番一闹,辰月便想到了她的大意,看她现下的修为,虽能凝成人形,却法力极浅,那纠缠她的雉精定然是比她强悍,她追着自己不离去,不过是为了寻个可安身立命的保护。而她却又不能直言要让辰月收留保护,便摆着报恩的名,想蒙混过关,同时以报恩之名,即显得她本性重义,又能让辰月一时被虚荣迷心应了她,当真好法子。   想到此处,辰月边叹于这小家伙的算盘之精,边思着即是她一路跟随自己而来,那么她所见之事,她也是见着的,若此事传出去,指不准要惹来许多麻烦。   “好,我可以收你在身边,不过你得立誓,今晚之事不说出去,那就是报答了。”辰月看着还在装佯抹眼泪的姬华开口。   姬华一听辰月答应收留她,立刻收住哭声,丝毫没了前一刻的悲苦,一脸明媚笑道:“多谢姐姐收留。今晚我什么都未听到,什么都未见到。”   辰月被她这一声姐姐叫得微震了下心肝,忍不住抬手扶了扶额。看来自己是太不了解现在的世道行情,现在的妖呀仙呀,竟都这么精明变通自来熟么,真是不负精怪之名,又精明,又古怪。   从荒林出来,辰月一直心事绕心,姬华一路向辰月说着话,说自己在东华山上的事,又问以后她要随着辰月回哪。   辰月起初还应她两句,后来所性不再开口,姬华知晓辰月是心中有事,便不再多言,只静静跟在她后面,偶尔又跳着伸手去扑一下林间的流萤。   回到荒林外的巷道上,看到外面依旧是灯火通明一片,各色男女正端着放有竹笺的河灯放进水中顺流而下,辰月这才恍然初醒般记起自己是和卓桑一道来的,自己并未吱声就追舒渊而去,那卓桑岂不是要一阵好找?   想到此处,辰月顾不得再纠结方才的心事,赶紧上街去找卓桑,可寻了两条街,问了几处摊子上的老板,皆言未见此人,最后还是一个长相平庸的年轻女子问辰月是不是在找一个身着紫色衣服,长相十分俊美,脸色却不甚好看的公子?   辰月思想,按着衣服颜色和长相,应该是卓桑无异,他脸色不好,想必是因为自己会独自走掉,便点头称是,道:“就是那位公子。”   “那公子也是在街上接连问人有没有见着一个美貌女子,后来未曾寻着,便独自拿着花灯去河边放了,再后来他在河边立了一阵,像是过到桥那边去了,又像是去了东街,总之就是再未见着了。”那女子细细说着,眼里流露出倾慕之色,同时眼神在辰月身上打量,似是在考量她配不配得上卓桑。   辰月听她说到卓桑不见,就再无心思去找了,暗中散了些法力闭眼去看,眼前看到了当时的景影,卓桑是直接用了仙法离去的,看身形用法,应该是回了千凝山。   知道了卓桑去向,辰月睁眼,边冲那女子道了声谢,边朝着人少的地方行去,走到街后的无人之处,辰月恢复了本身,拟诀招云也打算回千凝山。   姬华看到辰月脚下升云,生怕辰月会丢下她,赶扯着辰月的裙摆爬上云团在辰月脚边坐下。   “哇,我飞了,飞了。”姬华是第一次御云而飞,虽然是在夜里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异常兴奋,坐在那里手舞足蹈。   “你不是说你是凤凰么?为何像是从来未飞过一般。”辰月低头笑姬华。   姬华原本挥舞着的手立刻停了下来,没了笑声,拉拢下脑袋,默不作声了。   “好了,你说是凤凰便是凤凰,以后我不提便是了。”辰月本是无心要笑话姬华,见她脸上显色难过,便又回声安慰她。   “还是姐姐最好,以后我一定好好跟着姐姐,保护姐姐。”姬华抱住辰月的腿嘟囔着声音说,嗓音打颤,似是动情泣咽。   辰月暗笑,这小妖当真是个好戏子料,哭起来收放自如,若非之前已领教她的变脸功夫,这下肯定也要被感动一番。   不过辰月倒也不点破姬华,随着她将自己的腿抱了一阵儿,然后拉着她在云上站稳,告诉她自己将去之地。   回到千凝山,一进洞府,迎面就扑来了羽毛四炸的非衣,她落到辰月肩上,伸着小嘴在个劲儿的啄辰月,嘴里还含乎地报怨,道:“你独自跑掉,把我丢在街上,都不带上我,我要生气,我要生气。”   辰月自然是不拿非衣的啄咬当回事,任她在自己肩上炸毛,指着随她一道进来的姬华,道:“这是姬华,以后也留在洞府,你们好生相处。”   非衣啄着辰月肩头的嘴一下停住,转睛看向姬华,立刻目露凶光,然后扑着翅膀在洞里四下乱飞,叫道:“不活了,不活了,你竟然又带只雉鸡回来,以后她要吃我的饭,睡我的床,还要争我的宠,我不活了,不活了。”   辰月叹息着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水在手,看着非衣炸毛,似看戏一般。   “姐姐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宠物,好好照顾她的。”姬华笑眯眯地眨了眨大眼睛,异常乖巧地说话,然后端着一脸无邪笑容去看非衣。   见此,辰月忍不住一口茶水呛到喉间,连咳两正才感觉顺了气,姬华赶忙跑过来伸手在辰月背后轻拍,那模样别提多亲昵贴心。   而这一切的一切,已经让非衣感觉到恨不得马上化成一团火出来将姬华烧死,她根根儿羽毛全都直竖起来,在墙上一通乱啄,道:“我不是宠物,不是宠物,我是羽鸾,我不要辰月你有妹妹,我不要。”   “非衣宝宝,你放心,我会好生对你的哦。”姬华见非衣已经抓狂,便又笑嘻嘻地再走过去加上一句。   非衣回头,一瞪姬华,然后又马上泪汪汪地用无限凄婉的眼神儿看了一眼辰月,最后扑着翅膀就朝洞外飞去,边飞边道:“我不理你们了,我要离家出走,我要离家出走。”   第四章:三清闭关   姬华起初待在千凝山上感觉一切都新奇,可久了便也觉得无聊,念着辰月心情不甚好,又看了辰月布置极为简单的洞府后就忙开了,每日在府边种花养草,和山上的精怪混熟后竟叫动了几只山怪帮她取木,然后在洞府外面建了所小木屋,又叫了懂雕刻的鸟妖来在屋外雕出许多花案,再摆上她自己和一些小妖们制好的器具,俨然成了一处建在清幽山地处的居处。为了不浪费姬华一片用心,辰月特意给这屋子里了个名字,叫小仙居。   十月初十,传为盘古开天之日,元始天尊提前数日传出话,将在朝乾殿召集了山上诸众讲道。   才天色露出微亮,辰月就换了上金鸣之前送来的道服。素色霞缎的内袍,云纱所制外套,宽袖长襟,三寸宽的素色玉带,配上刻有自己名字的勾佩,辰月看着镜里的自己,觉得分外有仙道之风。   姬华帮着辰月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在头顶,配了只素钗子,未配其他饰品,看到时辰差不多了,就踏云去朝乾殿。   进殿的时候,一身同自己样式相同衣袍打分的舒渊已经闭目盘腿坐在蒲团上,看起来仙风道骨之感犹盛,而让辰月意外的则是旁边不远之处还坐着卓桑。   自上次从人间归来,桑便声称清水龙宫有事,需回去处理,同金鸣告了事之后回了清水龙宫,一去亦是数月不见。辰月这数月亦未多出洞府走动,每日连书崖也不怎么去,只温习着从前的一些法术。眼下见他端端坐在那里的卓桑,辰月竟心里有丝欣然。   “天尊稍后便到。”金鸣从后殿出来,见到三子都已在殿中,依旧一脸淡漠地开口说话。   三子齐向金鸣行一礼,坐在蒲团上的卓桑和舒渊起身看到辰月,舒渊依旧如平常般微笑含首算是招呼,卓桑见到辰月,笑着走近,道:“数月不见,可曾想我?”   说实话,在见到卓桑之前,辰月一直在想,若再见到卓桑要怎么向他解释自己那日的匆匆离去,甚至方才见着他之时,她心里还是想着各种理由哪一类才合适,可在闻得卓桑冲她第一句话就是此话时,她瞬间觉得一切的理由都成浮云了。   辰月僵着唇笑了笑,张了嘴,又复闭上,因为现下不论她怎么答,都不妥当。若说想,那便意味着他们关系不一般,难免金鸣和舒渊不会多想,可若说不想,指不准备卓桑又要使出如何刁钻的招来。   正当辰月为难犹豫之间,闻得前面十扇殿门同时大开,扭头看去,只见元始天尊正脚踩祥云从殿外缓步而来,随在元始天尊身后的还有另外一老一少两位,皆身着太极大印素色道袍,发以乌色长冠束缚,后飘白色云纱丝带。   辰月认出元始天尊身后那年长的便是在自己初上千凝山时罚跪自己的道德天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冷凝,一看便是位不甚好相处的。再观那年轻一位,身形不甚高大,姿容亦不甚卓绝,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眉目英朗,神色正气,想必就是灵宝天尊。   见三尊出现,以金鸣为先,皆躬身行礼。   元始天尊边出声示意不必拘礼,自行收了周身祥云走到殿中在为首的蒲团上盘膝坐下,道德天尊和灵宝天尊亦随后在左右坐下。   几回礼术之后,元始天尊示意落座,略一沉吟后才道:“今日乃是盘古开天地混沌之祭日,算一算,天地开萌已然有数千万年,万物灵活多样,各类皆有成就,修成正果都甚多,然为祸世间者亦多有者在。现汝等毕为我千凝山弟子,理应以天地苍生主已任,降浊清道。”   “是,我等谨听天尊之命。”三子齐声应话。   “经三尊商议,我等决定闭关修行,寻求顺道理世之章法,闭关期间,由金鸣和金兽共同护法,千凝山一应事物皆交由汝等打理,诸事需以仁怀为根,虚谷为品,重苍生之福,慎行谨事。”   “是。”   接下来,便是元始天尊较为零碎的交代了些事情,譬如若有仙家前来拜会,要懂得应事而易,不得失礼。譬如山中的精怪需要有个约束,不可做恶,再譬如要每隔几日上千凝山顶去查看青虚树。   最后,元始天尊又和道德天尊及灵宝天尊向他们讲了些道法,以点通清明,助以他们修行。待到元始三尊结束**离去,已经是天色欲黑,金鸣又提醒了他们,说朝乾殿要每隔两日打开门窗通风,但又不可让水气侵了屋内器具,末了扫看一眼,很是忧心地将这件事儿托给了辰月。   送走金鸣,舒渊向辰月卓桑转看,微笑道了几句话,然后一起出殿。   三个今日都穿了一样的道袍,异常常飘逸,走在夜风之中,甚是好看,伏在朝乾殿外不远处的几只小妖小怪连连发出感叹,称赞真是仙姿绰约。   辰月也是几个月未见舒渊,行走之时似是不由得侧眼去看他,可又想到那晚的狐女,心中不免有些郁闷,张嘴欲说话,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直到感觉有目光在看着自己,她扭头才发现卓桑竟是在看着她。   见辰月回头,卓桑的目光似有闪烁,后打破了沉默,道:“我一回山便听非衣讲你抛弃了它,眼下它赖在我那大吃大喝不肯走,还要让我教它快速修成人形的法子,你倒是说说要如何补偿我。”   说到非衣,自打姬华上山来,它闹了离家出走,本是要去卓桑那里出走的,结果不巧卓桑回了清水龙宫,它又拉不下脸马上回辰月那里,便厚着脸去找了舒渊,让舒渊收留它。   舒渊自然没有拒绝,然后非衣就很乐呵呵地在舒渊那待了数月,起初它每日乐得找不着北,觉得看着舒渊的风姿,睡在舒渊的洞府里真是享受,可时间一久便觉得无聊了。   舒渊极为正经,行事都是一板一眼,更不说说笑之类,平日连话都少,而非衣却是个好闹玩的性子,受不了静,便想着法子逗他。结果往往非衣刮穿了肠肚才想到的笑事儿,说给舒渊,他只一个淡笑而过,就又继续闭目养神入定了,这让非衣十分受挫,眼瞅着现下卓桑回来,它便又迫不及待地了卓桑那去。   辰月摸了下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以非衣为耻,末了只能干笑着,道:“要不,你就收留了它吧,它虽吵些,不过却不坏,还能给你唱歌听呢。”   “你倒是大方,不过非衣听话要伤心了,你真是有了新欢就弃了旧爱的?”   辰月皱眉,觉得他这话说的有些严重,却又没多说什么,只笑笑带过,卓桑也只是笑笑,转了步子朝旁边的方向去。   见卓桑离去,辰月轻皱了下眉,料想他还在为那日自己私离去而记恨,便想着回头要寻个合适的时间解释一下。   正想着,辰月步子不停,朝前继续走,却一下撞上了舒渊的背,整个身子朝后趔趄着后退,眼看就要跌坐到地上,舒渊迅速伸臂一探,将她拉起,许是因为用力过大,她整个身子就直扑进了舒渊怀里。   满鼻的檀香味合着似是晨露的味道嗅了满鼻,云纱衣贴在了辰月脸上,可以明显感觉到衣衫下的休温。   突然的贴近,让辰月在瞬间的惊诧后心里有阵似喜似悲的交替,喜的是时隔这千年,她终是能近碰到这个男子,可悲的却是这身体之下的心,却完全不记得自己。思到此处,辰月垂首退开舒渊。   舒渊看着辰月片刻,略有皱眉地温声发问,道:“我一直想问你,我们是否见过?”   辰月抬头看向舒渊,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是否见过?”舒渊微笑着续问。   “舒渊君为何如此问?”   “第一次在朝乾殿前见你,便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怕唐突了,便未曾相问。”   其实辰月很想此时就将这千年的事全都一一说与他听的,不过心头一番五味陈杂的翻腾之后,她最终还是笑着微垂下头,道:“从前见过与否不重要,现在我们同在一门,以后相识便是是正理。”   舒渊笑,闭眼含了下首,顺手将方才辰月趔趄时落下的勾佩弯腰拾起,递还辰月。   辰月看着,只是那一折腰的动作,却像是山河花月都瞬间折色,似被什么击中心头,有团柔软在心头润染开来,一时竟心中有欢喜之感。   半晌,辰月才接过舒渊手中的勾佩,道了声谢。   “天尊们入关修行,我等亦需要勤勉修行,以后若是无事,不妨一齐到书崖修行,以作相互勉励。”舒渊微笑询问。   辰月望着如此对自己近笑的舒渊,一时竟有些不太相信,滞了几分才笑着点着说好。   作别舒渊从朝乾殿回到小仙居,辰月一直笑意满面,回到小仙居后见到正托着腮坐在窗下看月亮的姬华,她甚是童心地从旁边摘了朵花丢到她的头上。   姬华回头,看到进屋的辰月,笑嘻嘻地端了一碗露雨花茶递给辰月,爬在桌上笑道:“看姐姐满面红光,莫非是红鸾星来闪了头?”   辰月笑着一拍姬华的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心里却是几分喜意,遂拂手将腰间的勾佩取下在手中看了又看,才让姬华去放好。   翌日,连同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日,辰月每日都起的甚至早,收拾好衣着后去书崖,虽然经常是同舒渊在不同的崖洞里一天之内也见不上两次,可辰月却还是觉得心中受用。   如此一年下来,辰月的修为精进不少。而这一年,卓桑也时不时会来书崖看上半日口诀心法,却从来都是来去匆匆,不多留一刻。非衣跟着卓桑来过几回,还是计较着辰月收留姬华之事,赌气不与辰月说话,只在旁边飞来飞去唱着歌,歌里的词全都是说卓桑的说。   腊月岁末,千凝山下了大雪,辰月本是仙身,自然不会怕这些冷,不过姬华还是特意找了件带狐绒的长衣给辰月,辰月觉得这长衣着实漂亮,就将将穿上,然后踩着雪出了小仙居。   一路行去,天地茫茫一片雪白,辰月随手取了一捧雪在手心,捏了几下就异常顺手地成了个人形模样,却在捏五官时不知如何下手,脑中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曾经自己也是这样捏过雪人儿,旁边还有一个和自己穿同色衣袍的男子。   辰月感觉头痛,止不住一颤,手上的雪人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看雪人碎掉,她才似梦醒般回神,甩了甩头,四下一望,哪有什么其他。   辰月扶了额头,心料估计自己是近日修行太急于求成,有些入了魔,便想着今日不能再学新的诀,只温习已学的。   等辰月到达书崖,书崖地上也是一片皎白,平时都是舒渊先到,可今日却不见舒渊一点影子,辰月看了看一片整洁的雪地,未有一丝痕迹,心知也并非是他先入了哪个崖洞。   一时无聊,辰月左右地在雪地上踩了一通脚印,又以指为笔用法力在地上画出两个人影,闻得身后有脚步踩雪的吱吱响。   辰月以为是舒渊来了,笑着回头,却不料见到的是穿着和自己同出一样白色狐绒长衣的卓桑。   “卓桑君。”辰月有些意外地笑着开口。   “这银狐细绒衣你穿着甚好,如此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卓桑走近辰月,将辰月左右地打量了两回。   “原来是卓桑君相赠,有劳了。”辰月这才明白,这长衣竟是卓桑送到姬华那里的,可早上姬华并告诉她,她就以为是出自姬华之手了。   “今日千凝山上下雪甚大,从东南二方来的风妖也都说那两方也在下雪,我料想今日是五百年一回的双雪十寒日,天地之间都会降雪。方才让非衣前去天夙河打探了一下,河边果然已飘了雪,你随我一道去看看如何。”卓桑双眼带笑地问。   辰月回头望了一下满是洞崖的书崖,有些犹豫不决,不过她一直闻得天夙河边有一处晶池地,每逢大雪之时,晶池便会有雪晶子生成,若是有缘者观得雪晶子凝成,并将雪晶子擒住,便可让它保存一样东西,由雪晶子保存的东西可随天地一同永恒不灭。   辰月虽没什么物件需要让雪晶子保存着永恒不灭的,不过瞧一瞧新奇还是可以的,遂点头应了卓桑。   见辰月应下,卓桑笑着招了云到脚下,拉着辰月的衣袖上云,道:“非衣已先行飞过去,你若愿意也可带上姬华一起。”   辰月经由一提,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又转了方向,先行回了一趟小仙居叫了正在同几个花妖堆雪人儿的姬华一道,才御云去了天夙河。   第五章:天夙河   传说当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归寂,气成风云,声成雷霆,肤成大地,毛为林木,血液化成江河水流。而这天夙河传说乃是盘古的心头血汇集而成,是仙道之中唯一一条活水河,平时河中只有细小水流,若是道行浅薄者,甚至见不到有水痕,唯一一回天夙涨水便是数一千万年前上古魔尊大乱。   那时上古魔尊在天地间大行杀戮,一片腥风雪雨,有不少上古仙家出手相阻,却都多半死于魔王之手,后魔尊所领魔军与正道中仙在天夙河岸决战,大战十日十夜,血水将天夙河充满,成了千里红涛万里血浪,那些战死的怨魂因数量太多无法投入轮回,竟组成数十万冥灵战士,在天夙河中掀起巨浪,浪头遮天隐地,咆哮狂涌着,将所有魔道和仙道众子淹没。   最后,除却魔尊和正道上古神仙中有苍华龙神和玄凤神女逃出,余下所有仙魔皆命葬其中。   那次大战,算是倾得了仙道和魔道全力,大半上古时的仙家皆是在那次中历劫消逝,不过好在魔尊在后来并未出来再作恶,仙道才得以休养生息,不至于毁于一劫。   再在后来的这几百万年里,魔界群妖无首,渐趋凋零,各类小魔都自立洞府自开山头,谁也不服谁的管,时不时还有些魔族间自行相残,所以也就不成了气候。仙道间以元始天尊为首,出了不少有能力的上仙,开山理道,引劫渡仙,虽尚无统一分名排位,却都怀以仁心,除魔卫道之事甚多,仙道发展一片欣荣。   这些上古时期的神迹故事,辰月都是在清池时,闲来无事在父尊的书阁里看到的,父尊也是上古时期的大神,论起关系还算得是三清天尊的半个长师,在现在的仙道之中,任谁提起都带着三分恭敬,可父尊在每每提及苍华龙神和玄凤神女时还是止不住生出敬意和惋惜。   父尊说那次是天道初成时从未有过的大劫难,若非苍华龙神和玄凤神女出世抗魔,兴许现在辰月所见的天地,就非现在的天地,而是满是妖魔的邪恶世道。   从小辰月对苍华龙神和玄凤神女的故事都很是好奇,后来渐行大了,明白这都是隔了数千万年的上古故事,虽然心里也会敬佩他们,不过却没了多大感觉,只觉得这样的神迹只有那样的大神才能完成,自己只是清池里长大的一只小凤凰,每日被父尊宠着护着,打混度日一眨眼就是数百年,逍遥自在才是她的已任,若非千年前在清池对舒渊的一见倾心,她此时连千凝山也不会来,还只是一只懒于修行的小凤凰。   就在辰月游思之间,卓桑已然御云落到了一处凸起的白色石板上,辰月脚下落地,才回神抬头。   四下一望,发现自己竟是立在了一排白色石板路岸上,周围亦是一片雪白,空中尚还有细粒雪花落下,只是不似千凝山那般大而已。姬华见到此景色甚是开心,挥着手在雪地里跑了几圈,后招着手说自己去玩,过会儿再去寻辰月他们。   辰月踩在这石板上,踩下一步走过,才发现这石板脚印之下竟隐有赤红,好奇地用脚尖拨开一点看过,才发现原来白色只是雪落后覆上的颜色,这石板的原色竟是赤红如血,很是刺目。   “沿着这石板路走,前面就是天夙河。”卓桑指了指前方说到。   天夙河岸的沙石都是赤红色,相传是当年大战时被血浸染的,而这条石板路上的血,据说是当年苍华龙神和玄凤神女逃离冥灵战阵围攻时一路洒下的,虽过千万年,却还依旧带着些灼热之气,非大雪大雨之时,这里是没有谁敢来的,即便是眼下有大雪相盖,隔着靴子,辰月还是感觉到有微微的热意从脚心传上。   同卓桑在赤石板路上行了一阵,渐渐眼前看到一条极浅色的横铺玉带,越走近越看清那其实是一条干涸的河床,只有一小条细流在其中断断续续地流着。   辰月望着这赤红沙石混着白色雪层间的细小流水,不免有些失望,抬眼朝河的两岸溯上望去,只看到白茫茫一片,看得久了,竟又看出隐隐的红色光亮。   “这里的戾气太重,虽然有大雪为隔,你也还是不要去多看,省得伤了眼。”卓桑说着,伸手将辰月的眼挡了挡,拉着她朝旁边行去。   辰月脑中忽地感觉有些混沌,感觉有很多影子从眼前闪过,赤红色的巨浪混合着赤黑的影子,让眼睛有种瞬间的刺痛,却又只是一刹那就又消失不见,辰月揉了揉眼,道:“果真,这里的戾气好生厉害,竟能乱我心智。”   沿着天夙河行了一阵,河中的细涓流水渐行汇成了一团有约有盆子大小的水坑,水坑之左不出十步地面上的雪花越来越薄,再走上几十步,已是满地赤红的沙子,又沿着赤水行上几十步,地上的沙子渐渐成浅红,绯红,最后成了玉白。   在玉白色沙石中间,一处凹陷的圆形大坑居于其中,坑中一块如镜的凝冰平滑地卧着,辰月朝前伸了伸头,能从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只是这凝冰表面看着平滑,平滑之下去是各色棱角横切,印出的模样看似自己,又完全认不也是自己,异常古怪。   辰月抬头,望了望飘雪的天空,白茫茫的一片,那些雪花不知道从何而来,却多的像是永无穷尽一般。   “此时雪不够大,这里的晶凝不够厚,尚不能有雪晶子生成,看来我们得待上一阵儿了。”卓桑看了看四周,向辰月说到。   辰月本就不是冲着雪晶子而来,不过眼下也是无事,所以便点了头,然后开始沿着步凝坑四下观看,才走出不几步,就迎面飞来一只白羽鸟儿,险些撞上辰月的脸。   “非衣,你又调皮了。”卓桑在后面唤。   “好冷好冷,卓桑君,人家好冷。”非衣扑着翅膀冲到卓桑面前,伸着头就朝卓桑胸前的衣襟里钻,眼神去还在辰月身上瞟着。   “好好好,来吧,到我的胸口来捂会儿。”卓桑甚地大方地将外袍拉开一点,非衣一头就钻了进去,撂了撂身子后将头伸出来,转着一双眼睛瞅非衣,那意思就是:你瞧吧,我现在的主子比你贴心多了,没你我照样活的舒坦。   辰月暗自叹了口气,心想非衣这真是鸟大不中留,自己养了它数千年,还是敌不过卓桑一张皮相就诱走了。   “卓桑君,你的胸口真暖和,待一下就不冷了,我不冷了,去玩了。”非衣在卓桑胸口扭动了几下身子,然后又扑着翅膀飞出来,特意在辰月面前绕了个圈,才朝着别处飞去。   见非衣离去,卓桑闲散地将胸前衣襟整了整,看辰月正打量他,他风流一笑,挑了下袖口,道:“怎么,你也想到我的胸口来暧和一下?”   辰月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抬手摇了摇,干笑道:“不必了,不必了。”   闻言,卓桑朗声笑起来,在凝冰大坑里反回些音来,极外清亮。笑声之中似乎天上的雪飘的大了些,一片一片地落着,看起来甚是美妙。   辰月是有仙气护身的,所以雪花在靠近她身体之时皆都化散开来,此时她一时心动,收了护身的仙气,让白白的雪花片片落到自己衣上,又伸手去接了两片在指间,感觉到雪花在自己指心的凉意,轻轻一吹,那雪粒就飞了出去。   “叮叮……”渐渐地,风中传出似是铃铛被风吹动的脆响,从起初的极细极小,到后来如在周围,辰月抬眼四望,除却漫天如羽大雪,别的再无其他。   辰月又沿着冰凝走了几步,看了会儿雪景,目光不经意扫到卓桑所立之处,发现他临冰而立,望着面前的凝冰坑出神,只是此时雪落太密,即便只相隔十步不到,辰月竟看不清他的脸色。   如此的大雪约摸飘了半个时辰左右,赤红的沙地也都覆盖上了厚厚白雪,辰月脚上的靴子都被雪陷了大半进去。   飘入凝冰坑中的雪,在碰到冰面之时,全都消散吸附了,渐渐地那凝冰面似是长了数寸,冰坑周围生出许多冰花与地面相接,冰花扩散越来越开,最后到了辰月脚前。   “这冰花是雪晶子凝成的征兆。”卓桑走近辰月,将她朝后拉了拉,不至于她的脚也凝上冰花。   “雪晶子算得是天地灵气凝成的灵物,我们在此,不会不扰了她们?”   “无妨,我还想待会儿能遇上一只捉住供你玩呢。”卓桑不以为然地说。   辰月有些黑线,心想这卓桑却是把自己当个孩子了,来捉灵物当玩具么?正待移步朝后退去些距离,却感觉胳膊突然被卓桑一拥,整个身子就被带着凌空飞了起来,再落稳之时,眼前已一片晶亮。   定睛一看,辰月不免心中微骇,此时她竟立在了凝冰坑正中央,脚下是如镜的冰面,四周是被冰花爬漫的赤沙雪地,上空依旧大雪飘满。   随着些轻微的吱吱声,和越来越大的叮叮响声,在凝冰坑的四周原本冰花的地面开始生出一根根如水晶般的柱子,柱子到齐人高时开始分出枝桠,如树急速长开,然后一棵一棵地长大茂盛,不出多久,整个凝冰坑已然全被这样的冰晶树围了个密不透风。   辰月亦曾见过些树妖会用了法术陷入地下,然后再长大散叶,不过那都是些小树,从未见过这么多亮晶晶的树一齐生成,美到不似真实。   “这些是银花树,银花树出,雪晶子生成便有望了。”卓桑看着那些亮晶晶的树向辰月解释。   说话之际,凝冰坑四周紧密的银花树树墙上开始飘散出细小的晶亮小点,似是萤火虫一般在空中飞动,再仔细一看却又不是,而是一粒一粒的极小水晶珠。   渐渐地,那些银花晶珠几乎将整个凝冰坑上空占据完全,有一些晶珠在飘飞过程中化成烟散去,亦有一些会散到冰面,化成了冰凝的一部分,最后还留在空中的,渐渐汇成几个圆球形的东西。   然后那圆球渐渐左右移动,球形开始蠕动,显出一个似人形的模样,却又不似是人形,辰月要看细看时,却有两个凝成形的球突然炸散开,原本集在一起的银花晶珠立刻全都化成烟散掉了。   辰月没想到会突然有这样的变故,止不住后退了一步,好在卓桑及时伸手拉住了她,然后伸指附唇示意她不要出声。   如此的继续了一阵,又烟散了几个银花晶珠球,最后只余一只小小的还在空中慢慢凝着。又过了一阵,那凝成的珠球越缩越小,光亮越来越小,辰月有些惋惜,以为这最后的一只也要化烟散去了,却不想那变到只有巴掌大小的珠球突然银光大盛,一道白光闪过之后,原本在空中浮着的珠球竟然变成了一只白色小兽,从空中急跳着在四壁银花树墙上跳窜,速度快到让辰月看不清它的真实模样。   “雪晶子。”卓桑见到那小兽,立刻面露喜色,脚尖在冰面一点,整个身子如风一般扑了出去,随着雪晶子追了两回,指间一曲打出两咒,那原本急窜的雪晶子就被一团薄如水泡的东西裹在其实动弹不得。   见雪晶子被困,卓桑拍了拍手,笑着走近它,伸指一挑,那只被裹在水泡中的雪晶子就落在了他的掌心。   “辰儿,快过来瞧瞧,我捉住了雪晶子。”卓桑拿着雪晶子冲辰月招手。   辰月眉毛微跳两下,心想何时与卓桑竟亲近到用‘辰儿’来唤她了,不过脚下却并不犹豫,走近卓桑去看到他掌心那团白乎乎的小东西,辰月忍不住轻笑出声。   本以为雪晶子是天地灵气所汇,即便没有绝色皮相,也至少应该不同凡响,却不想这雪晶子竟长了幅人间白鼠模样,说是白鼠却又无尾,两只凸出在唇外的小兔牙,看起来不伦不类。   “雪晶子,听闻谁若能亲见你凝成,并将你捉到,便可让你保存一样东西,随天地一起永恒不灭?”卓桑笑问。   被困在掌心的雪晶子咧着嘴龇牙表示对被困的不满,却并未理会卓桑的话。   “你不应我,是不是想让我将你在这结界中困上一百年?”卓桑挑动眉梢,不怀好意地笑。   “坏蛋!”一听到要被困一百年,雪晶子立刻挣扎着欲跳起,却被结界顶撞了头,一阵龇牙咧嘴。   “小东西,你好好听话,我就放了你,你若不合作,可是你自讨苦吃。”卓桑伸指将雪晶子扶起。   雪晶子用爪子摸了摸头,瞪着卓桑和辰月瞧了两眼,然后仰面躺下,两只爪子装模作样压在脑后,翘起一只腿,架在另一只小腿上,傲慢道:“好吧,你们说吧,想让我保存何物。”   卓桑闻得雪晶子答应,侧头看向辰月,可辰月左右想了想,冲着卓桑摇头,表示自己并未有什么东西需要永恒存于天地的。   卓桑略有一皱眉,然后忽地伸手在辰月双耳上一拂,辰月只觉耳边乍然一静,什么都听不到了,卓桑竟是乘她不注意封了她的听觉。   辰月立即又惊又愠,瞪看向卓桑,却只见卓桑侧身将掌中的雪晶子拿至面前,唇齿上下开合着冲雪晶子说了两句话,然后扬手一抛,解了困住雪晶子的法术,将它放了出去。   雪晶子得放,立刻在银花树上几个飞跃,回头意味复杂地看了辰月一眼,然后一闪身就消失在银花树间没了踪影。   雪晶子消失,卓桑又快速在辰月耳边一拂手,辰月耳中又闻得了空中雪落的声音。   “卓桑君将我当成了什么?说封我听觉就封,说解就解。”辰月愠怒地看向卓桑。   卓桑眉头微皱,脸色不好地笑了笑,却并不说话。   见卓桑脸色不甚好看,辰月转想兴行许他让雪晶子保存的东西不便外人知晓,就不再追究,转身朝凝水坑边走去,想要寻找出去之法。   “辰儿,若是哪一日没了天地,没有正邪,也没了我,你会不会觉得难过?”卓桑在身后问出,声音不甚响亮,又被落雪声一掩,辰月几乎听不清楚,便皱眉回头看卓桑。   卓桑立于原地看着辰月,却并未将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过了一阵儿,恢复平日模样,悠闲地踩着步子走近辰月,玩笑道:“我取了一滴自己的精魂血气让雪晶子存住,若哪日我让谁杀了,你一定要找到雪晶子帮我召唤魂魄。”   辰月晒笑,道:“卓桑君真会说笑,精魂血气若非将死之身,魂魄散尽之前可取,哪里能说取就取得出来。   卓桑笑着一扬唇并不回辰月的话,反手从指间驱出灵力,在前面银花树上一指,那银花树竟然碎了一大片下来。就在银花碎片坠落的瞬间,卓桑拉住辰月的手在冰面一个点足,就直冲那银花树面冲去,却又在靠银花树面两步的地方突然一个跃起,仰面在树面上急点两步,又凭着御风之力翻出了银花树围。   原本在雪地里拍着雪的姬华,只听着身后一片亮晶晶的树阵处传来衣袂浮动声,扭头就看到两个素色的影子高高地飞跃上空中,随着些响动,那两个影子渐行朝自己落过来。   两个着一样的衣袍,从漫天飞雪中缓缓落下,一个绝色艳丽,一个俊美无极,让姬华看得都有些傻眼,飞的近了才看清竟然是卓桑和辰月。   “卓桑君,你们可算出来了……”还未等他们完全落稳,非衣扑着翅膀从雪里钻了出来,直扑到卓桑面前。   卓桑伸手接住非衣,只见他全身羽毛凌乱,两只爪子了沾着几点血污。   “这是怎么了。”辰月皱眉。   “方才在雪地里遇到一只怪兽,它要吃了我,好怕,好怕。”非衣说着,一边扑着翅膀来拍小胸脯。   “后来呢。”卓桑问。   “后来……后来……”非衣说着就结巴起来,眼睛瞅向后面的姬华。   “后来我听见了它的叫声,就去救了它,打跑了那怪兽。”姬华仰着头,略带自豪,末了又瞟了非衣一眼。   非衣平日是被宠坏了的性子,本以为它这下肯定是要反唇相对的,却不料它对上姬华的眼神儿,竟然悠然地垂下头,用两只翅膀掩了脸!它……它竟然羞涩了!   第六章:妖王殿抢亲   从天夙河回到千凝山,大雪已然停住,辰月先去朝乾殿瞧了瞧,在确定殿内的物件未有被浸湿后,才回了小仙居。   晚上千凝山上升起圆月,又白又圆,似是被雪水浸过一样,姬华被几只花妖叫去参加小宴,辰月独自待在了屋里。   对着烛光翻看了一阵父尊给她的秘本,试着练了几式,却心里总感觉静不下,似有什么不祥之事在发生一般。   即是看不进去,辰月不再强求,所性收了秘本起身出门,随意沿着山路边赏月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石崖下,辰月施法去了石上的雪,合衣倚卧在上面赏月。   才卧下不一阵儿,就闻得外面有风声传来,然后是两个雌雄难分的声音在私语,辰月不难听出这是两只风妖。   “听闻今日妖王大婚,你怎么未去妖殿赴宴?”风妖甲问。   风妖乙先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去,是我们这等小妖,根本进不得妖殿,去了也只是殿外围看,所性不去凑这个热闹。”   “听闻妖王此次娶的新后是妖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要是能有幸见上一眼,那可多好。”   “美人,自然是美人儿,我听水妖说那新后是只紫狐,天生媚妍的很,上次在黑水岸陪妖王赏花,那些花妖们见了她,全都呆了。”   “啧啧啧,这下她成了妖后,妖王宫中那些妖妃岂不全都成了空摆设。”   “别说空摆设,听说妖王已经准备下旨休妃了,要将三千妖妃全都休了。”   “呀,这紫狐真是不一般,不知道是出自何山,叫什么名头。”   “笨,我都说了是紫狐,难道你不知道狐族第一美妖的三千宠吗?”   “哎呀,我怎么那将位给忘了。说起来,我还见过她呢。”风妖乙似是恍然大悟。   “你就吹吧,我都未曾亲眼见过,你怎会见过。”   “我当真见过,就上回,上回大雨的晚上,你们都到洞里去了,我在外面见着一个身着紫裙的女子在千凝山下,当时虽然她蒙着面纱,可光一双眼睛就美到不行。不过当时舒渊大人在场,加上又在大雨,我急着找个洞穴藏身,就没敢多瞧。唉……早知道竟是以后的妖后,我定要好生瞧上几眼。”   “舒渊大人?”风妖甲惊问。   “是呀,舒渊大人拉着那女子的手,好生亲昵。我当时还以为是哪家仙娥呢,竟是只狐妖。”   听至此处,辰月已然没有丝毫赏月之心,想到那次在凡间时见到的狐女,再想这两只风妖所说之话,心头一阵担忧,正待起身之际忽闻得另一个声音急急响了起来,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妖王殿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有强者竟然抢妖王的亲,大家快去看热闹呀。”   哗!一时之间两只风妖急速应声,在一两个只字后没了一点声响。辰月从石上坐起,一刻思虑后,她迅速探手召云,连小仙居都来到及回一趟,就急急追着前方的风妖们而去。   妖王殿位于黑崖之下的黑水岸边,与鬼界相隔一条黑邪江,那里长年被阴云笼罩天空,紫树黑花,为妖道中妖气最盛之地,而妖道现任妖王是只远古上妖,据闻有上千万年修行,个性狠毒异常。   辰风因为修的是正道仙术,所以在追随着风妖们靠近黑崖之时,越来越感觉到了强大的反阻气流,到最后她落到黑水岸边,她整个身子感觉像是站到了风眼中间一样。试图用法力压制这力量,却越是压制,反阻之力越大,最后她就试着反其道而行,竟然在她完全不使用力量反抗时也没有了气流阻力。   她才恍然明白,妖道所修行之法和自己所修的仙道法术是一黑一白的两个极端,到了妖道之中,她再使用仙道法术,这里的一切都会有一种本能的反抗,自然她越用力反抗,阻挡之力越盛。   明白了这一点,辰月所性收了全身所有护体仙法,又小小地变幻了一下外貌,扮作一只花妖,随手拉了一个相貌丑陋的虫妖问她妖殿的方向。   那虫妖似乎也是为看抢亲而来,匆匆冲辰月指了个方向,然后直接说:“你也是来看热闹的吧,那跟我一起,快点去。”   说着,那虫妖拖着长长的触角向前跑去,辰月赶紧跟上一道。   一路而去,路上渐渐多了各种妖类,相互一听,竟都是为了看抢亲而来。   妖王殿说是殿,不如说是妖王洞,洞口约百米左右,越向内走越宽大,许是因为庆贺妖王大婚,洞内十步一灯,五步一花绸,进到洞中百丈,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处布置富丽堂皇的大殿洞。   殿洞四壁石墙上垒满了金银雕花,墙下每隔两步置以一只玉石雕制齐人高的大灯柱,上燃孩儿臂粗的红烛,殿洞中间地一张大无法形容的圆桌,桌上布满珍馐美味,洞殿四周皆布有小桌,桌上摆满酒坛,桌后则设有坐席,供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妖魔而坐。   正对着洞殿大门的,就是妖王的王座,此时妖正一身金丝大红绣黑织品喜服斜躺在黄金十蛇妖王座上,赤红长发配着两条斜飞向上的赤眉,一手支着侧脸一手拥着一个头戴百妖鎏花珠帘冠,身着金丝大红绣黑新娘服的女子,虽然那女子的容貌被头冠上的珠帘遮住,但仅任着那坐在那里的身姿,和一又露在袖外的葱指倩手,也不禁令观者为其折服。   此时,一个白袍男子立在殿洞中央,满头黑发一丝不乱地以玉冠束在头顶,一身流云织仙袍,手执一柄赤芒斩妖剑,衣袂漂浮地立在殿中,任是一个背影,却也让辰月心中为之一震,又一痛,真是舒渊!舒渊竟为了这个狐女孤身来到妖王殿抢亲。   妖王反手取了一只盛满酒的玉杯在手中把玩,冲殿中的舒渊,道:“今日是本王大喜之日,本王不想坏了兴致,你虽是仙道中人,不过只要你现在留下手中配剑出去,本王不会和你计较。”   舒渊抬手,以剑指向妖王,语气不卑不亢,道:“今日我来,只为带三千宠离开,你若识相,便早早放了宠儿,今日我亦不会在妖界大动干戈。”   “好大胆子,连三清天尊都不敢如此在我面前说话,看你不过数千年道行,即便是仙根卓绝也不过数万年,竟敢在此口出狂言。”赤眉妖王猛然从王椅上坐起,单脚曲踩于椅上,目光凛然地看向舒渊。   “妖王,你虽有千万年道行,却从来为恶向邪,纵妖乱世,今日你还不知醒悟又强娶宠儿,如此德行,自有天道会收你。”   “哈哈哈……”妖王闻言,一甩宽袖,仰天大笑起来,笑过之后猛地将三千宠的肩一揽,侧脸靠近她,问道:“美人儿,你大声告诉他,是我强娶你吗?”   妖王臂中的三千宠轻声一笑,伸出涂有红色丹蔻的白皙葇荑搭上妖王的肩,一边移动着手向妖王衣襟处缓缓摸索,一边娇媚地笑道:“怎么会呢,大王对我宠爱无人能及,我自然是心甘心情愿嫁与大王的。”   闻言,殿洞中央的舒渊身形轻晃,深拧眉睫瞪向高台之上妖王坐上的三千宠,道:“宠儿,你说什么?”   “舒渊大人,你是正道中仙,三千宠我乃邪道中妖,本就不得相近,眼下我嫁与妖王本是顺理成章之事,你又何必来寻麻烦呢。”三千宠略移了一下身子,懒散地倚上妖王的臂,整个身形妩媚至极,让一干在殿中的妖都止不住伸直了眼。   “寻麻烦?你竟说这是我寻麻烦。”舒渊目光如炬,闪出寒潮剑般的光,冷声反笑,握剑之手渐行放平,右手曲以两指慢慢压上剑柄。   殿中众妖见此都连连后退,伸手握了各自武器,准备随时抵抗舒渊的出手。   “舒渊,本王念在你与美人儿从前有些交情的份儿上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你若现在收手,喝了这杯喜酒,本王可让你安然离去,若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本王不客气。”妖王脸上已经没了初时的一星半点笑意,只剩满面怒色,伸手朝旁边小妖一挥手,那小妖赶紧捧起桌上一只盛着酒的玉杯到了舒渊面前。   舒渊侧眼看了那小妖一眼,小妖立刻吓得后退两步,舒渊未待那小妖站稳,右手一个起落,那赤芒斩妖剑已经出鞘,在殿中划过一道赤白剑光后,小妖小中的洒水轻晃了一下,然后在赤芒剑收回剑鞘的最后一刻,发出一小声轻磕响动,玉杯竟哗地一声碎成了粉末,里面盛着的酒水洒了小妖满手,小妖立刻大叫着跌坐在地上。   舒渊再将眼转移向正座上的妖王和三千宠,目光深不见底。   旁边围观的众妖见此,脸上全都显出惊骇之色,相互望了一望之后又各自后退了几步,似是被舒渊的剑法吓到。   见此情景,妖王已再没了一点的忍耐之心,扬手将手中的玉杯一摔,伸手一探就在掌心间召出一团赤红妖火,直朝舒渊面门射来,同时口中大喝,道:“给本王杀了他,谁能取得他灵丹心肺与本王,本王赏他妖界九回令。”   妖王是个自负且独大的个性,容不得有谁与他平分尊贵,所以在妖界除了妖王没有谁敢沾一个王字,可却又需要有赏罚分功,于是妖王便想出用九回令的法子。九回令是妖王给妖界众妖赏赐的凭证,只要有一只九回令,就可以任意通行于妖界任何地方,可以号令小妖,还可以向妖王提出赏赐要求,是妖道中谁都想得到的宝贝。现在听到妖王为了杀舒渊而提出赏赐九回令,辰月明白妖王这是动了大怒了。   那些原本有些惧怕舒渊的小妖,在闻得妖王以九回令为赏之后,相互瞧了瞧,一齐蜂拥而上,都朝舒渊围攻起来。   辰月被身边前涌的小妖不停推撞,几次险些摔倒,可她又不敢现在使出仙气,只能任由妖群推着前行,最后好不容易扶住一处石壁站稳。   不时,洞口殿中已经一片混乱,小妖们使出各类招数如流水一般倾泻着朝舒渊出手,舒渊在妖群中反手相抗,却又心怀仁受,不忍杀生太多,只以鞘为剑,击于众妖的四肢让他们后退。   妖王活了那么久,只看了几眼,便看出了舒渊的用意,又大声道:“你们都听着,这回谁取了他的灵丹心肺,本王不仅要赏他九回令,还要将本王的三千妖妃全都赐予他。”   这一声出,妖群如打了鸡血,全都嘶叫着更加如潮水涌向舒渊,不一会儿辰月就完全见不到舒渊的影子,眼前只有各种丑陋无比的妖体在上下跃动。   “不自量力的东西!”妖王见此大笑起来,伸手狠狠一揽三千宠的胳膊,伸手将她身上的衣衫狠狠一扯,随着一声帛裂,三千宠胸前的对襟衣袍就裂开了个大口子,露出一块白嫩如婴孩的雪肤。   三千宠许是也未想到妖王会当着众妖如此行事,慌忙伸手去挡,却不想她那娇羞着欲迎又还的模样让妖王更加受用。   妖王大笑着伸手,将三千宠头上的百妖鎏花珠帘冠反手一掀,随着三千宠的一声轻呼娇喘,那只金灿灿烂头冠落下,顺着台阶直滚而下,而三千宠满头暗紫色又闪着黝黑光泽的长发如瀑般倾泻了下来,那化着娇媚新妆的绝美容貌即时露在了众妖面前。   原本在殿下混战一团的妖们都惊叹着瞪大眼睛,似是被谁瞬间使了定身咒一般都再不动一分。   而被众妖围于中间的舒渊,在见到这张脸时,先是愣住,然后便是双眉紧拧,握住赤芒剑的手紧紧收拢,周身散发出强大的灵力,靠他较近的小妖开始感觉到强大的力量推着他们不得不朝后退步,然后又怎么也不能移动步子,只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感觉全身的五脏六腑全都要破体而出。   舒渊目光凛然地看向花容失色的三千宠,道:“宠儿,你说,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三千宠看向舒渊,目光有一刻闪烁,然后别过眼,退身靠向妖王的怀里。   随着一声闻响和一声长呼,以舒渊为中心,整个洞殿中的所有小妖全都被高高震飞,砸向四周洞壁,有的当场被撞得呕血而亡,有的重伤,一时之间整个妖殿一片哀呼。   “找死,看本王如何亲手收拾你。”未等地上众妖爬起,原本居于妖王座上的妖王重重一拍座靠,整个身子夹带着暗红色的光直朝舒渊击来。   舒渊足尖点地,身子朝后滑行,后退两丈之后反手抽出赤芒斩妖剑用力朝前一划,将妖王击来的招式化解。   妖王一击未中,心中愤意激荡,只见他双臂朝上举起,瞪目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圈,然后再驱动妖力,在他方才画过的地方就出来了大大小小的数只暗赤色八爪妖兽,那妖兽极为丑陋,五官扭曲恶心,双目惨白布满血丝,突出地挂在不圆不方的头上,一张嘴巨大无比,嘴内长满黑黄相间的角状牙齿,从头以下的身体如章鱼呈爪状态,上面长满细小的丝发,看起来令人寒毛直立。   那些妖兽在圈中各自收卷了几下爪子,然后就冲舒渊都瞪圆眼睛,舒渊看到那些妖兽,眉头微皱一下,以剑为笔在空中连画数道咒印击出打在它们身上,可那些妖兽却都丝毫未损,似乎连毛发都未伤及一分。   “去,好好享受你们的食物吧。”妖王见舒渊的招式不能伤妖兽半分,满意地笑着将手一推,那些在圈中的妖兽就如破矢之箭直朝舒渊而去。   舒渊连连抬剑击挡,却奈何那些妖兽似乎是不坏之身,剑锋划在它们身上,竟然丝毫无损,甚至每击一分,那些怪物的体形便长了一分,以至于舒渊被那些怪物爪子的缠绕着连连后退,最后到了洞壁边沿。   见舒渊险象环生,辰月早就吊到嗓子眼的心,再也无法压制平静,双手并拱曲指在面前一画,口中连连念诀,凭着自己的修为尽全力打出一股灵力从背后击中两只正急攻舒渊的妖兽。   只闻得其中一只妖兽发出极难听的叫声,那妖兽的一爪断落在地,跳跃了几下之后化成了污黑脓水,散出阵阵恶臭。   时至此时,妖王和舒渊才都发现辰月所在,妖王赤眉更是一拧,目露凶光,而倚在妖王座上的三千宠亦地轻拧了眉看辰月,目中有忌妒怨恨之色。   “舒渊,这些妖兽古怪异常,不可恋战。”辰月大声叫出,故意引过妖王和妖兽的注意,让舒渊乘机连出两招,将就近的两只妖兽打得后退数米。   “来的竟还不止不个,不过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今日都让你们成了我灵兽的粮食。”妖王又张开五指在胸前,眼看指间又有一团红光显现,辰月猜料他这是又要召出新的妖兽,心中大骇,由不得她多想,迅速侧身冲舒渊,道:“快走!”   然后,辰月伸手从手中化出父尊临行前给她的青鸦匕,将全身灵力都集于匕上,紧握匕直朝妖王胸口剌去。   妖王自负修为强大,从未有过谁敢近身与他相搏,自然也未料到辰月会使出这样毫不计性命的拼杀之法,不由一个愣然。而就在妖王这一愣然之后,辰月一击即中,将妖王胸前凝成的红光击散,妖王自己也一声闷哼着连退数步。   而几乎是在同一刻,辰月身后的舒渊身形急速起落,直扑向妖王座上,将半伏在座上的三千宠一把抱起,又转身将全身力量全集于赤芒斩妖剑,夹带着强大气流朝妖王掷去。   妖王被这连连两次的全力相击打得措手不及,不得不分神驱力化解,舒渊带着三千宠乘此急速出了洞殿,辰月赶紧随后,却不料在闪进出口的一刻,妖王竟已控制住直他击去的力量,甩袖就有一道掌力直击向洞口,落在了辰月背上。   辰月只感觉背后似是被重推一把,然后就是一种炙疼迅速从这一掌力量的范围迅速散开,散满整个后背,然后是胸口有剧烈一震,心肺有被狠狠一握的疼痛。   辰月疼到几欲散了意识,她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凝神用力稳住心肺灵丹不移位,拼力跟上舒渊的速度逃出妖王殿。   “给我追!”背后传来妖王雷霆大怒的吼声。   从妖王殿仓皇逃出,舒渊和辰月直朝黑邪江去,三千宠被舒渊拉着一路急奔,红色绣黑的厚重喜袍在途中脱掉,弃于路上,此时只身着两层红纱宽袖薄衫,跑动之时被风吹起浮起来,勾出她妙曼身姿,一头紫黑长发在身后长长浮动,让她看起来美艳到不可方物。   辰月忍着周身炙痛,努力跟上他们的速度,在黑邪江岸,就在辰月几乎要撑不下去之时,忽闻得一声轻喝,前面被舒渊握着手腕的三千宠,猛地甩开了舒渊,折身后退数步。   “宠儿,别闹了,快跟我走,妖兵很快就会追过来。”舒渊一改平日温雅模样,脸上露出了辰月从未见过的急切担忧。   “我不会走的。”三千宠望着舒渊,下巴微抬。   “宠儿,不要再任性。”   “谁说我任性了?我一早就想着要嫁与妖王,现在终于要如愿了,你来大闹婚宴,就是坏了我的好事,你快快离去吧。”三千宠面色倨傲地开口,挥袖侧脸不看舒渊。   “为何?你我在封南山数千年……”舒渊眉头紧蹙。   三千宠不待舒渊说完,嘴角化出一个讥笑,拂动红色纱袖,道:“是,你我在封南山确有数千年相伴之情,可那又如何?我三千宠艳冠妖族,岂是甘心只当只闲散小妖?千年已过,我已经过烦了那样的日子,我现在要的是富贵艳行,要的是所有妖类都唯我为尊。而这一切,只有妖王能给我。现在妖王迷于我的美色,我迷于他的权位,所以我嫁与他,各取所需,不正好吗?”   舒渊看着三千宠,目光越来越凉,紧握五指,关节泛出白意。   见舒渊如此,三千宠用上的笑意有些僵掉,却并未改眼中的倨傲之色。   “在那边,快……快……”在相对沉默之际,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跑动声,后面的林间涌出一群种色装扮的妖物,见到与舒渊相对而立的红衣三千宠,个个都惊艳地瞪大了眼。   “宠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愿随我离去。”此时舒渊的声音极为淡漠,眼神淡淡冷下。   三千宠迎上舒渊的眼,平静异常地眨了一下,然后微笑,一拂长袖转身向众妖走去。   “宠儿……”舒渊不由伸手一探,握上三千宠的红纱衣袖,似要将她留住。可三千宠却丝毫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去,莲步移动间,只闻得轻轻一声裂响,三千宠火红妖艳的身影离舒渊而去,舒渊的指音只留下半片纱袖断角在微风中翻飞。   三千宠才走不远,妖兵迅速上前将她围至身后保护住,全都目光凶狠地盯向舒渊,而舒渊却还只是目光悲凉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那块红纱衣袖,丝毫没有防备进攻的准备。   辰月反手将青鸦匕从袖间取出握紧,退着步子小心地朝舒渊所在的位置移去,以防妖类突然袭击,却在退至约离舒渊十步的位置时,感觉到身后有强大的气流袭来,对面的妖类全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连连后退。   辰月本能地回头看去,只见舒渊立在那里看着手中红纱的身形未变,可周身却散发出强大的白色光润,那光润越来越亮,最后几乎让她不能用眼睛直视,不得不抬袖挡到眼前,对面的妖类都已经发出各种惨叫。   被妖兵围护在中央的三千宠,一边用手挡着眼前的光亮,一边将目光投向舒渊,忽地竟然眼眶一润流下泪来,却又不待泪水落下,以红纱遮面,转身跑离而去。   一声长喝,舒渊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大如洪钟,直击入心,周身散出无数白色光影,光影在离开舒渊周身之时全都化作一柄柄长剑直击向四周。   辰月心中惊呼一声不好,迅速闪身向后,却还是一个不小心被一柄从她面前飞过的**轻划了侧脸,她却顾不得这些,赶紧抬手以青鸦匕挡开向她击来的其他**。   “舒渊,快稳住心神。”辰月看出舒渊是怒火攻心,以至于邪气侵智,边护着自身,边大声提醒舒渊。   可立在前方的舒渊似乎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一般,反而驱动更大的灵力不停使出**,如此下去只有等到舒渊灵力耗尽,他才会停下。   正当辰月心急无法之时,忽闻得一声哗响彻天,舒渊身后的黑邪江中突然惊涌起数十丈高的巨浪,黑色的浪头扑天遮日地翻涌而下,原本在躲着舒渊射出**的众妖立刻被这情景惊到愣住,瞬间被幻穿体而过,死伤大片。   辰月也被这一幕惊到,正要想抵御避水,却见到那巨浪涌起的中间,竟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白日那身银狐细绒衣袍,一足轻点,另一足曲于膝边,双手合曲食指和中指并于胸前,长发因为驱动灵力时的气流向后分飞,似是同那巨浪连到一起,组成一种不真实的惊心之姿。   “落!”忽闻得卓桑轻声一喝,他身后的黑色巨浪似长了眼一般,如瀑倾涌而下扑向群妖。与此同时,卓桑身形急闪至舒渊身后,曲指在他颈后落下一印,舒渊立刻软身倒下,辰月急忙移形至卓桑身边,卓桑伸手将她拉住,奋力一跃,就如破浪之石,穿破黑色水浪离开了妖界。   第七章:才出妖殿,又入鬼窝   等辰月再次睁眼,全身已然是湿淋一片,脚刚一落到地上,她就止不住闭眼蜷缩起了身子。   “怎么这么大意,不驱力避水?”卓桑边扶着舒渊在地上躺下,边皱眉看辰月。   辰月颤着唇想说话,却因为全身哆嗦的厉害,说不出一句话。   见辰月如此,卓桑渐行意识到不对,边解下身上的外袍给辰月围上,边探手握上辰月的脉搏,一探脉象,卓桑立马皱起了眉惊诧地看向辰月。   “收住心神,我给你渡灵力。”卓桑一面将辰月身上的衣袍拉紧提醒她,一面在辰月背后坐下,一手扶住辰月不让她倒下,一手将灵力从辰月的背上输入她体内,以压制妖王那一掌留在辰月体内的力量。   却没想到,卓桑才开始运功不到片刻,闻得旁边水上有窸窸窣窣之声靠近,然后就是大地开始微微颤抖,卓桑皱眉睁眼,只见在不远处的水域里露出一只满头黄色枯发的怪物。   那怪物从水中慢慢浮出头,然后一点点上岸,一张脸惨白无血,目大无神,唇红如血,一身黑色宽大长袍在身上荡来荡去,待到他完**出水面靠近陆地之时,卓桑才看清,那东西竟然没有脚,他是凌空漂浮在地面上的,再一看那只有着长长五指的枯白手上一枚闪着红色光亮的鬼王戒指时,卓桑认出这竟是鬼王。   立刻,卓桑有些哭笑不得,真是才出妖殿,又入鬼窝。   “刚刚是谁在这里弄大响动了?本王好不容易睡个觉,竟敢来扰。”鬼王发出声来,声音低沉异常,似从地心传来。   卓桑此时正帮辰月渡力,身子不能乱动,只能赔着笑冲他道:“无心之过,还望鬼王见谅。”   “你认得我?”鬼王伸懒腰般扬起双臂,又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   “鬼王大名,卓桑素有听闻,今日得见,甚幸甚幸。方才有扰鬼王清梦之处,望鬼王海涵。”卓桑一边嘴上卖好地说着,手上却是一刻不落地继续为辰月渡力。   “你倒是会说话,不过全都是劳什子虚话。”鬼王勾着指掏了掏耳朵,这才睁开方才一直半眯着的眼睛,见到地上躺着的舒渊,又再看看盘坐在地上的卓桑,他突然眼睛一亮,然后大笑了起来。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俊俏的男鬼了,来来来,你们都随我回了鬼府去。”   卓桑的脑子有瞬间一轰响,然后就只觉得似被雷劈,这……这是指鬼王瞧上了他们,要收回鬼府当男宠?   卓桑顾不得其他,迅速在辰月背后急点几下,然后一跃而起,探手召出寒潮剑侧身而执,以备鬼王之袭。   鬼王见卓桑突然这样变故,原本原上的笑意僵住,阴了脸下来抖动袖子,道:“我鬼府里样样都是天地间难得的珍宝,多少想入我鬼府的都被本王拒于府外,今日你竟还敢不从?”   卓桑脚下步子轻移,与鬼又拉开些距离,笑道:“鬼王,我等乃是千凝山元始天尊座下弟子,若我们入了鬼府,待师傅出关之间知晓,那么鬼府要如何交代?”   “元始天尊,那又如何?便是父尊来了,我鬼王怕他几分?”鬼王不以为然地笑起来,大笑之间四周风涌不停,卓桑侧脸避开直吹入眼的大风,却不料鬼王突然出手,直扣向卓桑面门。   卓桑立马抬剑想挡,可奈何方才在妖界已经灵力用去许多,加之方才为辰月渡力,此时只余一半不到功力,在鬼王一击之下虽勉不退后,却胸口一震,血气上涌。   “你根基不错,可惜功力大损,根本不是本王对手,还是乖乖随本王回鬼府才好,否则伤了你这皮相,瓷儿会不高兴的。”鬼王调笑着边驱力击向卓桑边说。   卓桑咬牙接招,不接鬼王的话,一招全力使出之后,反手从袖间取出一只白色珍珠,对着那珍珠念了几句,那珠子迅速飞出,绕鬼王飞了两圈之后突然撒开银色大网,直朝鬼王身上罩去。   “封仙网!你是清水龙王什么人?”鬼王见到那银网,立刻面露惊异。   “清水龙王乃我父王。”卓桑手上不停,急速一划,一道寒潮剑气直划向鬼王。   本以为被封仙网困住,再加上寒潮剑剌中,鬼王再怎么厉害也要伤上几分,却不料就在最后一刻,鬼王突然指着封仙网念出几句咒,那封仙网急速退去,反朝卓桑而来,而卓桑射出的剑气,被鬼王用黑色大袖一挥,就消散于无形了。   卓桑未料到会有这样的急变,赶紧闪身去躲封仙网,却就在这时,鬼王身形急闪,伸出有着长长五根指甲的枯手朝还坐在地上的辰月抓去。   “辰儿。”卓桑一时大急,反身朝辰月扑去,欲护辰月,却在刚要碰到辰月之时,眼前一片银光罩下,他竟被封仙网困住。   而鬼王的手,在离辰月的脖颈只有三寸时噶然停下,侧头看向被封仙网困住的卓桑,一脸自得神色。   “本王就料到,你对这女娃娃情义非同一般。果然,她才是你的要害。”鬼王立起身子,用长长的指甲勾动了下巴,神情甚是自得。   卓桑现才明白鬼王方才去抓辰月只是个虚招,为的只是让自己乱神,心里即是庆兴又是后悔,最后又淡然了,隔着封仙网冲鬼王一摊手,端上平日的不羁笑意,道:“好吧,此时我们皆为你所控,无话可说,不过辰儿是女儿身,鬼王可动不得。”   “女儿身?这个我可不好说,看瓷儿的意思,若瓷儿喜欢,兴许收了她当他使唤丫头也为偿不可。”鬼王似在思考是说。   “瓷儿?”卓桑不解皱眉,却还未待多问,只见鬼王抬手一挥广袖,黑色广袖闪过,眼前的天地突然急变成为一团黑色,等眼前再看清,却是在一片灰黑色的平地之上,四周遍布嶙峋怪石,鬼王原本丑陋可怖的模样消失,俨然成了一个中年男子。   “鬼王回府了。”一些尖利的呼叫声从前面传来,卓桑朝前看,只、见有一处腾着黑青色气泽的大石门耸立于乱石之间,大门旁边立着数个白骨卫兵,见到鬼王时都屈膝跪了下来。   “把他们全都送到瓷儿房里。”鬼王大挥着黑袖冲卓桑辰月三个一指,那些白骨卫晃了晃脑袋之后小跑着走了过来,将地上的舒渊和辰月扶起来抬住,又望向长身立在那里的卓桑,似在犹豫要如何抬他。   “我自己走。”卓桑笑笑挥手。   瓷魂,就是鬼王口中的瓷儿,鬼王唯一的一个女儿,见到瓷魂的时候,她正发脾气,一大堆的玲珑珍玩被她眼睛眨都不眨地从屋里摔了出来,一只碗大的夜明珠正好砸到了抬着辰月的骨卫上,那白骨卫兵的头立马滚出老远,卓桑急忙伸手一揽,旋身将辰月打横抱在怀中才不至于她摔到地上。   “我不要看这些东西,不要!都滚出去!”一个少女的怒喝声隔着门传出来,然后房门打开,几个面色惨白的鬼婢急跑出来。   鬼婢们在见到门外的卓桑是都止不住亮了下眼,然后又都不敢停留急急跑开。   “进……进去……”身后的白骨摔倒了卓桑一把,卓桑扭头瞟了那白骨一眼,白骨立放缩回手连退两步。   卓桑看了看怀里面色已略有好转的辰月,心想应先为她寻处可以疗养之地,便抬步进门。   “滚!”一身红衣的瓷云本对墙而坐,闻得身后有人进门,反手就拿起面前的银镜掷了过来。   卓桑并不闪躲,而是以目光驱动灵力,将那银镜定于空中,然后再缓缓飞落到旁边的桌上。   瓷魂每次发火,即便是鬼王也都不敢与之正面相对,从未想过竟还有谁敢如此挡下她的东西,她微皱眉头,正在喝问,却在看清卓桑的脸时,止不住愣滞住。   卓桑冲瓷魂微微一笑,略走近两步,道:“想必你便是鬼王口中的瓷儿吧。”   “你……你是?”瓷魂疑惑地看卓桑。   “我是鬼王捉来送与你的。”卓桑半开着玩笑地开口。   瓷魂略有一异,然后竟忽地脸红,起身在屋里一挥,原本凌乱不堪的屋子瞬时恢复原貌,桌椅齐全,窗明几净,青色纱帐配着银色各类花饰,墙上仿着人间习惯挂有书画之物,连地上的毡毯都干净如新。   “爹爹真是的,竟……竟……”瓷魂支吾着站起身,红色长衣立刻泻了一地,衬得她的脸粉白可爱至极。   “我等乃鬼王在黑邪江岸所俘,到此实属无奈,眼下我们三个之中有两个负伤,还望公主能施手相救,卓桑立誓定报此恩。”卓桑抱着辰月,向前两步,忽地冲瓷魂低下头,神色恳切却又丝毫不显卑下。   瓷魂看着卓桑,又看了看卓桑怀中的辰月,转着眼珠,努了努嘴,道:“报恩?你会不会什么都答应我?”   “自然。”卓桑肯定应声。   “那好,我可以救她,我还可以想法子让你们离开鬼府,但是……”瓷魂伸指点着下巴,脸上露出狡黠的笑。   卓桑微蹙眉头看瓷魂,魂瓷伸头向前,附至他耳边,道:“但是你们得带上我一块离开,还要记得你欠我一个恩情,他日我让你做件事,你定要做到。”   卓桑闻言,眉头更是一皱,再看瓷魂脸上的笑意,一时又想不出他法,只得无奈地笑笑,点头应下。   见卓桑应下,瓷魂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大声招呼着来鬼,然后指着自己那张丈余宽的黑檀床给卓桑,示意可以将辰月放到上面,又让白骨卫将舒渊安排到了别处。   接下来的几日,卓桑便一直在瓷魂的住处,先是为辰月渡入灵力疗伤,后来便是在她醒后教她一些快速恢复灵力的法子。   初醒时辰月全然不敢相信一睁眼竟会到了鬼府,卓桑将过程一一讲过之后,辰月扶额笑了半晌,道:“你这算得是出卖色相了。”   卓桑见辰月拿他玩笑,没好气地哼一声,道:“若非为了你,我何需如此居于别人檐下。”   辰月一思,觉得也对,便强忍着收了笑,好一通谢言。又是几日,瓷魂渐行与辰月也说上话,从鬼王那里取了好些珍贵仙丹与辰月吃下,辰月恢复的差不多有了七八分。   鬼王无子,唯有一个女儿,在整个鬼界都是被捧在手心上,摆在心尖尖上的。起初以为,瓷魂被鬼王娇宠之下,定然是个蛮横任性的主,被可真相处下来,辰月发现其实瓷魂也是个很简单的性子,人虽泼皮了些,嘴上图个利落,但心地却是极纯良,与辰月处久之后,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当然,辰月也是明白瓷魂打的主意,叫得亲热是为了让辰月他们带她离开鬼府。   开始卓桑在对辰月说瓷魂开出的条件时,辰月是死活也不肯答应的,辰月想着即便是拼了全力杀出鬼府,将来也只是让鬼王记恨他们一段时日,可若是拐带走了他的宝贝女儿,那指不准鬼王领着白骨大军就杀上千凝山要人,那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可后来,当辰月知道瓷魂要离开鬼府的缘由时,不禁又犹豫了起来。说起来,瓷魂一心想着要离开鬼府,竟还与辰月要扯上几分关系。   千余年前,鬼王喜得贵女,宴请各道有身份地位者到鬼府赴宴,东华仙君素与鬼王交情不错,便携了独子凤渝前来。   宴上,凤渝受东华仙君之命为当众拂琴一曲助兴,鬼王听完大夸凤渝聪慧,长相绰约,还说将来自己的女儿便要嫁这样风姿的男子。这话一出,同来赴宴的其他鬼仙都笑了,不知是哪路仙人插了句话,说若是东华仙君愿意,倒不如此时定下亲事,他日待鬼王家的公主长大,嫁入东华殿,两家成一桩美事。   那仙人兴许只是随口玩笑一说,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鬼王一拍大腿就叫好,然后端着杯子到东华仙君面前竟真的提了联姻之事。   当时在场的各类道友不下百位,东华仙君任是心里有丝许不乐意,可想到若是回拒,那么自己同鬼王这数万年的交情估摸着也到了头,再想到鬼王的公主本就出身甚好,娶了它入东华,那么东华与鬼府便同连一枝,是极有利的一桩姻亲。   犹豫之后,东华仙君半推半应地就了这亲事,约定等到瓷魂千岁之时,凤渝就迎娶她入东华。可等到了瓷魂千岁,凤渝却借以修道未有大成之名推了亲事向后。此事凤渝是背着东华仙君向鬼君休的书,东华仙君知道后大怒,罚凤渝跪了整整一月的火峰道,又亲自带着他上鬼府请罪。   虽然鬼王心底多少有些不痛快,不过见东华仙君事情已做到这份上,便不好再揪住不放,笑着松了口,说反正瓷魂也还不算太大年纪,多留上几年也无妨,让凤渝好生修行,待到合适成熟之时再行礼迎娶魂瓷。   鬼王这一松口,凤渝自然求之不得,回了东华之后再不提迎新之事,任东华仙君如何说,凤渝便就是不肯迎娶,到最后竟说出若东华仙君再强逼,他倒要去断袖的话,气得东华仙君险些没当场吐血。   再后来,东华仙君为这事弄得累了,所性不再管,任由凤渝拖着,而鬼王又总不能逼着让人家来迎自己的女儿,双方都不开口,这婚事就搁浅下了,一转几又是几百年,就在半年前,东华仙君百万岁大寿之后,凤渝竟然带着一大批奇珍异宝到了鬼府,却又不是迎亲,而是退亲。   凤渝声言,心中早已有所属,再容不下其他女子,为了不耽搁瓷魂,亦不挡了自己的姻缘幸福,特来请罪退亲。   鬼王当场大怒出手,将凤渝带来的珍宝打翻,又把凤渝打得连吐数口血,赶出了鬼界,声称与东华山从此再不相往来。   其实,瓷魂是从没见过凤渝的,只听说他长的俊美异常,可未见过真容。但也正是未见过真身,却又被莫名地退了亲,落了个被弃的名头,这让瓷魂心里千万个不爽,几次闹着要杀上东华山去找凤渝算帐,都被鬼王拦了下来。   鬼王一再声称,定会为她寻个出身更尊贵,更俊美的男子当相公,瓷魂起初还信上几分,后来便再不相信,一心烦就摔珍宝泄气。那日卓桑到的时候便正巧赶上瓷魂因闻得几只小鬼在背后谈论此事,而回府大发脾气。   说起凤渝退婚,别个儿兴许不知道内情,可辰月任是不动脑子想,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见瓷魂一脸委屈怨愤的模样,辰月不由心中叹着罪过,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感觉自己是作了孽,间接地毁了一段姻缘。   又在鬼府待了几日,辰月身上的伤势大致好了九成,抽了个没有鬼婢在屋的空当,辰月同卓桑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日正午想法子离开鬼府。   鬼界因为多地鬼魂所在之地,阴气越重越好,所以鬼魂多是夜间活跃,等到外面日头升起,除去必要的守候鬼骨兵卒,别的鬼魂都各自找地方躲了起来。   第二日正午时分左右,辰月和卓桑先到了安置舒渊的屋子,将一直昏迷的舒渊带了出来,到了与瓷魂约定的地方会合后,瓷魂带着他们到了鬼王府后花园的一处嶙峋怪石下。   顺着那怪石一阵左右穿行,最后到了一处凸起的青石面前,瓷魂从怀中取出一件圆形剌边乌玉,朝着那青石面前一指,又闭眼在口中念了一阵诀语,那青石微晃之下,随着些轰响声,竟然从中间裂开丈宽的大口,有白色光芒从裂口中发出,看不清里面是何地方。   “快进去。”瓷魂提醒辰月和卓桑。   卓桑点头,扶着舒渊进了裂口,辰月也赶紧随后,见他们都进去后,瓷魂迅速一招手将乌玉收回掌中,然后自己也一个闪身进到了裂口之中。   等到身后的裂口重新关闭,辰月才四下打量所在,发现却是一处什么都没有的银色水地里,四周流动着像是水银一样的液体,却又丝毫不沾到她的身,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不中映出自己的脸,伸手一探,那脸就立马被搅碎成一片。   “这里是爹爹用往生镜拟成通往人间的一处镜道,我们现在所在之处,就是往生镜内。”次魂伸手随意地摸了摸旁边水墙,向辰月解释。   “往生镜?”卓桑闻声,略皱起眉,似有惊异。   “往生镜怎么了?”辰月不解,顺口问到。   “往生镜乃上古神器是鬼府第一圣物,传闻此镜可通晓往生,不论仙凡鬼妖,皆可从镜中知晓自己往生之事。”瓷魂笑着看向辰月解释。   辰月哦了一声,四下张望,发现前面有一处类似像是水池的地方,池中央又有个小池,小池之中却没有任何水迹。   可不待辰月多看,瓷魂已经拉着她朝前面走去,嘴里还提醒着说要快些离开,否则被鬼王发现,就走不了了。   从往生镜出来,瓷魂看着红花绿树的人间显得异常高兴,从怀里取了两件小珠子给辰月和卓桑,说算是留作慰念,然后化了身人间装扮离去。   辰月和卓桑从人间回千凝山,先将舒渊送回到洞府,然后辰月又亲自去了三尊闭关的洞前。   第八章:封思咒印   金鸣以为是山**了什么事,就问了缘由,辰月不敢隐瞒,只得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了一遍。金鸣当即拧起了柳眉,随着辰月来瞧了一趟舒渊,看过之后摇头,道:“心魔入虚,加之灵力大耗,若非你们一直照料渡力压制,他此时指不定已经成入了魔。”   “那该如何救治?”辰月急问。   “为今之计,便是寻出他的心魔之根,斩了这心魔,又或是让他封了关于这心魔的所有记忆,然后再用以良方调理,精养数年,应该能痊愈。”   “斩心魔?”辰月喃念,舒渊的主魔就是三千宠,可如今三千宠一心嫁与妖王为后,让她前来了结舒渊的心魔之根,是完全不可能的,便只有后法了。   辰月犹豫片刻之后,咬了咬唇,抬头看向金鸣,道:“如何封心魔?”   “辰儿……”闻得辰月询问,一直默不作声的卓桑突然出声。   辰月不解地扭头看向卓桑,卓桑正眉头深皱,眼神复杂地看着辰月。   金鸣自然是明白卓桑所想,可她只心中有异想,面上却依旧波澜不动,冷清道:“封心魔,便是封了引起他心魔之乱的记忆,让他忘掉关于这一切的事,自然就神清一片。”   “你是说……你是说要用封思咒印?”辰月想起书崖上刻下的咒诀。   “嗯。”金呜极慢地闭了下目应声。   “金鸣仙姑,可还有其他法子?或是我们去请仙家帮忙亦可。这封思咒印太过霸道,用起来虽然不难,却极损仙德。”卓桑上前,冲金鸣拱手,一脸担忧。   金鸣神色不变,看着卓桑淡然地摇了摇头。   辰月犹豫了一阵,最后咬了下牙,看向金鸣,道:“金鸣仙姑,就按这个法子来。”   “你可想好了?用此咒印者,将受天雷业火一道,且若他日受咒者想要解开此咒,便必须要杀了落咒者方可。”金鸣看着辰月,眼中略有一丝忧虑闪过。   “嗯,我想好……”辰月点头,正张口说话,却冷不防背后被轻点两下,一股灵力侵入她体内,她到嘴边的话立刻止住,整个身子他动弹不了半分。   辰月大急,转动眼珠朝旁边去看,见卓桑眉眼微凝地从她身后走出,看了一眼石床上躺着的舒渊,又抬头看向辰月,目光深不见底,许久才道:“你当真为了他什么都不顾?”   辰月想说话,可用尽了全力还是发不出一字,只得用眼神瞟向闭目躺着的舒渊。   “好,我懂了。”卓桑淡淡吐出一句,还未待辰月看他脸色,只觉得眼前一黑,辰月就再也没了知觉。   还是那个梦,梦中辰月在琼花林中跳着舞,长袖飞绕,衣袂翻飞,满地的落花和着林间的花灵美到不真实。   辰月一直在舞着,她不明白为何而舞,可想要停下来却怎么也停不下,最后她流了泪,泪水落到地上,溅着满地的残花,化成了粉色的雾气升上村枝头,然后他看到一处镜幻画面。里面有两个背影相携而行,都是一身素袍长衣,在雪地里走着,周身大雪纷至沓来,很快将他们掩去。   辰月点足跃起,冲那画面伸出手去,却在手指碰到之时,一切都化为飞花散去,辰月感到一种撕心之痛,挣扎着要去追那些飞花,可整个身子却直堕下去,却又没有落在花林间。而是落进了一片黑焦暗林之中,四周尽是狞狰的黑焦石雕,如獠牙一般遍布四周,前方是一处如狼牙的伸出山岩,山岩高出平地数十丈,在山岩的顶尖之上,一个一身黑袍的男子身背对他而立。   风将他的黑袍高高扬起,在空中翻腾出一个极绚丽的图腾模样,一头长长的银发在风中凌乱飞舞,与黑色的袍和黑色的夜空交汇在一起,成了一道直剌入心底的剑,绝世霸气和绝世孤立的气息将他包围,似乎容不得谁靠近他一分。   辰月仰望着那个背影,感觉无比的熟悉,熟悉到他似乎就应该是自己的一部分,是自己的心或是自己的魂,可却又无比陌生,陌得不到她想不到他的容貌,不知道他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辰月移步朝前走,想要走这些去看他,那背影听闻身后有响动,头微微动了下,向旁边侧来,辰月立刻屏住呼吸看向他,却不料脚下突然伸出一只枯骨白手将她的脚腕握住,就在岩上那男子立刻要转过脸时,辰月被骨手狠狠拉下了旁边的黑色深渊。   醒来,辰月是在小仙居中,阳光正从格窗射进来,姬华和非衣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还有鸟儿的鸣叫声。   辰月拭了拭额头的汗,起身出门,见到姬华正坐在石头垒起的桌边一点一点地喂非衣点心。   “你醒了。”忽闻得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辰月扭头,就看到一身素色衣袍的舒渊正笑意盈面地立在一棵开得正好的桃花树下,如兰芝玉树,羞煞桃花。   “舒渊君。”辰月略有惊喜地出声。   “多谢辰月入妖界相救,大恩铭记于心。”舒渊走近辰月,拱手向辰月行礼道谢。   这是舒渊第一次如此直接慎重地叫辰月的名字,她不禁有些微懵,然后轻还一礼,道了句客气。   “你可还记得你是为入的妖界?”辰月试探地问。   舒渊皱眉,似在回想,最后又舒眉露笑,道:“竟不记得了,兴许是中了妖术,不过想那妖道中多有恶妖,估计是为了斩妖除魔吧。”   辰月垂眸,想到舒渊为三千宠大战群妖时的悲愤,再看他此时风轻云淡说不记得时的模样,一时竟有些不知应感到庆幸还是难过。   正在辰月垂首之际,舒渊不知何时抬手到了辰月侧脸,指腹轻碰上脸颊上那道小口,辰月惊得抬起头,她的脸就贴着舒渊的指拂过,留下一道温度。   “这伤,是在妖界时留下的吧。”   辰月诧然地看着舒渊,不相信舒渊的手竟碰上了她的脸。   “疼吗?”舒渊眼中含着怜惜看辰月。   辰月望着舒渊的眸子,此时那湿润莹亮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人,她不禁有些呆愣,然后微笑起来,摇头说不。   又和舒渊续聊了一阵儿,舒渊才将将辞别回自己的洞府而去,辰月立刻唤了姬华和非衣上前问话,问可知卓桑现在何处。   非衣摊着翅膀立在姬华的肩上,摇着小小的脑袋,道:“那日你们回山之后只见过他一面,后来就再未见过。”   辰月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些不对,那日金鸣讲明了,只有用封思咒印才可救舒渊,而自己还未来处及动手就昏了过去,现在舒渊已醒,若没有猜错,出手救醒舒渊的定然就是卓桑。   想到此处,辰月顾不得身上还有些不适,顺手招云,直朝三尊闭关的洞外去寻金鸣。   见到金鸣的时候,她正盘膝坐在大石上运息,辰月只得等了两个时辰,待到金鸣运息完毕她才上前行礼。   金鸣睁开眼见是辰月,并没有意外之色,略扫看了辰月一眼后,道:“你是来问卓桑之事吧。”   辰月点头。   “那日他让你昏睡过去后,取了自己的一滴血做引,对舒渊用了封思咒,我随后用了千凝山的独门法术为舒渊运息调养,现在舒渊只需好生调养半年,便可恢复如初,你不必担心。”   “那卓桑……”   “卓桑因用了封思咒印,受了一道天雷业火,我瞧他伤的有些重,有意让他交由我调养,不过他却只言让我将你送回洞府,自己独自离了千凝山。”   辰月略停了一刻,之后匆匆拜别金鸣,回到小仙居取了些可能用上的东西,然后告诉姬华和非衣让他们好生留在千凝山看门,自己匆匆回了清池。   清池是仙道中一处颇有圣灵之气的地方,可是却又是一极不像圣地的地方,整个清池没有一处草木,全是光滑的大石垒于地主上,没有一点生灵,唯一的一处活水瀑布,还是父尊用法力拟引而成,旁边的些冰花也都是又法术制成,为了有个装点。   其实,辰月还小的时候有问过父尊,为何清池会这样,为何父尊不换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待着。父尊都会眼神复杂地看辰月,告诉她其实清池以前也是个很美的地方,山清水秀,灵物甚多,每日花香遍山,落英缤纷。   “可为何成了现在这样?”   “因为,有位仙人在这里下了咒,除非天夙河满,天地逆道,东极清池再也不会长出一草一木。”   那时候辰月心里有些怨恨那个下咒者,觉得好端端的让一片锦绣美景没了踪影,真是可惜了。到后来活了数千年,便也习惯了这里的坦然,一目可望尽所有。   回到清池阁的时候,父尊正一手执卷,斜依在窗边闭目,丝毫未有老态的容貌,再配上一头白银长发,映着折进来的阳光闪闪发亮,辰月多看了两眼,觉得不论见过多少仙家,还是觉得父尊最有仙灵之气,不论怎么看都仙风道骨的不染一点俗尘。   “是回来取灵镜的吧,在左侧柜子上第二个格屉里,你将屋子好生打扫一遍,便可拿去用。”父尊并不睁眼,连姿势都未变,淡声地开口。   辰月笑应了一声,起身数着格子找到放着灵镜的抽屉拉开,就看到一块圆形宝镜躺在里面,镜面镶嵌在青乌相交的石刻之中,背部刻以蛇龙凤三物,麒麟为柄,遇手生凉。   辰月取出灵镜看了看,发现镜柄末端有一处小小的残损,那是她小时候用来折太阳光时不小心摔的。   收好灵镜,辰月如从前一样将清池阁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特意将父尊所住的屋子重新移了两株花木在盆中,放到屋窗下,最后才算完事,临出去时,目光又不经意落在了墙上一幅空白的画卷上。   那画轴是以南海黑精灵玉所制,画纸是以凤羽和龟甲再加百年灵力而浆制所成,水火不侵。这画轴自辰月记事起,便挂在父尊的屋内,却从来都只有一片空白,开始辰月以为是一张空画,直到后来一次辰月晚上来给父尊看自己做的小泥儿人时突然推门而入,才发现那画上是有东西的,可没等辰月看清,父尊已经挥袖将画迹隐去。   而那一次,也是父尊第一次对辰月发了脾气,让辰月整整三日跪于清琅山顶受烈日近炙之苦,最后辰月被晒到皮开肉裂,父尊才将她接回清池。   自那以后,辰月每次看到墙上的空画卷,就会莫名地感觉到心底的害怕,看都不敢多看几眼。现在,重新看到这画,辰月自然没了小时候的害怕,反而是多了很多好奇,左右瞧了瞧,辰月走近那画卷,从怀里取出灵镜照向纸面,然后曲指按于镜后,念咒驱力。   灵镜其实本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原本只是只放在父尊案上的普通镜子,可因为跟着父尊久了,每日听着父尊呤念道法,又得了清池的灵气,渐行修出了些门道,有了知觉。一日父尊早起梳洗,那镜子竟开口说话,求父尊成全他一两分向道之心,不再做个无知无觉的器物。   父尊念在它修行不易的份儿上,竟真的指点了他一二,如此之下,那镜子倒还真是勤加修行,过了几千年,竟有了通灵的本事,不仅能收录发生之事,还有了能开通幻道之力,只要在它面前出现的事物,稍加以灵力相辅就可再现,又或是可以在一些地方助驱力者快速移身到另一处想去之地。   辰月小心地将为镜对着白卷画面一路照下,随着她驱力越久,画上显了出些淡淡墨迹,虽然辰月的法力不足以冲过父尊在上面落下的封印道术,不过还是大概地看出了画是一个独立在满地野茫茫草地上的背影,广袖随风拂拭,长衫逶地,一手按于腰间纹佩之上,而让辰月在最后一刻忍不住微张了嘴的是,当镜光上移到那人脸部时,他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竟是元始天尊!只是,那画上的元始天尊还只是一派年轻子弟模样,未有现在的气势威严。   出了清池,辰月直接引镜驱法寻找卓桑的下落,找了一阵之后,镜中显现出一片水雾茫茫的地方,周围围以黑色焦岩,却任辰月怎么看也看不明白那是何处,所性不再多看,直接闭眼引诀从灵镜中移身过去。   等辰月再睁眼,已经身置在一片水雾萦绕间,她左右地瞧了瞧,发现是在一处高宽数百米的大洞穴之中,自己所立之处是一块突出的黑石,黑石周围全都是深青碧色。   辰月疑惑地四下张望,却并未发现丝毫卓桑的影子,以为是灵镜出了错,便又取出灵镜,正要再驱法查看时,忽然乍闻一声水响,前面的碧水之中突然立起一尊身影,竟是卓桑。   此时,卓桑一头乌黑长发尽数湿贴在两侧脸上,只露出了英气的眉和高挺鼻梁,双唇因为呼出闷憋的气而微微张开,现半身淹在水中得而知,而齐腰处的上身却全裸地立在水面,从侧脸垂下的发在肩上散了几缕,有几缕贴在正微微起伏的胸膛之上,格外撩拨心弦。   辰月见此,顿时感觉到喉头有些发紧,呆望了几眼后,微侧过头不再去看。   “早知道是你,我就不出来了,白白害我泡了半日的地气却在最后运息关头破了功。”卓桑见是辰月,脸上露出些笑意,可嘴上却是报怨,趟着水朝辰月走近。   辰月咧嘴微有尴尬地笑了笑,朝后退了两步,道:“不知你在运息,冒昧了。”   卓桑移步渐行走出水面朝辰月所在的焦石而来,虽见他下身是穿着亵裤,辰月却还是不由退了两步。   “你别再退了……”卓桑见辰月抬步后退,出声提醒,却已然来不及,只见辰月后退的步子一踩空,整个身子就朝后倒去。   辰月身子落空朝后,立刻心中大骇,欲施法稳住身形不至于落到水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眼前有影闪过,仰倒的身子突然被一只臂膀从背后圈住,她的整个身体被带着朝上,然后整张脸就贴上了一个炙热的裸露胸膛之上。   瞬间,辰月僵立在当下,四下寂静,只听着耳边胸膛之内心跳的声音。一时之间,如中魔咒,脑中闪现出各种熟悉即陌生的画面,如垂云雾,又似身置烈火,直到中的灵镜掉落到石上发出惊响,她才恍然醒来般,连退两步离开岩石,凌空立于水上。   卓桑看辰月突然推开自己退后凌空而立,脸上原本的神色有快速变幻,最后归于一笑,摊手挑了下眉,懒散地弯腰拾起岩上的灵镜瞧了瞧,伸手递还与辰月,道:“我去换身衣物,你在外面待我片刻。”   辰月接过灵镜,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寻着出口的地方而去。   出了洞口,辰月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山顶,山下群峦起伏,白色云雾连绵不断地将群山掩映其中,只偶尔几处较高的山峦露出山尖,看起来似是云雾中的岛屿。   辰月立在山上四下望了一阵,卓桑才款款从洞**来,此时他已换上一身紫色锦袍,配以黑玉冠束发,衬得他眉目更显俊美异常。   “这里是云海天,可美?”卓桑迎风而立,看向辰月。   辰月点头。   “我接到父王传音,要我回宫小住几日,你可愿随我一道去清水龙宫走走?”   辰月想了想,她此行本是担心卓桑在救了舒渊之后会伤的太重,前来查看的,不过此时见卓桑,风姿依旧,且还有回龙宫探亲之心,心中的担忧基本放下,就没想着再留在卓桑左右,便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还是先行回千凝山吧。”   卓桑神色未改,依旧笑得泰然风流,道:“等我在外面玩够了,就回千凝山。我不在,就劳你照顾非衣了。”   辰月心想,非衣本就是她带出来的,何时照顾非衣这话需要他说出来了,面上却笑着点头,然后顺手引了云离去。   第九章:赤魔血脉   见辰月御云而去,直到身形全都被眼前的云海淹没不见,卓桑脸上的笑意才消失,只见他忽地眉头深拧,双目一红,捂住胸口连退两步,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落在面前的地上异常剌眼。   “你这是何苦呢,明明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却还在她面前装作丝毫无事。”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忍传来。   卓桑迅速扭头,只见一身红色衣衫的瓷魂正立在后面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后面,满脸担心是看着他。   “瓷魂,你怎么会在此?”卓桑意外地看她,面上努力露了些笑意。   “我给你们的珠子其实是琉香珠,上面的香气是我独制的,我可以寻着香气知道你们到了哪里在。”瓷魂抿着嘴低了下头看地上。   “你一直在跟着我?”卓桑问。   “哪有,我先去了东华山,找了东华仙君的儿子,我去问他为何要退我的亲,然后又去人间转了一圈,最后才想着来寻你。”瓷魂撅嘴说到。   “你即已去过东华山了,那还不早些回鬼府去,省得鬼王寻不到我,要将天地间闹个遍。”   “不要,我不要回去。”瓷魂甩袖拒绝,停了一下之后,看向卓桑,小跑着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胳膊,道:“你现在重伤,我照顾你吧,而且……而且你忘记了吗,你还欠我一件事未完成,我怎么可能放过?”   卓桑笑,却引来两声闷咳,瓷魂赶紧一手扶着卓桑,一手从腰间随身带着的锦袋里取出一只瓶子,倒出一黑一白两粒药丹给卓桑服下。   卓桑心里一边想着辰月在他运息疗伤的最后关头出现,让他将所有的气血逆流回体内真是伤他不浅,又自己连连运气调息了几下,才勉强压住胸口涌动的血气,伸手扶住瓷魂的腕,笑道:“此事你知我知便是,不要讲出去,否则我可丢脸了。”   “这有何丢脸的,你不过是怕辰月姐姐知道了难过而已,别当我什么都看不明白。”   卓桑笑着,眼里闪过一抹涩意,转身晃着步子回了洞中。   辰月回到千凝山的时候正好夕阳待尽,晚霞将整个千凝山都映成了一片绯红的灿烂颜色,辰月先去了趟朝乾殿,再折回小仙居,却在她还未御云落下之际,就看到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男子立在小仙居外的檐柱下。   眉目如画,雌雄莫辩,端端地一身美貌立于夕阳之中,正是东华山的凤渝。辰月一看清他,立刻心中叫声不好,折身就欲离去,却已然晚了。   立在小仙居外的凤渝远远地看到辰月御云归来,止不住喜上眉梢,笑着迎出来叫辰月的名字。   辰月不得不再转身继续朝小仙居而去,一派若无其事地笑着落在地上,道:“原来是凤渝君。”   “辰月,我等了你好久,你再不来,我就要回东华去了。”凤渝有些委屈地冲辰月开口。   辰月心想,早知如此,她定要再晚上数个时辰再回来,面上却不能直言,只得笑笑。   “不知凤渝君来千凝山,所为何事呢?”辰月客气地问。   “辰月,我已然退了鬼王的亲事,前来千凝山是为了寻你商讨迎娶之事,你且说说你要何聘礼,又要何样婚宴,你说了我便回去准备。”   一听到聘礼婚宴之事,辰月立马感觉头被绕了两个大圈,晕到不行,伸手就朝旁边开着花的一株植物上摸过去,却不料花未碰上,倒是让花枝上的利剌给扎破了手指,让她一声轻呼。   “辰月……”那凤渝本就是个阴柔多感的性子,见到辰月手指被扎破,立刻眉心一皱,赶紧伸手将辰月的手捧过,从袖里取出一块白色的帕子给她拭了血,然后边吹着边又要取药给她上。   “凤渝君,只是一丝小伤……”辰月哭笑不得地看凤渝,想要抽回手,却奈何凤渝握得紧,根本由不得她收回手。   “看吧,我早就说过,这是来抢姐姐的,你不信。”那厢,非衣和姬华两个蹲坐在阶上看戏。   “可那不是个女子吗?”非衣有点不服气地扑动翅膀。   “人家那叫俊秀美貌,也就只有你这对小眼睛才会将人家认成是女子。”姬华不屑地鄙视了非衣一眼,然后托着下巴看凤渝,止不住眼睛发亮。   “原来,你就喜欢这样的男子?”非衣看着姬华,飞起来落在她肩膀上。   “自然是喜欢,你瞧瞧,多俊美,多养眼。”姬华压根儿没有看非衣,目光依旧盯在凤渝身上。   “那若是哪日,我比他更俊更美,你待怎样对我?我可不要你冲着我流口水。”   “你若哪日能有这等风姿,我就再不欺负你。”   “你还要嫁与我。”非衣跃起来,扑着翅膀飞到姬华面前。   姬华伸手拍开挡住她视线的非衣,嘴里胡乱地应着,道:“行行行,不过可惜你就是只小麻雀。”   “哼,我是羽鸾。”非衣异常不爽地冲姬华哼了哼,扑动翅膀拖着已经长到比身体还要长上几分的白色红纹尾巴离去。   自打上次在在天夙河岸姬华救了非衣,非衣便一改从前厌烦姬华之态,每日都要来找姬华玩上半日,虽然多半时候都是两个在斗嘴,可非衣却似是越来越黏糊姬华,每日跟在姬华后面飞来飞去地说话,那劲头比当初粘舒渊和卓桑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华起初是不太搭理非衣的,后来渐行的也不再跟他计较从前,每日帮非衣洗澡喂食,有时还带它到千凝山顶去晒太阳,将非衣照顾得毛发光亮,比刚入千凝山时整形胖了一大圈。   打发走凤渝是在半个多时辰之后,辰月要不是感于小时的交情,加之他又确实为自己得罪了鬼王,她早就忍不住动手将他赶出千凝山。   最后,辰月被凤渝缠得不行,只得松口推脱说自己累了,然后连连施了法术移身退开凤渝,迅速闪进了小仙居中。   凤渝在门外立了一阵,又说了几句改日再来的话,然后才将将离去。   看凤渝离去,辰月才长松一口气,招呼着姬华和非衣说了会儿话,散了满头长发,合衣躺在榻上休息。   一觉睡得半醒半迷,似乎有很多影像从辰月脑中闪过,可却又怎么也看不清,醒来便是额头集着细汗。   辰月看外面正值明月中天,姬华和非衣都在旁边的阁屋里睡着,自己便也未打理发束,披着一头长发,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御了云在千凝山上随意而行,一会儿看看山中夜景,一会儿看看山下,不知不觉地辰月竟到了千凝山顶。   辰月看着那棵在夜空中散发着晶莹光亮的青虚树,缓步走近树干,仰望着满树莹亮光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青碧的树干,却不想那树竟在辰月碰到之际抖动了两下。   “哪来的小丫头,你怎么可以调戏我这个老人家呢。”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自树干中传来。   辰月大惊,退后一步,在周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抬头看摇晃着的粉红树叶,月光之下美到不知如何形容,最后才发现竟然是青虚树开口说话了。   “你竟可以说话。”辰月看着青虚树,意外地问。   青虚树的枝叶哗哗一阵乱响,枝叶长伸了几分,似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又恢复原貌,同时有一双似是眼睛的东西从树干之中生出,却在睁开看到辰月之际,原本摇晃着枝叶的树突然停了。   “是你?”青虚树意外地惊问。   辰月侧头,不解地看灵虚。   “一千万年了,没想到老生醒来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你。”青虚树笑。   “一千万年?”辰月一头雾水。   灵虚见辰月一直满目不解,略有停滞之后突然闭上了眼,然后随着一声轻轻地唰响,青虚树下一只爬根突然如蛇一般立起,迅速绕上了辰月,最后在辰月的头顶发出淡色光泽,一阵盘旋。   末了,青虚树慢慢收回爬根,再次睁开眼,眼中却是一片复杂,许久都未说话。   “你还没有回答我。”   “冤孽,唉……一千万年了,还依旧是冤孽。”青虚树的叶子突然簌簌落下,漫天的粉红色透明叶子被月光照映得虚幻不实,辰月立在其中不知所措。   “你且去吧,以后的路,不论正邪,都已由不得他人,一念成仙,一念成魔,望你好自为之。”青虚树叹息地出声。   “我……我怎么了?”辰月突然感觉到心中升恐慌,却又不明白为何恐慌。   “去吧,不要再来这里,待到天夙河涨,日月同明,若你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来找我。”   “我……”辰月想要再问,可青虚树却闭上了眼,然后随着树身边刮起大风,辰月被这大风卷起,直朝身后的石下落去,青虚树上满枝粉红色叶子也随着风连天落下,夹杂着拂上辰月的脸和身,最后她眼前的一切被这粉红的晶亮全都掩盖住。   辰月惊醒后猛然睁眼,眼前的视线闪了闪,她才发现自己是在小仙居的榻上,此时她一身白色流纱长裙斜侧着身子,支着一只胳膊在榻案上小寐,黑发长长地垂在身侧,阳光从门口射进来,在地上落出一片白色,有两只谷鸟儿在门下跳着觅食。   辰月扶了扶额,收回支着额角的手从榻上坐起,却忽闻得有一个温润的男声身旁边传来。   “正巧画完,你便醒了。”舒渊见辰月起身,笑着落下最后一笔,反手将毫笔放于笔架之上。   辰月坐起身子,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到一身素色仙袍的舒渊正立在桌案前,阳光从桌边的窗中折射进来,映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眉目温和,俊朗非凡,那一置笔的小小动作都似是无限风流。   辰月意外于舒渊竟会在此,脑中还想着方才那一个梦,不似是真,却又似是真。   “昨日去南极仙翁那里,正巧遇到岛上千年一开的紫桃花初放,花色艳丽异常,心想你定会喜欢,回来的时候便向南极仙翁讨情折了一枝,你瞧瞧可喜欢。”舒渊笑着缓步从桌案后走出,顺手指了指房间左侧的琴案,就见九弦琼音琴边,一只银白琉璃瓶中一枝紫绯色桃花正灼灼而立,见那桃花周身萦绕着些光泽便可看出是被人落了法术的。   “真美。”辰月起身,走近那桃花,伸手触了触花叶,满目欣赏。   “我落了仙法在上面,只要我还活于天地之间,这桃花便永不凋谢。”舒渊走近那桃花,也是满目怜爱,伸手欲去碰花叶,却正好碰上辰月收回的手,指与指擦拂而过。只一瞬,却似是有羽毛从辰月的心尖拂过,勾起一阵痒意。   “小仙居外也种了桃花,虽比不得紫桃花之名贵,却是我刚来千凝山时亲手种的,昨日瞧时开了几枝,不如折上一枝你带回到洞府去置着。”辰月抬头,笑着冲舒渊开口,提裙出门,踩着满地的青草细花走到一株一人半高的桃树下,挑了枝半开半含的桃枝折下,然后闭眼曲指同样引诀落下仙法。   “礼尚往来。”辰月回身将桃花递与舒渊。   舒渊眉目温和地含笑看辰月,轻步上前,伸手接过辰月指间的嫣红桃花,眼中盛着的温柔笑意,映着那桃花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舒渊手握桃花笑,道:“我定当好生照料此花,与我同寿。”   辰月微笑,欲启唇说话,却忽然闻得千凝山朝乾殿处处传来宏响,紧接着有群鸟从朝乾殿周围的林间腾飞而起,强风刮动山上的树木,发出如潮水般的沙沙声,原本日朗云疏的天空似是在瞬间乌云四涌,不一会儿便遮去了日头。   辰月和舒渊看向朝乾殿所在,不约而同地敛了脸上的轻松笑意,相互一对眼神后,招了云急身朝乾殿而去。   到达朝乾殿时,天上已经再没了一丝阳光,乌云如倒悬在天空的藤蔓纠缠连结,快速涌动,一时之间像是突然天黑了一般。   辰月和舒渊见一落下,就看到了一身金色长袍的金鸣和幻成一个中年魁梧男子的金兽立于朝乾殿门两侧,神情凝重而肃穆。   见到辰月和舒渊,金鸣上前一步,抬手示意进殿,道:“灵宝天尊在殿中,你们快些进去。”   辰月和舒渊匆匆冲金鸣行过一礼,连忙进殿,就看到右侧的蒲团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着太极大印素色道袍,长冠束发的英气男子,便是在三尊闭关之时见过的灵宝天尊。   “你们来了。”闻得有入门之声,灵宝天尊睁开原本闭着的双目,一双炯然有神的慧目显了出来。   “弟子见过灵宝天尊。”辰月和舒渊冲灵宝天尊跪下行礼。   “不必拘礼。”灵宝天尊抬手示意免礼,又接道:“我们三尊本在闭关之中,却昨夜观得星图异象,得卜北海之岸有赤魔尊者之血脉降世,为防来日妖魔作恶,三尊合力为我拟身至此,代传元始天尊之命,着舒渊前往北海之岸斩魔。”   “敢问尊者,那魔尊是何来头?”舒渊拱手详问。   “那魔尊乃是上古魔尊赤颜当年被诛之时残留在天地间的一滴血气,却不想竟历经千万年,被一邪物吸食后凝成形体重降世间。”   “魔尊赤颜?便是当年与苍华龙神和天玄神女在天夙河岸大战,引得天夙河泛滥的上古魔尊?”舒渊皱眉相问,眼中神色凝重。   灵宝天尊看着舒渊,闭目点头,道:“便是他,、此行必要斩杀魔尊,否则待他恢复功力重出世间,便是我们三尊出关联手,也不一定能将其制伏,那时天地之间将重蹈千万年前,诸神历劫,天地逆道之况。”   “是,弟子明白。”舒渊又一行礼,沉声应下。   “此物是三尊合力所制万灵丹珠,集天地之灵气所成的虚丹,那魔尊邪魔之气甚重,你带此丹在身,可免被魔气侵心。”说着,灵宝天尊摊开手掌,见得里面有一粒闪着白色光亮如珍珠的珠子。   舒渊上前,伸手从灵宝天尊掌心取过万灵丹珠。   “如此,降魔之事便交由你们了。”灵宝天尊翻手合于胸前,低头合眸,随着一句话落,他周身散发光芒,拟成的身形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只空空的蒲团。   灵宝天尊消失后,立在门外的金鸣和金兽都走了进来神色淡然地走近辰月和卓桑,然后突然向他们拱手行了一礼,辰月立刻大惊失色。   “我等还要归位为三尊护法,千凝山就交由你们了,兵器阁中有各类上古神器,可以自行挑选。”金鸣立起身开口,你上依旧是平日的淡然神色,可眼中却多了丝担忧。   “我等为千凝山弟子,此事自当尽力。”未待辰月和卓桑开,忽然闻得殿门外有声音传来,殿门处人影闪过,一身紫衣的卓桑走了进来。   “如此甚好。”金兽出声,然后冲金鸣看了一眼,脚下同时升起云团,御行出门朝三尊闭关之处而去。   第十章:青峰斩魔剑   金鸣金兽离去,三子也不多耽搁,去了朝乾殿后方的兵器阁,那兵器阁是以赤黑色岩洞为底,后经雕琢而成,打开机关石门进入,就看到中间有一池赤红色流动的浆水池,浆池之上全部是凌空的各色兵器,刀剑戟茅,斧勾叉棒,样样齐全,而且从那些兵器自身发出的气泽来看,全都是神器。   舒渊走近那浆池,仰头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悬在最高处的一柄剑上,那剑长约三尺有余,以雕龙为柄,剑锋比平常的剑要略宽一点,却比平常的剑要薄,剑身上绕萦绕着青色寒光。   舒渊仔细看了那剑几眼,猛地跃身伸手将那剑握住,却不想那剑竟似是有知觉,在舒渊握上它之际,从原本悬着的地方飞开,然后开始在空中乱舞。   见此,舒渊嘴角微笑,顺着剑力在空中几个翻跃,贴着剑身转过半圈,然后以腕力控制剑式,在空中连舞几招,最后以一招飞龙回首将剑松手抛起,自己旋身曲指在那剑身之上落上自己的刻印,又在剑落下之际果断地伸出右手接住,以左手食指和中指贴着剑身,压住剑身激荡的剑气,由剑柄直至剑尖滑下,所到之处剑身皆泛白光,发出清响。   “好一把青峰斩魔剑。”一直静立在辰月身边的卓桑见此,忍不住感叹出声。   “你是说这是……”辰月闻得剑名,意外地侧头看向卓桑。   相传,青峰斩魔剑其实之前只是一把普通的剑,是被神铸剑师鬼悸花千年时间铸成的一把斩魔剑,却不想在最后时刻因为多溅了一勺水到剑锋上,神剑变成了铸坏的一把残剑,在青峰铸成之日,鬼悸就欲折毁青峰,可那剑刃却不小心划破了鬼悸的手,因为沾了鬼悸的血,青峰竟然开口言话。   他求鬼悸手下留情,并承诺原意日日悬在剑山入山,为鬼悸守候剑山,莫非剑山毁崩,生生世世,都不离一步。   鬼悸见青峰意诚,犹豫之下还是破了‘残剑必毁’的例,为青峰制了鞘,取名曰青峰剑,将它悬与剑山入口。   过了数千年,青峰剑一直都悬于剑山入口,直到一日遇上两个从海上仙岛路过剑山的上仙,那两个上仙醉得一塌糊涂,走在剑山时就席石而睡,入了仙梦。   却不想,夜半急雨,那两个上仙却并未见醒,青峰一时好意,散了周身法力为那两位上仙遮雨。再后来,两仙醒来,知晓了青峰剑的遮雨之恩,为了感谢它,便入剑山用宝物同鬼悸换了青峰剑,两仙又各取自己的精血为溶,请鬼悸以法力重修了青峰剑的残缺。   青峰至此才知道原来那两仙竟然都是仙道高人,一位是后来的父尊,另一位是后来的元始天尊。青峰重修,变成绝世精良之剑,成为父尊的佩剑,直到千万年前上古魔尊赤颜作乱,父尊又将此剑转交与元始天尊,无始天尊执此剑除魔卫道,成就了后世仙道。   “那是……”正当辰月看着舒渊手上的青峰感叹时,忽闻得卓桑略有疑惑地问了一声。   辰月和舒渊顺着卓桑的目光看去,只见在剑浆池赤红浆液的中间,竟然还泡着一柄似剑非剑的东西,说是剑那是因为它的大体形貌是剑,说它不是剑那是因为,它只有一半,赤黑的剑锋从中间折断,没了下半部分。   “那是……那是宿斩!”辰月在看到那半柄残剑时,突然脑中惊跳出两个字,然后就是眼睛有被剑刃划过的疼,让她不敢直视那半柄泡在浆池中的剑。   “宿斩?就是传闻当年斩杀赤颜的那柄宿斩?”舒渊惊诧地回头看辰月,辰月的目光再度落上那半柄残剑,却又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了。   从兵器阁出来,半个时辰后,舒渊只身前往北海之岸,接下来几日,千凝山中阴云密布不散,各处仙山仙岛接连有仙家至达千凝山求见三清天尊,可都因为三尊正在闭着的紧要关头而未见成,最终众仙家在朝乾殿大议会,各派商议之后挑选了十几位各派弟子中较为佼楚之士组成了一只援队赴往北海之岸为舒渊助战。然后都各种回去守得自家安宁,希望舒渊能一举将魔尊斩杀。   辰月和卓桑亦开始在千凝山中布下阵法,以防妖魔乘机在千凝山中作乱,同时为防天有异变,辰月和卓桑约好轮流在朝乾殿中守夜,连非衣和姬华都未闲着,被派往山下人间查看情况。   接连五日,天色一直阴暗异常,第六日午时,忽见得空中有如巨蟒腾蛇般的闪电划空,然后就是惊天震地的雷响,坐在朝乾殿中的辰月,隐隐感觉到地面都在颤动,旁边置于案前的灯烛瞬间熄灭,飓风夹着呼啸将朝乾殿中所有的门窗瞬间尽数吹开。   辰月咬牙起身,顶着强大的风力走到殿门口,看见在天空南部出了一团赤黑色阴云,那云在空中炸开,然后掀起高高的云浪,直朝四周散开,同时那阴云中心伸出如龙卷风一般的风眼,朝地下伸去。   “不好,是魔王长成了。”见天生异象后急赶而来的金鸣柳眉深拧地望着天边。   “那会如何?”   “若说魔王未长成之际,只需用三分力将其斩杀。那么,待到魔王长成,便是用十分力,也不一定能将其斩杀。”   “那舒渊……”辰月立刻心头一紧。   金鸣的金色长衣被风高高吹起,微仰着头看天空,眼中即是担忧又是茫然,道:“此时他和魔王已然交锋,若非其中一方战败被斩,战事不会息下,已不是外力所能控制的。”   又是三日,异象连连,从凡间回来的姬华和非衣告诉辰月,人间此时正值***,有许多地方出现了灾情。   入夜,辰月独立在朝乾殿外,看夜空中时而显现的闪电,知道那是舒渊与魔尊交锋时带出的,心头只觉得担忧万分。   “若是此行应战魔王的是我,你可会这般为我牵肠挂肚?”不知何日出现在身侧的卓桑轻问。   辰月回神,侧头看了一下卓桑,挤出些笑意,道:“自然,你我本是同门。”   “仅至于此?”   辰月微愣,看着卓桑没有说话。   卓桑看着辰月,许久才一笑,转身负手看向天边不再说话。   第十日,清晨。   辰月被一道直剌入殿中的强光惊醒,忙从蒲团上立起,奔至殿外,见到原本被阴云笼罩的天空,从中间正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间有白剌剌的光直泄射下,随着云层之间的缝隙越来越来越大,天地之间的光亮越盛。   就在这万丈盛光之中,一个身着银甲,手执青峰长剑的身影渐行显现,朗眉星目,气度卓然,踏云而来之际,仿若有天地皆是身下的王者之气。   “舒渊。”辰月急步走下殿阶迎上落下的舒渊。   舒渊落在朝乾殿外,扬手将青峰剑收起,然后冲辰月露出微笑。   辰月亦笑,正欲张嘴说话,却见得在舒渊微笑着的唇边有一缕血迹流出,然后舒渊闭眼朝前扑倒,幸好辰月迅速伸手将他扶住,舒渊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辰月,魔王已斩杀,我回来了。”舒渊虚弱地伏在辰月的肩头喃言一句,然后重重昏睡过去。   “舒渊,舒渊……”辰月扶着舒渊急忙叫起来,可舒渊却如软泥一般再不动一下,隐隐有黑气从他的眉尖萦绕。   “他中了妖毒,快带他入殿。”匆匆赶来的金兽伸手将舒渊扶过,半抗着就直入朝乾殿,然后盘膝将舒渊放下,再从腰间取出一粒赤红丹药给舒渊服下,不到片刻舒渊呕出一大口乌血出来。   “百清丹也只能暂时压制住他体内妖毒不发,可并非长久之计。”金兽扶着舒渊的肩让他坐稳,粗犷的脸上显得皱云一片,那模样看起来别提多难受。   “那要怎么办?”辰月急问。   “眼下三位天尊皆在闭关,这……”金兽面露难色。   “不妨让老生瞧瞧,如何?”正在辰月和金兽难为之际,忽闻殿门处传来一个温和的老声。   回头一看,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发须皆白,身形佝偻的老翁,脸上皱褶横生,眼睛几乎被眉上的皱纹压到看不见,鼻头散塌,牙齿脱落了数颗,留下空空的牙洞,不过好以那老翁笑容可掬,倒丝毫不觉得他讨厌。   “这位……这位莫非是医仙散翁?”金兽盯着殿门口的老翁看了一阵,才拍着额头细声发问。   “正是。”白发老翁点头,摇晃着步子进殿,金兽闻得他肯定回答,立刻一个健步迎上去,将他扶着连连叫太好了。   辰月是清池时听闻过医仙之名,据闻他本是一株灵芝,修行得道后成仙,一身医术可医万物,只是向来行踪不定,特别是近万年来经常下凡间度日,少了与仙友之间的来往,便更未有谁知晓他在何处。   眼下能有医仙出现相助,辰月即惊喜,同时亦是疑惑不解。在医仙为舒渊查看之时,辰月下意识地朝门口处瞧上瞧,只见到一个紫色衣袍的袖角一闪而过。   在给舒渊探脉摸骨之后,医仙的眼睛闪闪发亮,看着昏迷的舒渊连连惊叹,道:“好精骨,好仙根,此等灵子,来日必然统领天地呀。”   辰月和金兽皆看医仙,似是不解,又心中微有汗颜,此时不是应该先看伤情么?何以还摸上骨了?   医仙见如此被盯看,才略收了脸上的惊喜欢之色,伸手捋了捋白胡须,咳了咳道:“他虽精骨极佳,仙根灵种,但却身种妖血之毒,欲救他醒转,必须七祥草不可。”   “何为七祥草。”金兽抓着头皮发问。   “七祥草,是要祥日、祥月、祥时、祥地、祥水、再加上祥瑞之光和祥愿而生成于天地之间的灵草,因七祥草汇集天地之灵气,再加之需以祥瑞和善之愿为其培魂渡修,是天地间最难得的灵物之一,虽可解天地间任何一种毒,增加百万年修为,却从未有谁能取得此草。”医仙感叹到。   “多谢医仙指教,烦请医仙暂居千凝山,待辰月取来七祥草,再救治舒渊。”辰月并没有多少犹豫,拱手冲医仙行了一礼,然后跑着出殿,急忙朝小仙居回去。   回到小仙居,尚未进门,辰月便唤着姬华和非衣,让她们赶紧翻找翻找,将灵镜给寻了出来。   姬华和非衣从未见过辰月如此惊慌,将灵镜送到辰月手上手,都立在旁边看着她不说话。   辰月也并未多向姬华和非衣解释,自顾地将灵镜放于面前,曲指捻诀在镜中搜着关于七祥草的东西,可搜了整形一圈,镜中还是空茫茫一片,再搜了两回,还是空茫一片,辰月气得险些要将灵镜丢出去,那灵镜连连求饶,辰月才将它丢与姬华不看。   “辰月大人,七祥草本就是超出天地之道的灵物,所在之地亦地至祥之地,我虽可窥得些天地之道,但这类灵物是万万不能的,若您执意要寻,不妨去天月台瞧瞧。”   辰月闻声,先是停了一刻,然后反手一挥袖,起身直朝天月台而去。   天月台,其实只是一处普通的白玉月台,无甚华美之处,可那台子上却有块通天彻地的洞明镜。   相传,只要对洞明镜许愿,又愿意付出相应代价,便可从镜中见得世间万象,不过那与洞明镜做出交换的代价是同许愿者所要的东西价值等同,所以也是极少有谁愿意与之做交换,久而久之那天月台就成了个荒台。   辰月到达天月台,走到那块约有人高的水银镜前,先拭了拭上面的灰尘,然后那镜就闪起了水纹似的光。   “我想知道七祥草之所在,请镜神指点。”   “你要拿何物与我交换?”一个雌雄莫分的声音响起。   “辰月周身之物,可任凭镜神取去,清池之中任何神器亦皆可。”   “不,我要你一滴泪。”   辰月愣住,看向如水面的洞明镜,却只见到水纹之中自己的脸,犹豫了片刻之后,辰月以灵力驱法,将一滴泪从眼中引出,结凝在手心之上朝洞明镜递去,却不想那泪在碰到洞明镜之际,乍然溅碎开来。   “我要你的至情之泪,不要这等虚水。”   “至情之泪?”   “待你至爱,至痛,至悔,至明之时,落下的一滴泪,才可称之为至情之泪,而当至情之泪落下之时,便是你消失与天地之时,若非天道逆转,不得改变。今日,我允你之愿,他日我便必将收到你的至情之泪,你还想要许此一愿吗?”   “我……要!”   洞明镜不再出声,镜面闪出微光,水纹拂动之后显现出一片罩着白云的平地,上面独立着一个背影,旁边的一处暗紫色石岸上,赫然长着一株色彩不停变幻的七祥草。   “东极冰镜界,有一株培育了近千万年的七祥草,是当年魔界护法尘风种下的,正是你所需。”   “多谢镜神。”辰月行礼谢过,转身御云而去,洞明镜闪了几下,恢复了常态。   从天月台到东极冰镜界,辰月并未花费多少时辰,入了东极冰镜界,辰月才发现这里竟空无一物,四下皆是茫茫一片白雾色。   在冰镜界中走了好一阵,正待辰月要先行退出去,取些可分辨方向的法器再来时,却远远地看到了前面有平立在地面上的影子,近前几步一张望,可不正是在洞明镜中看到的那石岸,长在上面的七祥草正变幻着这各的光。   在辰月渐行走近七祥草之际,忽闻得有个中沉的男声自前方传来。   “仲河,是你来了?”   辰月抬目看去,见到前面白茫茫光影之间,似有一个修长的身子,只是他负手背立,除却看清他一头蓝发束于头顶,身着白色长衫之外,虽在说话之际微侧了头,却依旧看不清他的长相。   “你是尘风?”辰月有些意外,想不到魔界护法,竟会是这样一个儒雅男子形象。   “怎会是女子?你不是仲河。”尘风的声音微异。   “我乃千凝山辰月,此来欲求七祥草救命,望……”辰月禀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开口,却不想才说一句就被尘风一甩袖打断,道:“我数百万年种七祥,为的便是能等到仲河,你说救命便要来取?笑话!速速滚出去!”   “那么,便得罪了!”辰月其实早料会如此,迅速从袖间召出青鸦边护住自己,边直朝七祥草所在伸手。   “哼。”尘风大怒,甩袖侧身,一招直探辰月胸侧,辰月翻腕将青鸦匕剌出,却奈何尘风法力强大,让辰月几欲松掉青鸦匕。   眼见辰月要被尘风扣上心脉重伤,尘风却在见到青鸦时眼中闪出惊骇神色,急速收招翻身侧跃落在旁边,背对着辰月问:“这‘问情’怎么会在你手上?”   “问情?”辰月连退数步站稳,看自己手上的青鸦疑惑,后道:“它是父尊所赐,名曰青鸦。”   尘风闻得辰月之言,停了一刻后,忽然仰首大笑起来,道:“青鸦?情哑?他竟为它改名至此?”   然后,又在辰月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尘风突然发力,侧身移身,广袖翻飞间他已然一伸手,果断地将那七祥草拔起握在了手中。   尘风手握七祥草,目光悲愤地看着,道:“仲河,我已为你在此守了近千万年,你竟还不肯原谅我,你好狠的心,好狠!如此,便是我一心痴妄,我毁了这七祥草,再去寻你问个明白!”   辰月闻得尘风要毁了七祥草,立刻大惊,欲出手阻拦,却被尘风一甩袖挡出了数丈,又被尘风一记掌力击在胸口,让她险些呕血。   眼看尘风急速前行,要出了冰镜界,辰月顾不得其他,拼着剩余气力,曲指捻诀,却不料忽地眼前几束光影急急速闪,原本正要出了冰镜界的尘风硬生生被打退了回来,白茫茫的光景中,一个身着紫袍的身影从天而降。   “卓桑!”辰月喃念。   卓桑看向辰月所在,急速飞近,扶手将她欲倒的身子揽住,轻笑道:“看来,我来的倒正是时候,凡人英雄救美的戏码,我今日撞上了。”   辰月笑,却扯动胸口一阵微痛,忍不住轻咳两声。   卓桑见此,又微闪着目光涩笑一下,道:“为了舒渊,你可真是连性命都拼得,我都忍不住生出妒意了。”   辰月张口欲言,却被卓桑示意止住,然后眼前有紫光一闪,被重重困意压下失了清明。   “辰儿,这天地间的东西,你若想要,我便取给你。”   第十一章:鬼王接任   等辰月再次醒来,她已经是在小仙居中,姬华眼巴巴地侯在旁边看着她,阳光斜斜地从窗台照进来,一切再熟悉不过。   见辰月醒来,姬华立刻叫了非衣去朝乾殿报个话,辰月细问了姬华几句,方知三尊已然出关,舒渊经由七祥草和三尊倾力出手,不仅除了妖毒,还多了百万年功力,成了天地间现在一等一的大消息,仙家都言舒渊真乃天定双仙命格,机缘造化天成。   同时,辰月从冰镜界中斩杀尘风,取得七祥草之事亦传的甚大,都言千凝山**了位能干弟子,竟能将上古魔尊护法除去。一时间,舒渊和辰月名声大振,俨然成了修道之中新秀领军。   接连几日,千凝山中多有仙家前来,一是为贺三尊出关,二则亦是欲亲见舒渊和辰月,舒渊应付十分得体,辰月则不太有力气应付,所性借口元气有损,留在小仙居中休养。   辰月自醒来便一直在回想自己做过什么,却只记得自己进入冰镜,之后什么都记不得,姬华猜说许是同尘风激战留下的毛病,辰月最终只得安慰自己是如此。   闲散了半月,舒渊每日都会来探望辰月,言语甚是关切,辰月心里很是受用,却又每每感觉有些隐隐的心疼在某处游离,夜间亦是梦境连连,却又醒来从不记得梦了些什么。   一日大清早,辰月还懒懒地躺在榻上不肯起来,非衣衔了一纸请柬落到榻边。   辰月信手接过翻开,本以为许是哪家仙府的宴会请她去凑个热闹,正欲让非衣拒了,却不想看到的竟是前任鬼王归寂,新任鬼王登基大典。   辰月从榻上坐起,许久才回过神,叫了姬华进来帮他梳洗,换了身较为得得体的衣服后直朝着朝乾殿去。   朝乾殿中元始天尊正闭目入定,辰月不敢打扰就立在殿外候等,直到将近正午时分元始天尊才睁眼唤她进殿。   元始天尊已然猜到辰月来意,便直接道:“鬼王虽行事有些诡异无章,却也是上古老辈,亦未做过大恶之事,你去鬼界观礼,并无大碍。”   得了元始天尊之允,辰月行礼退下,看了看时辰之后先回清池,本想先向父尊告知一声,再取了较合适的器物当贺礼,可整个清池寻了遍也空无一影,连父尊墙上那幅画也不见了。   辰月觉得有些不对,可又因要在日落前赶到鬼界,便只得匆匆携了贺礼离去。   一入鬼界,刚落到黑邪江边,辰月便忍不住心中暗呼一声路窄,可想要闪躲已然晚了。只见东华山的风渝正领着两个弟子迎面款款而来,似乎也是为鬼王登基大典而来。   “凤渝君,真巧。”辰月避不了,只得表面淡然地招呼。   “辰月,许久不见,闻得你在冰镜界中只身斩杀上古魔界护法尘风,佩服!”凤渝竟一改从前的阴柔性子,说起话来爽朗异常,看着辰月也再没了那时的泪眼蒙蒙,似是只见着普通熟者。   “侥幸,侥幸!”辰月虽心里惊异,面上还是一派祥和应声。   “都是来参加大典的,不如一起去鬼府王殿?”凤渝侧手询问。   辰月略有犹豫,末了还是摇摇头,道:“我尚有些私事需办,凤渝君不妨先行。”   凤渝点头,丝毫没有不满地抬步前行而去,只留下满腹不解的辰月。   “他被东华仙君下了断情药,不再纠缠你是自然的,你不必觉得是魅力下降。”不知何时也已然立在旁边的卓桑轻笑出声,略带调笑。   辰月闻声,轻笑抬头,朝卓桑看去,却发现他脸色带着些苍白,整个身子也似清瘦了许多。   “东华仙君也还真下得去手,难不成他要凤渝一辈子无情无爱?”   卓桑摇着一柄骨扇缓步走近,道:“这倒未必,只是东华仙君现在只指望着这个儿子能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儿汉,将东华山发扬光大,等过个数百年,凤渝君历事多了,心境开了,不再纠结于一些小事之上,东华仙君自然会给他解药。”   “如此说来,我倒是要祸害凤渝数百年了。”   “兴许是的。不过,你祸害的又岂止他一个,我便不也是一个么?”   “卓桑君说笑了。”辰月干笑一声。   卓桑也笑,顺手牵了辰月的手,道:“走吧,赴别人的大典,晚到了可不好。”   辰月想着卓桑这顺手牵的真是顺,欲抽出手来,却被卓桑握得紧,道:“我有许久不曾回过千凝山了,发现我竟甚是想你,眼下见着,便想握着你的手,你就不能顺了我这点心意?”   辰月皱额,心料卓桑的痞性又上来,若非他愿意,许是不会松开她,所性便不再无谓挣扎,任由他牵着前行。   “如此牵着你,甚好!”卓桑并不看辰月,轻声一言。   正式的鬼王登基大典是在午夜,参加观礼的各界皆有,皆是鬼王从前的相熟,大家在殿中落座,看着鬼界的法鬼一通繁琐仪式之后,才终于迎出新任鬼王。   一身黑色长裙,黑纱束额,头挽高高的发颉,配以乌金色饰品,周身隐隐罩有黑色气泽,竟是瓷魂。   辰月有些诧然地侧头看旁边的卓桑,才发现卓桑脸色阴沉一片,眉眼间是显为少见的担忧。   “我一直想问,鬼王何为突然归寂了?”旁边有某不知名的妖物向旁边的妖物询问。   “我也不知,只听闻是为了救新任鬼王,被魔物打得元神尽散。”   “好生厉害,竟能一掌将鬼王打得元神尽散,若非是上古大家,断不会有此功力。”   辰月皱眉,正待再细听两妖对话,却感觉到身则身的衣袂拂动,侧头看到卓桑转身朝门外行去。   辰月下意识是跟上卓桑出门,远远看着卓桑一路急行,直到了黑邪江边,才止住脚步临江而立,望着黑沉沉一片的江面默不作语。   辰月远看着卓桑,任被江风吹得衣纱乱飞,隔了许久,暗算着时辰估摸到了将近五更,欲上前走近卓桑,却在目光扫过旁边的树丛时发现那里端端地立着一身黑衣的瓷魂。   瓷魂见辰月发现她,丝毫未有意外,用眼神示意了辰月,转身向丛林深处行去。   辰月看一眼还立在江边的卓桑,移步跟上瓷魂而去,直跟着瓷魂行了好一阵,离黑邪江很远了,瓷魂才在一处长相极丑的盘节树下停步,转身看向辰月。   “辰月姐姐,许久不见,没想到再见却是在这个时候。”瓷魂的眼里闪起些泪意,   辰月走近瓷魂,扶了她的肩,道:“万物万事,有生自有灭,便是修道之士也免不了。鬼王归寂,是终亦是始,眼下你即接任鬼王一位,需好生打理鬼界,才不枉了鬼王对你的托付。”   “爹爹也是这样说的,我懂!”瓷魂垂首。   “如此便好。”辰月略有宽心地点头。   “辰月姐姐,你……”瓷魂抬头,犹豫地咬着唇叫辰月。   辰月点头,等瓷魂下面的话,可瓷魂却又在看到辰月的脸时止声不说了。   “你即唤我声姐姐,话不妨直言。”   “辰月姐姐,你可有喜欢谁?”   辰月微愣,想了想之后点头,道:“应该是有的。”   “是卓桑吗?”   辰月皱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辰月姐姐,卓桑对你用情至深,望你莫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辰月轻笑,心想瓷魂许是误会了自己与卓桑的关系,欲要解释,却闻得远处传来有鬼婢寻唤瓷魂的声音。   “辰月姐姐,经此一别,望再见之日我还能再唤你姐姐,珍重!”瓷魂抬手抱了抱辰月,然后提起略有些长的裙衫离去。   辰月看着瓷魂一路行去消失在丛林中,不自觉地心头有些郁结,已然没了心思平地行走,所性取出灵镜开了处幻道直接出了鬼界,发现竟已是日出时分。   辰月随意地在一处海面御云行了阵儿,才忽地想起还在黑邪江边的卓桑,一时连连拍着额头,想朝回走去寻卓桑,却不想一回头竟发现卓桑就跟在她身后几步之外,长身临风,俊美至极,似是他一直就在那里等着辰月回头。   辰月看着卓桑,心头升起欣然安慰,不由浅浅笑开,道:“我还以为把你忘丢在了江边,正欲回去寻你呢。”   “去寻我?”卓桑一撒手中的骨扇笑开。   辰月点头。   卓桑笑着走近半是调笑,道“你不必寻我,哪日若再跟我走散,不见我了,你回头便是,我定然在你身后。若是回头不见,也不用寻了,就是我真的不在了。”   辰月笑而不语,信手拂了衣袖上面的一片花纹。   “说起来,这里离清水龙宫倒是不远,不如过去小坐?”卓桑收扇,询问辰月。   辰月略思,素闻清水龙王大名,却一直未曾见过,即是卓桑言讲不远,顺水去串串门亦是可以的,遂点头应下。   卓桑带着辰月招来云彩御行,才行不久,眼前就一片白雾茫茫,卓桑说估计是风妖又惹着雾娘娘又生气了,从怀里取了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金灿灿的香粉洒到雾里。果真,不到一阵儿,面前的浓雾散了不好,辰月看到自己脚下已经是连片的山川。   如此御云而行了大半日,日落时分卓桑将云落到了一处靠海的光凸大石上,辰月心中暗想,卓桑这不远,便行了大半日,若是他口中的远,岂不是要行上十天半月?   夕阳待尽,连片红霞在天边燃,映得海面似块大灿红绸缎,卓桑望了一眼海面,朝石下走去,道:“我带你去龙宫。”   辰月立马皱了眉,心想卓桑真是太高看她了,她现在的修行虽说比起初入千凝山时已经是不知翻了几翻,可水系法术却学得极少,还不到身入水而不沾身的地步,要她下水不是想害她么。   “走吧,有我在呢。”见辰月并不跟他一起下来,卓桑回身看向她,伸手伸到她面前。   夕阳的最后一边渐渐落了下去,整个天空都如火红一片,卓桑的侧脸被勾勒映成了一个辉煌的侧影,衣袂漂浮间,明明是绰约风流之姿,却不知为何,辰月感觉此情此景在哪里见过一般,胸口像是被人重捶一记,手不自觉地握上了卓桑的手。   卓桑握住辰月的手,微笑着转身下行,辰月迷迷糊糊地随在他身后任由他引路,走到海边的时候卓桑伸手指向前面的海域一处突出的海岩,道:“清水龙宫就在那里。”   然后,卓桑从身上取出一粒小杏大小的银色珠子放到辰月手里,道:“这是破水珠,有它在手,天地之间任何水域你都能自由畅行。”   辰月有了破水珠,顿时有了许多底气,点头随着卓桑走下海,面前的水面,在辰月所踩之处全都化作水色平地,脚步抬起后又恢复成水面。   辰月一时心奇,忍不住伸头朝前面的水里张望,正好看到一群五色鱼群从脚下游过,还有一团不知名的水珊瑚若隐若现地在水下晃动。   “海里美艳的东西多了去,他日我带你下水里去瞧瞧,那才是好景色。”   “嗯。”辰月并未细听卓桑的话,随口应承着,眼睛直在水里张望。   在水上走了约摸一个时辰,水下就没有多少鱼群,可以看到乳色石砂在水底,再走一阵儿,就踩上了沙岸。   辰月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一处在海边凹进旁边山体的峡谷,谷内地面上全是乳白色细纱,上面三三两两地有些贝壳和龟蟹,而在沙滩面前的方向,是一所以白玉石为砖垒建而成的宏伟宫殿,飞檐四翘,雕梁画栋,宫门处种满了各色花木,许是因为时节不对,只有个别的花类开放。   “母后虽然已得道修成不老之身,不过终究是个凡人,不喜待在水宫里,父王便将王宫移到了陆上。”卓桑并不意外辰月的表情,解释说到。   素来都有听说清水龙王爱妻出名,当年为苏芮弃得满庭龙族,如今为了苏芮又甘心舍了水宫到陆上居住,爱妻之名当真不虚。   “桑儿,是你回来了吗?”远远地,有一个洪亮的声音自宫殿传出,让辰月不禁为之一震,好深厚的天罡功力。   “父王,是我。”卓桑笑着移步朝宫殿走去。   辰月随后前行,尚未进殿,只觉眼前影子一闪,一个须发略有染白的男子就出现在了殿门口,见到卓桑,伸手在他肩上一拍,道:“总算是回来了,你母后做了糕点等你。”   “我这不是才离宫几日。”   “你母亲可不这样想,她冲我叨念,怕你在外面吃不好,我说她瞎操心,她还埋怨我心肠硬,唉……”说到末,清水龙王一声叹息。   在清水龙王同卓桑说话之间,辰月仔细打量了清水龙王。说实话,她是有些失望的,因为天地众仙间曾一度传说清水龙王是上古龙族第一美男子,姿仪绰约,风流俊雅,可眼前这个已经显得苍老的男子,虽然眉目依旧英挺,可却着实看不出一个美。   更不明白的就是,他明明是修道中人,只要他愿望完全可以在合适的年纪就定了自己的面貌不再变化,千年万年他依旧年轻,即使是他不愿意太过年轻,亦可以在中年时,却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弄得自己如此苍老。   “当年母亲尚未修成不老之身,父王为了不让母后心中隔阂,便悄悄去了定容之术,让自己陪着母后一起变老,直到后来母后有了不老之身,父王才止了容貌变化。”卓桑似是看出了辰月的疑惑,暗中以秘音解释与她。   辰月立马心中一声哦,在明白缘由的同时,亦对清水龙王的深情佩服起来,得此深情男子眷恋,那苏芮王妃,当真是少有的有福之人。   清水龙王感觉到卓桑在秘音辰月,不禁板起了脸,道:“当着我的面使些小术,你这是在嫌弃我老了吗?”   这背后谈论别人被发现了,辰月立刻尴尬起来,真是丢脸了。   “这位是……”清水龙王看向辰月。   “清池辰月,见过清水龙王。”辰月笑着向清水龙王行一礼。   “清池?原来你是仲河那里的,算一算本王有近百万年未见过他了,他日有空定要去瞧瞧他,和他饮上百杯。”   清水龙王自顾笑得爽朗,辰月却在听到仲河这个名字时脑中有什么记忆一闪而过,想了许久才想起,这名字似乎是父尊在出世之前的名字,只是后来父尊卫道除魔立了功勋之后,修道中士皆敬称一声父尊,渐行忘记了本名。   想起了这些,辰月却又还是觉得不对,似乎在别处听过这个名字,可任她再怎么去追想,最终还是没有想出更多的事情来,只能作罢。   入了清水龙宫,辰月见到了那个传奇的凡人女子,苏芮。约摸三十几岁的模样,已然没了青春美貌,有细微的皱纹布在眼角,身上随意地穿着青色缎面衣裙,若放在人间,看起来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可放在仙道之中,只能居于平凡。   苏芮王妃对辰月很是喜欢,亲手泡了花茶与辰月喝,又同辰月小聊了阵子,末了才由宫中的蚌精服侍前去休息。   清水龙王起初是同卓桑说着话的,苏芮王妃离去不久,他忽然一拍大腿,说想起苏芮王妃安眠用的香包今日放到外面晾晒,他顺手收到了柜中,怕苏芮王妃会一时找不到,便匆匆去了后殿。   见得清水龙王一个本是威震天地的大神,当年斩杀妖鱼都不皱眉头,面对龙族请邀都不为之动心,却竟因苏芮王妃而变得如此沾着凡尘烟火气,辰月不由心生感叹,情之一物,当真无坚不摧,比任何仙术道法,比任何妖魔鬼怪都更有力量。   第十二章:凡间元宵   在清水龙宫居了两日,辰月才和卓桑回千凝山,山中一切依旧,三尊受邀去了西方大罗真人那里会法。据闻,这是修道中士,百年一集的道法大会,旨地共议仙道大事。   才平下魔尊降世之乱,许是历过危机,方显平静的可贵,此时的天地之间,都显得异常太平,辰月又恢复了每日在小仙居睡到自然醒的闲散日子,隔一日去书崖学习法术,偶尔也翻看父尊留与她的秘本。   说到父尊,辰月让非衣飞回清池看了两回,父尊皆不在清池,辰月猜想许是父尊去哪处仙友那里了也不一定,便不再多想。   这期间,非衣长大了许多,身形已然长到如鹰般大小,每日在小仙居外飞来飞去,时不时去吓唬那些比它身形要小的鸟儿,乐此不疲,许是从前未长开时被鸟类同道笑得多了,眼下便恶趣味地去报复别的鸟儿。   为此,辰月还特意教育了非衣两回,告诉它做鸟儿要仁厚,不可欺负弱小,可非衣却还是我行我素地欺负着,直到某日姬华实在看不下眼它欺负一只小黄鸢,劈头盖脸是将它数落了一通,还声言以后再不理它,非衣这才被吓住,挨个儿地冲小鸟们道歉,又向姬华求了几回,才让姬华松了气。   辰月至此才发现,敢情非衣已然不把她当主子,而是把姬华看得比她重了!想到此处,再想到她当年一滴滴血,一根根儿草药地将非衣养活下来,不禁心酸心寒的紧,接连数日都对非衣爱理不理。   末了,还是姬华眼尖儿,鼓捣着非衣编了小曲儿唱辰月的好,才将辰月哄回来,最后非衣还煞有意见地道:“你们女人,皆是麻烦,都是醋坛子做的。”   当时辰月和姬华皆笑,道:“你一只鸟儿,没有雌雄之分,说这话不把自己也绕了一半儿进去?”   “我是爷们儿,纯爷们儿!霸气有没有?”非衣立刻炸毛地跳起来。   当时辰月自是没想到,真会有朝一日见到非衣化成男儿身,不过此乃后话。   转眼到岁末,非衣和姬华待在千凝山着实无事,去了人间凑热闹,回来后便仿着人间,在小仙居上披红挂彩,说是图个喜气,辰月也不拦着,只当他们是无聊了打发时辰,她自己也图个乐,观望着不语。   人间正月十五,据说是花灯会,姬华制了几只花灯出来给辰月瞧,辰月瞧着那花灯,想起了那回在凡间时见着舒渊和三千宠时的情景,复又想到自己那日忘了卓桑,一时心中滋味不太好。   姬华的花灯制的着实不错,点上灯挂在洞府外,即喜气又美观,辰月瞧了几眼,心想即是不错,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又取了两只做工好的提着出门,一路御云而去。   到了舒渊的洞府,辰月缓进走进去,见到辰月正在靠窗的地方描画着什么,辰月一时心起,轻着步子走近,看到舒渊正在润色一幅美人图。   那图上女子长发如瀑,眼眸轻磕,单手支于榻上,一身纱衣泄于地上,娇艳异常。   辰月看了一眼,立马认出所画的便是自己,不由脸热起来,轻退了一步,才咳出一声,道:“舒渊,在作画呢。”   舒渊闻声抬头,拂袖抬了抬腕,笑道:“你本看着画了,却又退后装作未瞧见,这要让我如何回答呢?”   闻言,辰月的脸立马一燥,比刚才发现画的是自己还要热腾,扯嘴干笑了一声,不语。   “本打算画完了送去给你瞧,现下被你撞见,多少失了惊喜。”舒渊放下笔,绕过书案走出来。   辰月笑,抬腕将手中一只花灯递与舒渊,道:“姬华学着人间制了灯,我那里挂不了许多,便想着也给你这儿送上一只,挂在门外图个意思也好。”   舒渊接过灯,左右看了看,叹几声姬华的手巧,转身轻放在桌上,然后将桌上的画细细收起,卷好递与辰月,道:“这便算是回赠了。”   辰月接过画轴,笑着含首,目光不经竟间看到屋子左侧的棋案上摆着那只她赠与舒渊的桃花,依旧是当日她摘下时的模样,竟连上的一星半点露珠都未变。   “你赠的这桃花我日日都要瞧了数回,越瞧越美。”   “舒渊你有心了。”辰月微微低首。   “辰月,你老实告诉我,我们是否曾见过?”舒渊低头看辰月,语气温软地问。   辰月张了张唇欲像上回一样说不曾见过,可抬头看到舒渊含笑看着她的眸子,似是忽地被什么牵住了心头一线,她竟说不出违心的话。   “告诉我。”   辰月不语。   “小鸟儿,你现在长大了,是不记得我了么?”见辰月不说,舒渊浅笑开来。   辰月略有一惊愣,摇头道:“不,一直记得。”   舒渊看着辰月,眼中露出几分满意之色,笑而不语。   辰月话一出口,便发现中了舒渊的小计,心中有几分懊恼,却也有几分窃喜,不由脸生笑意,舒渊终是认出了她!   “时隔千年,当年的小彩鸟,竟长成了绝色佳人,我眼拙疏忽了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惹了你心中生恨?”   辰月笑看舒渊,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凡人常道,一朝之失,回首再不复得,之前我的混沌眼拙,不知有没有失了你?”   辰月抬头,看舒渊眼中笑意渐盛,温润地看着她,让她恍地感觉到似有阳光穿过花海映入眼底,然后满眼满心都是那种如春光轻拂的暖意。   一千年呵,千年前的一眼,算算后来的等守,再到默然追求,此时守得云开见月明,舒渊并没有忘记她,辰月竟都有些被自己感动。   “辰月,可愿随我去走走?”舒渊向辰月伸出手。   辰月看着舒渊放在自己面前的手,一时竟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犹豫了数刻,才小心地伸出手放入他的掌心。   “凡间元宵美,那我们便去瞧瞧。”舒渊轻握住辰月的手,缓步出门。   辰月被舒渊引着前行,步子不落,可脑中却是混乱一片,又或是欢喜,又或是隐隐的涩疼,似乎她不应这样牵着舒渊的手,可却又不明这是为何。   “这只花灯,是你要送与卓桑的吧,不妨我们先去他的洞府一趟,将花灯给了他。”   辰月经由一说,看着手中尚还提着的花灯,才想起还有卓桑的未送去,便点头应下。   舒渊和辰月落在卓桑洞府外时,卓桑正背立在洞府外的花池前垂首闭目,清碧的花池中生着紫白二色莲花,还有些似是浮萍的水生植物,水色映着卓桑的侧面,俊美无极。   辰月轻唤了两声池边的卓桑,他都未有回应,正待要走过去时,卓桑突然一伸手向后示意辰月不可过去。   辰月微诧地止步,从未见过卓桑周身有如此浓重的肃杀之气,心中一时猜测几多,回首看向舒渊,舒渊亦是轻皱眉头,似在思考卓桑的异样。   如此,僵立了约凡人顿饭的功夫,卓桑才似是被人猛然推了一把,一声轻唳之后竟冲着前面的花池呕了口血。   “卓桑!”辰月大惊,急忙移身过去,扶住卓桑颤晃的身子。   “辰儿……”卓桑见是辰月,弯起尚带着血渍的唇,正欲说什么时,却见到后面提着一只红色花灯的舒渊后又看了看辰月,唇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无事,只是一时岔了气。”卓桑拭去唇上的血渍,立直身子转身,若不是方才亲眼所见,辰月丝毫看不出他有受伤之态。   “今日凡间元宵,辰月取了花灯来赠你。”舒渊走近卓桑,将手中的花灯递与他。   “辰儿赠我的?”卓桑半转美目看向辰月,又轻涩一笑,边散散地伸手接过舒渊手中的花灯,边道:“却是劳烦舒渊你提来了。”   “眼下山中无事,正欲去凡间瞧瞧元宵会,可有兴趣一起否?”   “不了,我尚有些事物未办。”卓桑笑着回到。   “如此,那我便同辰月先行一步。”舒渊微笑点头,顺势牵了辰月的手转身离去。   卓桑的目光落在舒渊握着辰月的手上,有瞬间的闪烁,正巧辰月微有担忧地回头看他,他迅速敛了异色,做作平常姿态地挑了挑美目。   直到瞧着舒渊招来云团带辰月离去,卓桑才迅速抬手捂住胸口深皱起眉,胸口之处传来被利爪撕挠的疼。   卓桑身形颤抖地单膝曲跪于地,他的脸变得扭曲,眼中闪现出赤红的光,从口出发出一个暗哑的难听的声音,道:“你看看,这便是你喜欢的女人,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却只喜欢那个舒渊的,啧啧啧……真可怜!”   “闭嘴,你这只怪物,给我闭嘴!”卓桑猛然扭头,眼中赤光消下,额间渗出细汗,眉眼深皱在一起,似是忍着极大的疼苦出声呵斥。   “我怎么是怪物,我就是你呀。你瞧瞧,我们现在是一体,我看着心爱的女人被舒渊带走,好难过,好心疼,好想冲上去杀了那个叫舒渊的……不要再忍了,杀了他,杀了他!”卓桑眼中赤光又显,脸上显出那种诡异的阴笑。   “不……这不是我所想的,这是你这只魔所想的,你快点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卓桑的眼又突然恢复了清明的黑色瞳孔。   “哈哈哈……让我滚?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为什么要让我滚呢?你忘了吗,这个身体本就是我的。是你,是你将我压在了封印里一千万年,现在我回来了,你才是应该被我取代的。”   “我不是你,我是卓桑,是清水龙王之子,你不过是一缕不散的魔魂乘我不注意入了我的意念。我是正,你是邪,!”   “正?邪?哈哈,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被定为天地之间第一邪恶者,被群仙诛杀,你早在千万年前就被定为天地间的至邪之身,你就是邪道,你不知道吗?”   “休要再胡言乱我心智!”卓桑咬牙闭目,努力拉回清明,曲指在捻诀,忍着自伤其身,在自己的额间落下一咒。   卓桑将那股在自己脑中流窜的魔魂压住,整个身子便虚脱跌下,一身衣袍尽数被汗水渗湿,额上的汗珠顺着鼻梁滚下,滴在面前的花池中荡开一圈圈水纹。   卓桑看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脸,黑发黑瞳,却又在一瞬间又见到那映出来的是个银发赤瞳的模样,他立刻大惊大怒,用尽全身灵力伸手在水面猛然一击,那面前的水影迅速炸裂开来,同时面前整个花池都炸起数丈高的白色水浪,池中原本漂浮的花类,全都被炸得一片残败。   人间,长安。   辰月随着舒渊在挂满各色花灯的街上行走,身侧甚有侧目看他们的凡人,多半都是感叹于他们长相气质卓绝,辰月平时不怎么在人间行走,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心中思虑着早知如此,就变幻个普通点的凡人模才好,   “可有喜欢的?我取来给你。”舒渊侧头看辰月,轻问。   辰月扭头,看向卓桑,微笑摇头,道:“不必了,瞧瞧便好。”   一路别无多话,舒渊偶尔指向一两只较好看的花灯让辰月看,辰月都笑着点头,心里去未有多少心思是真在瞧那花灯,只感觉心头的滋味百种,怎么也不是应景的欢喜之情。   又走了一阵儿,舒渊带着辰月走到一处坐在墙下闭目的老者面前,那老者面相尖瘦,发须半白,盘腿坐于地上,一手打平放于面前,一手立于上面,曲指作兰花状,而面前一块铺于地上的大白布,赫然写着“分断吉凶,改命转运”。   辰月虽不多在人间行走,却还是听闻过凡间有算命先生之说,凡人皆传其可知前事探未来,甚至更有甚者说可以改转命格云云,是许多凡人信奉的一类人物。不过,辰月非凡人,自然明白这些皆是神棍哄骗世人,却不明舒渊为何带她至此。   “算命一钱,画符一两,改命转运,因命格而定。”感觉到辰月和卓桑靠近,那老者出声说话,眼睛却依旧闭着。   “不算命,不画符,不改运。”舒渊负手笑看老者。   闻声,那老者猛然睁大眼睛,看清舒渊后连爬带扶地从地上起来,拱手便要朝舒渊去拜,舒渊似是不经意地伸出手,暗中动施法让他跪拜不下,面上随意地笑着,道:“千年不见,你在人间倒活的逍遥,这仙人道士的名头,可当得舒服?”   “在舒渊大人面前,老生岂敢称半个仙字。”老者笑着回话。   “当年,你若听我之言,好生在南封山上修行,此时即便未入仙道大成,也小有所成,半仙不更在话下。”   闻言,老者脸上笑意微僵,停滞一刻,复又有几分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躬身向舒渊行礼道:“墨尘不才,辜负了舒渊大人一片提教之心,惭愧!”   舒渊摇头,抬手示意他起身,微有叹息,道:“你并未辜负我什么,辜负的只是自己罢了。看你好端端一位地仙,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我真悔当初便是用强力,也该将你困与山上。”   墨尘扯动嘴角,没落地笑了两声,转身开始收拾地上的字布,边道:“舒渊大人,若你当年用强力留我,又怎会知道我今日会落到如此,世事有因才有果,前后之序已定,改不得,逆不得!且,我为苏颦入凡间,守她一世,见她一日日长大,成婚生子,然后一日日变老,最终亲送她入轮回道,这一切我已然知足,如今打混于人间,不过是自己食自己种的果,无怨。”   “如此说来,倒是我不懂你们了?”   “舒渊大人,当你有一日,至爱上一人,便会懂得,爱之一物,是世间最虚无缥缈,最捉摸不定,却也是最坚不可摧,最蕴力无穷的东西。不论对方是何身份,是正是邪,若真爱到极致,那就是顾不得天地,顾不得苍生,顾不得道理的疯痴,便是用永生,换得半日,亦是毫不犹豫。”   舒渊微蹙眉头看墨尘,似在考虑他的话,许久不语。   “墨尘拜别舒渊大人。”收拾好一应物品的墨尘夹着一卷东西,向舒渊行礼躬身,然后转身朝后面的小巷去,不一阵儿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曾是仙?”辰月暗中看了次番,却怎么也丝毫看不出墨尘的身上带有一星半点仙气,便不解地转头看舒渊。   舒渊收回目光,伸手在空中捻了个咒,化了一只似是蜜蜂的东西在掌中,然后又在虫子身上落了些法术,道:“去跟着他。”   那只蜂虫似是听懂了舒渊的话,挥了挥翅膀,朝着墨尘离去的方向而去。   “他八百年前本是南封山土地,生得虽算不上俊美无双,却也皮相妍俊,同山中众妖精相处甚好,众妖都称他一声墨尘大哥,与我亦是酒中朋友,时常在封南山顶谈天论地,一壶清酒醉一夜的至交。   七百年前,他一日到人间行走寻酒,遇上一只被遇群妖欺负的野鬼,墨尘见其可怜,便出手救了她离开,那野鬼便是苏颦。   后来苏颦一直暗中跟着墨尘,任墨尘怎么说,她都不肯离去,定要向墨尘报恩,最后墨尘一时心怜,便带着她回了南封山,又费了些灵力修为给她做了个实身,放在身边当个丫头。   苏颦极聪明,人也乖巧,伴着墨尘的百年间,墨尘渐行竟对她有了爱意,苏颦也对墨尘动了情,放弃等了两百年的投胎机会留在南封山。   天地之间,野鬼野魂是最不受待见的,被各类妖魔精怪欺负是常事,连鬼道也多有瞧不起她们,苏颦弃了投胎的机会,就只能永世当只野鬼,墨尘知道后十分自责,为了能补偿苏颦,他当着南封众妖宣布要娶苏颦为妻。   异族通婚,虽不太合常理,却也不是十恶不赦,可墨尘是地仙,却要取个野鬼,这让大家都很不能理解,纷纷劝阻。可墨尘是铁了心必要取苏颦为妻,最后墨尘带着苏颦在南封山顶的祭青台上指天为誓,娶苏颦为妻,若非五雷轰顶,天火焚魂,他绝不让苏颦离他而去。   本以为此事便就这样定下,他们背了道,成了一段姻缘,却不想就在当夜,墨尘和苏颦所居之地连遭五道天雷,一应事物俱化为黑灰,苏颦和墨尘躲过了三道天雷,第四道落在了墨尘身上,苏颦在最后关头护住了墨尘挡了第五道天雷。苏颦本就没有什么修为,经此一道天雷,立刻便灰飞而散,墨尘拼尽了仅余灵力才留下苏颦在最后落下的一滴眼泪里裹着的魂灵。   等墨尘找到我的时候,他蓬头垢面,满身黑焦,握着那一滴泪求我,要我想办法救苏颦。   莫说当时我修为尚浅,便是现在,仅凭一缕魂灵再唤召整只魂魄的法术我也做不到,我只能将墨尘留下,请了好些道行懂医的仙家前来给他治伤,直到过了五十年,他才完全好转。   可那时墨尘已然不再是当初我所认识的那个俊雅青年,他如凡人一般苍老,发须花白。我以为他时隔五十年,已不会再如当初那般血气,却不想有一日我取了刚得的仙药去看他,却发现他的洞府里空空如也,只有屋内的墙上留了两行影字,告知我他决心离去,勿念。   我召问了在墨尘洞府附近的树妖询问,又请了风妖去寻探,最后才知道他竟是去了天月台找洞明镜。   等我到天月台时,墨尘已经用自己的仙根和毕身所有灵力作交换,并将自己与镜神作代价,求镜神将苏颦投入轮回。   再后来,苏颦入了轮回道,墨尘成了凡身,没有任何法力,但却成了洞明镜在人间的洞眼,永远不死,为洞明镜收观凡世百态。   墨尘亲眼见着苏颦转世,然后生老病死,却不能近身,最后也不能陪着苏颦而去,因为他没了法力,在苏颦再次转世之后,也无法知道她现在何处了。”   “想不到,想不到他就是当年的墨尘。”那时辰月尚小,不过关于当年那五道天雷业火,辰月听父尊说过两回,说那定然是逆天大事发生,后来听闻是有个叫墨尘的修行者惹了孽情在身,才被天道降雷。”   当时清池多有妖类伴在辰月身边聊作八卦,说到此事之时不免有小妖小怪是感叹那墨尘长相甚好,又为得情义拼却不顾,让好些小妖女春心萌动,连辰月都佩服的紧,却不想今日见到,竟苍老落魄至此。   “时至今日,他还固执于苏颦,也不知是应感于他情深,还是固执了。”舒渊又是轻声一叹。   “方才你放出的,可是尾蜂?你让尾蜂随着他,是想帮他寻苏颦的转世?”辰月问。   舒渊看着辰月含首,道:“这也是我现下唯一能帮他之处。”   接下来,舒渊和辰月又在街市闲看了一阵,最后行到一处靠近花灯河岸的小楼外,楼上灯火通明,飘着茶香。   舒渊带着辰月进楼,才发现偌大的一楼中竟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两个小二打扮的青年围在一张桌子上嗑瓜子。   听得入门脚步声,那两个嗑瓜子的青年扭过头,先是在看清辰月和舒渊的容貌时惊得亮了眼,然后连连小跑着过来哈腰,道:“两位,真是不好意思,今个儿被位大爷包场了,暂不接外客。”   “哦?”舒渊略有一皱眉,复又想到这便是凡人许多富家子弟做派,便又笑笑释然,侧头看辰月,道:“如此,我们就去别去吧。”   辰月点头,随舒渊一起转身出门,耳中闻得身后那小二即叹又惊地声音,道:“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来店里的都是长得比神仙还要美的人,啧啧啧,真是开眼了,开眼了……”   辰月闻言,心料此下包了这楼的估摸也是相貌了众的很,再加上如此大的手笔,还真是有凡间纨绔子弟之风。   从茶楼出来,舒渊与辰月沿着城河而去,一路河面尽是浮灯,辰月止步于河岸随意看了两眼,多半是求嫁得如意郎君,又或是求功名,再或是求家人病愈,辰月摇头,心想凡人纠结的,当真只是‘生老病死,功名利禄’八字。正待离去,却见到有一只开略有不同于周围的浮灯。   辰月瞧那花灯之下并非放着写有愿望的竹笺,而是一方绢帕,许是女儿家东西,心下好奇,就随后施法召近来看,发现是一只裹了两寸秀发的绢帕,帕上用红丝线极细地绣了两行字。   “求一人,知奴心,怜奴意,共糟糠,齐白头。”   辰月心下略有失望,原来又是一个深闺女子的盼嫁之愿,遂顺手挥袖让那花灯继续下流而去。   “凡人一生荏然几十年,算来算去,求来求去,都差不多。方才那女子生的丑陋,虽一手织绣技艺过人,但已然过了二十有五,却还未有人肯迎娶,所以才有此愿。”   “那她将来如何?”辰月一时心奇。   “终身未能嫁出。”   辰月望了一眼已经飘远的浮灯,心下略有些惋惜。   舒渊看出辰月的心思,伸手牵了她的腕继续朝前行去,道:“不过,她下一世将有天下少有的美貌,是拥尽天下的皇后,后又是执掌天下之舵的太后,不必再受此类苦难。”   辰月心中略有些释然,拂手将袖口拭了拭,落了阵微风到河而,将河中的浮灯吹得摇曳数下,然后加快速度流向下游。   第十三章:三千宠   从河岸回到街上,已然是午夜时分,街上行人少了些,可依旧人来人往,辰月瞧着已无甚特别之处,便欲身舒渊提出回千凝山,却不料匆闻得有车轿声随着人群之前传来的感叹声临近。   舒渊拉着辰月后退两步,让开道路,然后前面的人群也让开一条道,只见一辆闪着金光的马车由四匹白马拉着前行,珍珠为帘,马身配以琉璃饰物,一步步行来映着路边的灯烛之光,闪着亮晶晶的光,而那个黄金铸成的车轿,更是闪着黄灿灿的金光,行动之中似是看到了一座金山在移动。   辰月也听过凡间有爱招摇过市,炫富于人前的富贵之主,却从未想过竟还有堂皇如此的,可仔细再一看那黄金车轿和白马,便又明白了其中一切。   那四匹白马,分明是两只四头怪蛇变化而成,而那黄金车轿亦是用赤金岩所熔铸而成,车轿之上的珍珠帘,是用黑珍珠变色而成。   而最上辰月惊异的,莫过于在马车行近之际,隔着珠帘晃动,辰月见到了车轿中那一男一女。   那男的一身大红织金锦衣,粗眉斜飞,双目赤圆,脸上带着一种不可亲近的傲慢之气,女的一身水蓝百褶绸面纱衣,外套深色锦套长坎,大朵的金线云花印在上面,更衬得那一张媚惑众生的脸,艳丽无比。这哪里是什么凡人,分明便是妖王和三千宠。   辰月看清是他们,想到那日大闹妖王殿之事,不自觉地略朝后退了两步,欲让舒渊随自己一道离开。   却不料,三千宠在倚着妖王喂酒时,目光扫过珠帘,看到了街边的舒渊,再看到旁边的辰月,三千宠手中的酒觞一斜,半觞琼酒就洒到了自己的腕上和妖王的衣袍上。   “爱妃……”妖王原本微瞌着的眼睛睁开,略有不悦地看三千宠,似是发现了她的走神,很不高兴。   三千宠虽然得妖王宠爱,妖王亦为她散了后宫三千妖妃,可妖王生性暴虐,有时遇到不顺意,打骂她亦是时有发生。所以,便是她也不敢在他面前有丝毫闪失,眼下发现自己将酒洒上妖王的衣袍,三千宠立刻提裙就欲要跪下请罪。   “爱妃起来,这是怎么了。”妖王握住三千宠纤细的胳膊,将她顺手拉起坐到自己腿上。   “无事,是我忽然想起今日出门忘戴大王您送的凤玉钗。”三千宠半垂粉面,捻指扶了下云鬂,娇羞至极。   见此情,妖王朗声笑开,伸手大力将三千宠朝怀里一手揽,道:“哈哈,此等小事,也值得爱妃走神么?若爱妃喜欢,莫说是凤玉钗,便是要斩只凤凰,取了锦羽为爱妃做衣,那也使得。”   “大王……”闻言,三千宠看着妖王,忽地媚眼一润,两只眼珠子便泡在了眼眶中。   妖王大惊,脸上笑意一消,忙伸手挑了三千宠粉玉般的小脸,道:“这又是怎了?”   三千宠微翘兰指,抬袖半掩了面,轻拭眼角,道:“三千宠一介小小紫狐妖,竟得大王如此厚爱,一时不禁失礼了。”   妖王见此,心中怜惜之情更盛,放柔了拥在三千宠身上的力,细细拍着三千宠的细肩。   “只是说到底,我还只是只狐妖,得了大王宠爱才被众妖表面尊敬,若哪日大王厌倦了我,那我……”说着,三千宠方才拭过的泪,又盈了出来。   “是谁敢如此胡言?看本王不抽筋扒皮,将他打得魂飞魄散!”妖王闻言大怒,甩袖大喝,整个车身都为之一震。   “大王息怒,不过是些小妖闲话,哪还真能去计较。再道,我本就修行尚弱,遇着些道行较深的,几招就败下,被小妖笑话亦是正常……”三千宠伸臂绕上妖王扬起的臂,贴面附上,似是尽忍委屈。   “胡话!有本王在,谁敢动你半分?你若觉得自己修行尚浅,本王便将万妖金丹给你,看谁以后还敢说你半句,谁敢再对你半分不敬,皆可杀之!”妖王抬手,一张嘴,口中慢慢升出一颗闪着金光如葡萄大小的丹珠。   万妖金丹,传闻是由一万只道行深厚的妖物内丹合溶而成,是妖界法力最强的器物,历来由妖王留在体内,后来每次妖王斩杀了谁,便也将其内丹取了溶到万妖金丹,这数十万年来,万妖金丹吸纳的内丹又不知增了多少,法力之强被众妖传得出神入化,似是只要得了万妖金丹,便可控制整个妖界一般。   三千宠提心吊胆地待在妖王身边,享得荣华富贵是初衷,后来闻得万妖金丹的厉害,但不由动了心,思虑着若哪日能将万妖金丹弄到手中。眼下见着那珠丹,三千宠忍不住心中窃喜,面上去还依旧如梨花带雨地惊慌失措,望着那丹珠不敢去接。   “有了它,连本王都要忌惮你了,爱妃……”妖王笑着伸手,将三千宠的手拿起,握住万妖金丹取下。   三千宠摸着掌用的金丹,心里欣喜若狂,面上还是作平静,倚上妖王,娇弱无比地道:“大王真好!这万妖金丹,我定好生替大王保管,以后好生伺候大王,才不负大王对我的宠爱。”   “嗯,这样便好。”妖王搂着三千宠,甚是满意地笑起来。   三千宠随着妖王的声音也半袖掩面轻笑,媚眼注转间,不自觉地向车外身后瞧去,辰月和舒渊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之中,一眼望去尽是红灯高挂,还有凡人们看着这金身马车的两眼发亮。   三千宠不屑于凡人的恶俗贪财,却心底又偏爱看凡人那副将心中所想全都从眼神流露出面前的模样,特别是他们所仰垂涎的,还是她所拥有的东西,这让她十分受用。   所以,三千宠似是不经意间轻移莲足,足闪微微一挑,靠近她身侧的珠连和纱帐就被夜风掀起一角,她适时地微一侧脸,那张媚妍至极的容貌,便落在了路边一干凡人眼中。   瞬时,好几次个瞧见三千宠真容的男子惊得张大了嘴,一个正为人画着扇面的清秀书生手中的墨笔啪地落在在了扇上,其他手中执着东西的,也掉了好几人,还有一人竟当场厥了过去,人群之中引出好一阵骚动。   “爱妃,你又调皮了,这类凡夫俗子,见着你的美貌,那都是要失了魂的。”   三千宠微垂粉面,捂唇轻笑,一双狐媚的眼瞧向妖王的眼,好几个眼波流转。   妖王被三千宠如此一诱挑,一时情欲大作,翻手将三千宠抱入怀中,伸手探向她的衣襟。   第十四章:劫   从凡间回到千凝山,辰月回到小仙居,却发现姬华独自托着下巴坐在阶上,挂在洞府口处的灯笼许是燃尽了油,此时已然熄灭。   自姬华入千凝山,素来与众妖相处极好,便是初来之际也从未见过他如此,不由让辰月有些意外。   “这是怎了?”辰月走近姬华。   姬华听得辰月的声音,这才是似惊醒回神,猛然站起身来看辰月,辰月才发现她竟眼中有泪。   “谁欺负你了?”辰月伸袖,为姬华拭泪。   姬华摇头,眼里的泪滚滚落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舍不得你们。”   “这话怎么说的?似是谁要赶你离开一样?莫不是非衣气你了?”   姬华又摇头,边拭着眼里的泪,边道:“是我要离开了,我要回去了。”   “回东华吗?”   姬华点头。   心知没有什么大事,辰月略有宽心,道:“回去便回去吧,又不是不能再来千凝山了,等你想回来,就再回千凝山。”   “我……”姬华抬眼看辰月,张嘴欲言,可最后又打住,咬了咬唇点了下头。   “非衣呢?”   “它知晓我要走,和我吵了嘴,然后飞了出去,许是在山上某处。”   辰月点头,心料估摸着非衣是心里难过,不想亲眼看着姬华开离。   又和姬华说了几句话,大致是嘱咐她时常回千凝山来,又给了她一件清池的信物,若她在东华山上遇到些事儿,可拿着这信物去找东华仙君,只消不是坏事,东华仙君定然会给清池一个面子的。   姬华一一应下,末了才去收拾平日的几样东西离去,辰月看她消失在千凝山口,才转身进屋。   翌日,天色未亮,辰月被一声惊天巨响惊醒,辰月猛然睁眼,顾不得换衣梳头,只着一袭长长的雪白绡纱长裙,松散着满头长发奔出小仙居。   只见在千凝山顶之处,正又落下一道闪雷,立刻又是同方才一样的巨响。辰月皱眉,曲指一算,不免心中一惊,顾不得其他,顺手招了云直朝山顶而去。   在将近山顶的一处较平坦的大石上,辰月远远地看到有一个身影半躺在石上,辰月急速驱御云靠近,却以离那大石数丈之时被一只手拉住胳膊,扭头便看到同样一身白色睡袍的卓桑。   “你先别过去。”卓桑似笑非笑地提醒。   辰月微皱眉头,道:“非衣方才受了天雷,我不放心,要去瞧瞧。”   “你……你待会儿再去,待会儿!”卓桑似是在忍笑,反手将身上的一层外纱脱下,朝那大石上一掷,正巧盖在石上的身子之上。   辰月这才明白卓桑所指,非衣历劫之后,估计是幻成了人形,若没有算错,此时定然是光着身子,且不论他是凝成了男儿身还是女儿身,她同卓桑贸然过去,肯定是要尴尬的。   卓桑见辰月明白过来,心下一阵好笑,道:“你说,你这喂养了千年的羽鸾,它会变成什么样?”   辰月想了想,道:“不管什么模样,只要它自己乐意就行。”   “素闻羽鸾和鲛类相同,可随自己心愿生成性别,且可随心生成长相,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非衣平日多与你亲近,或许这对你芳心暗许,幻成个美貌女子要嫁与你呢。”辰月笑看卓桑。   卓桑意外于辰月竟会这样说,微挑了下眉,朗笑开来,道:“那么,你待如何?真看它嫁与我?”   辰月垂眸,许久不语。   “这不说话,是你不乐意了?心里难受了?”   辰月摇头,过了一阵儿才道:“我是在想,若真是如此,我要送什么嫁妆才好?”   卓桑脸上笑意消散,看着辰月半晌,才转过头径直向非衣所在的大石而去,口中极淡地道:“你放心吧,便它真幻成了女子,我亦是不会娶的,你不必为难嫁妆之事。”   辰月摊手,觉得有些无辜,步子去不停,跟上卓桑靠近那大石,只见一个浑身赤裸的身体正半躺在上面,身上盖着卓桑方才掷过来的纱袍,可奈何那纱袍乃云纱而制,轻薄有余实在不能避体,任非衣怎么鼓捣,也只是勉强可将重点部位遮住。   辰月目光尽量平静地在非衣身上扫了一遍,并不难就认出他是化成了男儿身,一头乌发长及地上,肤如美玉,凤目中是一对蓝中带一丝红意的瞳,鼻梁挺直,一线薄唇,竟真真是个娇艳有余的美男子。注意,是娇艳有余,英气不够,乍然一看,竟似是东华山的凤渝雌雄莫辩。   “这……”方才同卓桑讨论之际,只想到非衣会变成男或女,却不想眼下见到,竟是个亦男亦女之身,辰月顿时忍不住有些扶额轻叹。   “非衣……你这……你这……”辰月许久都未能说出话来。   “镜子,给我镜子。”非衣此时已是虚弱至极,可却不忘骚包爱美,伸着手冲辰月要镜子。   辰月边叹息摇头,顺手从虚顶中取出灵镜递与非衣,非衣连忙对着自己的脸去看,结果一看之下就惊了,伸手摸着脸,半晌后才一仰头倒下,昏了过去。   辰月不明白非衣这是吓昏过去,还是高兴地昏过去,瞧着它变成了本身,成了一只白羽的鸟身,非衣曲身将他抱起带回小仙居。   接下来的数月,非衣便一直卧在小仙居中未曾起过,每日几碗药,喝得他一边呕,一边又继续喝。辰月说他凝了人身,别的未学倒,全尽是学会了些娇贵毛病,好训了几回他才只得老实吃药。   非衣第一日下床行走,便是去寻了衣服来穿,而小仙居中能有的自然就只是辰月的衣物,非衣挑了辰月最好的一套紫纱绡制烟霞裙穿上,踩着一双云锦面芙蓉花绣鞋出门,才一出去便将在外面的小妖惊着,全都张大嘴叫着不得了。   非衣问它们,这身打扮美不美,那些小妖便拼了命地点头,非衣别提多得意,异常招摇地就去了卓桑和舒渊那里,一路而去,见谁都问美不美。   舒渊素来是沉稳有余,此次见着非衣如此,还是忍不住咿了一声,凝思了半晌才点头道了声美,然后借口有事匆匆离去。   本来卓桑是不在千凝山的,赶巧那日清早回来,见一进门,见着自己的榻上半倚着一个绝世美人儿,心头不免一惊,待看清是非衣之时,手中特意从南极仙翁那里讨来的桃花酿哐地一声落在地上,卓桑立刻又是心疼到想哭,又是想笑。   “卓桑,你瞧瞧,我可美?”非衣见卓桑回来,极尽搔首弄姿之态地站起来问卓桑。   卓桑连咽了两口气,复才顺了气息,边笑边点头,道:“美,甚美!”   “我若与辰月一道,谁更美?”非衣笑着眼问卓桑。   卓桑皱眉似是思考了一阵,然后忽地一转话,去取了两套自己平日的衣物出来递到非衣面前,道:“那你还是穿这个吧。”   “哼,我明明比辰月漂亮,你不过是喜欢她,所以才向着她。”非衣不屑地别过脸,扭着腰就出门,却还不顺手一把将卓桑手中的衣服拿走。   就在非衣扭着腰出门之际,卓桑面色突然急变,眼中闪出赤红之光,一个声音恶狠狠传出,道:“一只刚成形的鸟,都竟敢这样对你了,你真可悲,可悲……你是谁?你是天地间任谁都惧怕的魔尊,你看看你现在……”   “我是卓桑,不是什么魔尊,不是!”卓桑急速转身,手上不经意地甩袖拂过,却不料仅这一点拂袖,屋里的所有器物竟瞬间全都飞起撞上墙壁,成了粉碎,有些东西竟化成了尘。   卓桑诧然咋舌,不敢置信地看自己的手,这样的力量太的可怕。   在卓桑惊于自己突然拥有的力量之际,忽地他脸色一变,露出阴邪笑意,道:“这才是你,这才是你的力量,只要你愿意,这一切的力量我可以马上让你拥有,即便是元始天尊你也不用惧他半分。”   “我不要这力量!”卓桑曲指,在面前以指为笔画出一个圈,旋身盘坐之中,开始念咒驱除心魔,可奈何那缕魔魂如有无数只爪子紧纠着卓桑在脑中的每一点空隙,他的理智几欲被占据。   最后,卓桑取出一粒朱砂又从中指中驱出一粒血珠,两者交溶到一起便成了暗赤色一粒血朱砂。   “千万年前,封得了你,此次我再封你一次又何妨。”卓桑咬牙出声,然后闭眸念咒,屋里一阵风涌四旋,卓桑被包围在风眼之中,直到眼前的风都似有了颜色成了白茫茫一片,辰月挑指一弹,那一粒血朱砂便直飞入眉心,然后自眉心开始,卓桑的身体自上而下开如树根般有金色脉络显现。   “你今日封我,却困不住我,待你情动之时,我会再现,届时你休想再控制我。”卓桑双目赤红地从地上猛然站起,仰天一声长啸,然后整个身子亦如抽了线的木偶般倒了下去,落地的瞬间他身形急变,化成了一只有着赤黑色鳞片的蛟龙盘踞于地,然后磕上了双目。   第十五章:一花开,一魔降!   一切归于平静,屋里只有尘埃缓缓落下,不经意间,有一双绣着黑色蕃莲花的绣鞋走进来。   瓷魂本是在鬼府睡觉的,却做了噩梦,梦见卓桑被血光包围,面日狰狞可怖,她惊醒后就一直不安,几经犹豫之下还是决心来看看卓桑,却不想才随着璃香珠的味道到卓桑的府洞外,就看到一个衣着妍丽的女子抱着一捧男子衣服离去。   她心下好奇,到府洞外一看,惊得忍不住捂嘴才不到于尖叫出声。她见到卓桑如分裂一般不停变幻着同自己争吵,一字一句,似都是极力在忍受折磨。   当时瓷魂就想进去,却又怕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让魔魂有机可乘,只得静待在门外,直到卓桑用朱砂血将魔魂封印,虚脱的现出原形她才都敢走进屋内。   “卓桑,你疼吗?”瓷魂伸手扶上卓桑的龙首,却因为他此时昏迷根本没有反应。   “你怎不告诉辰月姐姐这一切,她应该知道的,那样的话,或许她可以请到父尊出手,这天地之间,现下有能力将这魔魂从你身中驱除的,怕只有父尊一个了。”   “不可!”卓桑的龙眼悠然睁开,沉沉吐出两字。   “为何?”瓷魂眼中露出心疼。   “你不懂,也不用懂。”卓桑又无力地闭上眼。   瓷魂抿唇,看着地上的卓桑许久,才盘身坐下捻指开始念咒,自指间流出潺潺灵力尽数朝卓桑身上落去。   “你不必……不必……”卓桑出声,欲要阻止,却最终说不出话来。   瓷魂开始全力驱动周身灵力,为了静心,她闭上双目,眼前却止不住浮现那日在冰镜界中的情景。   那日,她本是悄悄随着卓桑的后面到千凝山,刚一入山,闻得辰月为救舒渊去了天月台,后又去了冰镜界找七祥草。   当时瓷魂便料到卓桑定会出手帮辰月,自己也悄悄去了冰镜界,却不想去时见到的场面竟是辰月昏睡在旁边,卓桑正在与魔尊护法尘风大战。   卓桑身负修为本是深得清水龙王的真传,加之在千凝山中修行得了元始天尊指点,已算是上乘功力之身,却还是被尘风打得连连后退。   最后,卓桑以灵丹驱尽全力与尘风硬拼一招,拼着受了那一掌,震得心肺受损,连连呕出数口鲜血,却还是从尘风手中夺下了七祥草。   尘风惊于卓桑的固执,却同样也恼怒与卓桑拼着自身重伤还将七祥草夺了过去,反手将用力打出一记魔功。   瓷魂当下大急,顾不得自己法力尚浅根本不是尘风的对手,引手召出自己平时用的青琵琶迎了上去,反手勾指在琵琶弦上引出一道力量挡下尘风一击。   “竟还有帮手?可惜却是个只能摆着看女娃娃。”尘风看清瓷魂,冷笑一声之后,丝毫没有因瓷魂是女子而心生犹豫,一翻手又招了魔力直朝瓷魂打去。   那股魔力还未近瓷魂,瓷魂便感觉到有引大的力量压下,她欲后退,却又怎么也退不开,心下大叫不好,如此只能硬生生被击上一掌,便是还留得性命,也定要散了魂魄。   避无可避,正在瓷魂欲拼尽全力迎上尘风一击时,感觉到自身后有一股力量突然注入到自己身体内,然后她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几乎被股力量浮起的感觉,原本勾以琵琶上的力量陡然增了数十倍,一招打出后,与尘风的魔力迎面撞上,顿时炸开一团云雾,瓷魂被震得退后两步,而对面的尘风亦是连退了两步。   “想伤我女儿?任你是谁,都休想。”鬼王的声音隔着身后的白茫茫雾团传来。   瓷魂惊喜回头,寻着身后看了看,才见着白雾之中幽幽地走出了一身黑袍的鬼王。   “爹爹。”瓷魂叫着鬼王跑过去,鬼王伸手拍她的头,道:“让你好生待在鬼府你不听话,跑出来被欺负,若不是我来,你这下就真要成鬼了。”   “爹爹……”瓷魂冲鬼王皱着鼻子撒娇。   “你且慢着撒娇,待回了鬼府,定让你好好反思。”鬼王一脸嫌弃地弹了瓷魂的额头,然后将她拉到身后,转眼看向对面的尘风。   尘风面色冷漠地看着鬼王,极慢地眨了下眼,侧身一拂袖,道:“你是鬼王?”   “你就是那个千万年前在魔头赤颜死后消失的魔界护法尘风?”鬼王的目光在尘风身上扫看一遍。   “想不到,为了一株七祥草,仙道和鬼界竟连起手来!只可怜我一心种草,等了五百万年,他却不肯来瞧上一眼,真是个笑话。好,即是你们要夺,那便放手过来,我尘风在这个空茫茫的地方守了五百万年未动手了,今日若非我死,必毁了这七祥草。”   “哼,魔性不改,那本王就杀了你再帮瓷儿拿了这破什子草。”鬼王一挥双袖,黑色长袍如双翼展开,然后似是无限伸长一般,在周围竟成了一个大圆周圈,将自己和尘风围于其中。   “便是你有黑天袍,我亦不惧你!”尘风冷哼,侧手一探,手中就多出一柄千年翔羽扇,那扇看似是羽扇,却比普通羽扇要活脱脱大出数倍,仔细一看,那哪里是羽扇,而是用五彩金钢铸成的利器。   尘风握紧扇剑随意在面前一划,便有一道夹带火光的巨大锋芒直朝鬼王而来,鬼王从袖中探手,以掌心驱出一团灵力送出,与那迎面而来的锋芒正撞上,即时又是四下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晃了几晃。   “敢直接我招式的,天地间还未有几个,甚好!”尘风扬唇半笑,闭目转身,又在侧身之际迅速出手,将剑掷出,然后五指虚离剑柄,身随剑行,凌空划出一道锋光直朝鬼王而去。   鬼王见此,双手朝中间一收,原本围于四周的黑色长袖化成两道黑影朝尘风迎去,同时鬼王也点足跃起,倾力向尘风接上。   瓷魂立在原地看着,只感觉周身的气流将她压得胸口闷疼,一切变得闷热无比,面前的气流都似有了颜色,中间一身白袍的尘风和一身黑袍的鬼王相互迎上,然后便是一阵令她目不暇接的激战交锋,她看不清谁出了什么招式,也看不清谁用了什么法术,只觉得尘风和鬼王皆被眼剑影包围。   而周身所在之地,原本一片白色的地面开始因为严重的震颤似是被倾斜了一般,瓷魂连连摇晃着无法站稳身子。   正当瓷魂全力寻找平衡时,忽地感觉在正中间缠斗的鬼王和尘风周身光芒暴涨,随着一声闷响,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急速朝后退开,而原本在之间翻绕的黑天袍,随着哗地一声裂响,竟生生从中间撕断开来。   瓷魂心中暗叫不好,叫着鬼王的名字,急朝鬼王落下的方向而去,却只闻得色王重重摔落于地的声音,对而的尘风连退了数丈,捂住胸口喷出一大口血来,以扇剑支地,才勉强没有跪倒在地。   “爹爹。”瓷魂连跑到鬼王身侧扑侧,扶住鬼王的头靠于自己跪着的膝上,鬼王连啊了几声后,才似是顺过气,侧头吐出一口血。   “瓷儿,瓷儿别怕。”鬼王伸手摸索着握上瓷魂的手。   “爹爹,你怎么样了,我要怎么帮你治伤?”瓷魂一边用袖子拭着鬼王嘴边的血,一边忍着眼泪急忙问。   “无用了,我被尘风碎了内丹,任是医仙来了也无法。”   闻言,瓷闻握紧了鬼王的手,双手捧在中心,哭道:“不会的,爹爹你是鬼王,是鬼界的王,便是没了内丹化成鬼魂也还是在的。”   鬼王扯唇笑了笑,道:“傻孩子,我们不是凡人,哪有死了再成鬼的道理,我们死了,便就是烟消魂散了。”   瓷魂的眼睛簌簌落下,将鬼王的手抱得更紧,哭道:“我不管,我不管,爹爹你要好好的活着。”   鬼王眼里闪了泪光,费力地抬手摸了摸瓷魂的脸,突然曲指落于瓷魂的眉心。瓷魂只觉得身子瞬间被定住动不得半分,然后便是有一股温热之流顺着眉心进入体内,再经由筋络向身体四肢百骸散开。   瓷魂大惊,明白这是鬼王在将最后的灵力修为传渡与她,奋力想要移开身子拒绝,却全然由不得自己,只能泪雨涟涟地看着鬼王,直到鬼王的手指离开她的眉心,她才身子一软,伏倒地旁边的地上。   可瓷魂却顾不得此时体因灵力真气流窜带来的种种炙烧之疼,支撑着爬起,将鬼王扶住坐起。   “瓷儿,以后爹爹不在了,你好生照顾自己,不要再任性妄为,不可再使性子,若是嫁,不一定非得和鬼王府门当户对,但定然要对你好,咳咳……”   见鬼王又咳出血来,瓷魂连忙用袖去拭,却发现怎么拭也拭不尽,泣道:“爹爹,你不说要给我寻个比凤渝好的嫁了,你不能就这样丢下瓷儿。”   “瓷儿……”鬼王最后唤了一声瓷魂,将指间的红色鬼戒取下递与魂瓷,然后缓缓闭上眼。   瓷魂只觉得两手突然一空,面前的鬼王瞬间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烟影,瓷魂一动,那烟影就如风卷尘烟一般散去了。   “爹爹……”瓷起跪于地上,大声喊出,却只见到白茫茫一片的冰镜界,声音传出去,竟连个回声都没有。   那厢,尘风缓缓收起扇剑,目光无情地看向瓷魂,道:“所谓鬼王,亦不过如此,这千万年来,天地间都是生了不中用的脓包么?”   瓷魂咬牙起身,伸手一探,原本落在地上的青琵琶就迅速飞起,落到了瓷魂手中。   “你父王都不是我的对手,你更不是,你现在收手离去,我不会为难与你。”尘风目光盯在扇剑之上,由剑尖到剑尾细看,丝毫没有看瓷魂。   瓷魂冷笑,一个转身,在空中单腿立坐在空中,另一只腿曲立坐的腿上,再将青琵琶架于腿上,五指开始在琵琶上急速撩拨起来。   琵琶声响连连,节奏快而亮,几声之后自弦上汇出一道青光,青光在空中形成弯刃,闪着寒光直朝尘风划去。   尘风似乎是未意识到向他逼近的弯刃,依旧看着手中的扇剑,直到那弯刃马上就要落在尘风的身上时,他才迅速出手,用扇剑一挑,那柄夹着寒光的弯刃竟似是碰到了江河的雨水一般,消融其中不见。   见此,瓷魂心中已然明了自己不是尘风的对手,却心中有千万不甘,而且此时也容不得她退却,只得用尽全力稳住身形,将琵琶曲于身后侧向尘风,一手反弹琵琶激起数波音刃划空而出向尘风而去。   “不自量力。”尘风冷笑,扬手数下挥斩,将瓷魂的音刃全都挡下,最后果断地反手一划,扇剑之上划出两道凌厉剑气,直朝瓷魂面门而来。   瓷魂旋身跃起,躲过一道剑气,却在刚一转身之际发现另一道剑气已经直指胸口。   瓷魂闭眼,以为自己定然会当场会被打得魂魄飞散,至少也是重伤倒地,却不想在最后关头有只手突然从背后拥住她的肩,将他迅速带离。然后,身后闪出一道紫影,迎面接上那道向瓷魂面来的剑气。   闻得一声轻哼,卓桑执剑挡下尘风划来的音刃,然后迅速转身,侧身从袖中掷出一道袖刃。   尘风反手接住卓桑的袖刃,将广袖一绕,在空中划出两圈,一个甩手又反手朝卓桑回掷过来。   卓桑收剑转身,掌中凝力,迎向那袖刃,却不料在接解上之际才发现尘风在上面凝聚力量甚至大,他整个身子都被这力量推着直朝后退去。   “卓桑。”看卓桑接的吃力,瓷魂忍不住叫出声来,侧手一探,将青琵琶抱于怀中,勾指就引出一道力量朝卓桑面前的袖刃击去。   “不要。”卓桑看出瓷魂的意图,急忙出声阻止,却已然来不处及。就在瓷魂打出的灵力碰上那袖刃之际,卓桑身子一晃,那袖刃光亮大盛,从卓桑的五指中划过,径直划向了卓桑的额,从他的眉心直划而过。   瞬间,卓桑周身爆开一阵强大气流,卓桑仰天长啸一声,似有一道黝黑的光自他额心射出,然后他的整个身体开始散发出一种黑色的光芒,却又只是一瞬之后,那黑光消失不见,卓桑闭目倒于地上。   “袖刃已经毁了你的仙智,活着亦是痛苦,我让你少受些罪。”尘风抬手,在掌中凝聚一团魔力,只随音一动五指,便直朝地上的卓桑而去。   瓷魂看着这瞬间发生的一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手中的青琵琶掉到地上,立刻断了一根弦。   但是,就在瓷魂以为卓桑必死无疑时,令也和尘风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尘风打出的黑色魔力,在碰触到卓桑的身体之时,突然停住,然后如烟般散落开来,黑色烟雾将卓桑笼罩住,烟雾越来越浓,最后卓桑变成了一只蛹,隔着那黑气萦绕的蛹层,可以模糊地看到卓桑躺在里面闭眼,竟像是睡着一样,只等到有一瞬醒来。   见到此情此景,尘风和瓷魂都愣在了原地,但这似乎才只是个开头,那只由黑色烟雾构成的蛹渐渐变得深色浓密,最后成了如一团凌空着的墨池,在那黑色至浓的时候,在蛹中的卓桑似是动了一下。然后,他身侧的黑色烟雾忽地炸开,如一朵突然怒放的牡丹,卓桑就躺于牡丹之中。   尘风瓷魂不敢相信这突然的变故,那一瞬,瓷魂感觉到了一种惊心,惊心的变故,和黑色牡丹之上,卓桑惊心的俊美。   当那黑色牡丹开到最大之时,花瓣开始纷纷碎裂落下,所落之处,黑烟入地,待到卓桑身下的黑色牡丹即将要凋零待尽之时,卓桑的身子已然是凌空躺在离地一丈之上。   当在卓桑身下的最后一片牡丹花叶落下时,在卓桑周身平地开出一朵朵大如升斗的黑色妖艳牡丹,那些黑色牡丹一朵复一朵,最终将卓桑所在之地两丈之内开满,花开之处,皆燃过一层幽暗火苗。   “赤墨赤艳者,黑蕃魔花,花行之处,尽焚。一花开,一魔降!”尘风惊睁大眼睛看着卓桑,不敢置信地念出。   卓桑慢慢在赤黑的花丛中仰面腾起,一头黑发四下散开,与地上的黑蕃魔花相接,那一眼望去,似乎他就平躺在花丛之上,一身衣袍被吹得袖衫翻腾,配上俊美的脸,生出一种妖邪俊美。   “你……你……你竟是……”尘风看着悬浮于黑色花丛之上的卓桑,方才的怒目而视以及眼中的愤恨此时全都化作即惊、即喜、即忧、即怕的复杂,他连连后退数步,竟险些摔倒于地。   而就在此时,花丛之中的卓桑慢慢睁开了双目,那卓桑原本黑色的瞳孔此时变得赤红一片,长睫下的眼神邪魅异常,他侧身半支起头,如躺在榻上一般闲散看向尘风所在,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道:“尘风护法,千万年不见了。”   “啊,真是你!”尘风又趔趄退后一步,惊恐万状地看着卓桑。   “一千万年了呵,这封印当真厉害。我要多谢你这一掌,若非你我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冲开这封印。”卓桑信手拈起身下一朵黑蕃魔花慢慢在指间把玩。   “尘风拜见魔尊。”尘风倒在地。   卓桑微动了下身子,目光淡漠地看向尘风,道:“尘风,告诉我,苍龙在哪?凤玄在哪?”   尘风抬头,看向卓桑,许久才拱手道:“属下不知。”   “不知?哦……凤玄,凤玄似是被我杀了,她被我亲手斩杀在了清琅山顶……”卓桑侧仰起头目光迷离地望着白茫茫的冰镜界,然后有泪从他的眼角顺落而下,滴到身下的黑色蕃魔花上,魔花立刻化成了黑烟散去,散过之地,却又立马有新的花开出绽放。   “苍龙呢?他呢?”卓桑慢声再问。   尘风摇头,表示不知。   卓桑慢慢地闭了上眼,眼角的泪化成两缕烟雾散去,他重新侧躺上花床,修长的指无比随意地挑起一片花瓣,放于鼻下嗅了嗅,然后突然出手,朝瓷魂所立之处掷来。   瓷魂本全神在看卓桑与明辰,未曾料到卓桑会突然向她出手,连连后退了数步才想起要施法化解,可那本只小小一片的花瓣,却在朝她飞来之际变成一朵碗大的西蕃魔花,才一瞬间就夹着浓浓魔气到了面门之前。   瓷魂心中暗呼不好,以为自己会被打得重伤之时,忽然闻得身前有一股清香扑鼻,那果黑色魔花,被一朵小小的白色茉莉花击中花心,然后那朵黑蕃魔花瞬间粉碎化成了一团黑烟散去。   瓷魂惊魂未定地愣了一刻,转身扭头,便看到一个凌空而立的男子。   一身素白道袍,一头银发整齐地以乌冠束缚在头顶,余下的尽头落在背后,如刀刻的五官,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目光似是淡然冷漠,却又似是视万物皆含笑意,让见者即感觉亲切,却又只敢远敬观望,不敢丝毫亵渎。   他就那么凌空立在那里,不动不语,不笑不怒,目光沉静地看着躺在黑色蕃花床上的卓桑,未待卓桑起身开口,他抬手曲指,只轻轻一弹,从中指之间引出一滴似血而非血的浅红色水珠,轻轻在空中一击,那水珠在炸散在空中,化成一团白雾朝卓桑落下。   卓桑在被那白雾覆盖之际,周身的黑蕃魔花迅速消散不见,卓桑的面部急速扭曲地变幻,最后仰面长啸着凌空立起,似是受到撕心之痛。   看到此处,虽然瓷魂从未见过父尊之面,但凭着那凌空之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和这轻轻一指间的强大灵力,瓷魂明白了来者身份,正在父尊。   “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冤孽!”父尊轻叹一声,微垂下眼,伸臂张开五指在卓桑头顶,口中默念口诀,自他掌心落下银色光润,卓桑渐渐恢复平静,最终闭眼摇晃着倒下,瓷魂赶紧过去将他扶住小心放于地上。   “他暂时无事了,你不必担心。”父尊看向瓷魂,目光微有怜惜。   “多谢父尊。”瓷魂道谢。   立在数丈开外的尘风一直神情淡漠地看着父尊,直到听闻瓷魂道谢,他的面上化出一丝讽笑,道:“父尊……呵呵,好生高洁的称呼,仲河,你可还记得我?”   第十六章:尘风之死   父尊本看着瓷魂的目光微有一丝波澜划过,却又瞬间消逝在平静的目光之中,淡然侧头看向尘风,慢声道:“尘风,整整一千万年未见了,你一点未变。”   尘风轻笑闭目,似在空中轻嗅了一下,道:“是呀,一千万年了,你也丝毫未变,连独爱素色仙袍,随身带着荸花香囊的习惯都未变,仿佛这一千年对你不过转瞬。”   父尊面色不变,道:“尘风,今日已非千万年前,天道已成然有序,你即千万年未有出世,那便好生寻个悠闲之处去吧,勿要再作恶于世。”   尘风看着父尊,神色渐渐变,讥笑道:“寻个悠闲之处离去?呵呵,这便是你在时隔千万年之后见到我所说的话。你可知这数百万年,我在这空无一物的冰镜界养一株七祥花是为何?你可知这一千万年我日日不得安心,又是何等痛苦?你出现,不过就为了向我宣讲你的天道之论,要我这只魔好自为之,要我早早离去么?”   父尊平静地看着尘风,不语。   “仲河,当年是我骗你在先,可我已为此事付出代价,你为何还不肯原谅我?玄凤已死,我也在这冰镜界独立了一千万年,已经得到了惩罚,你还想怎样?”   父尊面色不变,淡声道:“我并未想怎样,只是你自己不肯放手罢了。”   尘风轻笑起来,眼中却是悲凉一片,凝目侧望凌空的父尊,道:“并未想怎样?那你为何一夜白头?为何将自己的情根斩了?又为何在这一千万年从不来瞧我一眼,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父尊目光微澜,露出微笑,道:“一夜白头,不过是一瞬的领悟,在我领悟的一瞬,这世间再无需要我动情者,情根斩或不斩,并无区别。”   “世间再无需动你情者?”尘风望着父尊一字一字地反问重复,然后大笑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后退,道:“再无需动情者?再无动情者……”   最后,明辰一口鲜血喷出甚远,洒落在地上,化成一团艳丽的颜色。   “尘风……”父尊眉头轻蹙,袖下的五指微动,似要迎上去扶他,却最终收回五指在宽大的袖间握紧,面上波澜不兴的冷淡模样,连口中原本要叫出的名字到唇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尘风低着头一阵大笑,最后笑声渐息,他缓缓抬起头,满目皆是愤懑,唇被鲜血染成了赤红,咬牙冷笑,道:“仲河,好……甚好。即是如此,那么这一千万年,便算是我一厢痴愿罢了,自此时起,你我情谊尽绝,有的便是仇恨。”   “你待怎样?”父尊问。   尘风缓缓立起身子,慢侧手到身旁边,手中一阵光束萦绕后,那把千年翔羽剑就握在了他手中,他望着父尊微抬下巴,道:“没了情谊,所性将恨也一起终结,今日你我比拭三招,三招之内分出生死,若你生,你便继续走你的正道,若我胜,我要你杀了他们,随我离开。”   “尘风,你还在执迷不悟。”父尊微蹙眉头。   “你没得选择。”尘风抬腕,将扇剑从地面划起,指向对面凌空的父尊。   父尊看着尘风,许久不语,尘风亦看着父尊,半晌后他大力一甩袖,身后腾起一片蓝色气流,将四周的白茫雾气都浸染成了蓝色,在这蓝色之中,他腾身跃起,划动扇剑直朝父尊剌去。   父尊看着奋力击来的尘风,心知他是铁了心不会改变主意,只得闭眼曲指,以双指为剑,接下尘风的一击,又侧身移动至尘风身后欲扣尘风的肩,尘风丝毫未有犹豫地挥剑再朝父尊剌去,父尊急速退身,却还是闻得一身轻裂之声,他腕下的广袖被扇剑划落一大块。   “你如此接招,是瞧不起我吗?”尘风冷眼看父尊,侧手将扇剑在空中划出半圈,夹带着一股凛冽剑气朝父尊剌去。   感受到尘风此招的威力非同小可,父尊朝旁边一召,那柄本被辰月握在手中的青鸦迅速飞起落到了父尊手中,父尊随意一挥,那原本不足一尺的匕刃瞬间变成了三尺长剑,剑尖在面前划过一圈,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光圈,父尊身随剑动,驱剑迎向尘风,那道光圈亦前面直压过去。   强大的气流翻搅着飓风在四周涌动,瓷魂见到父尊的剑和尘风的剑相碰,两剑相交,划出一串金色火花,然后却在父尊与尘风侧身交过收招之际,尘风突然反手易剑,从后面向父尊的背上剌去。   “唔!”一声闷响从尘风和父尊之间传来,他们相背而立,各自侧头看着对方,两件宽大的白色衣袍被风吹得翻腾不已,似是合为一体,将他们围在其中。   瓷魂以为是尘明突袭得手,正待上前去,却见到尘风看着父尊,嘴角露出了笑,然后猛然一推父尊,借着这力道,他凌空飞摔出去。   父尊伸手一探,却只闻得一身裂袍之声,尘风还是如一只被狂风带走的脱线风筝,微笑着朝后飞离而去。   尘风一头蓝发在飞出之际散开来,纷乱地拂上他已经染着点点红血的白袍,那是一种颜色鲜明的姿态,一身被血洒落染红的白袍如两只羽翼,带着决然高高张起,在衣袍飞腾中,尘风的发,变成银白。他瞬间白头!   “哗!”一声重响,尘风落在了十丈之外的地上,父尊看着他落下,愣然一刻之后才似是接受这一幕的真实发生,足尖一点,飞身朝尘风所在落去。   父尊蹲下身子,小心扶起尘风靠在自己膝上,拧眉看着,随着些细微的异样,尘风的脸开始发生变化,原本英俊的五官开始浮出一层似是面具的粉层,随着风一吹过,那粉层散去后,露出来的竟是一张绝美的女子面容,而那因激战而散乱的衣襟处,也显出一个女子的曲线。   瓷魂无比惊讶地看着那女子,在惊于她竟是女子之后,又觉得她的容貌甚是眼熟,却又怎么也想不起像谁。   父尊看着尘风的脸变化,却未有一丝惊意,许久才叹道:“明明说好三招的,你又耍赖了。”   尘风仰头看着父尊,尽是血污的唇扬起了笑,眼中水亮一片,略带一丝调皮,道:“谁赢了,谁输了?”   “我输了,我失手伤了你。”父尊敛目   “你从来都赢,这次输了。   父尊垂眸点头。   忽然,尘风的脸开始扭曲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仰起脸看向父尊,眼里尽是害怕和惊恐,道:“师傅,好疼……”   “尘风,你听话,为师为你疗伤,莫怕!”父尊欲扶起尘风的身子,尘风却突然侧身翻出他的怀抱,双手扶地,一头银发四下飞散,在银发之下的头慢慢抬起,那一双明眸竟闪出了白色的光,竟似是没有瞳仁一般。   “尘风,快静下心来。”父尊起身,急忙开口。   尘风起身抬头,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声音变得雌雄莫辩,道:“尘风,你同我的交易不要忘记!”   然后,尘风又突然神情一闪,眼中的光消失,脸上露出了恐怖,朝着父尊伸手,道:“师傅……”   父尊凝神,双手齐动,捻诀于指间,欺身近尘风,在她身后点落数下,尘风一声轻呼之后软倒下去,父尊赶紧伸手将她接入怀中。   “你怎么这般傻,竟与洞明镜易魂?你可知这易魂之事,后果将有多严重?”   尘风闭目许久才得又睁开,摇头不答,隔了一刻,才微笑缓声道:“师傅,我花五百万年种一株七祥草,一心要医好你的情根,我要你爱上我,可到头来,我还是败了。”   “你太固执,执念太深。”   尘风看着父尊眨动一下眼睛,流了泪,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有多久没看过自己的容貌了?好久好久了,我想看看。”   父尊点头,伸手以指为笔,在尘风身侧的地上划出一方水镜,尘风侧头看向水镜,镜中映出了她雪白的面容,那一头的银发垂于镜面之上,美到心折,而她的身后,侧是半抱着她的父尊。   “原来,你也是肯抱着我的,只是只有在我将死之际。”尘风轻笑,一滴泪顺着面颊流下,落在水镜之上荡出一圈涟漪。   “尘风,是为师误了你。”父尊沉声闭眼。   尘风虚弱地笑,侧头垂首望着共映在水镜中的自己和父尊,道:“当年,你在清池抱着玄凤的尸身瞬间白头,你骂我,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这张脸。我便向洞明镜许愿,将一身灵魂换三样东西,镜神告诉我,只要我得了这三样东西,那么我将灰飞烟灭,而我的灵魂,将被收入洞明镜中成为镜奴。”   说到这里,尘风侧身,仰面看向父尊,将手伸向父尊,父尊低身将她抱住,尘风的泪瞬间滚入父尊的衣襟。   她将头附在父尊的颈下,笑着泪如雨下,然后吃力地支起身子,侧身附唇在父尊耳边,接道:“我的三个愿望,一是换了你厌恶的皮相,得了幅男儿身模样。二是要一棵七祥草的种子。这两样,我早在一千万年前就都得到了,只有第三个……第三个愿望,便是要你抱我一回,心里只有我,一心一意只有我地将我抱着。现在,我终是得到了!”   闻言,父尊的身子微颤,却不敢丝毫动弹,生怕一动,怀里的尘风就会灰飞。   “师父,我好舍不得你……”隔着一声淡到几乎声不到的声音,父尊怀里的尘风化成虚影,似是要用力抱住父尊般朝前一扑,那虚影就穿越了父尊的身体,消散无踪。   最终会有这样结束,是瓷魂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她呆在原地扶着卓桑,感觉到四周静到一种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父尊才从地上立起,转身看向瓷魂和卓桑,脸上恢复了初时的平静淡然,没有一丝的或喜或悲。   “今日之事,不可说出去,或让我抹了你的记忆,或你自己立誓。”   瓷魂吃惊地看父尊,最后扶着卓桑在旁边躺下,跪于地上立指起誓,道:“我以鬼界起誓,今日之事定不外传。”   “嗯,忘你铭记此誓。”父尊点头,然后移步走近卓桑,伸手于他面门之上渡入灵力,不出一阵儿,原本面上隐罩黑气,眉头深拧的卓桑脸色舒缓了许多,最后渐渐睁开了双目。   “父尊。”卓桑意外地出声。   父尊点头,起身居高看向卓桑。   “可知,你现在是谁?”   卓桑起身,低首蹙眉,然后突然抬头扶头,身体似是站不稳一般摇晃起来。   父尊叹息地看卓桑,目光微有担忧,道:“魔魂的封印被尘风之力打开,以后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一念成仙,一念成魔。今日我不杀你,望你能好自为之,若你他日再如一千万年年那般重行恶事,那么我定将亲手杀你除魔。”   说着,父尊将目光看向还昏睡在一旁的辰月,动了动唇角,却什么都没有说,施法在身下升起金泽浮云转身离去,似是一眨眼就出了冰镜界消失。   再后来,瓷魂带着鬼王留下的半件黑天袍和鬼戒回了鬼界,而卓桑则带着辰月回了千凝山。   见过了尘风和父尊的情爱之殇,瓷魂对爱之一物生了出许多害怕,生怕自己一个不留心,也会如尘风一般,守了一千万年,不过是一个拥抱就灰飞烟灭了,所以在她决心接任鬼王之位时,便定下心愿,此生不惹情爱。   却,事事难料,她未曾料到,在她定下心愿之前,便已然对卓桑动了情,这让她甚是担忧恐慌,却又无从改变,感知卓桑有难,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赶来。   “卓桑。”忽然闻得洞府之外传来声音,正在渡送灵力的瓷魂猛然一惊,看面前的卓桑已然恢复人形,迅速收了手上法力,将卓桑扶起坐到旁边一处软椅之上,又凝术将屋中一应物件归位,在看到门口处身影闪动之际,她迅速念出一个隐身诀,闪到了一屏风之后。   辰月今日兴致甚好,着一身青色绡纱长裙,绾着发髻,还特意配了几样精制首饰,见到卓桑半躺在软榻上,她笑着走近,伸指轻敲了敲榻沿,道:“卓桑,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睡?”   卓桑得了瓷魂渡力,渐渐苏醒过来,看到面前笑逐颜开的辰月,再感受到自己周身已经没有炙痛之处,以为是她助了自己,不由心中一暖,在嘴角绽了笑意,侧臂支起额头看向辰月,道:“怎么?如此兴冲冲前来寻我,是突然想我了?”   辰月摇头,抬手指了指外面,道:“是师尊们回来了,方才金鸣遇上我,告诉我明日一早要去朝乾殿,师尊有话要说。”   “这样?那你何以如此高兴?”   “是非衣,今日他穿了我的衣物在山中四下去招摇,结果方才遇到回道德天尊,天尊以为他真是女身,又见她生得美貌如许,便要让随自己去了,同自己的羽鸾坐骑配对儿,现在非衣正躲在洞里不敢出来呢。”   “非衣也有怕的时候?”卓桑朗声笑开,起身从榻上坐起,虽还感觉到身上虚乏,却还是不露一丝异样。   “若想看好戏,此时去朝乾殿外就成,山上的小妖个划为地局,正赌着非衣要怎么办,或是从了道德天尊家的羽鸾当娘子,又或是定了以后只当个男儿身,再不许这么雌雄不辩地出去招摇了。”   “那,我倒想是去看上一看了。”卓桑轻笑,顺手就牵了辰月出门朝朝乾殿而去。   辰月被卓桑牵着,心里怨着卓桑着顺手牵的习惯真是不甚好,可若此时强行甩他开,又显得她小家子气了,犹豫了一下之后,她便不多理会,任由卓桑牵着。   到朝乾殿时,那里已然一片热闹,各类小妖周成一圈一圈地围在一起说着赌局。   千凝山上并无太多限制,只要妖类不在山中作恶,皆不会被伤,重妖感于天尊们的大度,素来对天尊和金鸣他们恭敬,后来连带着对三个弟子亦十分有礼,见辰月和卓桑携手而来,皆连忙跪下请安。   卓桑走下场中,左右地看了一圈,发现大多是赌着非衣会从了道德天尊的坐骑,好奇一问才知道,原来道德天尊的坐骑岁万乃是只有万年修行的羽鸾,有曾见过他凝成人形模样的妖,亮着眼睛直呼那岁万英俊异常,同道德天尊站在一起,竟比道德天尊还要俊上两分,却因得了幅素来冷淡的性子,让不少妖仙只得远观,不敢亲近。   “如此说来,皮相好还真是惹待见。”听完妖类们的感叹,卓桑挑着肩前的发甩到身后,半眯笑着看辰月。   辰月笑笑点头。   “那么,辰儿你也是喜欢漂亮皮相的?”   辰月想了想,道:“似乎是的,好看的东西,终归是易讨喜欢。”   卓桑眨眼看了辰月一阵儿,忽然弯起眼笑着走近辰月,伸手去拂开散在辰月脸则的几缕青丝,神情无比亲昵地问:“那么,我和舒渊,谁更好看?你更喜欢谁?”   辰月对卓桑突然而来的亲昵很是奇怪,不由皱了眉头。   “辰儿,你说我是不是比舒渊要俊?”卓桑盛着满眼笑意,那柔情蜜意的眼波儿几乎将辰月溶在其中,那俊得天怒人怨的脸,此时就正正摆在她眼前几寸,辰月感觉到胸口急跳了几下,脸上微生热意,头不由自主是点了下。   卓桑露出了满意的笑,眼里的柔情更盛,继问道:“那么,辰儿是不是喜欢我比舒渊多?”   辰月张嘴,却恍着神不知道要说什么,脑中一阵的杂乱翻腾,一会儿是舒渊一会儿又是卓桑。   “辰月。”舒渊的声音就是在辰月最凌乱的时候从背后传来,辰月似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一眨眼再看面前的卓桑,丝毫没了方才的迷乱。   “卓桑君,辰月中了你的迷术的模样可真是呆!”舒渊似是不经意地开着玩笑走近。   闻言,辰月想到方才的迷乱,原来竟是卓桑对她用了迷术,难怪才会那么左右为难,一时心中有怨,侧身看向舒渊。   卓桑对于舒渊会打断他并不意外,眼神似笑非笑地看向舒渊,道:“方才见舒渊你一直站在那里,以为没见着我和辰儿呢。”   辰月闻得他们这话,就明白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来卓桑一早瞧到了她身后的舒渊,却用迷术戏弄自己说喜欢他比舒渊多,好在舒渊出声唤醒了她,否则这关系一下子便有得麻烦了。   “师尊回山,我是前来觐拜的。”   “哦。”卓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双手环胸侧开身子,示意舒渊可以去朝乾殿。   舒渊冲卓桑含首一笑,侧身看向辰月,微笑着柔声道:“辰月,同我一道吧。”   辰月犹豫了一下,点头就好。   舒渊看着辰月温馨地笑开,辰月回以一笑,一起朝朝乾殿玉。   走出一段,辰月心里生出些怪异的晦涩,似是不自主地扭头看向卓桑,见到卓桑依旧原来的姿势立在原地,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见到辰月转头看他,他又立马一转身离去。   第十七章:鬼妖泪语   翌日,千凝山外万里无云,一连平山罩在山周的雾气都一散而空,整个千凝山被朝阳映着缓缓变亮,从初时的云霞炯红,到后来被白色日光映着清亮一片,辰月见到了自入千凝山以来,最亮堂的千凝山。   在这样一片亮光闪闪中,辰月立在玉福殿外,看到从四方渐行临近十几团润着各色祥光的云彩,那上面或立或坐着周身气泽不凡的仙家,临近一看,竟全是天地间一等一的上仙之身,平时能偶尔见到一两个便是福缘了,此时却接连来了十几位,辰月当下料到今日会有大事发生。   众仙落于殿阶之下,先是相互招呼着拱手相拜,然后又向立在殿外的辰月卓桑及舒渊打量,皆捋须点头,先是叹了几声好仙根,然后有一个站在最后老仙看着卓桑皱起了眉,上前探出两指贴上卓桑的肩井,轻轻施力一探之后深皱起了眉头,诧然地看向卓桑。然后也不理会卓桑是否则介意,一移步到卓桑面前,探指直指卓桑的眉心,却不料在他双指碰到卓桑眉心之际,似是被一股力量击中,急收回手指,连退数步,如见到可怕十分的东西。   “你……”那老仙盯着卓桑,满目不敢相信。   卓桑微皱眉头,略后退一步,不说话。   “吱……”正当此时,身后朝乾殿大门缓声打开,元始天尊从正门走出,身后跟着金兽和金呜。   “拜见元始天尊。”众仙皆躬身行礼。   元始天尊含首点头,示意众仙起身。   “你们跪下。”正当辰月卓桑和舒渊正随着众仙一道起身时,元始天尊指着他们出声。   辰月微惊,心中不明,却都不敢怠慢,复又跪下身子。   “天道大会已结束,大会之上本尊同众仙卜星像,观道修,现天地已渐有顺序,却疏于章法,各仙家散居一地。凡人亦有散沙不可成事之说,我辈虽不可与凡人相较,却仍需建立天道章法,以约束众仙,弘扬道法,造福天地。经过我等商议,决定在你们三子之间选出一位作为天灵之身,将我等毕身之法相传,他将以来日统领天道。”   闻言至此,辰月惊诧地暗自张大了嘴,再用余光看卓桑和舒渊,皆都一脸深沉之色。   “我等选灵子,却不得定天意,至于你们之中谁将担此天任,成为统领仙道之主,需凭你们各自。”   辰月不解,抬头看向元始天尊,正巧天尊的目光亦正好落在她身上,天尊看着她,微动了下眉头,似是欲言又止,后又将目光移开,接道:“天地之间,造化万千,上古之时诸神出世,铸有百练上古神器十件,然后因魔尊乱道,七件神器,除得奉明碗收在朝乾殿中,还有收雾瓶,镇魔钟,伏魂杖,紫铃铛,弱风烛,结魂灯这六样上古神器散落天地四方之间。今日,汝等前往寻回这六样神器之中的弱风烛,一日为限,寻到者胜。”   “那弱风烛现在何处?”舒渊拱手询问。   “那弱风烛现被鬼妖泪言所有。”   “鬼妖?可是万年前妖王与红窗鬼所生……”卓桑皱眉,似有惊诧。   “正是。泪言似鬼无形,却又似妖媚惑诡计多端,你们此行需万分小心。”   “是。”三子齐声应话,行礼后起身,欲要离去,刚一转身却闻得起初对卓桑有动指试探的老仙出声唤他们稍等。   三子回头,那老仙神色复杂地看卓桑,走后元始天尊说了句话,元始天尊略皱了眉,看了眼卓桑,后又冲老仙摇了摇头。   “去吧。”元始天尊微一抬手,送出一股力召出云彩送三子离去。   从千凝山出来,卓桑和舒渊都没有说话,辰月立在旁边,望着下方的云团飘动亦许久未言,一直落到达封水崖,辰月选了处较平缓的大石落下,发现四下皆是大石林,没有一点活物,连棵草都未有。但却又不似是清池的那种荒芜,这里带着一种森森冷气,仿佛这里的石头都是冰冷的,那种从石心里头发出来的寒气,很是诡异。   “这里乃是至阴至邪之地,千万不要随意碰触东西。”舒渊负手立于石上四下查看说到。   “将这个系上。”卓桑一边同样四下警惕观看,一边顺手从腰间取了只白色银贝递给辰月。   辰月看了看那银贝,不知是什么制成,遇手生温,上以红绳索系住,下堕明珠,平时看卓桑系于腰间,辰月只当那是件饰品,现在拿在手中,她才知晓这不是凡物,却又不知是件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辰月问。   卓桑极为不经意地笑了笑,道:“一件小玩意儿,估摸着你今日穿的衣服甚是配它,就借你戴上,待出了这鬼地方,你过两日还我。”   辰月对于卓桑总有些玩世的作风早有体会,却不想他此时竟还这般行事,不由暗叹了口气,却又不想多与他浪费在此事之上,所性如他之意,将那银贝系到腰上。   旁边的舒渊看着那银贝微动了眉头,只眼神沉暗地看了卓桑一眼,却又什么都未说,便一个旋身飞下大石落于前方一处平地之上,所对着平地的,是一处高达数十丈的黯墨色水潭,潭中时不是浮出几缕暗蓝色鬼气,看起来甚是阴森。   “泪言的府穴就在这黯潭之下,我们得下去。”舒渊看着那水潭开口。   卓桑飞身落到潭边,伸出五指在潭面一拂,掌中就握了一团蓝色鬼气,他细看了两那眼掌中的鬼气,微皱了眉,掌中那团蓝色的鬼气竟忽然成了一只像是狐,又像是狼的模样,朝卓桑张大满口獠牙扑去。   卓桑闪身一侧,反手打出一道灵力,那蓝色的鬼物一声惨叫,便化成烟散了。   卓桑收回手,拍了拍手,叹道:“好重的妖气,又掺着三分鬼气,果然杂交的品种比较强悍,竟能将两者的狠都结为一身。”   辰月闻得他的比喻,不自觉地抬手扶了扶额头,一点足也落到他旁边。   “那我们要怎么下去?”   “能如何,灵力护体,潜下去找到洞府入口便是唯一的法子。”   “可……”   “卓桑说的是,这是唯一的法子。”正当辰月要说顾虑之时,舒渊也缓声开口。   辰月不再说话,只深皱起了眉。   “我们下去,你留在上面。”瞧了一阵儿潭面,卓桑指着辰月开口。   “为何?”辰月以为卓桑嫌她法力不如他,略有不服。   “下面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你留在上面是对的。”舒渊侧头看辰月。   “我……”辰月想要说话,卓桑却突然退后两步,迅速出手在她面前一划,一道灵力拟成的水墙就挡在了她面前让她近不得水潭。卓桑隔着水墙冲辰月笑了笑,道:“好了,虽然师尊讲的是我们三个之中有一个将成为天灵之身,你却是个女子,仙道之中虽不分男女卑贱,却也不会让你来统领群仙,你走走过场便是。”   辰月心中确实未想过有朝一日要统领什么,前来寻弱风烛不过是遵从师命,眼下即是卓桑和舒渊都不想让她跟着,她明白卓桑是怕自己涉险,故意安慰于她,加之她现下确实无法跟着,她也只能作罢不出声。   见辰月不再计较,卓桑笑着隔水墙挥了挥手,一个反身就破水而入,进了黯潭之中,舒渊冲辰月微眨了一下眼,侧身也入了潭水之中。   接下来,就是辰月在黯潭外长久的等待,从日上三竿到日中,再由日中到日头西斜,辰月起初焦急地在潭外不停走动,后来寻了处石岩坐下,去不料刚一坐下,那石岩下就窜出一只蓝色的小鬼妖。   那鬼妖张着嘴就要咬辰月,辰月一个挥袖毫不客气地将她打嘟成散烟,果然再没有一只小鬼妖敢靠近她。   一直到太阳西斜,辰月看着那平静的黯潭都快要睡着,突然闻得水面一声炸响,一个白色身影破水而出,旋身落在潭边凸出的岩石上,一手负后,一手斜指青峰剑,正是舒渊。   却还未待辰月仔细打量舒渊是否有负伤,又闻得水面一声巨响,一只黑蓝色的影子从水中冲出,然后又是一个紫色身影子急速追出。   蓝色的影子在升出潭面之后,迅速飞升到离潭水上六七丈高的地方,然后那影子如乌云一般散开,四下笼罩住整个潭面,中间露出一张长着狐耳的人脸,一头蓝发与四下的蓝色乌云接到一起,赤红的樱唇,柳眉媚目,尖瘦的下巴微微翘起,有鬼的迷离诡异,又有妖的媚态,分外妖媚动人。   泪言如倒悬着一般漂浮在空中,俯脸看着卓桑和舒渊,她伸出涂有红色丹蔻的白细的指轻掩住唇笑了起来,笑声间她身后的蓝发浮涌起一波波的发浪。   “我在这二木阴潭里住了数千年,许久未见这过般俊俏的男子了,更未有哪个男子敢冲着我连追一日,你们如此热情,让泪言我真是羞涩的很。”   卓桑落身于潭岸之上,望着浮悬在空中的泪言,反手将手中寒潮剑侧执,笑道:“不必不必,羞涩什么的,都是小姑娘才有,你活了数万年,算算年纪,比我们加起来都不差,如此说话,倒让我们不好意思了。”   闻言,辰月暗自啧了一声,想着来日切不可得罪卓桑,否则这般毒舌,她可是受不起的。   辰月觉得卓桑是毒舌了,可泪言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伸臂软绵绵地冲卓桑招了招,道:“你可真讨厌,人家哪有那么老,你叫我声姐姐,才刚刚好。要不你随了姐姐回去,定让你享受不尽   “外面地阔天大,你把弱风烛给我,我带你出去岂不更好?”卓桑半笑。   “弱风烛?那可不能给你,那是我娘拼尽性命留与我的,是我的命根子。”泪语极为娇媚地轻皱眉头,侧眼之间冲卓桑投了一个媚眼。   “那么,就怪不得我不怜惜美人儿了。”说着,卓桑脸上笑意不变,手中寒潮剑却迅速划动,自地下带起一道灵力,转身一侧手,五指之间打出几料似珍珠的东西,在飞出指间之际又化城成斗大的亮点,卓桑收拢五指朝出一送,那亮点就如雨散开,朝着泪言而去。   “让姐姐我来瞧瞧你的功夫有多强……”泪言在空中似是慢不经心地招了团蓝色的雾气迎上,却在碰上卓桑找来的灵力之时,那雾气迅速变浓,成了黑蓝色一团的东西,将泪言面前团团挡住。同时,泪言探手一翻手腕,原本白皙的纤细五指,立刻变成了一只宽长的大骨手,那骨手骨骼比普通骨手要大上三倍,白森中闪着蓝色妖气,分外慎人。   见泪语使出音傀鬼手,卓桑不敢怠慢,翻身凌空跃起,执剑近前,直剌向泪语的手臂。   泪语见寒潮剑刺来,一个凌空打滚,闪过剑锋,然后在翻身之际,从身下迅速伸手朝卓桑胸口掏去。   “小心。”辰月在下面看着,忍不住出声大叫。   卓桑本就料到了泪语这一招,却没有想到辰月会出声,不由侧目看辰月,他闪躲的身形就慢了一分,身前的衣襟被那音傀鬼手划下一大块,露出了肌肉分明的脸膛。   “啧啧,要杀了你,我还真是舍不得呢。”泪言旋身落下,盯着卓桑的胸口,两眼发出亮光。   卓桑也在岩上落定,半冷着一笑,闲散地伸手将胸前的衣襟拉了拉,慢声道:“可我却是很想杀了你呢。”   “真是没良心的汉子。”泪言拈着兰花指甚是娇嗔地冲卓桑一指,本只以为是她的随意一个卖弄,却不想就只是看似轻轻一指间,一股黝蓝的幻刃急速朝卓桑面门划去。同时,泪言双臂一张,整个身子如一只宽大的蝙蝠朝卓桑迎面扑去。   卓桑闪过幻刃,才一旋身,本以为那泪言如此扑下,定是向着自己而来,却不料他的面前只是闪过一道蓝烟,本已经到卓桑面前的泪言忽地又一侧身,擦着卓桑而过,冲碎了挡在辰月面前的水墙,将毫无防备的辰月罩在了其中。   “辰月。”卓桑大呼,翻身急速向下,欲抢在泪语之前将辰月救出,却还是晚了一步。   泪语全身压向辰月,迅速绕到辰月身后,将两只蓝色大翼一挥一收间,辰月便被围置到了泪语身前。   泪语垂头看着自身下的辰月,仔细地打量了几眼,脸上露出了忌妒的神然,伸出一只白骨手指轻轻在辰月脸上勾画,道:“当真是个漂亮妹妹,可我就讨厌这张漂亮的脸。”   “泪言,她由父尊带大,与父尊情同父女,又是元始天尊的弟子,你若动她,可要想清楚。”卓桑止步于潭面,看着泪语,似是表面平静一提醒,目光却止不住落在辰面身上露出担忧。   “她真有这般来头?”泪语柳眉一皱,看着辰月似有不信,却又从眼里露出了犹豫。   “放了她。”卓桑抬手指剑向泪语。   泪语看着卓桑,半晌皱眉,似在思考,最后又忽然带着辰月一个转身落到后面的一处高出岩石上,大笑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娘告诉过我,父尊是天地之间第一等一的绝情者,怎会扶养她长大,还情同父女?你即无心从我,那么我便先杀了她,让你心疼心疼。”   说着,泪语扬手就要将五只白骨利爪落向辰月的头,却不想就在那白骨五指罩上辰月时,一股自辰月腰间急涌而上的强力冲向泪语面门,泪语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突然袭击,被击退着飞起退后,卓桑立刻一个飞身到辰月身侧,拥着辰月的肩足尖点地,滑退数丈落在一处崖壁前。   “这是……”辰月落定,低头看腰间那还亮着白银色光芒的银贝,很是惊异。   卓桑心中尚有余悸,一边庆兴自己有先见之前,一边脸上故作得意悠闲状,道:“这是我的护身宝符银子贝,里面存着父王的万年功力,有它在你身上,我若跟你动起手来都不一定能赢。”   辰月咋舌,惊于卓桑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与自己,不由心中动容。   “怎么?有没有很感动?有没有觉得有我这样的男子对你,能同我相守一世就再无所求?要不要以身相许?”卓桑挑眉,似有戏谑,又似带两分认真。   迅速,辰月心里那点动容被卓桑这一番话所带来的效应淹没,辰月抽着唇笑了笑,不语。   “记住我对你的好,我可并非对谁都这样的。”卓桑丝毫没有理会辰月的尴尬,冲辰月眨了眨美目,一个侧身将辰月挡到身后,重新抬剑指向对面崖壁上的泪语。   泪语被银子贝的功力一击,暗自连咽了数口血,此时再没了一点调戏卓桑的心情,再加上见着卓桑对辰月的亲昵爱护,不由生妒,愤怒之意油生,双手一张,露出了两只音傀鬼手,朝卓桑和辰月直扑过来。   “离远点,别伤着。”卓桑侧首提醒一句,然后轻推辰月向后,自己迎面接上泪语的攻势。   转眼,泪语和卓桑在空中已斗过几个回合,辰月提心吊胆地看着,目光不经意一扫,才发现舒渊正负手收剑,立在黯潭之上的岩石上,只目光平静地看着,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眼中带着几分运筹帷幄。   忽然间,辰月觉得舒渊周身散发出一种她陌生的气息,那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看尽一切的目光,让她觉得似乎舒渊隔自己很远,不是在千年前那个她一睁眼就看到有着温暖微笑的舒渊,一时之只觉得陌生无比。   似乎是感受到辰月注视自己的目光,舒渊侧头向辰月看来,在见到辰月看他的目光中满是疑惑时,他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笑容,那种似是能暖到心底的温润笑意。   辰月看着舒渊的笑,才拉回自己远游的思绪,暗责着自己想太多,冲舒渊回以一笑。   就在这时,原本与泪语拼力的卓桑一个转身,目光丝毫不差地看到了相视对笑的舒渊和辰月,手上不禁松了一分力。泪语见机,冷嘲一声,迅速加重手上之力,卓桑被这灵力一击,浑身如寒冰浸泡,迅速变得冰冷,他心知自己必然受伤,所性一咬牙,拼着全力回以一掌到泪语身上,然后任凭泪语那一掌又加了三分力,身子重重摔出向后,撞上崖壁,落到地上。   “卓桑。”辰月闻声回头,见到落于地上的卓桑,心头猛然收紧张,急跑过去。   “好狠的心,竟与我硬拼。”泪语这下再未忍住,一口鲜血吐到地上,周身的蓝色雾气散了大半,粘靠到了崖壁上恶狠狠地盯着卓桑。   “鬼妖,交出弱风灯。”终于,舒渊平缓开口,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对面崖壁上的泪语,没有一丝杀气,却又让泪语止不住为这个眼神在心底一颤。   “不交。”泪语冷笑拭掉唇上的血。   “那,便取了你性命。”舒渊似是不经意地侧手,从身后取出青峰剑,极慢地速度抬起来,然后猛然在脚下的岩石上一踏,飞身朝泪语剌去。   泪语料到舒渊会动手,正待要忍着方才卓桑留下的重创凝力接招时,突然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被一股力量制住,动不得四肢,同时面前似有一股强大力量吸着她直朝前舒渊的剑峰撞去。   泪语大骇,想要奋力挣脱,却奈何最后没有移动一丝,她越是惊慌,就越是无法凝聚力量,最终不偏不倚地被舒渊一剑穿心,然后青峰斩魔剑上的罡正之气迅速侵入她的筋脉,她张大嘴不敢置信地看舒渊,不相信一直立在那里默不作声的舒渊,只一招就将她毙命。   “你……你是……”鬼妖泪语瞳孔睁大地看着面前那张只贴近她不到三寸的面容,在剌穿她身体之际,她看到舒渊的眉间闪现一道金色额印,那是一只腾翔的龙,而天地之间能有此额印的,只有一位。   带着最后的惊诧,泪语垂下了头,一身蓝烟开始散尽,舒渊抽剑退身,同时从掌心召力,向泪语落法,随着泪语的身子越来越透明,一只碧绿色闪着幽光的灯盏开始显现在泪语的身体之中,随着舒渊用力探手,那灯盏落入他的掌中。   舒渊垂眸看手中的弱风灯,脸上露出少有的笑意,眼中闪出一种似是胜利者的光,辰月仰望着他,那种陌生感又生出。   只一瞬间,舒渊收起弱风灯,恢复了平日的温淡神色,落到辰月身侧查看卓桑,卓桑半睁着眼看舒渊,眼中似有笑意,却又是冷清一片,最终他闭眼猛然吸气,一声轻咳之下吐出一口闷在胸内的淤血。   再睁眼,卓桑已然眼中一片平淡,挣扎着起身,转身离去。   第十八章 魔魂封印   回到千凝山,已然是星辰满布,辰月随舒渊进朝乾殿,满堂上仙皆侧头来看,舒渊跪身到堂中央,双手奉上弱风灯。   “舒渊果真不负我等重望。”一位容貌冷清的老仙眯眼冲着舒渊含首,起身接过舒渊手中的弱风灯看了看,转而交给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接过弱风灯看过两眼,转手交与旁边的金鸣,起身走到舒渊面前,伸手于他面前将他扶起,道:“你本是上古潜龙,仙根天种,现即是你取得了弱风灯,那么便按众仙家亦是天道的意思,从即日起,众仙家将一一传与你毕身修为功夫,他日望你能统领众仙,仁怀天地,如此便可不负为师重望。”   舒渊跪拜,伏首道:“遵师尊之命。”   见此,辰月张嘴想说话,却最终又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话,辰月几乎没能听进一句,她总游思不定地朝朝乾殿的大门望去,希望卓桑会出现,哪怕他是捂着胸口,趔趄着步子进来也好,这样至少证明他是回来了。   可是,一直到元始天尊示意舒渊和辰月离去,卓桑都没有出现。   从朝乾殿**来,辰月急忙四下张望,可四周除去夜风辰星,再无一物。   “辰月。”舒渊从背后唤她。   辰月回头。   舒渊微笑走近她,道:“今日可有被鬼妖吓着?”   辰月礼貌微笑,垂首摇头。   “你是在怨我没有出手从泪语手中救出你?”舒渊略有蹙眉。   辰月抬首,微笑道:“你早就看出银子贝的功力非凡,心知我不会有事,所以才不出手。”   “可,我还是悔责自己。”   “可,你不也是没有出手吗?”辰月随意地笑着接话。   “你还是怨我。”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你可以那么淡然地看着卓桑与鬼妖拼命,然后在鬼妖被卓桑重伤后轻易取得弱风灯,最后再丝毫没有愧意地交给天尊。”   “若我说,这是早就定下的呢?你可知道卓桑的真实身份?他是如何也不会成为统领天地的那一位。”   “你是说,这一切,不过是表面演戏?那么,是谁在观戏?”   “这不是戏,却是天意,就算今日我先出手,我重伤,最后得到弱风灯的还是我,不会是卓桑。卓桑根本拿不到弱风灯。”   “罢了,现在你已经是师尊和众仙定下的天灵之身,将来便是统领天地者,我同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倒显得我僭越了。”辰月冷笑,转身离去。   “说到底,你不过是为卓桑不平而已。”舒渊的话隔着夜空在身后传来,辰月似在心头有一击,然后没有回头,顺手招云离去。   回到小仙居,一进门,便见到一个端坐在灯下的背影,长发束冠,一身紫袍。   “卓桑。”辰月欣然叫出,连忙快步进屋,却在那身子转过之时失了笑意,满面失望,那只是穿着卓桑衣服的非衣。   非衣同辰月说了许多话,大意是自己为了不嫁与岁万,决心定下男儿性,要去人间游历一番以增些阅历。   辰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她又在那片琼花林间跳舞,还是那曲箫音,最后还是在看到一个背影时惊醒。   一夜连续惊醒了几次,辰月再无心睡下,懵然地坐于桌边,亦不点灯,直到天色泛亮,才又躺下眯会儿。   半醒间,她听到有脚步进来的声音,睁眼看到是舒渊,便又装作睡着,侧身不予以理会。   舒渊立在榻前,看着榻上的辰月好一阵,见她依旧不肯睁眼看自己,便又负手离去。   舒渊离去,辰月睁开眼睛坐起,散散地靠在榻上好一会儿才有点精神。   见得门口有一个紫色身影进来,辰月瞬然转头,似是不经意地就急呼出,道:“卓桑。”   “这是你从昨晚回来第五次唤错我了,昨夜你睡着时还唤着,你即真不放心,为何不去找他?”非衣没好气是报怨,放下手中的糕点甚是怨念。   辰月起身从榻上坐起,又呆了一阵,觉得如此干着急,倒还真不如非衣所说,所以连身衣物未换,便匆匆取出了灵镜,对着镜面施法开始寻找卓桑所在。   可来来回回在灵镜中翻寻了几遍,都全然没有一丝卓桑的行踪所在,最后在辰月以为灵镜坏了,想要放弃之际,忽见得一个黑色影从镜中一闪而过,辰月赶紧细看,见是一个女子背影,一身黑色纱衣,正是瓷魂。   辰月不及多想,迅速捻诀施法从镜中开道追去,待辰月从镜道出去,发现自己落在一处竹林外,林中云海萦绕,碧绿的竹叶上染着雾珠,配以直立的墨绿竹干,看起来甚是清幽。   在竹林深处,辰月看到有一处临水而建的屋子,层外数十丈皆落了结界,让动物和妖魔皆不可近前。   不过辰月却并未被这结界难住,略使了点法力,就穿了过去。   轻步走近屋子,看清那是一间全由松木和竹木捆编而建成的屋子,屋外种有一小排紫色细花,几枝不知名的红色花枝小树立在阶旁,引来数只蝴蝶翩然飞舞。   “是谁?”屋内传来瓷魂的惊问声。   辰月抬步进屋,道:“瓷魂,是我。”   瓷魂回头,看到是辰月立在门口,略有意外,却并未有吃惊。   辰月看瓷魂,发现她手中端着一碗药,旁边是一只空空的床榻。   “卓桑可在这里?”   “方才我去取药时还在的,只是现下不知去了何处。”瓷魂将手中的药碗放下回声。   “那我便出去找找。”辰月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出了木屋,辰月复又取出灵镜,施法才找了数下,镜中便显出一处水潭,潭边一处凹入崖内的大缝隙中正有一个坐于石上的背影。   辰月直接移形进了岩缝之中,隔着十几步看卓桑,他此时只着了一身素色单衣,微弓着背坐于一真高起的岩石之下,双腿随意地分开踩在岩上,双手交叉放下额下,那一张平时总是带着几分不羁笑意的脸,此时眉头微蹙,眼神复杂地看着面前一潭碧水。   “卓桑。”不知为何,辰月在见到这个背影时,心中自从昨日便开始的烦躁忽然安静下来,心中生出安祥。   卓桑微侧了一下脸,却并未回头,复又扭过头继续看面前的潭水,道:“舒渊已经将弱风灯交给天尊了?”   “嗯,他今日将由天尊和众仙开天慧,成为真正的天灵之子。”   “你应该为他高兴吧。”卓桑淡笑。   “我担心你。”辰月出声。   “担心?担心我什么?”   “昨日你未回千凝山。”   “胜王败寇,舒渊得了弱风灯,我不回去已不重要。”   “你这是说气话,你根本不想当什么统领天地者。”   卓桑笑,起身转头看向辰月,道:“那我想要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辰月伸手,将腰间的银贝子举于面前,道:“你若真想要弱风灯,就不会把银贝子给我护身,它至少可以帮你多万年修为相助。”   “那又如何?”卓桑别开眼不看辰月。   “你们到底在瞒着我什么?为什么舒渊说这一切是早就定好的?为什么你没有回去,天尊和众仙没有问过一句?”辰月移步,对上卓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卓桑看着辰月的眼,眼中杂乱地交替神色,最后又一转身不去看她,只道:“不必过问,权当与你无关。”   “什么叫与我无关?”   “你去吧,舒渊将是天地的统领者,你不是也一直喜欢他吗?正好如你所愿。”   辰月听着卓桑的话,丝毫没有欢悦,竟莫名的感觉到眼中酸涩,道:“凭何由你这样说?”   卓桑略一晒笑,道:“你在舒渊将弱风灯交给天尊之时,并没有说出他借我之力才取得弱风之事,这便是最好的凭证。”   辰月露出笑,却丝毫没有笑的暖意,道:“好,即是你这样想的,那么便是吧。”   辰月转身,卓桑一声闷咳,胸口有血腥升起,他却不敢动了声色,只暗自稳住身形。   直到辰月离开崖缝,卓桑身形一颤,直朝后跌下,一直隐身于一处崖壁旁的瓷魂急忙跑过去将卓桑扶住,却见到卓桑双目不停变幻色彩,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粒下来。   “卓桑,你怎么了?”瓷魂握住卓桑的胳膊急问。   “你快走……”卓桑吃力地吐出三个字,然后突然眼中赤光一显,猛然伸手将瓷魂一记重击直摔到身后的一处石地上。   然后,卓桑从地上平直立起,扬起双臂仰天笑起来,一身素色单衣被风吹得紧紧贴到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线条和隐隐可见的肌体纹路,满头黑发四下飞散,而他的浑身上下,开始散发出一种黑色的光润。   “卓桑……卓桑……”瓷魂被此时的卓桑吓到,不自主地朝后退两步。   “我说过,当你情动之时,便是我再冲同封印之际,你方才心痛了,动情了,你输了!”卓桑仰面大笑,赤红双目中的狂狷让他显得异常诡异可怖。   瓷魂发现了卓桑的不对,忍疼迅速起身,双手一合,从体内驱出灵力向卓桑落去,意在在他周身形成结界,好让他平静,却不料卓桑赤目一转,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伸手,急速欺身扣向瓷魂的脖子。   正当瓷魂睁大眼睛看着卓桑要将她扣住时,突然眼前有白光一闪而过,卓桑一个侧身被挡回了原处,同时被一道结界困住。   瓷魂仰首一望,只见银发素袍的天尊周身萦绕着祥瑞之气,正端然立于空中。   “你还不收手,一千万年前的罪孽,你还想再造一遍?”天尊立于云端,垂眸看被内的卓桑。   “仲河,此时我功力尚未恢复,待我恢复,你可还敢以此口气与我说话。”赤瞳卓桑看着天尊,冷笑。   “你现在只有一半魔魂,有的只是戾气和邪魂。”   “可你也不能亲手杀了我,是吗?”赤瞳卓桑露出得意冷笑。   “是,因为这是玄凤最后让我应下之事,不论你如何,我都不亲手杀了你。”   “那还不放了我,否则你怎么对得起玄凤?”卓桑大笑起来。   “我不能杀你,却有能杀的,苍华龙神已经出世,你若再行恶,他定取你性命。”   “苍华?手下败将而已,当年若不是玄凤,他早就灰飞烟灭,何来还有再次出世?”   “玄凤若见你如此,定会后悔以命相付保全你。”从来平静的父尊眉眼一皱,猛然甩袖朝结界之中的卓桑落下一招,卓桑无法还手,硬生重受了一招,立刻扶地吐出血来。   “可还记得玄凤的模样?可还记得她对你说的话?赤颜!”   闻声,卓桑似是心头被谁重击,脑中涌出一阵呼响,无数熟悉却陌生的画面有他脑中闪过,黑袍,赤瞳,花海……最后是连天的血浪,和一手执宿斩的绝美女子,宿斩向他剌来,他回身剌出,宿斩应声而断,自己手中的寒潮剑一丝不差地穿过了女子的身体。   “赤颜,我终是死在你的手上,不欠了!”   卓桑无法控制住脑中一幕幕的闪现,紧紧抓住了地上的沙石,觉得自己剌穿的不是那女子的心,而是自己的。瞳孔中赤光闪现交替不停,最后他扶头长啸一声,软身倒了下去慢慢上了眼,瞳孔在最后一刻恢复黑色,同时有泪缓缓从眼角落出来。   辰月离开卓桑在空中御云而行,不知道行了多久,亦不知道行了些什么地方,最后迷迷糊糊地落到一处地方,呆呆听着旁边的落瀑之声,只觉得一切都很遥远,一切都似是入不了她的心。   “辰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   辰月才惊醒似地回头,然后才发现身后立着一身皆白的父尊。   “父尊。”辰月出声。   “怎么回来了,又独自立在这里?”   “我……”辰月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她亦不明白为何,只觉得莫名地就飞到了这里。   “辰月,可还记得你是怎么被我捡回清池的?”父尊缓步走近问辰月。   辰月想了想,道:“父尊说我当时受了重伤,落在清琅山顶只余了最后一缕魂魄,是父尊你用了万年道行,又花了千年时间一药一血地将我养活过来。”   “那么,你可知你是怎么受的伤?”   辰月皱眉想了想,摇头。   父尊微叹,道:“那么,你可还记得赤颜这个名字?”   “父尊是说那个上古魔尊?”   “是他。”   “他,不是被玄凤神女杀了吗?”   “不,其实不是的。众仙只知道自他与玄凤大战之后便消失于天地之间,就私自以为是玄凤斩杀了赤颜。而事实却是,玄凤败在了赤颜剑下。”   “啊?”辰月大惊,一个相信了数千年的传说被否认,若不是讲出来的是父尊,辰月定然立刻出竟口否认。   父尊伸手拍了拍辰月的头,微笑道:“辰月,时候快到了,回千凝山去吧,天道将成,你将要完成一千年前玄凤未完成的使命。”   “可是父尊,我……我不明白,我现在什么都不明白。”   “不要心急,很快你就会明白一切,不过当你明白一切之时,你也许会后悔自己的明白。”父尊招手落下一片云彩,送辰月离去。   辰月看着立在瀑布边的父尊离她越来越远,那望着她远去的眼神,她似是感觉无比熟悉,似乎父尊亦曾这样看着她远离。   第十九章 魔尊赤颜   当夜,依旧星辰如海,辰月随舒渊及众仙到朝乾殿外,元始天尊已经设好祭天台,身着蓝白道袍,长身立于祭台之下。   元始天尊抬目望向殿外满天星辰,步履缓健地走至祭天台上,舒渊及众仙皆随后而至,只此时天中繁星如海,每颗星都亮到极致,在一片亮星之中,有两颗极亮的星分左右居于东南之位。   “顺天之道,宏天之法,今我等为舒渊开慧,祈助天道之力。”元始天尊双手微张,仰天开口,只见得空中星海乍然一亮,然后那无数星光尽数汇集,最后折成数道光柱直映到元始天尊周身。   见此,元始天尊欣然点头,略施一法,周身一切忽然急变,原本的祭天台不见了,一切都变成混沌虚境,似是在一片幽蓝的水中,又似是在迷雾之中。   元始天尊周身星光柱慢慢移动,脚下出现一个八角圆形的金光图案后,元始天尊出手,双手曲指于舒渊额间开始注入灵力,众仙也纷纷出手相助。   舒渊抬头,闭目深拧眉头,运息承接元始天尊将灵力输与他,随着舒渊周身散发出微白的光,舒渊的额心开始腾起一丝金色亮光,时隐时现间,隐隐看出是一处钿金额印,竟是一只金色腾龙。   当舒渊额间的腾龙额印完全现显之际,元始天尊闭目收指,微沉了气息后复睁眼看向舒渊。   舒渊闭目息跪于原地,调息了一阵,他额头青筋微凸,眉头深拧,似在极力忍受什么东西,后来又渐行平复下去,直到最后恢复常态,才悠然睁开眼睛。   只见舒渊睁眼之际,自他双目之间,散出微微的金色光芒,然后他睁开双眼从地上站起,那眼神之间,尽是淡然高贵,和一股隐于神色间的临顾众生之态,只一眼,便让见者有不由向其生出敬意。   “苍华龙神。”有仙者在见到站起的舒渊时呼出,然后旁边传来众仙轻叹。   “元始天尊,时隔一千万年,我们又见了。”舒渊微笑地看向元始天尊,说话之间尽是沉稳。   元始天尊微笑,道:“苍华,千万年前我封你记忆,助你沉睡于南封山下,现在我又为你开慧,恢复被封印的记忆,我功德圆满了,以后天地之事,便交由你了。”   “如此,便是你我刚一重逢,又要别离了?”   “为了天道,一千万年前我们选了这条路,就注定如此,你我早应看淡。”   舒渊微笑不语,默认元始天尊之话,元始天尊晒以一笑,周身一切虚境消失,又恢复了祭台的模样。   元始天尊望着夜空出声,道:“辰月,你可知我为何从天地间那么多灵子之中挑中你?”   辰月抬头看元始天尊,摇头道:“不知,请师尊明示。”   “可听过玄凤神女?”   辰月点头,道:“自然是听过,玄凤神女乃是我们凤凰一类的神祖。”   “你可知,为何你们凤凰比别的族类高贵?”元始天尊问。   辰月想了想,自打她有记忆起,她便是在清池中,父尊告诉她,她是一只凤凰,若涅槃,便可重生羽化,她知道玄凤是凤凰一族的骄傲,她让凤凰一族成为天地间一类尊贵于其他的一类,却具体的不太清楚缘由。   “似是因为当年玄凤神女制伏魔尊赤颜,才让魔尊消于世间,凤凰一族才成了天地间各族敬仰的一族。”辰月犹豫地回答。   “那你可知,你便是玄凤转世?”   辰月即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对于辰月的惊讶丝毫不意外,微笑看着辰月,道:“将手递出来。”   辰月还被方才那句她是玄凤转世而惊住,只觉得脑中一片诧然,迷迷糊糊地将手递了出去,元始天尊曲指捻诀,摆开手掌将一只圆形佩环放于辰月的掌上。   辰月打量那佩环,不知是以何材质制成,呈脂白色,佩环有两面,一面是一只振翅高飞的凤凰,另一面则是一个身着银绡束衣,手执宿斩的女子,衣袂翻腾如飞,青丝随风将她的面容掩住。   辰月在看到这个佩环之际,觉得眼前有无数画面闪过,眼前一会儿是漫天火光,一会儿又是灵光满天,她双手扶住自己的额,许久才压住那种袭来的疼,仰头看向元始天尊,道:“我记不得。”   “那是因为你还未到涅槃之时,当你经历业火涅槃,你将恢复本身,重新担起天道赋予你的重任。”   “我?”辰月不懂,何时自己将会与天道扯到一起。   “你的出世,是天道的必然,千万年前,你的出世是为了终结魔尊赤颜行恶,而千万年后你转世,为的是能助天道的统领者完成这一任务,这便是我将你挑选入千凝山中的原因。”   辰月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看着元始天尊,和身后那些看着她,眼中即惊又欣然的大仙,她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和未知惊慌,无从中来,无从将去,似乎一切都在这一时半刻间变了样。   不时,忽见得天光乍亮,一声轰响自天空正中传下,元始天尊望着满天星辰,闭眼曲指,略掐算了几下,微露出一丝笑意,叹道:“道德天尊和灵宝天尊已然分好六道,布好了一重天基。”   “好……好……”身后众仙闻言,纷纷露出喜色,相互点头,似是欣慰,然后又齐看向元始天尊。   “辰月,你过来。”只见元始天尊随意一挥手,辰月同元始天尊周身,便多出了一道结界,将舒渊和众仙止隔在外。   辰月不解地看元始天尊,元始天尊眼帘微垂,看向地上的辰月,没了平日的威严气势,只温淡平实地看她,隔了一刻,才似有犹豫地开口,道:“父尊这数千年可还好?”   这是自辰月入千凝山来,元始天尊第一次问关于父尊的事情,辰月有些意外,却还是没有一丝怠慢地点头。   元始天尊点头,从宽大的袖中探出手来,掌中有一只似是海螺的碧色玉器,他将那碧色海螺放于唇边,轻声说了两句,以指落下一诀,然后递与辰月,道:“下次见到父尊,就这个交与他。”   辰月满腹疑惑地接过海螺,点头。   元始天尊甚是少见地露出笑意,伸手拍了拍辰月的肩,然后反手一收结界,转身看向舒渊和众仙,道:“现下六道已分,我同众仙齐力建成三十六重天,为集天地之罡气稳固天道,我将入一重天镇道,以后天地之事,便全交予汝等,望你们不负我之托。”   说话之际,元始天尊周身萦绕起云袖祥带,自脚下生出金光彩云,然后身子便凌空飞起,迎着满天星海而去。   “祭元始天尊,天地浩然,仁爱六道,荡涤污秽,大统归一。”众仙齐跪,口中齐诵,舒渊亦一撂长袍,跪于地上相送。   渐行,元始天尊的身影消失在星海之中,只见得星海之中炸开一道天光,然后那密密麻麻的群星如潮浪般开始涌动,天光四现,似有天火烧红整个夜空。   舒渊起身,负手指向天空,许久才道:“天火一起,一重天就定下了,接下来的三十六天,每日一重天。”   “我等会全力为天尊护法,请苍华龙神放心。”身后众仙,齐拱手向舒渊行礼。   舒渊回头,目光温淡却威严,还礼道:“那么,就请众仙齐力出手,待到三十六重天建成,便是天界归定,众仙归位之时。”   众仙拱手行礼应下,然后各自施法,陆续迎着头上的火红夜空而去。   望着众仙离去,直到全都归位于星海之中,舒渊才慢慢转头看向辰月,眼中温柔不变,去又不似当初的温柔平静,多了分似杂乱纠葛之色,许久才道:“玄凤,一千年不见了。”   虽然已亲口听得元始天尊讲出自己便是玄凤转世,可面对这样的称呼,辰月还是感觉异常陌生。   “舒渊,你还是舒渊吗?”辰月有些微愣地问。   舒渊眼中闪过丝愣然,然后露出微笑,那种笑还是温润的,暖暖的,道:“我自然还是,只是多了些从前的记忆。”   辰月看着这又熟悉起来的笑,心里的恍然少了些,笑着点了点头。   舒渊伸手,轻扶上辰月的侧脸,眼神露出那种深浓的情意,道:“你现在只记得舒渊,那么只当我是舒渊就好,他日你涅槃之后,便会记得我也是苍华。”   “舒渊,你还是苍华的时候很……很喜欢我?”辰月好奇地发问,面对这样的舒渊,那么深情的眼神看着她,她一时竟不敢直视。。   “嗯,很喜欢。”舒渊点头。   辰月笑了,但心里除了茫然,心里就是莫名的晦涩。   “我曾向你承诺过,待天道归顺大统,我便娶你为妻,当年你为魔尊赤颜所害,不得已入轮回,历经近千万年才结魂转世,让你久等了。待此次天界建立之日,我便迎娶你为妻。”   “娶……”辰月面上的笑突然僵住,心头忽然大乱。要嫁与舒渊?可是她从未想过!不嫁?可她却为他曾经的那一眼而追寻千年!   辰月半晌都未能回神,脑中凌乱之间,竟显现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她摇着头退了一步,才将神智拉回。   “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回去了。”辰月垂头,恍惚地说了两句,然后转身回小仙居。   回到小仙居,非衣正坐在窗边看着满天星海发愣,他见辰月进门,就招呼了一声,道:“今晚的星辰可真是特别,似是比平日亮了数倍。”   辰月没有回他的话,径自上榻躺下,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阵儿,被一个破碎的梦境惊醒,发现非衣已经不在屋内,辰月目光微微一扫,看到琴案上那只白琉璃瓶中开得正好的紫桃花,起身走近呆呆瞧了一阵儿,然后折身出门直朝清池而去。   回到清池,正是卯日星君出门当差,日头映上清池,将光无一草的清池映得异常清晰,辰月走进清池阁,发现父尊正扶额侧支着桌案之上,面前的桌上摆着那幅一直挂在屋中的空画轴。   父尊的眼眸轻磕着,面容被从侧面映进来的日光勾出一个极美的侧影,一头银发闪着银亮的光。   “尘风……是你回来了吗?”父尊似是在半醒间询问。   “我是辰月。”辰月轻声走近父尊。   “哦,是辰月回来了。”父尊缓缓坐起身子,放下支着额头的手,在父尊睁眼之际,辰月才惊奇地发现,从来都没有情绪的父尊,眼中竟闪着泪光,父尊竟然在梦中泪流了!   “昨夜我看到三星归位,是元始天尊归寂入一重天了吧。”父尊问。   辰月点头。   “时隔一千万年,他如愿所偿了,即是三十六重天开建,那么众仙归位自是不远了。”   “父尊,天尊说我是玄凤转世,这是真的吗?”辰月在元始天尊对面坐下。   父尊点头,道:“当年你被赤颜重伤,内丹尽毁,我费尽力心才集了你两缕魂魄放入结魂灯中,又注入万年修为,再培育了数百万年才将你重新投入轮回。”   “当年,发生了什么?”   闻言,父尊垂眸,又侧身半斜着支起额。   辰月见此,以为父尊是不愿讲当年的事,又要睡去,便起身欲轻声退出去,却不想父尊在辰月刚刚起身之际悠然开口。   “很久以前,我也不记得是多少万年前了,那时我收了两只凤凰为徒,一个叫玄凤,一个叫尘风,玄凤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仙灵之身,自出生起便是天道定下的大成仙身,不用修行便有五百万年功力。   我教她们法力,讲天地仁道,这一讲便是一万年,直到潇童带回苍华和赤颜来到清池,萧童便是现在的元始天尊。   苍华和赤颜,是一胎而生的双龙,只是天生异胎,苍华为金龙仙身,赤颜却是蛟龙魔体,我同潇童用尽法子,无不能祛除赤颜体内的魔根。苍华因天赋仙身,修行速度惊人,才数万岁,便有了数十万年的修行。   后来,妖王作乱,欲统领天地,我和潇童合力与妖王斗法,妖王集了上古法器,又招了群妖围攻清池,乱战之中,妖王发现了赤颜的蛟龙魔体之事,竟暗中将赤颜从池清引出,将一缕魔魂印入了赤颜体内,从此赤颜的魔体本性连连被唤起,魔性大发之时,谁都控制不了,唯有玄凤才能将其唤醒。   后来,妖王败退,赤颜却再也离不了玄凤,可玄凤却意属苍华,而按照天道,他们是必然要在一起的,一龙一凤,将担起除障卫道的大任。   赤颜闻得此讯之后魔性发作,打伤玄凤离开了清池,再也未回来过,直到一千年后,赤颜领魔军在天地间作乱横行,比起当初的妖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苍华与玄凤领群仙与赤颜在天夙河大战,天夙河涨,众仙众魔皆归寂在天夙河中。   最后,玄凤背着我们与赤颜约战在清琅山顶,玄凤本是可以杀了赤颜的,她却在最后时心软,反被赤颜斩断配剑,破了内丹。玄凤在弥留之际以一滴血泪和着自己的一缕魂魄为引,唤回了赤颜的善性。   玄凤用最后的灵力向我托梦,求我永远不要杀赤颜,同时落咒,将清池所有生灵尽数消散,意在与赤颜再无一丝瓜葛,她没能狠下心杀了赤颜,却要让赤颜永生悔责。   清醒后的赤颜亲眼见到玄凤魂魄飞散,痛不欲生,追着玄凤散落的魂魂而去,我赶到清琅山顶带回你的尸身。而同时我才知道,原来当初赤颜会被妖王印入魔魂勾出魔性,竟是尘风暗中和妖王勾结。   当时,我瞬间白头,一招扣住了尘风的心脉,我问她为何,她却一直笑,她说她忌妒我的眼中只有玄凤,忌妒到恨不得玄凤去死,现在玄凤死了,她开心了。   我下了杀心,可在最后还是没有狠下手,我将她打伤,让她滚出清池,再不要见她这张脸。   半日后,赤颜来清池,他用尽自己所有功力,护住了两缕玄凤的散魂来求我,不用任何法力护体地在清池外整整跪了十日,求我为玄凤结魂,情愿被斩杀魂飞魄散。   最后,我同意了他,斩了他的内身,封了他的记忆,将其魂魄散去,这样便可将他魔性暂时封印。   自那日起,我不再过问天地之事,潇童出世治道,接了我的任,我就留在了这空无一物的清池,然后看着玄凤的魂魄一点点结凝,数百万年后的一个雨夜,终于有了个完整的胎魂,我就将她送投到一只凤凰体内,隔了数百年,雏凤诞出,我将她带回清池,便是你。”   听到此处,辰月张着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却又似半个字都讲不出。   阳光一点点移动,父尊许久不再说话,辰月只静静坐于原地,直到最后一丝阳光也随着日头的移动从窗台消失,父尊才动了动手指,伸手拂至桌案上的画纸,只见他手指所拂之处,画笔墨迹一点点显现,画的是元始天尊尊临风而立的模样。   “潇童归寂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辰月经由一提,才想起元始天尊在祭天台上交与她的碧蓝海螺,连忙从袖中取出,递与父尊。   父尊微睁开了眼,对着那只碧蓝海螺凝望一了阵儿,才伸手接过,轻轻靠近耳边。   半晌,父尊微弯起嘴角,轻笑起来,却有泪顺着闭住的眼下流了来。   数千年来,辰月从未见过父尊有太多情绪更未见过他流泪,她无法想像从来都高高在上,被众仙崇敬仰望的神中之尊会有一日流泪。   “去吧,回到你该走的业道中去,不要怕,不要惧,因果必有终结。”父尊挥手示意辰月离去,长长的袖袍在空气中投下一道影。   辰月起身,犹豫不决地离去,走到门外几步,感觉到背后有光亮传来。辰月急忙回身朝屋里望去,到原本侧倚在案边的父尊手握着那只碧蓝海螺,散出一种刺目的白色光芒,随着白光越来越盛,父尊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父尊。”辰月意识到父亲在自散魂魄,惊呼着要进门阻止,却被父尊设下的结界挡在门外。   “玄凤,天道大业将成,你的路已然定下,好自为之。”父尊的身形渐渐消失不见,连传来的声音都变得飘渺不实。   “父尊。”辰月施法去击溃挡在面前的结界幻墙,却被幻墙反弹之力击中,被击退数步,险些摔倒,却被一只手从背后托扶住。   辰月回头,见到额间印着腾龙额印的舒渊。   “我还是来晚了。”舒渊望着面前的屋子叹息。   辰月想不起前世,却记得今世,她记得父尊对她的好,不由眼中酸涩起来。舒渊伸手将辰月拥于胸口,轻声安慰,道:“万物有始亦有终,元始天尊为了天道而归寂,父尊随后而去,是始亦是终。”   辰月闭眼,道:“不知道天尊说了什么话给父尊,早知会如此,我定然不会交与父尊的。”   “这怨不得你,只是因果关系罢了。”   辰月不语,只觉得心中难过万分。   “我已与众仙商议过了,待天界建成之日,我便娶你为妻,你将是天地之间第一位帝后。”   辰月抬头,看着舒渊不敢置信。同时,在舒渊背后的空中,见到一个身着紫袍的身男子,在远远看着她。   “卓桑。”辰月唤他,卓桑却瞬间施法消失在空中。   “卓桑。”辰月迅速追出,随着卓桑而去,却还是寻不到卓桑的所在,她急忙取出灵镜要用,却被一道力量击来,灵镜被击碎。   辰月惊慌抬头,见到卓桑正凌空立于她面前数丈外。   “为什么要跟来。”卓桑淡然开口。   “我有话要问你。”   “问吧。”   “你是魔尊赤颜?”辰月略略开始颤抖着唇。   卓桑眨眼,然后笑起来,道:“是。”   辰月摇头,不愿相信。   见辰月摇头,卓桑笑起来,转身迅速离去。   第二十章 苍华龙神   辰月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千凝山的,回到小仙居就睡下,然后一睡不醒,非衣守在榻边整整一月,辰月才睁眼喝了一口水。   非衣肿着一双眼看辰月,抱怨着辰月,以为她会睡死过去不醒来了,辰月却迷迷糊糊地似是听不见,他问非衣,我们现在是在哪?   非衣被吓到,急忙摇着辰月的肩,让辰月别吓她,说现在是在千凝山小仙居。   辰月这才恍然回神,随手提着裙褥从榻上起身出门,见到屋外正值繁花一片,非衣说那都是舒渊每日带来的,舒渊说是屋外种些花,待到辰月份醒来出门见到,会觉得开心。   辰月闲闲地倚住门框看着那片花,不语。   “参见玄凤神女。”忽闻得有女子小心的声音从旁边身下传来。   辰月侧头,见到两个素衣小婢模样的女子正跪于旁边。   辰月愣了愣才想到她们口中的玄凤神女便是她,遂出声示意她们起身。   “我等奉苍华龙神之命来为神女测量身形,赶制凤袍嫁衣。”左侧的仙婢出声。   “凤袍嫁衣?”辰月皱眉,想了一刻,才记赶快舒渊所说要在天界建成之立迎娶她之事。   她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而那两个仙婢则为以是好默许,小心地上前开始比量辰月的身形。   辰月任由那两个仙婢摆弄着,直到她们跪拜离开,辰月才进屋坐下,呆呆望着地面上阳光的移动。   “辰月……”非衣唤她。   “啊?”辰月似是受惊回神,抬头看非衣。   非衣长身立于辰月面前,犹豫不决了片刻,最后才道:“现下,天地之间皆传,你乃是玄凤神女转世,舒渊是苍华龙神转世,过不了几日你就要嫁与舒渊,届时他是天帝,你是帝后……”   听到这些,辰月莫名烦躁起来,极为疲惫地挥了挥袖示意他不要再说,道:“你想说什么,直言吧,你那点心思我不想猜。”   非衣被看穿,略有不服地努了努嘴,才道:“好了,我直说吧,过不了多久,你就是天地间数一数二的尊贵之身,是要入住天宫的,我受不得那些规矩拘束,就不随你去了。”   “你有何打算?”   “我想好了,我要去找姬华,我发现我还是喜欢她多些。”   辰月明白,现在非衣也要离她而去了,心中不舍之情油然而生,但面上还是极力露了丝笑意,道:“也好,我瞧着你俩到着实般配,若哪日成亲行礼,需要来告知我一声,我必然要去贺上一贺。”   “若到时我能将请柬递到天宫,必然会请你的,还指望你能送份大礼呢。”非衣也笑,眼里却闪着些泪光。   “去吧。”辰月抬手挥袖。   非衣忽然跪下,冲辰月磕了个头,才起身匆匆离去。   非衣离去,辰月一直坐到午夜,看天空中的星海颜色已经由当初的红色变成蓝色,蓝色中间有一处模糊的云彩漂浮不定。据说那里就是正在建立天宫的位置,此时上面聚集了无数被苍华龙神召唤而来的仙兵仙匠,只为在六天之后的登基大典而准备。   辰月望着望着,便又是许久,直到发现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滴落,她才茫然地拭了一下,发现是泪。   她流了泪?为何?明明是要嫁与舒渊,这本应是喜事,为何要落泪?辰月不自觉地取出灵镜,对着残破的灵镜施了数回法,才从残镜之中模糊地看到一个背影独立在一处林竹中,辰月追寻而去。   等辰月落下,才发现这里是一处魔林。传闻,天地间有魔林三万三千里,那里妖魔无数,各据一地,各立头领,魔林乃是一处至邪至阴之地,只有昼夜,没有白日,亦是妖和鬼时常出没之地,仙道之中甚少有谁会来此处。   辰月在魔林中走行,感觉到周身时不时有一两团阴气游过,十分讨厌这个地方,却又不愿放弃离去,一路在魔林间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一处有亮光的地方。   辰月走近发现那是一处屋子,而且是上次来过的那处屋子,想到上次来时这里的天清气朗,才明白那只是有谁用了强大灵力而加拟成的。   “屋外是辰月姐姐吗?”瓷魂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辰月并未有意外,举步上阶,推门而入,发现辰月正坐在屋中的一方木桌前,桌上摆了茶案,一只茶盅放于瓷魂面前,另一只空放在对面。   见辰月进门,瓷魂将小泥炉上的茶壶提起,朝对面的空茶盅里开始斟茶。   “卓桑呢?”辰月问。   “卓桑不在此处。”瓷魂应声,同时眨着大眼睛抬头,笑看辰月,道:“是我引姐姐至此的,想让姐姐陪我喝会儿茶,都已经煮好了,姐姐不肯赏脸吗?”   辰月扯动僵硬的嘴角笑了笑,走近桌案坐下。   “姐姐为何要找卓桑?”瓷魂放下茶壶笑问。   “他……他病了,我担心。”辰月想了好一阵儿才说出。   “他是龙子,怎么会病?你应该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吧。”瓷魂将桌上的茶盅端起递与辰月。   辰月点头接过。   “你不怕?要知道,一千万年前,你可是死在他手上。”瓷魂笑嘻嘻地问。   辰月点头,然后又摇头。   “可是,他怕,你知道吗?他现在每日都在与体内的魔魂争斗,他不想堕入魔道,成为一个满眼杀戮的魔头。”   “我要见他。”辰月放下茶盅起身。   瓷魂淡淡一笑,抬头看辰月,道:“辰月姐姐,你见不到他的,他也不会见你,你要嫁与舒渊登基为天后的事已经传遍天地,你这样去见他,是要向他炫耀?”   辰月看着瓷魂,神情开始难过。   “辰月姐姐你走吧,不要再见卓桑,他不想见你。”瓷魂慢慢了收脸上的笑,起身指向门口。   “这是他亲口说的?”   “是。”瓷魂看着辰月,肯定地说出。   辰月张唇欲语,却又止住,涩涩地笑了笑,才道:“即是如此,就是我一厢情愿了,告辞。”   转身,辰月迅速拟诀离去,瓷魂立在桌边,咬着唇许久,才冲着身后的木榻转身,她将指间的鬼戒轻轻抬起一指,原本的木榻从中间分开,平空多出一扇门,门内一处黑色乌玉床上躺着昏睡的卓桑。   辰月离开小屋,一路行去都心神不宁,就要走出魔林之际,忽然一股闷香直扑她鼻翼,辰月本能地后退挥袖挡去。   “何方小妖。”辰月心中生烦,不由轻喝。   “好凶好凶,这么凶,可吓到我了。”一个妖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辰月转身,看到一身红色纱衣的三千宠扭着纤腰,捻着一把小羽扇慢慢行来,那一脸的媚态,比起初见时更要浓了三分,想来是在妖王身边,对娇媚之法用的多了。   “怎么是你?你不是妖界待着,来此作什?”   三千宠以羽扇轻掩红唇,笑道:“我同姐姐你见过两面,算是故交,怎么你这般不待见我呢?这让妹妹我好生伤心。”   “辰月不才,未有你这般的妹妹,你伤不伤心,亦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闻言,三千宠面上的笑意渐淡,柳眉竖起,收了手中羽扇,道:“哼,真是给脸不要脸,别以为你是只凤凰就有多高贵。”   辰月见三千宠露出本性,冷笑着不去看她,转身就要离去,正要拟诀,却发现她竟施不出法力来,不由大惊。   “别叫劲儿了,方才你闻的香是彼岸花粉,任你是多强的仙家,只消闻了这香,一个时辰内都施不出法力的。”三千宠又娇笑起来,语气甚是得意。   “你想怎样?别忘了我的身份,你若敢动我,妖王也护不了你。”   三千宠媚笑,走近辰月,伸出软弱无骨的手,勾上辰月垂散在肩上的发,慢声道:“可,若是妖王的意思呢?”   “妖王难道想同苍华龙神作对?同整个仙道作对?妖界没这么大能耐!”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能耐是不太够,不过这不是有了你吗?未来的帝后!”   “滚开!”辰月退后,欲离去,却被三千宠移身挡住,三千宠姿态亲昵地附唇近辰月的耳,道:“很快,你就再没有底气同我这样说话,我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说着,三千宠撒开手中羽扇,对辰月一挥,辰月就昏昏倒下。   待辰月再醒来,已经是在妖王殿中,辰月发现自己坐在一处檀椅上,旁边是两只长相一模一样的妖卒,妖王横卧在对面高阶上的妖王座中拥着三千宠,。   见到辰月醒来,妖王将怀中的三千宠推开一点,端起桌上的琼酒饮下一口,道:“听闻你便是玄凤神女转世,本王有礼了。”   辰月冷淡一笑,道:“的确有礼,好大的礼。”   “哈哈,看来……神女对本王的礼术甚是有怨言,不过本王若不如此,亦请不到未来的帝后大驾呀。”   辰月冷淡看妖王,不予以理会。   妖王见辰月不理,脸上露出不悦神色,将身侧的三千宠推远一些,起身走下王座到辰月面前,道:“你即是天道神女,又是未来的帝后,那么对那帮神仙而言,意义重大。拿你换《三清修行秘录》,应该不是件亏本生意。”   “《三清修行秘录》?”辰月皱眉,然后冷冷一笑,道:“《三清修行秘录》乃三清天尊留下秘籍,是仙道中圣物,可你一介妖物,便是给了你,也只是个笑话。”   “放肆!竟敢对大王无礼。”   眼前有光影闪过,辰月只感觉则脸被狠狠落下一掌,有血腥自齿间渗出,辰月迷乱了一刻眼,再侧头看去,见到面前是手执羽扇的三千宠,此时正面露怒色地瞪着辰月。   “爱妃莫怒,莫怒。”妖王见三千宠为他如此动怒,伸手揽住一阵安抚。   “来呀,将她给关起来,看她如何猖狂。”妖王冲后面两只妖卒发话,那两只妖卒立刻领命将辰月拉起。   辰月想要挣脱,却被三千宠落法,昏厥过去。   等辰月再醒来,是在一处四壁黝黑的地方,三千宠坐在不远处慢悠悠地摇着羽扇。   辰月从地上站起,暗中试了试,却还是没有一点法力。   “坐吧。”三千宠指了指对面开口。   辰月走近,发现三千宠竟是坐在一方黑石而制的桌边,对面是只纯黑的凳子,所以她方才没有看到。   “知道我为何来看你这个阶下囚吗?”三千宠少有的收了妖媚之态,虽然神情间依旧傲慢,却至少不那么虚太作势。   辰月看着她没说话。   三千宠微垂靥首,纤指拨弄着羽扇上的白羽,漫不经心道:“说说舒渊吧,现在他成了苍华龙神,又要娶你了,他很好吧。”   “的确很好。”辰月从容坐下开口。   “他要娶你,就没有一点犹豫?没有……没有提过我?”三千宠脸上少有地显出些闪躲不安的神色。   辰月明白三千宠之意,心中料到她还是对舒渊有情,却恨她将自己困于此处,便道:“没有,从未!”   “当真?”三千宠抬头,看向辰月。   “当真,一次都没有过,自你嫁与妖王起,他再未提过。”   三千宠的目光渐渐晦暗下去,握着羽扇的手微微颤抖,许久都不开口。   “当初,你嫁与妖王,就应该想到是此结果。”   三千宠猛然站起,狠狠盯着辰月,道:“我有什么办法?妖王要娶我,我能拒绝吗?我不过是想有些地位,不再被小妖小怪们调戏欺负,我哪有错?”   辰月笑,道:“那么现在呢,现在你又因为舒渊娶我而忌妒了?”   三千宠冷哼,别过头道:“我不必向你解释,你现在不过是我脚边的一只蚂蚁,只消我愿意,随时可让妖王杀了你。”   “妖王虽然好色成性,但他能居于妖王之位数千万年,亦并非无心无智者,你最好见好就收。做的太过,就算是你的美貌也救不了你。”   “闭嘴,你没资格教训我。”三千宠冷面喝住辰月。然后,又妖媚地笑开,附唇到辰月耳边,软声道:“你给我听着,你还不是帝后,将来这个位子上面坐的是谁,还未定呢。”   辰月微皱眉头,然后明白了三千宠所指,惊骇地看向她。   “这场子才拉开,戏还未上演,胜负谁知晓呢。”三千宠意味深长地妩媚一笑,转身摇着羽扇轻扭纤腰离去。   接下来的数日,辰月一直就待在这处暗无天日的地方,分不清时辰,辨别不了地方,她用尽了各种法子,也无法修复法力。   直到大约是第五日,辰月所在的黑地前方出现一道门,然后随着两声惨叫,两只守门妖卒飞摔进门,爬到了辰月脚下。   辰月抬头,见到一片黑暗之中,唯一的一道光从门外照进来,一个手执长剑的男子逆光而立着。   “辰月,跟我走。”卓桑将手伸向辰月。   辰月望着卓桑,许久才相信这是真的,跑过去将手递到卓桑掌中。   “这下,我又要救你一次了。”卓桑略略笑,握紧辰月的手,迅速出门。   一出门,辰月才发现这是在一处山洞之中,沿径极窄,她被卓桑在洞中左右穿走许久才走出。可刚一出洞道,映入辰月眼中的是一片黑压压的妖军,妖军之首,是一身黑红大袍的妖王。   见到拉着辰月的卓桑,妖王皱了眉,道:“怎么会是你?”   卓桑站立,扬剑在面前一划,笑道:“为何不能是我?”   妖王看向辰月,大笑起来,道:“我费心将她捉来,为的是让天界低头,可天界却一直不肯,反招来了魔尊,真是有意思。”   卓桑笑,道:“是吗?妖王这是在和苍华龙神办家家呢,何必扯上辰月?我是来接辰月出去的。”   妖王大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她是苍华龙神要娶的未来帝后,她的意义非凡。”   闻言,卓桑脸色生变,一又黑瞳开始变红,手中长剑缓缓抬起指向妖王。   妖王见此,退后两步,一挥手,就有潮水般涌上来的妖兵。   只一招,卓桑将涌上来的妖兵尽数击退,妖王看着卓桑轻拍了两下掌,道:“不愧是魔体天生,才醒了魔根便有如此法力,若真等到心魔合一,那将是如何的威力。”   “妖王,你要试试吗?”卓桑将剑指向妖王。   妖王摇头,道:“当然不,我不是你的对手。”   “甚好。”卓桑闭目,眼中红光暗下,侧手牵了辰月离去,一路妖兵纷纷让道。   离开妖王兵围范围,卓桑带着辰月一路急行,直到快要出了妖界,卓桑才收剑闭目开始运息,辰月才现卓桑恢复黑瞳之后面色一直苍白无血。   “哟,这不是魔尊赤颜吗?脸色差成这样,是不是魔气攻心了?”忽然闻得前方传来一个女声,辰月心中暗叫不好,抬头果然见到一身大红衣服的三千宠正立于云头,手中玩弄着一颗珠子。   “哼,妖王都不敢出手阻我,你一介小妖还敢在此?”卓桑睁眼,冷冷看向三千宠。   三千宠并不惧怕卓桑的目光,反而媚笑起来,道:“妖王不敢,那是因为他没用,我为何不敢?”   “那你就试试。”卓桑起身,侧手取剑在手,身上立刻杀气顿现。   三千宠将手中的万妖金丹拿到面前,道:“你刚才已经魔气攻心,现在估计连两成功力都使不出来,我手上的可是万妖金丹,同我动手你必死无疑。”   “那你便试试。”卓桑抬剑,指向三千宠。   “好,我就成全你英雄救美的心。”三千宠一声冷笑,将万妖金丹高高抛起,自己随后跃身跳起,开始双掌驱力开始朝卓桑身上击去。   卓桑退后一步闪开第一击,然后在面前划出一剑回击,同时近身朝三千宠而去,直扣三千宠脉门。   三千宠没料到卓桑重伤之际还会这样近身来拿她,连连后退数步,面前的万妖金丹失去驱使之力,从空中掉落下来,卓桑一伸手便接在了掌中。   可就在这时候,妖王突然出现在原本立在云端的辰月身后,妖王伸手一推,辰月就发出一声惊叫跌下云端。卓桑闻声,立刻侧头去望,就在此时一记倾尽妖王大半功力的掌力击中卓桑,卓桑身子一震,手中的万妖金丹脱出,翻身朝堕落的辰月追去,妖王伸手一探接住万妖金丹于掌手。   妖王看着手中的万妖金丹,再抬眼看向十几步外的三千宠,三千宠立刻吓得连退数步,急忙跪倒在地。   “我要放他们走,你却来拦,你当我的话算什么?是我太宠着你了吗?”妖王似是漫不经心地看三千宠,将手中的万妖金丹收回,然后突然出手,毫不犹豫地甩出一掌击中三千宠,三千宠立刻呕出一大口血来连连求饶。   妖王走近三千宠,将她满是血渍的小脸捏起与自己对视,道:“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你劝我将辰月抓来,不过是忌妒她嫁给了你的旧相好。不过,倒是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大好机会,魔尊来救了她,可她最终还是得嫁给苍华龙神,那么……我们岂不是有好戏看了?只要魔尊入魔,天地就要大乱了,越乱越好,越乱妖界就越有地位。”   三千宠颤抖着身子看妖王,面上梨花带雨地作楚楚楚可怜样点头,而袖中的五指,却紧紧扣入了血肉。   第二十一章 帝后大婚   从云端堕落下去的辰月,最终还是没有被卓桑接住,而是一团云彩。辰月从云彩上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温和微笑着的脸,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以白脂簪束紧,眉似墨画,一双眼端着满是温柔笑意,熟悉无比。   “别怕,没事了。”舒渊弯腰,将辰月拉起,顺势抱进怀里。   辰月想挣扎,扭头寻找卓桑的身影,看到的却是一身黑衣的瓷魂在远处扶着昏迷的卓桑,冷清地看着辰月。   六日后,随着天空三十六道彩虹天光齐现,自四方而来的九九八十一仙鹤齐飞于九重天上,天道众仙皆礼服华冕齐聚在新建的天宫之中。   三十六根顶天玉柱雕以龙凤赫然立于殿中,金銮五海明珠龙凤椅座置于九步高台之上,后面大目金光龙凤屏风,殿中其他物什亦皆为天地间珍物制成,华美而庄重,众仙皆赞于舒渊所召仙兵仙匠之强。   自辰丑时起,在南天门外和天宫殿中就开始了祭天大典,舒渊领众仙祭祀了一干上古大神,然后便开始分封仙位,宣布众仙已经商定通过的仙班仙列,这其中还有那份在凡间颇有名气的封神榜,是元始天尊在归寂之前就已为天界建立而准备的。   这其间,辰月借口不适,一直未去大殿参加,舒渊有过来亲自探望辰月,辰月只装作睡着未醒。   舒渊让侍候的仙婢退下,在辰月的榻边立了一刻,道:“近日忙于大典之事,一直未有看过你,即是你不愿应付大典,那便不去也罢,只是大婚之时,切不可失了仪态。”   辰月默然不语,闻得殿外有仙家在求见舒渊,舒渊才匆匆离去。   辰时,一干仙婢眼看来不及了,也顾不得是否僭越,强行将装睡的辰月从床上请了起来,然后开始换衣上妆。   辰月木然地被她们摆弄着,直到闻得那个叫微琦的领头仙婢说好了,辰月才醒神地去看面前的铜面水镜,镜中一个红妆艳丽女子,云鬓浸墨,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直摇曳,头插十二只凤钗,中间配以一只金凤凰振飞衔一只南海明珠落于额间,一身九凤金丝曳地褶凤尾裙褥,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褥尾长逶,华丽落了一地。   辰月看着这样的面容,觉得陌生无比,不由伸手拂了拂自己的脸。   “娘娘真美。”微琦笑着称赞,同时去收拾旁边换下的旧衣,辰月看到微琦将那只系在从前衣服上的银子贝拿起,急忙伸手接过,左右翻看了两遍,最后收入袖中。   午时,辰月由一干仙娥迎入天宫,入殿之际众仙皆为辰月的姿容发出惊艳之色,头束帝冠,身着九龙帝袍的舒渊微笑走下阶握住辰月的手,将她引上龙凤双合腾云宝座。   在辰月刚刚转身坐欲下之际,面前偌大的天宫中,迎面刮来黑风阵阵,众仙家皆大惊,急忙施法稳住身形,同时有大批天兵涌至殿中。   “卓桑?”辰月看着那黑风之中的身影,只一眼便认了出来。   闻声,黑风渐息,聚成一团云雾,一身紫色长衣的卓桑立于上面,辰月看清卓桑的模样,忍不住站了起来,却被舒渊从宽大的袖间拉住。   舒渊微笑着看向卓桑,道:“好久不见。”   卓桑看向舒渊,冷淡一笑,道:“苍华,的确很久了。”   “今日朕同玄凤大婚,魔尊是前来祝贺的吗?”   “贺,自然要贺,不过我要先问问新娘子。敢问新娘子,此时嫁得可安心?可开心?”   辰月望着卓桑,不知如何回答。   “放肆,你是魔尊又如何,若敢在此作乱,定要你好看。”有武将模样的仙将出声呵斥。   卓桑淡淡瞟过一眼,那仙将立刻后退一步,卓桑又将目光略转向辰月,道:“辰儿,你告诉我,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就带你离去。”   辰月欲站起身子,可旁边的舒渊握紧了她的手,暗中秘音与她,道:“此时众仙皆在,天地之间万灵都看着,你是玄凤,理应担起这一切的责任。”   辰月无奈,只得又坐回身子,望着卓桑不语。   卓桑看着辰月,许久不语,后慢慢笑开,最后放声大笑,笑声回响,那些法力较弱的天兵都不由弃了兵器扶额。   “辰儿,千万年之前你是这样,隔了一千万年,你还是选了他。好,好得很!”卓桑双臂一挥,身后天兵皆惨叫着被摔出数丈之外,同时卓桑伸手直向辰月袭来。   一干仙家齐齐出手阻挡,卓桑挥袖挡开一个,又有另一个攻上,渐渐地开始有血渍在天宫中洒落,有天兵被打散变成飞烟,亦有伤倒在地,血腥味渐浓,卓桑的眼中闪出赤红之光。   “卓桑,快停手。”辰月再也忍不住,急忙出声。   卓桑闻声转头看向辰月,同时一个天兵手中的兵器乘机直落到卓桑的背后,辰闭眼不敢看,听到的却是那个天兵的惨叫。   卓桑一步步踏上龙阶,剑尖所过之处,鲜血淋漓,最后他立在龙椅前伸出手,道:“辰儿,你跟我走。”   辰月坐在椅上,袖下的双手,一只被舒渊握住,另一只颤抖不已。   舒渊目光平静地看向卓桑,道:“赤颜,你如此在天宫大闹,已是背道为恶之行,现朕宣布,将你逐出元始天尊门下,你所作所为之事皆不可饶恕,若你此刻跪下悔改,朕可免你魂飞魄散之罪。”   “我从不惧你一分。”卓桑看向舒渊,冷淡说出。   舒渊脸上神色未变,可眼中闪过的愤懑还是透露出他的心思,他缓缓从座上立起,伸手向旁边的宫婢,那宫婢立刻奉上青峰斩魔剑。   “一千万年前,我曾败于你手,今日你我再战一回。”舒渊执剑看向卓桑。   卓桑笑,看过辰月一眼,然后转身飞出天宫,舒渊随后追出,同时下令不许谁跟上。   半日,这半日,辰月坐在天宫中一动不动,直到日落时分,舒渊踏云归来,众仙皆大喜跪拜。   舒渊穿过众仙走上龙阶,观对着帝座前立定,道:“今日众卿劳累了,都回去吧,各司其职。”   “是。”众仙跪拜退下,舒渊又冲在旁边的仙婢退下,不一会儿整个天宫只余了舒渊和辰月。   辰月自始至终都将目光留在舒渊身上,许久她才微颤着嗓音发问,道:“卓桑……他……”   舒渊转目,平静地看辰月,许久不语。   辰月看着舒渊平静如湖面的眼,恐慌慢慢将她的心占据,直到满心空洞无助的恐惧。   舒渊看着辰月眼中那似乎失去一去的害怕,淡淡地露出一个自嘲笑意,挥袖转身离去,道:“他被鬼王带走了。”   辰月的一颗心似又瞬间有了存在,深吸了一口气,朝舒渊看去,却只见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殿柱后。   才一离开天宫的舒渊,移身到天宫之外的琼花池前,扶住花池边的白玉雕柱,一口忍在胸口的血吐出落到池中。   当夜,天生异象,四方黑云齐涌,电闪不止。众仙观得异象齐聚到了天宫之外,舒渊负手看着一切眼里没了平日的温和之态,只是冷凝如霜。   司命天神开坛问卜,得到一卦,尊体醒世,魔降!   辰月站在紫阳宫殿门外看着远处的异象,拢在面袖中的双手,握着银子贝,止不住微微颤抖。   整整一日异象之后,自四方天边生出四条似是蛟龙的幻影云龙,云龙在空中腾飞不止,夹着呼啸之势,最终在西边魔林之上汇集,合成一条暗赤巨龙飞腾数回之下扎入魔林之中。同时,冲天魔气,自魔林正中荡开魔障黑雾,墨雾所过之处,皆传来群魔狂乱惊叫之声,最后整片魔林被魔雾笼罩。   半日之后,天卒回禀,魔尊醒世,一夜之间杀遍魔林中各处魔领头目,群魔归顺魔尊,在魔林中立魔朝。   朝议之后,舒渊到了紫阳宫,一身帝服,龙冕玉带,周身笼罩着金瑞之光。辰月本来立在殿内隔着窗看外面的天,听到殿里的仙婢请安,才回过头来看舒渊。   “天帝来了。”辰月开口,却并未起身。   舒渊挥手示意仙婢退下,负手走近辰月,道:“怎么对我还见外?你不是一直叫我舒渊吗?”   辰月笑了笑,没说话。   “在天宫住的可还习惯?”   辰月点头,道:“都好,就是少了些山上的花木,估摸着回头让仙婢们种上一些,又怕不合适。”   舒渊微笑,伸手覆上辰月放在膝上的手,道:“你若喜欢,尽管去安排。”   辰月点头,又看向外面。   舒渊伸手扶上辰月的肩,道:“魔尊醒了,天地浩劫在即,免不了将有场大战,你这日就莫要出去走动了。”   辰月扭头,一时没明白过来,皱眉嗯了一声,然后又明白舒渊所所指的不要出去,不过是怕她会去找卓桑。   辰月目光变得漠然,从舒渊掌下抽出自己的手,起身退后一步,然后就朝门外行去。   “辰月,不要让朕为难。”舒渊看着辰月,语气微平缓地出声,辰月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见辰月就要出殿,舒渊的目光变淡,道:“辰月,不要逼朕……”   辰月依旧未理,眼看就要走出紫阳宫,却在抬步踏过门槛时,一道金色灵力幻墙在面前形成,将她挡住。   辰月停下,眨眼看着面前的幻墙,转身再看向舒渊。   舒渊收回手负到背后,目光淡然地看着辰月,然后缓步走近辰月,伸手扶上辰月的侧脸,道:“辰月,不要怪朕。”   辰月侧头,躲开舒渊的手,退后两步低头,冷若冰霜地出声,道:“天帝请回吧。”   舒渊看着辰月许久,才慢慢收回扬在空中的手负后背后,然后举步出门。   入夜,辰月半寐在榻上,一干仙婢都退居到殿外,半醒间辰月似是到了青虚树下,青虚树上飘飘洒洒地落着粉红色亮晶晶的叶子,她伸手接了一片,那叶子立刻就化成了烟。   青虚树开口,道:“玄凤神女,近日可好?”   辰月摇头。   “你是在担心?”   辰月点头。   “担心谁呢?是苍华,还是赤颜?”   辰月皱眉,心绪不宁地杂乱起来,她仰望着青虚树,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正一邪,苍华代表着正道苍生,赤颜却是邪魔恶灵,你的选择背负着苍生之道,非同小可,望你慎重。”   辰月的心更加乱,她想要伸手去扶住青虚树,手却穿越了树体,身子朝前一倾,她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支着额头正半躺在榻上。   辰月眨了眨眼,觉得这是梦魇了,放下胳膊起身,却在站起之际,见到一片粉红色亮晶晶的叶子从她肩头飘然落下,她伸手将叶子接住,那叶子在落到掌心之际,却化成了烟散去。   辰月呆了一下,然后唤声叫门外的仙婢,守在门外的微琦应声进门,穿过舒渊设下的幻墙跪下。   “方才可有谁来过?”辰月问。   微琦摇头,道:“方才瞧着娘娘睡去,就让仙婢们退了出去守在殿外,不曾有谁来过。”   辰月哦了一声,挥手示意微琦可以退下,转身欲朝榻上坐下,在刚走过两步之际,闻得身后微琦闷哼了一声。   辰月回头,见到一个红衣小姑娘正扶着昏软过去的微琦,正是姬华。   “快跟我走,我带你出去。”姬华一边小心地将微琦放平到地上,一边招呼辰月。   辰月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指了指殿门处的幻墙。   姬华回头,看着那幻墙侧了侧头,忽然一跃身,她的身体瞬间变化,随着红橙光闪烁,她竟化身成了一只红色凤凰,身后羽尾在空中飘散飞动,带起一道道光芒,在光芒之中,姬华挥翅朝幻墙飞去,身体碰上幻墙之示,那墙面应光而散。姬华飞出殿外,一个旋身落下,就又幻成了原本的人形模样。   “你……竟真是只凤凰?”辰月出门,意外地看向姬华。   “我早说过我是凤凰,只是你们不信罢了。”姬华努嘴,甚是抱怨。   辰月笑了笑,伸手帮姬华理了下肩角,道:“怎么会突然来天宫?”   姬笑伸手拉上辰月,道:“卓桑成了魔尊,我猜你定然担心的很,就来看看你,没想到舒渊竟真对你下手,将你困住,我带你出去   “嗯。”辰月应声,同姬华一道伸手招了云彩过来,迅速离去。   一路出得天宫,姬华同辰月直朝魔林而去,才到魔林上方,眼前就是黑雾茫茫,姬华被魔气呛得连咳几声,挥着袖说这地方真是难受。   辰月也被这里的魔气熏得极为不舒服,但还是忍着不肯回头,只让姬华留在魔林外等她便是。   进入魔林,辰月直接朝之前去过的小木层去,却发现那里凌乱一片,屋子似是被强风吹过一般,有一半年屋檐都歪歪斜斜,屋外的花木全都残毁一片。   “你也来了。”忽然闻得瓷魂的声音,辰月急忙回头,见到隔着十几步远的地方,立着黑衣白肤的瓷魂。   “我以为,你成了帝后,是不会再来魔林这种地方的。”瓷魂冷淡地开口,走近辰月。   辰月朝前走了一步,道:“瓷魂,你这是在怪我?”   瓷魂在隔着离辰月几步的地方站定,道:“还记得当初以鬼界时我对你说的话吗?可是你没有听进去,你辜负了卓桑,现在他成了魔,你又来做什么?”   辰月看着瓷魂,不语。   “卓桑不会见你的,回到你的天宫去吧。”   “这个由不得你来定,见或不见,走或不走,是我同卓桑的事。”   瓷魂蹙眉,眼中露出不悦,最后却又没说什么,只一甩袖转身离去,道:“既然你坚持,就去魔林之西的赫朗殿。”   见瓷魂如此离去,辰月意识到,如此她与瓷魂的交情估摸是到了头,不由心中不舍,想要出声唤她,可瓷魂已经移形消失。   赫朗殿是魔林之西,靠近魔池的一处石殿,是当年魔尊赤颜建下的,后被另一只魔王占据,现在卓桑重新归来,整个殿外都笼罩出一股强大的魔力。   魔池是一处汇集数条魔林中河水的池潭,池水黑如墨汁,可掬水起来看,却又是清亮无比。因为魔本就是被天地所不容的,死后若悲有特殊经历是无法投入轮回的,据说那魔池就是魔类死后的残魂归集之处,所以长年阴气极盛,加之又吸附着魔林地气,算得是魔林数一数二的阴戾之地。   到达赫朗殿,辰月用时不久,她远远地见到一个身着单衣的背影立在魔池边。   辰月看着那个背影,许久都不敢上前,直到自魔池而来的阴风,将她周身吹得冰凉,她才轻步走近,最后在离他四五步的地方站定。   也是在那时,辰月才看清,卓桑的发……他的发竟然花白一片,黑色与白色夹杂而生,那样的纠葛不清,欲休不止的两种颜色。   “卓桑。”辰月微颤着唇叫他。   卓桑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连身子都未动一下。   “卓桑,是我,我来看你了。”辰月再次出声。   “别说话,陪我站会儿。”卓桑声音低沉地开口,身子未动。   辰月收声,双手在袖间相互握紧,任面前的池风将她的衣袍全都吹得贴到身上,她走到卓桑旁边站定,看向面前像是一团墨池的魔池,里面映出自己同卓桑的模样。   “你不应该来的,现在我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魔性,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担心你。”   “为什么会担心?”   辰月不语,只垂眸看着面前的池水。   “走吧,我已经不是卓桑,而是一个叫赤颜的魔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魔性大发,会伤了你。”   “卓桑……”   “听话,快去吧。”   辰月咬唇,看卓桑如冷石雕刻出的侧脸,她只好闭眼转身离去。   “辰儿,若是我真成了魔,为祸不仁,我希望杀死我的那个,是你。”卓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辰月的步子停下。   “我不能答应。”   “听话,答应我。”   “不。”辰月快步离去。   卓桑转头看辰月离去,瞳仁映着旁边的魔池闪着黝黑的光,在辰月最后移形离开之际,卓桑身子一个晃荡,眼中闪出红光,脸上露出痛苦的阴笑,一个扭曲的诱惑声音响起。   “赤颜,你在忍什么?杀上天宫,杀,杀,杀了苍华,她就是你的,你就天地的主,什么都在自己脚下,你可以为所欲为……”   卓桑张忍着闭上眼,捻指驱力压下魔魂在侵体,道:“我不要什么天地之主,我要的,你这只魔,不懂!”   第二十二章 帝后之位   离开魔池,在魔林遇到瓷魂,辰月并有没有多少意外。   瓷魂双手拢在面前的袖前端然站在那里,辰月走近她,道:“方才你走的急,未能多问一句,听闻是你从舒渊手下救了卓桑,可有受伤?”   瓷魂冷淡地笑,道:“我甚好。倒是你,见了卓桑,可死心了?他现在已经魔体之身,若非凭着心智每日与魔魂相抗,就真要成为一个赤眼魔头了。”   “有劳烦你照顾他了。”   “不要说劳烦,似是你托负与我一样,这本就是我自己要做的事。”   辰月敛目,笑道:“难得你竟对卓桑如此深情,他倒是有福气了。”   “算不得福气,若真是有福,那也是我。能伴着他,我知足。”   “你……”辰月话到嘴边,又犹豫不决。   “你是想问我,若卓桑真成了魔,还是不是会如此?”瓷魂接过话问。   辰月看着瓷魂,默认。   “会!”瓷魂肯定地出声。   “你要想好,你现在的身份是鬼王,你……”   “那又如何?要我像你一样,摆出正义之士的模样,寻个高枝儿,与他划清界限?”瓷魂反问。   辰月不再说话,涩涩一笑,垂首离去。   瓷魂侧头,长长的睫毛在空中挥闪两下,她道:“辰月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以后你我正邪两分,再见就该是敌人了。”   辰月扭头,看了看瓷魂,然后驱法离开。   回到天宫,走进紫阳殿,舒渊正坐在案边看着一份折子,辰月立在门口,没有进去。   “去了魔林?”舒渊边看着折子边问。   辰月没有出声。   “去了便是去了,你安然回来就好。”舒渊放下折子,起身绕过桌案走到门口。   辰月微侧着头看舒渊,道:“你不生气?”   舒渊微笑,拉辰月的手引她进殿,道:“之前是朕的不是,你是帝后,是不该限你出宫的,以后若想出去,朕陪你去你便是,又或是让天将陪你去,莫要出了差池就好。”   “我见到卓桑了。”   舒渊的步子缓了一下,却没有停下,牵着辰月坐下,似是不经意道:“他可还好?算起来,朕同他还是一胞兄弟,若他放下恩怨,还天地一个太平,朕求之不得。”   “他是无心成魔的,可有什么法子能将他体内的魔魂取出?”   舒渊回头,看着辰月摇了摇头,道:“他魔体天生,只望他能克制心魔,不要作恶就好,否则谁也帮不了他。”   “那么,是不是只要他做出一丝为恶之事,你就会发兵讨杀他?”   “是的。”   辰月抽出被舒渊握着的手,摸索着拿了旁边桌上的一只茶盅,有些微颤地倒了茶坐下,道:“我有些累了,想睡了。”   舒渊自然明白是她心里慌乱,但并不多说,只提醒了一句好生休息,出了紫阳宫。   不出三日,天地之间传出消息,鬼王与魔尊结盟。魔王瓷魂此举,引得天地间各族沸议,任谁都看得出,此时的魔族乃众矢之的,只等着舒渊一声令下,便会被众仙群起攻之。鬼族此时与魔族结盟,无异于是自己倒贴上去,不仅鬼族内部反对之声四起,就连曾与前任鬼王相熟的各族都纷纷担忧前往劝说,却皆被瓷魂挡在府外。   舒渊为此事,第一次在天宫发了脾气,将呈上的奏折摔到阶下,喝问鬼族此举意欲何为。   舒渊连下三道手函让送到鬼族,却都被瓷魂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最后舒渊不再说什么何,只说一句,以后魔鬼二族,在天道眼中,皆为一族。   正当舒渊为魔鬼二族结盟之事而四下议论之际,妖王派妖史送来拜帖,表意欲与天界结盟,随后亲自来了天宫。   想到当初与妖王的几番过节,辰月对此次妖王前来,是实在没有好感的,不过即是他以经盟为名前来,天界自然不能待慢。   舒渊在陌书台设宴接待妖王,辰月随着舒渊一道赴宴,见到妖王带着两个美貌女子,一红衣如血,娇媚无双,正是三千宠,另一个则是个素白纱衣的女子,清秀有佳,却不甚美貌。   见到舒渊和辰月到陌书台,妖王一脸笑容地上前,冲舒渊抬了抬腕,道:“见过天帝。”   舒渊微笑抬手回礼,示意妖王入座,顺手携了辰月入席。而立在妖王身后的三千宠,在看到舒渊牵上辰月的手时,眼中闪过一丝妒意,却又只一瞬又消失不见。   宴开,前来陪宴的几位仙家依次入座,妖王端着一幅笑脸姿态与舒渊一番客套,最后端了玉觞冲舒渊抬起,道:“犹记得数年前曾与天帝您有过一面之交,当时不知您就是苍华龙神转世,多有失礼,还望天帝莫要见怪。”   舒渊是记不得当初是为何入妖界大动干戈的,微有皱了眉,面上却微笑不变,也端起面前的玉盏冲妖王抬腕,道:“妖王客气了。”   妖王笑,意思性地将手中的琼酒玉觞浅偿了一点,然后放下玉觞,面带忧虑,眼中却带着几分自得,道:“前些时日,魔尊出世,是天地已尽然皆知的事,眼下鬼族又与魔族结盟,如此一来,势力之大怕是天地之间没有哪一族哪一界能独力相抗的。”   舒渊看着妖王,听他讲完,脸上微笑一丝未改,道:“那么,妖王有何高见。”   妖王从席座上站起,迈着步子走到殿中,看着大殿中一处精制的龙头雕案,道:“本王此次前来,就是想同天帝商议天界同妖界结盟之事,如此才能将魔鬼二族镇压。”   “哦?那么,想必妖王对结盟之事是思虑甚深了。”舒渊微笑着将面前的百花玉糕夹了一小块放到辰月面前的银碟中。   妖王回身,负手望向席案后的舒渊,长声叹息道:“本来,魔尊同天界才是宿怨,我妖界同天界结盟,实乃是诚意至致呀!”   舒渊放下银筷,笑道:“那么,妖王的意思是什么,不妨直言。”   “如此,本王就直言了。妖界妖广物博,在各界各族中地位显赫,现下若与天界结盟,自然也不能屈了妖界,他日若除了魔鬼二族,妖界要与天界共分天地。”   舒渊看着妖王,微笑着听他一字一句地讲完,然后慢慢轻笑起来,挡袖端起面前的琼酒玉盏,略欠了身子,道:“妖王,今日你来者是客,朕与你还是把酒对饮的好。”   闻言,妖王立在原地不动,脸上的倨傲神色渐行暗下,然后对着舒渊的笑也慢慢笑起来,眼里却盛满了阴邪之气,他侧手一伸,原本席案上的玉觞飞到了他的掌中。   妖王将玉觞举到面前,看着舒渊,作欲饮的模样,却在最后一刻松开握着玉觞的手,玉觞掉落到天宫地面上,一声清脆之声传来,那玉觞裂成了数半。   “本王不胜酒力,先行告辞。”妖王精气沛满地丢下一句,然后转身出殿,本坐在身后席案上的三千宠和白衣女子,赶紧起身出席,快步跟上离去。   临离之际,三千宠将目光侧看向舒渊,那目光里闪着泪,含着幽怨,欲迎拒还,辰月看着三千宠的模样,虽然那样的一眼神色只是瞬间之事,却让身为女子的她都不禁为之动容。   辰月微则眼角看舒渊,舒渊面上如平常一样带着温笑,似乎一点未见。   后来,辰月才从微琦口中听说,妖王带来的另一个白衣女子,竟是妖王的妹妹白荻,本来妖王有意将妹妹嫁与舒渊,与天界结亲以示诚意的,却不料妖王才一开口,舒渊就让妖王吃了闭门羹,这让妖王在回到妖界后大发脾气,一气之下处死了妖狱中所有犯了错的妖。   辰月边喝着茶边听微琦说这些从舒渊身边的仙倌口中听来的消息,喝完一壶玉露花茶,吃了块软松豆糕,闻得一点细小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她捻着面前的银勺轻敲了一下银碟边沿,道:“出来吧。”   闻声,微琦轻皱了眉,在同时身侧有轻风一转,突然出现了一红一白两只身影。   “都怪你,要不是你哪这么快被发现。”姬华不屑地看非衣,抱怨地看他。   非衣努嘴,毫不客气地撂袍在辰月对面坐下,道:“那又如何,反正都是要现身的。”   微琦看着突然出现的非衣和姬华,面露惊诧,辰月侧头看她,道:“你且去吧,不要让谁过来。”   微琦点头,行礼退下。   “怎么突然来天宫了?当初不是不愿意跟着我来的么?”辰月亲手取了茶壶给非衣和姬华倒了茶。   姬华也在旁边坐下,道:“知晓你上回被天帝禁了足,我同非衣就一直担心你在这里过的不好,特意来瞧瞧。”   说到这里,姬华左右地看了看,然后附近辰月,道:“若是你不想待在这里,就说出来,我现在和非衣就护你离开。”   “你就不能说点好的?辰月现在是帝后,不待在这里,能哪去?”非衣将姬华拉过,而露不屑。   “哪里不能去?若是这个帝后做的不舒坦,不做也罢。”   “你的脑子还能再简单点吗?”   辰月看他们相互争嘴,慢慢弯唇微笑,端起茶水边喝边看着,任他们争了几回,才最终道:“好了好了,直接说吧,你们来找我是什么事?”   “没事……没事……就是来看看你。”非衣少有尴尬地笑。   姬华却是一脸嫌弃地瞟了非衣一眼,然后看向辰月,道:“有事。我同非衣要成亲了,就在清池!”   辰月点头,道:“原来是这事儿,你们都是羽族一类,相配的很,成亲之事定下就好,想要什么贺礼?”   “不用,若是你方便来东华山一趟,我们就高兴。”   “好,会去的。”辰月应下。   又同姬华和非衣小聊了一阵儿,他们才依依离去,辰月见非衣甚是喜欢天宫的糕点,就唤了微琦特意包了些让他们带走。   送走姬华和非衣,辰月思虑着要送姬华和非衣什么礼,一时自己拿不好主意,就想着舒渊也算是与非衣有些故交,即是送贺礼,不妨问问他的意思。   辰月信步朝着舒渊所在的天宫正殿而去,那里的仙倌却说舒渊今日未在此处批折。   辰月有些意外,掐指一算,算到舒渊正在天宫后面的方珞花林中。   辰月心想着反正无事又折去了方珞花林,却不想才在花林之外,隔着林子的雾气,辰月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妖邪之气。辰月心下生异,不明白为何舒渊在此,却会有如此之重的妖气,进了林子走上一段,就隔着迷白的雾气,看到一个红衣背影立在花木之中,端着一身婀娜姿态,任是一眼,非衣就认出那是三千宠。   三千宠看着舒渊,柳眉轻拧,眼里正盛出泪光,悲怆地看向舒渊,“当初是我的错,我不该嫁与妖王伤了你的心,我知你心中恨我,我知错了,现下来找你,便是想求你原谅我。”   舒渊负手长身而立,笑道:“妖后这是在说笑吗?朕同妖后,有这般过往?”   三千宠垂眸,轻拭眼角,媚态不露自显,脸上凄婉之态顿显,道:“舒渊,你娶她,不过是因为她是玄凤转世,是天道定下的帝后,你心中有我,有的只是我,对吗?”   舒渊笑,不语。辰月看着三千宠,心知她是不明白舒渊被卓桑用了封思咒印,已然不记得所有与她的过往。   “我在妖王身边,不过是只玩物,我日日提心吊胆,就日日想着你,现下我不敢再求你能全心待我,我只求你能救我出妖殿,我愿在天宫做只婢子,扫尘提履也心甘心情愿。”   “妖后客气了。”舒渊轻描淡写地一笑带过。   三千宠见自己如此凄婉都丝毫不能打动舒渊,眼泪顺着眼眶滚出出来,一步步走近舒渊,目光定定地看着舒渊的脸,似是要从他的面上寻出一丝半点的怜惜,伸着手要去摸舒渊的脸。   可舒渊神色平静地微笑,在三千宠的手要碰上他的脸时,他身前生出一道灵力,将三千宠打着趔趄地退后数步摔在地上。   “妖后请自重!朕不与妖王结盟,妖王便要妖后如此来向朕示好吗?”   三千宠扶地抬头,唇角有一丝血渍溢出,眼中露出不敢置信,她不相信舒渊竟会出手伤她,也不相信舒渊会丝毫不顾前情说出这样的话。   “舒渊,我是宠儿,我是宠儿呀,你怎么可以伤我?你忘记我们封南山上的数千年?你忘记你说过的话了吗?任是我错了一回,任是我错了一回,你也不应这样对我,你不可以!”三千宠没了从前的端庄姿态,泪雨涟涟地哭起来,花了妆容,声音都带了嘶哑。   舒渊看着地上的三千宠,目光平静如水。见到如此,辰月不免后悔自己前来,折身欲退出林子,却被舒渊发现。   “帝后来了。”舒渊看向辰月所在,走来伸手握了辰月的腕。   辰月回头,欲抽出手腕,道:“天帝即是有事,我还是回去的好。”   舒渊却丝毫未放的意思,笑道:“无事,待会儿朕同你一道回去。”然后他笑着看向三千宠,道:“请妖后回去告诉妖王,天界虽新,却非无能之众,让妖王好生思量。至于让妖后前来向朕示好之事,还是请妖王权当个笑话作罢了。”   三千宠听着舒渊的话,眼里渐渐露出悲愤和痛心之态。许久,她看着舒渊慢慢轻笑,然后大笑,伸指狠狠指向辰月,道:“是不是她?是不是她让你这样对我的?”   辰月微侧过头,不看三千宠的目光。   “她有什么好,当初你告诉我对她无意的,你说心中只有我一个的,为何变了?”   舒渊不理会三千宠,牵了辰月,转身离去,却不想三千宠从地上立起,以手为刀,突然出手向辰月袭来。   辰月感受到三千宠袭来之力,知是她倾尽了全力,可他美貌有余,功力却甚差,便是一招直落在辰月身上,也不足以重伤,正待她要驱力回挡,旁边的舒渊已经一个挥袖,一道灵力划出锋刃,落在三千宠的胸口,将她击飞出去。   辰月回头,见到三千宠一身红衣朝数丈外的林间落下,却在即将要着地地之际,突然又被一股力量从背后击中,那力比舒渊所用之力更大,三千宠一声痛呼,身子如叶一般飞出,扑落到十米开外,一口鲜血喷洒而出,落在面前的花叶之上,红得炙眼。   “贱人,丢尽了本王的脸。”随着一道红黑色雾影汇集,满面怒容的妖王落到林间,只一伸手,三千宠的身子如一条抹布,被知王扣住脖子握在了掌中。   妖王目露凶光,盯着面前的三千宠,用力捏紧了她的脖子,三千宠立刻发出痛苦的喘息。   “生得皮相漂亮,被本王看上,上你几世的福气,竟背着我来此,你说本王还有让你活下的理由吗?”   三千宠双手扣上妖王的指,似要解除这样的钳制,可她那点力气,根本无济于事,她看着妖王,眼里连连落泪,害怕和恐惧让她美貌的脸都扭曲起来。最后,三千宠费力地侧头看向舒渊,那眼里再没了一丝平日的媚态,有的只是害怕和乞求。   此时,唯一能救三千宠的,就只有舒渊了,辰月也不由侧目看向舒渊。   可舒渊却只微笑着看妖王,负手长身而立,丝毫未有动容,似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救……救……”三千宠吃力地张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用嘴形向舒渊开口,同时有血从她的唇角落下。   妖王冷笑,转眼向舒渊,道:“天帝,可是要为这贱人求情?”   舒渊轻笑,缓缓地摇首,道:“此事乃妖王家事,与朕无半点干系。”   妖王大笑,三千宠看向舒渊,眼里露出绝望的心痛,然后似哭一般笑起来,泪水和着血在脸上肆意滚下。   突然,三千宠狠狠在自己胸口一击,随着她胸口迸发出紫光,一颗内丹在她体内若隐若现,她不顾心肺尽毁之痛,拼力将内丹之力尽用,妖王被她突然发出之力击得松开手。   三千宠一个拼力跃起,伸手从怀中一探,便多出一只白玉狼毫,那狼毫如剑一般破空,直朝辰月刺来。   方才三千宠空袭辰月,辰月还感受到了力量之在,可眼下她却只觉得那力量弱的似风拂一般,再看三千宠流着泪的眼,她知道了她的用意,微叹了一口气,轻侧了下头不接下来的一幕。   “哗!”在三千宠离辰月一步之远时,舒渊抬腕出手,只一道幻刃划过,三千宠的身子就平直在空中止住。   三千宠附着脸贴近舒渊,眼与眼只相隔数寸,她流着泪眨动眼睫,用尽了所有力量欲从舒渊眼中看中出丝悲伤,或是半点怜惜,可舒渊的眼只端着微笑的深邃,如深不见底的海,一切都掩在其中。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真的……”三千宠如蚊声开口,有泪滴落到舒渊的袖上,却被舒渊周身的护体灵力挡下,落到了地上的尘土里。   三千宠开始轻笑,离迷着泪眼,伸手去拂舒渊的脸,道:“我诅咒你,有朝一日你会后悔,你将永生为今日之事后悔,思不得,悔不得,爱不得,恨不得,六道皆乐,唯你永寂。”   舒渊微笑眨眼,三千宠的手碰到舒渊的护体灵力,只轻轻一击,她的身体瞬间出现无数裂纹,一片一片,成为无数块水晶的接连。   “舒……舒……”三千宠已经化成碎片的手还在舒渊的脸侧,然后开始纷纷驳落,落地化烟。   然后是臂,肩,身体,直至三千宠破碎的脸驳落散开,最后消失的一双眼落出一滴泪,似要落向舒渊的脸,舒渊却侧头躲过了,那泪就散在风中消失。   “哼。”见三千宠死去,妖王怒目一瞪舒渊,然后大袖一挥,就立刻消失在了林中。   “回去吧。”舒渊牵辰月的手,转身离开。   辰月随舒渊的步子离开,侧头看舒渊平静带笑的脸,心里滋味几多,几度张唇却不知能说什么。   “帝后,我与那只紫狐曾相识过吗?为何我从不记得?”舒渊轻蹙了眉,极淡地问。   辰月看他,最后将目光看向前面的路,不语。   第二十三章 妖师之约   半月后,辰月一早去东华山,姬华一身红衣出来迎她,到了一处小院之中,那院子以竹篱为墙,院中种着些花木,屋子不甚大,却甚是精致,一墙一阶,皆精细的很。   去时,院内聚了许多素日与非衣和姬华相熟的小妖,个个脸上欢喜,辰月敛了身上灵力,只作普通身份,与众妖一道观了礼。   同时,辰月还遇着了凤渝,一身蓝色儒袍,广袖长襟,比当初见时略壮实了些,倒还是那副清秀的模样,但行事说话间,却英气了不少。   喜宴之上与辰月相谈间,甚是有其父东华仙君的气势,又闻得近日他欲拜到西天佛祖门下修行数年,辰月不免有些担忧,他这难道是因被东华仙君下了绝情的药,现在已然看破情事,决心去当和尚了?   想到这些,辰月不免心中有愧,同凤渝连饮了几杯,最后还亲手为他布了一回菜。   回天宫前,辰月将一枚可解百毒的金丹和几粒可助修行历劫避抗天雷业火的乌云琥珀珠放在了姬华的梳妆台下,那是舒渊送到紫阳宫的东西中最为实用的。   离开东华山,辰月御行回天宫,行到魔林上空之时,不由停了下来,立在云端看着那黑雾萦绕的地方,迟迟移不动步子。   忽闻得有声音自旁边传来,辰月侧头,发现几个飘渺的虚影在空中浮动,原来是几只风妖在说话。   “听说没有,东地的清水龙宫一夜间尽毁,清水龙王和王妃全都归寂了。”   “听了听了,我还特意去瞧了一趟,啧啧啧,当初那般美的殿宇,全都毁了,真是可惜。”   “可知道是发生了何事?”   “不知。想那清水龙王当年何等威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还有那个凡人王妃,当年气坏了多少龙族美人,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真是没想到,没想到。”   若按辰月平日的性子,辰月是断不会打断风妖们的八卦对话,可闻得谈论之事是清水龙王和王妃,她移身近前相问,道:“你们所说,可都当真。”   那几只风妖被辰月的突然靠近吓到,都漂浮着退开一些,然后绕着辰月看了许久。   辰月心中有些不耐烦,一时忍不住,伸手驱法就将两只风妖以结界困于掌上,道:“说,你们所讲,可都是真?”   那两只被困的风妖在辰月的结界中撞来撞去,露出了害怕神色,道:“我……我等亦是听闻,具体实情,不……不得而知,求大仙饶了我等。”   辰月皱眉,随手去了结界,欲将风妖放飞出去,却不料就在她正驱力之际,那两只在结界中的风妖突然混合为一体,化成了一缕红色丝线,从辰月的掌中一道划游,就没进了她们掌心。   即刻,辰月感觉到有似是一根被烧得火红的针自掌心进入体内,然后沿着掌心一路朝胳臂向上,最后侵入胸中,那炙热所过之处,皆再使不出力。   辰月惊慌失措地抬头,看向其余众风妖,见那些风妖都开始露出森森阴冷笑意,然后一一汇集,最后汇成一个身影,是个身着银灰色长袍的男子,面容消瘦至极,薄唇斜斜上扬,双眼露着邪狷之态,看着辰月的目光像是见到战利品,带着得意和傲慢。   “啪啪啪……”闻得有几声鼓掌,另一个身着红黑相交宽袍的身影在云端显现,竟是妖王。   妖王缓步上前,脸上露出欣赏夸赞之态,道:“不愧是我妖界第一妖师,这侵魂针用的甚好,甚好!”   妖界第一妖师,乐儿。相传他乃是妖界最厉害的妖师,但凡是妖界的法术,他无一不精,特别是他的‘三魂针’不论神鬼妖魔,只要中招,皆被其所控,无一例外,连妖王都要忌他三分。现下,辰月明白自己就是中了‘三魂针’之一的侵魂,素闻此针可让中招者心智受控,任其命令。   乐儿看着立在云端无法动身的辰月,伸出修长消瘦的指在辰月脸上勾了勾,道:“妖王,这便是你口中的帝后?当真好颜色,也难怪白获会嫁不了天帝。”   妖王面上笑容不减,眼里却不甚高兴,道:“舒渊不娶白获,可不是因为她,连三千宠那个贱人都让他丝毫不心动,足见他要的可不是美色,至少现在不是。”   “哦?那是什么?”乐儿打量着辰月,向妖王反问。   “他要的是魔族灭族,要保住他天帝的位子,为了这两样东西,他什么都舍得下。”   “如此说来,我们擒了他的帝后,若他也舍得下呢?”乐儿回身,漫不经心地问。   妖王笑,面上露出几分得意,道:“这次,我本就不打算要舒渊来向我低头,我要的是魔尊。你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位帝后,是魔尊的心头好,有她在手,便是牵制不了舒渊,魔尊也是张好牌。”   “哦,原来如此。”乐儿微抬下巴,长长应了一声,目光邪笑地转看向辰月,然后抬起五指,看着辰月的眼笑着,伸出五指,罩上辰月的眼。   辰月起初还在暗中努力想要冲破控制,不去看乐儿的眼,可是乐儿的笑带着蛊惑,只是瞟上一眼,辰月就被其控制,然后渐渐呆滞下目光,等乐儿的手从她的眼前轻轻拂过,她的眼就轻轻闭上。   乐儿侧身,将几枝闪着蓝光的针插入到辰月的额心,辰月整个身子就后退了几米,所退之处,留下几只幻影。见此,乐儿跃起身追去,将辰月额心的蓝针取出,又迅速占过她身上的穴住,辰月的脸色明显变得苍白一片定在原地。   乐儿回头看向那三只和辰月一样幻影,掷出一只似是银叶一样的东西,从中间依次穿过,那些幻影就全都如烟散开不见。乐儿再靠近辰月的脸颊,贴着她的耳,沉着嗓音却又发出一种飘渺的声音,道:“听着,妖王是你的主人,你要听他的话。”   闻声,辰月的眼突然睁开,原本黑色的瞳仁变得黝蓝,中间闪着丝丝血光,她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妖王,步履僵硬地走过去,然后冲妖王恭敬地低下头。   妖王审视着辰月,道:“我要试试你是否听话,你方才见过谁,就去将他杀了来与我瞧瞧。”   辰月目光呆滞地点头,然后转身朝东华山回行。   回到姬华与非衣的院子,凤渝已经不在,但还有一干小妖尚在相互笑闹着饮酒,姬华一身红衣地立在当中,旁边是同样红衣的非衣,脸上都带着酒后的微红,眼中泛喜。   见得辰月折回,姬华先是意外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酒盅,提起裙摆小跑着迎了出来。   “辰月姐姐,你又回来了。”   辰月望着姬华跑近,心里一下一下地似被针蜇,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回响,要她不要过来,可她却怎么也无法将这句话讲出口,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   辰月呆滞地看着迎面而来的姬华,在姬华离她还有三五步远时,抬起侧垂在身边的手,一道幻刃迅速划出。   只一瞬,那幻刃穿过姬华的身体,将她身后的一片篱笆毁掉,发出一声轻响,折倒。   姬华脸上的笑还未能全部收回,身体止在当地,睁大眼睛看着对面的辰月,不敢置信地努力张了数下唇,却都无法吐出一个字,然后仰面倒下。   “姬华。”后面的非衣见此,大叫着丢下手中酒盅移身去将姬华在落地的最后一刻接住。   “姬华,姬华……”非衣抱着姬华连声唤起。   “非……非……”姬华仰卧着望非衣,可任她怎么张嘴,也无法再发出声音,无力地动了动手指之后,闭眼侧歪了头。   “姬华!”非衣揽紧姬华大叫,周身爆发出张大气流,有眼泪顺着他的眼流下。   辰月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眨着眼,丝毫无感。   非衣紧紧抱着姬华,将目光转向辰月,眼里没了平日的玩世,没了曾经看辰月的情谊,只恶狠狠的凶光,他问:“为何?你为何下得去手?她是姬华,她是一直视你为姐姐的姬华。”   辰月走近非衣,在姬华旁边的地上站定,俯看着地上已经闭眼的姬华和痛心欲绝的非衣,眼中依然平静如死水,却又莫名地有泪流了出来,她不舒服地眨了下眼,那一滴泪就落到了姬华的眼里,然后顺着姬华的眼角流出。   辰月似是好奇不解地望着那滴泪,然后又看向非衣,抬手如出幻刃指向非衣。   “你不是辰月,你不是辰月。”非衣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恐怖地看着辰月开始摇头。   辰月看着非衣,并没有丝毫犹,手上开始驱力。   非衣见此,猛然一手揽怀中的姬华,以掌支地,狠狠在地上一拍,借助着这力量似是平仰在地迅速朝后移身。   而与此同时,辰月毫不犹豫地一甩袖,自袖间划出一道白色幻刃,直朝非衣而来。   非衣看着那闪着白光的幻刃直追上自己划向自己的面门,心料自己定不是辰月的对手,凄凉一笑,闭眼不去闪躲。   “叮。”就在非衣闭眼等着那幻刃破体而过,将他的内丹尽毁时,一声清脆响声在他鼻尖传来,然后那股被幻刃带起的气流压迫之力迅速消失。   非衣不解地睁眼,见到旁边的地方,凌空立着一个身着紫袍,一头花白长发的美邪男子,立在云端,俯瞰着下面的辰月和自己,是卓桑。   辰月看到自己的幻刃被打落,呆滞着目光扭头,仰望看向云端的卓桑。   “辰儿。”卓桑启唇叫她。   辰月呆呆望着卓桑,眨眼,不语。   卓桑移云落下,在辰月几步开外的地方落地,然后目光定在辰月脸上,缓步走近辰月。   辰月用呆然无神的眼对着卓桑的眼,看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卓桑最后在辰月一步之隔的地方站定,满目心疼怜惜地看着她,伸手拂向她白瓷般的侧脸,道:“辰儿,我来晚了。”   辰月任由卓桑拂着脸,眨着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然后突然出手,侧身朝前面一干还在院中的小妖而去。   原本院中一干方才还在吃喝的小妖,谁都未曾料到这突然的变故,还未看清的招式就已被杀死一片,尖叫和求饶的声音夹杂着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四起,辰月却没有丝毫动容,只目光平静地不停出手,一招划出,有血溅上她的脸,顺着她的眼角斜划而下,从唇角落下,一身白色衣衫,被血浸染出一团团大红。她却丝毫不停,迅速出手,果断地落招,手中幻刃划过之处,必然血光四溅。   非衣不敢置信地看着在院中肆杀的辰月,满目惊恐却摇头着说不出话。卓桑负手立在原地,看着辰月曲动双手左右杀戮,蹙着眉,眼神平静中又尽是心疼。   如开始的迅速,结果亦是如此结束,只几个眨眼的功夫,一切尖叫和凌乱的声音都是于平静,辰月背对卓桑立在一片尸身之中,手中的幻刃还闪着白色光芒,有血从她白皙的手背划过,然后顺着她的指尖滴滴落下。   辰月眨着眼看面前的尸横一片,慢慢转过身,又看向卓桑和非衣。在辰月转过身的一刻,卓桑和非衣见到她脸上的泪痕,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沿着她的脸流下,如同泣血。   辰月对着卓桑缓缓抬手,将幻刃指向他。   “辰儿,跟我回去。”卓桑向辰月伸出手。   辰月看着卓桑,丝毫没有表情,然后猛然一个侧身甩手,自袖间就划出一道灵力直击辰月而去。   卓桑侧身一闪,反手打出一道结界向辰月,辰月同样跃身躲开,同时身体散出微红的光,又连向卓桑打出两道灵力。   “收手。”在卓桑闪过这两道灵力之击的同时,自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辰月闻声,立刻收住了手。   妖王同乐儿不紧不慢地从空中御行而来,看着满身血渍的辰月,露出满意的笑。   妖王落下,看向卓桑,上下打量了一回,才摇着头道:“魔尊就是魔尊,此时此刻,竟还能用心智压住魔魂。”   “妖王过奖了。”卓桑收步,一手负于身后,一手侧执寒潮剑,不屑地看妖王。   妖王冷笑,道:“妖师,请帝后娘娘到妖殿坐坐,我们走。”   卓桑看向乐儿,侧手一抬,手中的寒潮剑就直指向了乐儿,他微微一笑,道:“帝后娘娘不想去,你们还是作罢的好。”   乐儿看着卓桑,邪魅露笑,长声笑开,丝毫不理卓桑的话,转身朝辰月伸出了手。   卓桑并不多言,看也不看,挥剑就朝乐儿剌去,带起一大圈剑气。   乐儿早料到卓桑出手,他退身躲开,同时妖王迅速出手来击向卓桑。   卓桑接下妖王的招式,乐儿一个诡异的移身就到了辰月身边,一探手握住了辰月的臂腕。   “妖师,带她走。”妖王边与卓桑缠斗,一边出声命令。   乐儿扣着辰月的腕,听到妖王的话,却没有动身,邪笑着看妖王与卓桑对打,竟似看戏一般。   “妖师,这是命令。”妖王愠怒。   乐儿笑,慢悠悠道:“妖王莫急,我瞧着你同魔尊斗法,甚是有意思,想多看上一阵儿,待你将他拿下,再一道回妖殿也好。”   闻言,妖王心中大怒,明白这是乐儿生了二心,欲坏他之事,有意让他现行于卓桑手下,甚至是被卓桑杀死。   大怒,加上明白不能再用辰月牵制卓桑,妖王只得拼尽全力与卓桑力拼,妖王张嘴取出万妖金丹,朝自己面前一抛,同时双手两边张开,十指向中间弯曲,将体内全力驱于双掌。   不一会儿,那果妖金丹遇力开始发出红光,红光越来越盛,却又染上一缕缕黑色,自金丹中开始飞出一只只形体各异的影子,诡异丑陋无比,皆是万妖金丹中收纳的妖魂。妖王抬头,怒目朝卓桑一看,那些诡异无比的妖魂就直朝卓桑袭去,迅速在卓桑身边形成一堵妖魂垒起的墙。   “将他的魂魄给我收了,你们就可台得到自由。”妖王冲妖魂下令,那些被禁锢了几百万年的妖魂闻得可得到自由,立刻发出阵阵撒叫,皆奔力朝卓桑的身上爬附。   卓桑在无数妖魂中间闭目,以灵力护体不被妖魂侵袭,可因为妖魂越来越多,他明显感觉到周身被压到无法立稳。   “顺从我,顺从我,你将拥有强大的力量。”一个诱惑的声音自卓桑体内响起。   卓桑知道是他体内的魂魔又借机开始想要控制他,咬牙驱力欲反控。   “你在反抗什么?快顺从我,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救她,否则她会被妖师变成一只蛊偶,会不停地杀,不停地杀,直到被谁杀死。你忍心吗?不心疼吗?”   卓桑闭眼咬牙,不语。   那个声音开始露出鄙夷,道:“你真自私,看着心爱的人那么受苦,竟然不肯救,为了她你难道不愿意付出这么一点吗?她现在没了两魂一魄,这是唯一的方法,用你换她,否则你会亲眼看着她在你面前沦为刀具,被天地定为邪身,然后被群仙追杀,就如当年的你一样,哎呀,那感觉……”   “闭嘴!”卓桑怒喝。停滞了一刻,抬眼看向辰月,辰月正看着他所在的方向,面上还残留着血和泪,双眼呆滞无神。   “顺从我吧,这样你就可以她,可以唤醒她。”体内的声音又开始诱惑。   卓桑感觉到身上的肌肤开始被爬附在自己身上的妖魂咬破,然后妖魂进入他的皮肤,再到血脉,再到骨骼之中,他望着辰月许久,极力想从她眼中看出一星半点情意,却只见到空洞一片,最终卓桑闭眼咬牙,放弃了与魔魂在体内的对抗。   “好,用我成魔,换她醒来!”   瞬间,魔魂自卓桑胸口四散,迅速侵入各种经脉,卓桑感觉全身的力气似是被控制住,无法施出之际,、一股自胸口冲出的强大力量朝袭击四肢,周身猛然暴涨出黑色光芒的力量,如蚂蚁般爬附在卓桑身上的妖魂立刻全都被震散开来,五丈之内皆化成散烟。   同时,卓桑仰头长啸,一个点足,一腿侧曲着高高跃起,他周身的黑气大盛,自脚下显现一条黑色巨龙幻影,那龙影自下而上穿过卓桑的身体,从他头上腾起,在空中发出阵阵龙吟,天地也在瞬间变色,成了黑云压顶之太,乌云倒悬于空不停翻滚,轰隆雷声自四方传来。   黑色腾龙在空中快速游行,最后一个回头,直朝还驱着万妖金丹的妖王而去,妖王大骇,欲收了万妖金丹逃开,却已然晚了,那腾龙的速度极快,只一眨眼就欺到妖王面前,那万妖金丹被黑色腾龙穿过,握到了龙爪之中。   妖王欲抢,黑色腾龙一个摆尾,妖王被龙尾带起的风震得不稳,侧倒在旁边。   同时黑龙爪上一用力,那颗妖族圣物的万妖金丹,就在龙爪之下化成粉末,无数红色粉末自龙爪之间化成细线溢出,然后在空中化成千千万万齐声嘶叫的妖魂。   黑龙将龙头高高扬起,曲颈看向周围的妖魂,发出声音,道:“从今日起,你们都归我所领。”   众妖魂闻声,皆汇集到一起,仰望向龙头,然后发出音色各异的和声相应,向黑龙跪拜伏倒。   黑龙翻身在空中几个腾回,然后直朝还在空中的卓桑身体而去,自卓桑的头直穿而下,偌大的龙身,在接触到卓桑的身体之时消失,当整个龙形消失在卓桑身体之上时,卓桑睁眼,重瞳赤仁,自额间显出一只红黑色腾龙印额。   卓桑张臂,立刻就有硕大的黑色气流身周身爆开,将他整个身子包围其中,他的满头半白长发在瞬间散开,然后,瞬间变成银白!   “魔尊,这就是魔尊赤颜。”紧扣着辰月臂腕的乐儿眼中露出即吃惊和恐惧,仰望着卓桑。   卓桑慢慢低头,看向摔在云头的妖王,道:“妖王,你是想死,还是想生?”   妖王迅速站起,后退着想要逃跑,可只一眨眼不到的速度,卓桑如一团没有实体的黑云挡在了妖王的面前,他沉笑着看妖王,眼里是森森邪气。   “赤颜你不可以杀我,我是妖王,我可以助你与天界抗衡。”妖王开始后退。   卓桑笑,在云端显出实体,一头银发贴着雪白的面容不停拂动,他伸手指向妖王身后的乐儿,道:“他,现在才是妖界的主,只有他才有资格同我谈论条件,你已经成为过去。”   妖王回身,看到面微露笑意的乐儿。   乐儿松开扣着辰月臂腕的手,笑着走向卓桑和妖王,道:“魔尊,你我之约,今日兑现了,我助你重出,你助我拿下妖王宝座。”   “嗯。”卓桑应声。   妖王闻言,脸色立刻红白交替,怒目看向乐儿。   乐儿迎上妖王的怒目,微笑着摇头,道:“啧啧啧,瞧瞧,我们横行霸道了数百万年的妖王,今日竟会被我这个名不经传的小知师给翻了牌,多气愤。”   “乐儿,我自命待你不薄,你竟敢反我。”   乐儿垂首轻笑,又抬头看妖王,道:“待我不薄?你不过是忌于我的法力,你心中其中早就恨我不浅,只待有机会就将我杀了。你可知我是谁?”   妖王看着乐儿许久,面有疑惑。   乐儿笑,道:“妖王真是作恶太多,记不得了,那么我便提上一提,妖王可还记得当年被你强行带回妖殿纳为妖妃,后又亲手将其杀死的红窗女鬼?”   闻声,妖王的面上露出惊骇之色,指向乐儿,张了几度嘴才出声,颤道:“你……你……”   “没错,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你打下冥界龟渊的书生,只可惜我未被渊下的冥火烧死,我爬了上来,还遇到了一位妖师。”   妖王惊退,不敢置信。   “这仇隔了数百万年,此时才得报,估计红窗快等不及了。”乐儿说着,似是不经意地抬起手,指间立刻就多出了五支颜色各异的影针。   妖王后退,翻身快速遁离,乐儿手中的五只影针也迅速射出追上,闻得妖王有一声凄叫,妖王从云端跌了下去,乐儿又迅速出手,再掷几针,全都尽数落到了妖王身上。   妖王面部扭曲地大叫,然后身体开始出现无数似是细蛇一样的东西身体内生出,然后从皮肤上爬出,恶心至极。最后,他的身体被这些虫蛇包裹住,身体慢慢消融,慢慢变矮,最后全部被虫蛇吸干待尽,连一滴血都未留下。   吸完了妖王的虫蛇渐渐爬到一起,汇集成一条双人合抱粗的蓝红相光的长蛇,凸出的眼珠是深蓝色,双眼之间似是印关睛只赤暗色的王字。   卓桑认出,这就是天地间十大恶兽之一的墨尔王蛇。   乐儿冲王蛇招了招手,那蛇就扭着着身子爬来在乐儿身后盘踞停下。   卓桑看一眼乐儿,然后移身到辰月呆立的地方,伸臂将她纳入怀中离开,刚一行又停下步子,侧头冲身后的乐儿,道:“你我之约,已然兑现,今后若你敢与我对抗,我定然不会手软。”   乐儿拱手低头,笑道:“这个自然,以我之力,哪敢与魔尊相抗。”   卓桑不应,挥袖迅速消失。   见卓桑消失在云端,乐儿收回行礼的手,抚摸墨尔王蛇的头顶,望着卓桑离去之地邪狷地笑叹,道:“本是魔体天生,只要愿意,这天地都是他的,可却生了副凡人的多情心,注定还是成不了大事,可惜呀可惜。”   等辰月醒来,估摸是日落时分,辰月发现自己是在小仙居中,夕阳的绯红带着金黄从窗棂射进来,映在她旁边的枕上。   辰月睁眼,看到背对着夕阳坐着一个黑发紫袍的俊美男子,眉眼间带着些笑意,黝黑的瞳仁闪着莹亮的光,俊美如厮。   辰月眨着眼看他,有些不敢相信,她觉得这是个梦,就伸手去摸那张被夕阳渡上金色光润的脸。   是温暖的,还可以感受到皮肤特有的手感,辰月微笑,觉得这个梦做的可真像。   “辰儿……”卓桑唤她。   “卓桑,我好久未见着你了,在梦里见真好。”   “现在看我,好吗?”卓桑问。   辰月点头,道:“好,从未有过的好,情愿就这样一直不醒了。”   卓桑笑,伸手握住辰月放在他侧脸上的手,道:“真傻,总是要醒的。”   “我舍不得!”   “那就记住我现在的样子。”   “我记下了。”   “辰儿,别忘记我同你说过的话。若我变得很坏,非要死于谁手,我希望那是你。”   辰月看着卓桑,眨了眨眼,眼中酸涩起来似落了灰尘进去。   “辰儿……”卓桑俯身,在辰月的唇上落下一吻。   辰月感受到那种类似于羽毛从唇上拂过的感觉,然后面前的卓桑化成一团烟雾从自己面前散开。   模糊中有一滴冰凉的东西落到她的脸上,辰月睁眼惊醒,发现躺在小仙居的榻上,外面真的是夕阳待尽,枕边真的映着两道从窗棂折射进来的阳光,只是榻边却没有那个男子。   辰月支坐起身子,侧脸之间,一滴水珠从她的脸上滚落,辰月伸指,那滴水珠落到了她的指间。   辰月看着那滴水珠入了神,从中间看到遇出自己六神无主的脸,然后她迅速驱法将那泪结成一粒璃珠紧紧握于掌心,从榻上离开跑至门口。   打开门的一瞬间,漫天如燃火的霞光直直地照射向她,她毫无可躲,一瞬间被这灿烂光茫笼罩。迎望着那金红一片的夕阳,辰月的眼睛被刺痛到流泪,却还是不肯眨一下眼,她极力在地每一寸阳光中寻找,想找到一丝一缕关于那个身影的东西,却除了漫天灿烂晚霞,再无其他。   辰月颤着唇,想要叫卓桑的名字,可任她怎么张嘴,都似是叫不出那两个字。最后只能望着西阳渐渐落下,握在门框上的手一点点滑下,最后如无骨一般垂下,呆立在门槛之内,死寂。   第二十四章 一念成魔   辰月是被舒渊所派天倌接回天宫的,走进天宫,见到高坐在帝台之上的舒渊,帝冕龙袍,周身溢着祥瑞之光,任只是闲散地坐在那,也不怒自威,气势俨然。辰月愣了许久,才想起自己是要行礼的。   舒渊走下帝台扶住辰月示意她不必行礼,又顺手挥手示意旁边候着的天倌仙婢退下。   “天帝可是有话要同我讲?”辰月抬头,看向舒渊。   舒渊微笑,牵了辰月的手,欲朝帝台上走,道:“无事,你回来就好。”   辰月笑,摇头甩开舒渊的手,道:“可我有话要讲,要问。”   舒渊回头,看向辰月,不语。   辰月看着舒渊,冷笑起来,道:“敢问天帝,可知我此次去东华山所遇之事?敢问天帝,可知妖王劫持我之事?敢问天帝,可还是当年的舒渊?”   舒渊眼神平静如水,不语。   辰月笑,走至舒渊面前,道:“即是天帝不答,那我便替天帝来答。你知,你一切都知,甚至这一切都是你早就预算好的。你早在我身边布下了尾蜂,知晓我一世行踪,你不过是以我为铒,引出妖王同魔尊相互残杀。”   “帝后,你累了,应该去休息。”舒渊扭头,负手缓步朝帝台上登去。   辰月转身,盯看着舒渊登上帝台的背,道:“你明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却静坐待观,这渔翁之利,现在如你所愿,妖王已死,卓桑成了入了魔,你可以不再顾忌妖王在背后反你,也有了足够理由号召天地间各族齐诛卓桑。如此,我是不是要向天帝赞上一句精明?”   舒渊走上帝台,以帝座上坐下,看向台下的辰月。   辰月毫不避忌舒渊的目光,仰头看着他,道:“天帝,你可敢回答我?这渔翁之利,可收得安心?”   舒渊皱眉,眼中露出不悦,伸手握上帝座左侧的雕龙扶手,沉声道:“帝后,你可知你现在以何身份同朕说话?”   “天帝要以身份来压我?”   “帝后,朕令你回紫阳宫歇息。”   “这天宫,非我想待的天宫,紫阳宫住的是帝后,亦非我辰月,辰月自认不敢与天帝同道而行,还是回了清池或是小仙居的好。”说着,辰月冷笑转身朝殿外去。   “辰月,你太放肆了!”舒渊拍案而起,怒气显露。   辰月侧头看一眼舒渊,露出冷嘲笑意,转头继续朝殿外去。   “辰月,无朕的同意,你休想离开天宫一步。”舒渊扬手一挥,在辰月面前打出一道结界幻墙。   辰月转身看向舒渊,动了下唇,侧手一探,就打出一道灵力击向面前的幻墙。可那灵力却丝毫没有对幻墙造成破坏,甚至在击上幻墙之际自幻墙之上回击一道强大灵力。辰月闪身不及,就被那灵力击了个正着,连退数步之后,扶着天宫龙凤柱才勉强没有摔倒,却自胸口一阵真气涌动,让她不得不扶了胸口许久才能顺过气。   “呵……呵呵……天帝,这就是你当初说要娶我为后的结果吗?”   舒渊走下帝台,道:“这不过是天地因果,你便是恨朕,朕也无话讲,朕只求无愧于天道。”   “因果?你都将一切事情都归于这二字吗?那么情呢?”   舒渊走近辰月,伸手搭上辰月的腕,向其渡入灵力,放柔了声音道:“情,不过亦是活物出世的随带之物,是出世之果,凡人视之有轻重,却不是我们所应该纠结之事,我辈仙道中士,就应以除邪卫道,才是正理。”   “那么,你此时对着我,可有情?”辰月侧抬起头发问。   舒渊对着辰月的目光,平缓出声,道:“有!”   “可我却厌恶你这情,不会再信了!”辰月冷声甩开舒渊,步子微趔地绕过舒渊朝天宫大殿后面行去。   当夜,紫阳宫中赤银之光乍起,将整所紫阳宫映得如一只玲珑琉璃,一柱一阶,皆似幻象。   辰月看着守在殿外的微琦和一干仙婢都强大嘴愣立在殿门外看着自己,她从原本坐着的琴案前起身,一身长长的雪白绡纱长裙逶迤了一地,随意束着的长发在身后垂至腰下。   辰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变热,最后犹如被放在烈火之中,她本能地一张臂,一身白衣瞬间飞起,周身显出赤银光芒,凝成的人身变成一只银羽赤翎尾有五彩的凤凰。   瞬间,整个紫阳殿中乍现的光芒照得殿外一干仙婢都不由闭上眼不敢看,光芒之下,殿中一切都似是变成不存在。   辰月振翅一挥,从殿门处高翅飞出,那随身所至的光芒,立刻将天宫映得大亮。身后一百零六支五彩银羽尾在空中拂翻不止,所过之处皆银光闪闪,映得星辰失色。   舒渊在正殿之中议事,见得殿外之光,明白这是辰月将要涅槃,侧手招了仙将吩咐了事儿,然后出殿去看。   辰月化身的凤凰在天宫腾飞环绕了数下,天边开始隐隐显出赤光,赤光越来越亮,才看清是天火业焰。那天火倒悬着在西方天边燃烧,最后将整个天空烧得似通红,火焰如蛇信般吐纳,上面闪着明黄的焰火。   天火燃至最盛,辰月长鸣一声,振翅飞入了那那火焰之中,瞬间原本只在一方的天火立刻如疯长的枝藤扩散了大半天空,火焰大如帆帐,让观者感觉似就烧在自己眼前,只消一眨眼就可以点燃自己眼睫一般。   有些胆小的小仙婢吓着缩了脖子后退,连那俯首帖耳列仙班的仙家都露出惊慌之态,唯有舒渊负手而立,任面前火业明焰萦绕,只如青风过拂,眼神不移地看着辰月飞向之处。众仙只叹服舒渊的不惊于事,却只有舒渊自己知道,他背负在身后的双袖之间,紧攅着十指。”   辰月入了天火业焰之中,起初眼前只有赤红之光,她身如被烈焰烧烤,咬牙飞出一段,眼前忽然一变,成了一片虚境。   辰月身上受着的业火烧烤之痛,瞬间消失,她摔落下去,落到一声冰镜之上,一低头她就看到自己倒映在冰镜之上的模样。   辰月大为意外,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支着方才被烧痛的身子起身,四下一望,方觉得这里有些眼熟,竟是当初逃离鬼界时走过的往生镜道。   “瓷魂?”辰月叫出,四下回头一寻,并不困难就见到了立在十几步外的瓷魂。   “你怎么会在天火业焰之中?你怎么能进来?”   “我是鬼王,天火业焰火并不能伤我,我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求个明白。”   辰月皱眉,不解地看瓷魂。   “我想知道你和卓桑的前世。”瓷魂抬手,缓缓伸出一指在窜画出一圈,那圈就生出白色光芒,然后自光芒为边沿,开始生出复杂花纹,最后成了一只印满曼陀罗和蓝伽兽印花税银赤色古镜,瓷魂伸手一握,那镜就有了实体,落到了她的手中。   “辰月,我想知道,你凭何可以让一个已经入魔的男子,还在梦魇间不停唤你的名字,泣血长笑。”   辰月立在原地,不知能如何以对,只觉得心中生出慌乱。   瓷魂看着辰月的眼中露出的恍然,笑了起来,一边曲指于面前开始对着往生镜开始施法,一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或许我是成全了你们。”   说话之际,瓷魂手中的往生镜飞起,在面前的地上映出光亮,四周由原本的水蓝幻境,变成了一种绯浅的玄色,玄色之间地面的冰镜似是开始溶化出一层细细的水珠,然后那些水珠汇集面一缕缕如细线的小涓流,遍布了整个往生结界的地面。   细涓在地面汇集了一阵,然后开始朝一个方向流去,辰月朝前一看,就见到一处类似是水池的地方,涓流汇集其中,干涸的池一点点漫起,可池中央那个明显低凹下去的小池,却一直没有任何水迹。   等到池中集水海满与地面齐平,地上所有细小涓流皆与其连枝一气,如同一只大大的网,将瓷魂和辰月网于其中,瓷魂探手招回往生镜握住,走到池边朝下看了看,然后侧头看向辰月,道:“落一滴你的血,你的前世,就会显于这水镜之中。”   辰月走近那水镜,看到水镜中映出自己的脸,她犹豫了一下,才将自己的手伸向水面,只轻轻一施法,就有一滴血自指间滴出落到了中间低凹之处。   瞬间,,血落在水下,腾起似是云雾的图腾,那一池玄色池水自中心散出红色血气,然后血气四散,将池水染成浅红,再经由地上的涓流四下扩散,整个结界又立时变了颜色。   辰月看向池水汇成的水镜,见到里面开始显现出一些凌散的影像……   数日之后,辰月才恍恍醒来,她伏身睡在千凝山顶青虚树下的大青石上,一睁眼见到碧干粉叶的青虚树,然后又觉得似是还未睡够,欲再闭眼睡过去,青虚树就出了声,道:“莫要再睡了,你已经睡了好几茬,天宫里的仙倌仙史来了又回,回了又来,我都挡了又挡,可你若再这么睡下去,真要惊动了天帝亲自过来,我可是不敢挡的。”   辰月信手挥了挥袖,道:“乏得很,我再睡上一会儿,若真是天帝来了,不理会便是。”   翻身,辰月侧支起额,又瞌上眼睡去。   自从涅槃归来,辰凤已经羽化,恢复了玄凤神女的一身神功,同时有了瓷魂的往生镜之力,她亦得了前世记忆,几日见似睡着,可她却没有一刻是脑中安生的,只冲冲撞撞地忆着从前之事,仿若一场大梦。   梦中,她与已死在冰镜界中的尘风竟曾情同姐妹,在繁花锦绣的清池随着父尊修行,直到某一日在清池外的河边遇到一条小龙。   后来那条小龙真的来了清池,就是蛟龙赤颜,同时来的还有苍华。   父尊说赤颜是魔体天生,一旦大意,便会成天地间的祸难之根,不肯收赤颜入清池,她就拍着小胸口说向父尊保证若是哪日赤颜真成了魔头,为祸不仁,就会亲手除了他。   那时,青虚树还不是长在千凝山的,而是在清池,赤颜每日同她约在青虚树下练功,久而久之青虚树长高了,他们也长大了,历了劫,涨了修为,有了情事。   一地情事散开,几番纠葛之中,本就是乱,加上妖王的推波助澜,赤颜入了魔,苍华成了龙神,当初只道是一句孩子气话,却不料一语成谶,最后她真与赤颜在东极之地决战。   决战之中,她大败,赤颜散了他的魂魄,她就用自己的散魂和一滴心头血破了他体内的魔魂。她一时赌气,用最后的灵力毁了清池所有的一切,让原本物美花盛的清池,一瞬之间变成光秃秃的石山,不过是要让赤颜悔恨,再寻不着一丝与她的过往。也就在那时,元始天尊才将青虚树移到千凝山上,让它躲过了一劫,未随着清池上的其他花木活物一齐消散。   那一世的情事,辰月似是如翻旧页戏,一页页翻来,滋味百般,最后只想强令自己真的实实在在睡一觉,醒来就不再去想,却总是扭不过脑子里的那股儿。   又迷迷糊糊睡了半日,天上开始散云,黑云滚滚地似是要下雨了一样,青虚树将辰月叫醒,道:“瞧着天像,估计要开战了,你不去瞧瞧?”   辰月睁眼,看了一眼云浪翻滚的天空,复又垂下眼帘,道:“不去。”   “你这是望着谁胜谁负?”   “谁都不望。”   “隔了一千万年,你的性子还是这般执傲。”青虚树叹气。   辰月不理它,信手接了一片叶子到掌上看着,左右地翻看了一阵儿,从石上坐起,道:“我有些事儿,先走了。”   然后,也不待青虚树回声儿,辰月径自起身招了云彩御行离去。   从千凝山顶下来,辰月直接去了东华山,落到非衣的院子外面,瞧着那已经修好的篱笆站了好一阵儿才走进去。   非衣正坐在靠窗户的地方培着一盆花土,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过来,见到是辰月,他又转过眼继续培土。   “非衣,我来看你了。”辰月出声。   非衣没理辰月,使劲地将手里的小铲子在土上拍了两下,然后将铲子丢天辰月脚下,拿起花盆进了屋,顺便一脚将门踢上。   “非衣,我来看看姬华。”辰月隔着门在外面唤。   屋里的非衣一直没应声,辰月就站在门外,从日中等到日斜,最后日落,归瞧着天黑了,非衣才没好气地将门哗然拉开。   “我是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给你开门。”非衣嘴上狠狠报怨,转身没理辰月自己进了屋。   辰月举步跟上非衣进门,见到屋里布置很是整齐,一应桌案椅柜皆干净的很,倒是难得非衣竟还有这等细心。再看靠右侧里窗位置的榻上,姬华正平躺睡着,身上罩着用法力布下的结界。   辰月走近床榻,看到结界之中的姬华面色平静,长睫在脸下睑投了一个阴弧,若非脸色苍白了些,就只当她是熟睡了过去。   “可有寻到解救的法子?”辰月问非衣。   非衣看着姬华,愣了一阵儿,才摇头。   “你好生照顾着,我过两日再来。”辰月顺手解下腰间平日放着些丹药的荷包递给非衣。   非衣瞟了辰月一眼,别过头去不看她,道:“你将姬华伤成这样,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辰月暗自叹了口气,将荷包放到榻上,转身出了门。   离开东华山,辰月回了清池,见到一片光光秃秃的清池,从前未觉得有什么特别,此时知晓了前世,想到这些都是自己所造成,不免一时心潮几多,默然地在水瀑前站了一阵儿,才去了清琅阁前,从阁阶外数着步子走了一阵儿,到了一处大石旁边,辰月拍了拍那大石,道:“现身一见,有事。”   那大石未有丝毫反应,辰月略显疲倦地叹了口气,道:“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快些出来吧。”   闻此话,地面忽然震动起来,摇晃着似是地崩一般,辰月退后了几步,那原本光光的大石就慢慢从地下长了起来,然后长高,变细,最后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这一睡,就睡了近千万年,容我先洗个澡去。”那个由石头变成人形的东西出声说话,嗓音竟是异常清亮。   辰月点头嗯了一下,然后那石头就一个跃起,直朝左则水瀑的地方落去,整个身子直直落到了水瀑之中,和着落下的水幕溅起一团水花。   辰月看着水瀑,立了一会儿,寻了旁边一处齐膝高的石头坐下,等了约半个时辰,才见着水面立起一个身影。   “玄凤,你将头转过去。”那石头隔着老远冲辰月说到。   辰月轻笑,边按着他说的转了身,边道:“蒙离,何时你变得如此害臊了?”   “倒不是我害臊,是我怕你瞧了我的身子,就要我娶你。”   “睡了千万年,你贫嘴的性子,倒是不减。”   “你又错了,非我贫嘴,我乃说实话。”蒙离走近,伸手拍了一下辰月的头。   辰月转过身,见到蒙离已经不知从哪寻了套玄色衣衫穿上,凤目瘦容的模样,还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当日你被打得魂飞魄散,我以为你就那么没了,不想到一觉醒来还能见着你,仲河和赤颜可都下了大功夫。”蒙离在辰月对面的石上坐下,看着辰月略有感叹。   辰月浅笑,伸手理了理袖,不语。   蒙离看出辰月虽是带着笑意,却是神色百般,心知这中间事情是错综复杂至极,便不再多提,只问道:“说吧,来找我何事?”。   辰月想了想,道:“你是清池的石精,开天之际便有了你,算得是知晓天地的,我想问如何帮一只凤凰重修内丹。”   “凤凰?你有子女了?”蒙离十分惊讶地看向辰月。   辰月尴尬扶额。   “即不是你子女,又哪来的凤凰?”   “是只从东华山上遇着的,我……我毁了她的内丹。”   听此,蒙离脸上显出凝重之色,面露不解,起身负手走了两步,道:“你们凤凰一族,本就是天灵至稀的一族,上古开天时还好,这近百万年来,后代越来越少,你却还亲手毁了一只凤凰的内丹,这算起来是族内相杀,是大罪,可是要受天罚的。”   辰月垂眸,起身道:“天罚之事且容后论,我此行来,只是想向你讨个救她的法子,任是天地灵物,奇药珍草,只要能救得过来,我都取来。”   “唉,玄凤,凤凰内丹这东西哪是你说能治就治,若真是如此,当年赤颜也犯不上跪着求仲河出手,仲河也用不着花了几百万年才重新将你送入轮回。”   “如此说,再没有法子了?”辰月起身,失望地垂首。   蒙离转身,皱眉看辰月,面色极是为难,道:“这……这也不是完全没有,除非……除非有谁愿意生生将自己的丹内取出,给她补上。不过,活物死后内丹就是内丹,可活着的时候生生取下,那可是连着心一块的,取出来就是对自己用剜心之术,又有谁愿意呢?”   辰月失望地叹了口气,冲蒙离拱了下手,示意作别。   蒙离看辰月转身招云下来,犹豫了一下之后,才道:“玄凤,我这一千年未曾过问清池之外的事,也有近千年未见到尘风了,她……你可有见过她?”   辰月回头,看蒙离面露担忧,不免心中难过起来,道:“她……她前些时候死在了冰镜界。”   蒙离眼中有光一闪而过,惊得微张了唇,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许久之后眼中闪起了亮光,匆匆侧过头去不看辰月,沉声道:“是怎么死的?”   “死在父尊手上。”   “哦,这样……那么,她应该是没有带着遗憾的。当年,她害得你同赤颜那般下场,连苍华都被累得封了记忆潜于南封山下沉睡近千万年。她造了那样的孽因,能这样死了,也好!”   “蒙离,你虽非父尊门下弟子,却同我和我几个皆有相交,特别是我同尘风,自打入清池就同你作玩,你的心意我能知得一些,若是难受,便去冰镜界瞧瞧吧,若是开坛祭她,帮我多洒上一壶花酿。”   蒙离闭目点头,转身离去,辰月也御云离开。   回到千凝山,远远地就见到青虚树如一把粉色大伞撑于山顶,树下立着下一个黑色身影,辰月不用多看,便猜到是魂瓷,但走近落至地上之时,辰月忍不住惊得微张了唇。   那是瓷魂,却也不是,因为这是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是瓷魂的拟身,而非实身。   天地间,除却几位上古大家练得有拟身出形如本身,便是当初三清天尊闭关修行之示,由道德天尊出面下令除妖,都需借了其他二尊之力才能出关现身。   除此之外,就是取将死之身的魂魄,借神器之力拟身出形,只是这样的拟身是比不得以大家法力,这用以拟身用的魂魄,只有数个时辰的存在,最后会魂魄会随着法力消散灰飞烟灭,取魂者不论本身如何,亦同时会灰飞烟灭,再无救回的可能。算起来,这是个赌命的法子,虽许多修行者都知道,却从未听谁用过,今日见到瓷魂拟身在此,辰月措约感觉到了些不平常。   见到辰月回来,玉虚玉的树身晃了几晃,似是想要向辰月表示些什么,可辰月并未明白,只冲青虚树点了点头,然后落到瓷魂身侧。   “鬼王,何以拟身至此?”   瓷魂转过身子迎面看向辰月,道:“见着我此时的模样,你应该也能猜出几分。魔鬼二族与天界开战,这几日来在赤江隔江而战,昨日我领军出战之时受了破魂箭。”   “破魂箭虽狠,却也非一丝医治之法也无,你何必……”辰月说到最后,忍不住一声轻叹。   “我知你所想,不过……你不必惋惜,这是我自求的。”   辰月看着瓷魂,突然想到了当初那个红衣轻笑的小姑娘模样,当时何等无忧,此时见着这个黑衣鬼王,再也找不出一丝当初的模样,甚至现下过不了许久,她便要灰飞烟灭了,不免心中几多可惜。   “你本不必如此决然的,好生活着多好。”   瓷魂转身,缓缓走了两步,仰头看向面前的青虚树枝,脖颈露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她道:“这些日子,我随着卓桑,每日形影不离,知足了,也死心了。”   “你是要以这种死,让卓桑记住你?”   瓷魂轻笑,道:“是有一些的,不过也非全然如此。我身为鬼王,却因为一已义气而与魔族结盟,我若不死,那么鬼族就无法再推出新的鬼王,也无法将结盟之事交代与天地间众族。”   “你这是后悔了?”   瓷魂微笑摇头,道:“不,从未悔过!只是,觉得愧对了爹爹,未将鬼界打理好,反落得与众族为敌。”   辰月垂眼,看着脚下落了一层的青虚树叶,许久都没有再说话,瓷魂也只是静静立在树下,仰头望着树上的叶子一片片落下。   最后,还是辰月先开口,道:“你即是来找我,定是有事,不妨直说吧。”   瓷魂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辰月,伸手将掌心摊开,掌中生出光润,片刻之后那只雕花刻印的往生镜就被瓷魂握在了手中。   瓷魂将往生镜递与辰月。   辰月看着往生镜,不解地微皱了眉。   “往生镜除却可知晓万物前世,还有一样不为众知的法力,便是可以借镜力找到时虚幻道,回到已发生过的或是未发生的某些时境之中,但这样的法术,要的是极强法力相辅,我能想到的,眼下又能助我的,只有你。”   “你是……你是要拟处虚境,将自己迷于其中?”辰月惊诧。   瓷魂点头,将往生镜朝辰月面前递了递,道:“你助我,这往生镜便是你的了。”   辰月看瓷魂皱眉许久,都没有去接往生镜。   瓷魂笑道:“我已然拟身,便是你不助你,也救不得你,所性不如我成全了我。”   辰月闭眼,最后还是伸手接下往生镜。   瓷魂笑,眼中露出欣然却又苦涩的笑意。   辰月抬手曲指于面前,将往生镜抛于指尖之上,另一只手双指合并指于眉心,闭眼开始驱力将朝往生镜注力打开时虚幻道。即时,狂风四作,辰月的衣衫尽数被吹起,身后漂浮了好长一段,面前映着往生镜所散发出来的光,衬得极美。   当往生镜发出的光芒几乎将整棵青虚树的颜色都射映得看不见时,自往生镜面前的光芒中出一同一地似是水镜的东西。   瓷魂看着那水镜走了过去,在踏入水镜幻门之际,瓷魂回头看向辰月,道:“辰月姐姐,帮帮卓桑吧。”   辰月睁眼,看到瓷魂的拟身消失在幻门之间,然后水镜幻门恢复如初,辰月知道瓷魂已然去了一处幻境,那里会随着她的期望而随意改变,成就她的一个臆想梦境。   辰月慢慢收了法力,往生镜开始散尽光芒,而那往生镜前的幻门就越来越小越来越看不清,最后消失于往生镜下。   辰月接住从空中掉落下来的往生镜,呆在原地看着方才瓷魂消失的地方许久,才转身看向青虚树,道:“她还能活多久?”   青虚树晃动着枝叶,道:“不晓得,她进入幻门,所入的就只是个虚镜幻世,在虚镜幻世之中,一切事物的存在,皆是心念所构,能在幻世里待多久,遇到何事,全凭着入镜者的心念映射而成。她是为一个情字执着而入幻世,那就要看她这执念有多重。”   辰月低头,看手中已收敛所有法力的往生镜,可里面只映出自己的脸。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赤江瞧瞧?”辰月悠声抬头问青虚树,可却又像只是讲一声,还未待青虚树出声,辰月已经招了云开始御行离去。   到达赤江,还远远在云头,就看到云雾之下中间是一条宽河,波浪翻涌间,浪头一扑接着一扑在中间翻涌,隔着赤江,两岸驻军无数,密密麻麻地排开阵式,天兵清一色银铠亮甲,魔军统一乌铠黑甲,大旗飞掣间,尽是剑拔弩张之态。   辰月在天上瞧了一阵儿,掐指算了算,知道昨日有大战一场,两军旗鼓相当,此时是两军对执,舒渊尚在天宫,卓桑已回了魔宫。   辰月转身,朝魔宫而去。   这次,不是梦了。在魔林中最到的魔崖上,辰月远远地见到了卓桑,这里没有一草一木,皆是由焦石林立的起伏山体,四周尽是狞狰的黑焦石雕,如獠牙一般遍布,前方是一处如狼牙的伸出山岩,山岩高出平地数十丈,在山岩的顶尖之上,一个一身黑袍银发的男子身负手而立,正是卓桑。   风将卓桑的黑袍高高扬起,在空中翻腾出一个极绚丽的图腾模样,一头长长的银发在风中凌乱飞舞,与黑色的袍和黑色的夜空交汇在一起,成了一道直剌入心底的剑,绝世霸气和绝世孤立的气息将他包围,似乎容不得谁靠近他一分。   辰月仰头看着卓桑,交于面前袖下的双手止不住相握,她记得这里,当年就是在这里,辰月亲眼见着赤颜成魔,然后将她打下这旁边的魔渊,然后她在落下魔渊垂死之际涅槃重生。   “卓桑。”辰月唤出。   卓桑听闻,头向旁边侧来,露出半个侧面,他邪魅地弯唇,道:“原来是帝后,稀客稀客。”   “卓桑,瓷魂已经去了幻镜。”   卓桑转过身,似是想了想,才笑道:“哦,那又如何?”   辰月看着卓桑一脸平淡无情,不禁为瓷魂多了几分伤心,上前几步,道:“卓桑,你收手吧,魔鬼二族说起来可怕,却都是经历数百万年无谁打理过,此时与众族为敌,可战得了一时,却战不了长久,你会败的。”   卓桑凌空走过几步,居高临下地看辰月,神色嘲笑,道:“帝后这是在关心本尊?天帝若是知道,可是会不高兴的。”   “卓桑,到底怎样才能将你体内的魔魂破除。”   卓桑笑,眼中赤瞳闪出光芒,然后突然一个欺身,以一种快到惊人的速度直扑到辰月面前,伸手就将辰月的脖子扣住,仅余三寸地贴着辰月的脸与她对视,道:“帝后,你这是爱上本尊了吗?”   辰月忍着脖颈间的疼,对视着卓桑的赤瞳眼仁,见到里面自己的脸,还有卓桑满眼的恨和邪魔之气。   不知为何,辰月眼中有泪溢出,辰月眨了下眼,道:“卓桑,我只是想帮你。”   “帮本尊?帝后真是仁爱。好,那本尊就告诉你,你要的方法就是,你死!”   说着,卓桑手上驱法用力一甩,辰月被丢出落向魔渊,辰月满头黑发缠绕着长长的白色裙褥仰面落下,卓桑立在上面笑看着。   辰月感到胸口散开一种痛,痛到似是想要将自己的的身子裂开,辰月伸臂,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朝上面的卓桑伸着,她张唇想叫卓桑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坠落,看着卓桑见到自己坠下的满面笑容,眼角有一滴血泪落出,散在魔渊之中。   最终,辰月所见之处被魔渊下的浓雾掩住,卓桑远远地消失在她所能见着的长岸之上,辰月闭眼,自体内生出灵力护体,召了彩云跌落在上面。   辰月伏在彩云上面许久未动,有些不经事的小魔以为她是死了,就大着胆子过来看,用手去戳了戳辰月的胳膊,辰月未理会,那小魔就张出了长着森森白牙的嘴欲去咬她,却忽然被一股力量击中,立刻灰飞烟灭了。   辰月抬头,见到一个身着白衣,面覆白纱的女子立在云端,她静静看着辰月,眼晴静如死水。   辰月立起身子,看着那女子许久,才犹豫不决地问,“你是……”   “我是妖界白荻,帝后请随我走吧。”那女子出声,声音同样冷冷清清。   闻得竟是已死妖王的妹妹,辰月立刻提起了精神,暗自防备她突然出手为妖王报仇。   “帝后不必紧张,哥哥已死,现在妖界被妖师乐儿所控,我法术不强,是不能妄想如何的,只想求得天界庇佑不被妖师所害。”   “那你应该去找天帝。”   “我同天帝素无交情,自然不敢求助。”   “那你找我又是为何?”   “我知你在寻找一颗内丹救东华山中的小凤凰,我可以给你。”   辰月大惊地看向白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   白荻自是明白辰月所想,她御云走近辰月,道:“我天生异体,出生之际就被查出是双心双凡之身,便是此次取了一丹一心,我不过是受些苦,不会死去。”   异体双生之说,辰月曾也在些故事本子和口口相传的奇言里听过,但从未真见过,此时听白荻这样说,不勉即是新奇又是激动,道:“好,若是你真能救得姬华,我带你上天宫便是。”   白荻微含了首,应了一声,眼神依旧平静。   同白获赶到东华山,已经是夜晚时分,非衣见到辰月微皱了眉,辰月简单地道了一声,寻着治了姬华的法子了,然后示意白获进屋。   白获让辰月同非衣在屋外等着,这一等就是一夜,待到东方天空显出鱼肚白,非衣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非衣面前来来回回地走动。   辰月虽心烦他走来走动,但还是没有出言责备,等到天色大亮之时,忽然闻得屋内传来一声轻响,然后就是姬华唤非衣名字的声音,接着是门被白获拉开。   白获还是覆着面纱,打开门之后忍不住轻捂了胸口脚步晃荡地走出来,非衣迅速跑进了屋内。   “你可还好?”辰月问白获。   白获抬头看了眼辰月,摇了摇手示意无事,哑声道:“我已救了她,希望帝后守信。”   “我现在就带你上天宫。”辰月招了云,带着白获离去,行至空中时,下面传来姬华和非衣的唤声,辰月回头看了看,笑着点了下头,然后离去。   回到天宫,守在天宫之外的仙倌见到辰月,皆惊喜万分,忙小跑着进殿禀报,旁边立着的一干守将,皆跪下请安。   辰月却全然没有理会,径直入了正殿。   殿中,舒渊正坐在帝台上看着一把剑,赤乌的剑身,乌玉而制的剑柄,剑身散着寒气,那是宿斩。   “帝后终于回宫了。”舒渊放下宿斩,微笑看向辰月。   辰月没有应话,只看了看身后的白获,道:“此乃前任妖王之妹,现在妖界内乱,她想在天宫暂避一时,还求天帝允下。”   舒渊看向白获,目光似带温笑,却又犀利如炬,白获看着这样的目光,不禁连退了两步,不敢与之直视。   “帝后,天宫非普通之地,这……”舒渊有些犹豫。   辰月见此,上前登上帝台,看着舒渊,道:“若是我未记错,我是帝后,那么我就以帝后的身份,在此下第一道命令,将她收留在天宫之中,待到他日妖界内乱平定,她可自行离去。”   舒渊看着辰月,目光深浓一片,辰月毫不避及地对上这目光,丝毫不让步。   “那么,即是你要是帝后身份下旨,可是表明你要以帝后之身份自律,担起自己的责任,好生留在天宫,做一个帝后应该做之事?”   “我会留下。”辰月落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回到紫阳宫,微琦等一干仙婢都依如朝日地伺候着,辰月每日多半时候都是睡着,任舒渊何时来,她都不太理会,便是遇上她醒着的时候,她也只是自顾地喝茶,看花,不与舒渊说什么话。   微琦怕辰月觉得烦闷,就将一只通体血白的猫儿带回了紫阳宫,辰月见那猫儿长得漂亮,也着实喜欢,新手制了个红绳将一只乌金小铃铛系在它脖子上,还给她取了个名儿叫姒姒。   姒姒贪睡,每日吃完东西,必要睡上几个时辰,醒来后玩上一阵儿,又要吃,吃完了便又接着睡,不过这倒也合了辰月最近的模样,一主一猫相互睡的欢快。   自打回宫,辰月就发现屋里多了一枝紫桃花,微琦说那是舒渊特意派仙倌送过来的。辰月从千凝山上天宫时未带任何物件,这株紫桃花当初是落在小仙居了的,现在舒渊又派仙倌特意去寻了送来,不过是想让辰月念及旧情。   可辰月再见着这紫桃,却怎么都不爱看,让微琦从殿里拿出去,微琦闻声连忙跪下,身后一干仙婢也如受重罪一般跪下一片,辰月连令了几声,她们都俯首于地不敢起身。   辰月猜料她们是怕舒渊得知后受责罚,不禁一时心头火大,一挥手就将那只插着紫桃花的琉璃瓶打翻在地,随着一声碎响,那琉璃瓶摔了粉碎,里面盛着的琼水也滚散一地。   众仙婢见此,皆跪得更低,皆口中齐求娘娘息怒。   辰月道:“你们还当我是娘娘?还是全都去跪你们的天帝罢了!”   仙婢皆不敢再出声,最后还是微琦跪行上前,连叩了三个头之后,开始小心地去捡地上的琉璃碎片,旁边的仙婢也赶紧出来两个冲辰月叩头,然后捧手为盘接过微琦捡起的碎片。   见此,辰月才恢复了些清明神智,扶着额闭了阵儿眼,想到方才的怒气,竟似不是自己。   辰月心里悔叹,近日自己这是怎么了,脾气越来越躁戾,时常因为一句不悦就大动肝火,弄得紫阳宫上上下下的仙婢皆自危甚多,生怕说错一句,走错一步就惹了辰月不舒心而发脾气。   “罢了,你们再寻只瓶子将它插起来,罢到处不显眼的地方是了。”辰月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身抱起一直蹲在旁边案台上看着戏的姒姒出了紫阳宫。   从紫阳宫出来,辰月信步走在天宫中,瞧着天色尚早就朝天池的地方去,想看看那里的牙蕊花开了没有。   走过一丛青芙树时,忽闻得树后传来些声音。   “你说,天帝真的会娶那个妖女为后吗?”一个仙倌的声音传出。   “我猜不会吧,咱们不是有了帝后吗?”一个仙婢接话。   仙倌不太屑地啧了一声,道:“帝后,你瞧瞧咱们的帝后,有几日是安生待在天宫的,这次好不容易回来,性子却是一日比一日暴戾,这样的帝后,哪里能母仪天地。”   “唉,你还别说,昨个儿遇着在紫阳宫发职的河童,她就只是不小心踩了紫阳宫外种的一朵奉阳花,帝后就训了她好一顿,还说要将她赶出天宫,吓得她在殿外跪了大半日请罪。”   仙倌嗯了一声,道:“你说,是不是帝后已经知道此事,所以才……才心生忌妒了?”   仙婢不太肯定,道:“应该不会吧,那妖女不是帝后亲自带上天宫的吗?”   “谁知道呢,指不准咱们的帝后娘娘是被那妖女给蒙骗了。”   “唉,真是复杂。”仙婢叹息。   “这才刚开始呢,慢慢等着瞧吧,后面指不准会出什么事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后面还会出什么大事儿?”仙婢立刻有了精神一般追问。   那仙倌听得追问,不禁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压低嗓子道:“你估计还不知道吧,咱们的帝后和魔尊前世有孽缘在身,现在天界与魔族开战,天帝与帝后又不合,再加上此时出了这个妖女,又扯上些妖族事物,这事情就复杂了去,将来会是个什么结果,都未得而知了。”   仙婢连咿了几声,最后叹息了一声,还是说了句复杂。   辰月本是无心听这些仙婢仙倌私下聊小话的,若放在平日闻得这些八卦,任是心里再不悦,也都念着自己的身份不会露面出声,可这回不知为何就是一股怒火烧上心头。   辰月缓步走过青茶树丛,走到那仙婢和仙倌所在之处,道:“这些事情,你们都是从何听来的?”   闻声,抬头见到抱着一只白猫的辰月,仙倌和仙婢立时煞白了脸,嗵地一声跪倒在地,把头叩拜连连作响,嘴里自骂着多嘴求娘娘恕罪。   辰月走过几步,到他们面前,道:“你们所说妖女,可是我带上天宫的白获?她又怎么了?”   那仙倌听闻辰月发问,停下了叩着的头,与旁边也停下的仙婢对看了一眼,然后又连连磕起来,道:“求娘娘恕罪,小的们什么都不知道。”   “哼,我知你们是怕天帝降罪于你们。可若你们现在不说,我同样也可降罪,以蛊言传虚,惑乱宫听为由将你们打入轮回都有余。”   闻言,那仙婢忍不住轻泣了起来,仙倌抖如筛糠,最后道:“此事……此事,我等亦是偶然闻得白获与陛下在书阁相谈才得知一两分,似是那白获欲以妖族归顺天界,合力平乱魔鬼二族为条件,要天帝立她为后。”   “妖族归顺?合力平乱?她不是已在妖族无安身之处吗?”辰月不解反问。   “这些小的们真的不知了,求娘娘明查恕罪。”仙倌又连磕起头来。   辰月用手顺着姒姒的毛发,皱眉朝左侧通向天池的路上瞧了瞧,那个仙倌偷偷抬头似有担忧也看向那里,辰月一看仙倌,仙倌立刻害怕叩下头。   辰月轻笑一声,转身继续朝天池而去,身后传来那仙倌和仙婢连连叩头的声音。   辰月去了天池,才一踩上天池外的小石径,就远远地见到舒渊立在天池岸边,旁边立着一身白衣,面覆白纱的白获。见到辰月,舒渊略蹙了眉,白获丝毫未有意外。   辰月远远地冲舒渊笑了笑,却又没说话,然后转身离开。   舒渊立在池边,负手相望,没有说话,一直看着辰月离开。   入夜,微琦向辰月禀话,说妖界白获在殿外求见,辰月睁开原本瞌着的眼,从榻上半支起身子,犹豫了一下之后挥手示意可以让白获进来。   白获进殿,也未怎么向辰月行礼,径自地走到了她面前,眼神平静地看榻上半躺着的辰月。   “说吧,有何事。”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同天帝之事,即是你不去找我,那么我便来找你,总要谈上一谈的。”   “哦?”辰月半垂下眼,侧手拂着躺在侧身的姒姒的白毛。   “我已暗中与妖族众首领联系,只待我一声令下,妖界将重归于我掌,我可助天界将魔鬼二族之乱平下,但我却不再想只当第二个妖王,我要当就当帝后,与天帝共享一切。”   “那么,当日你同我讲什么在妖族无容身之处,全都是假的了?”   “但我也取了自己的一心一丹救了那只凤凰,你并不吃亏。”   “看样子你是要当定这个帝后了?”辰月半笑抬眼看白获。   白获轻笑,转身四下打量这紫阳宫,道:“怕是帝后娘娘还不知吧,这十日连战,两军死伤皆重,天界数位大将皆死于阵前,连凡间都被连累得阴雨连连不止,灾情颇重。天帝已无他法,若没有妖族此时出手相助,便是不败此战,亦会同魔鬼二族拼得鱼死网破。他是天帝,不论从何考虑,他都应该接受我的条件,一个帝后之位,保得整个天界安稳,很值的一笔交易。”   辰月伸出一臂,支起额头淡笑着看白获,道:“如此看来,这一切你都是早就料好的,难为你长的一般,心计倒是颇有些。”   闻言,白获笑着转身,看向榻上的辰月,道:“长相一般……帝后倒也是个嘴上不软的主。帝后曾在上次宴席上见过白获,那帝后想不想瞧瞧我现在的模样?”   辰月微有不解地看白获。   白获侧手,从耳边取下半边白纱将面纱之下的容貌露出辰月面前,辰月见到那张脸,立刻微睁大了瞳孔,不由吸了口气。   白获对辰月的惊异露出满意笑意,复又将面纱遮上,转身出殿。   辰月看着白获出殿离去,从榻上坐起身子,伸手将姒姒放在旁边让它自己在榻上待着。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看到送走白获的微琦进殿,如平常一样立在殿柱边。   辰月边伸手扶着姒姒雪白的皮毛,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微琦,方才那位你可认得?”   微琦上前行礼,低头应道:“认得,是前任妖王的妹妹,算得是妖界的公主。”   “哦,原来你也认得,是不是听正殿的仙倌仙婢们讲的?”辰月半笑着看向微琦。   微琦对上辰月的目光,赶紧又行一礼,道:“奴婢知错了,不应听些私下小话。”   辰月轻笑不语,将目光转向榻上的姒姒,道:“姒姒可真是只听话且漂亮的猫儿,你是在何处寻来的?”   “是……是偶然在天池遇上的,瞧着着实漂亮,便抱了回来。”微琦回话。   “天宫何等地方,何以无故出了无主的猫儿?还是如此漂亮的皮相,可真是巧呀。你确定不是谁特意带到天宫,要你放到我身边的?”辰月收回拂着姒姒毛发的手安放于膝上,目光冷淡地看向微琦。   闻声,微琦立刻跪倒,将头磕于地上,一动不动。   “说说吧,你同白获是何关系?”   微琦跪在地上,伏首不动,道:“奴婢不知娘娘所意。”   “不知?倒是嘴硬的很!你可知你们的纰漏在哪?”辰月起身,走下脚踏看着地上的微琦。   微琦跪于地上,依旧不语。   “自白获上了天宫,你就带回了姒姒,凡我带着似似在身侧,就时常心烦意乱不得静心。今日我是听到一星半点关于她欲要帝后之位的事儿,却从未在天帝和白获面前提过一字,她又何以要主动来寻我?唯一的解释便是,我身边有安插可听得我动向的东西,这应该就是姒姒了吧。”   地上的微琦依旧不动,辰月看向那榻上的姒姒,伸手驱法一挥,原本浑身血白的猫儿,一下子变得毛色灰暗,一双本是亮晶晶的眼睛暗下许多,嘴边露出两只森森獠牙。   见到姒姒的原貌被打出,微琦心知再无挽回,抬首看向辰月,从地上站起,只一伸手,原本还待在榻上的姒姒就落到了她的臂膊之间。   微琦看着辰月眼神妩媚地笑,道:“帝后好眼力,亏得我和姒姒都吃了那么多散尽妖气的丹药,还是被你识穿了。没错,姒姒是白获带上来的,她是一只凶猫,虽然敛了妖气,却同样会让你心烦意乱,让你落个暴戾成性的名声,同样她也可以随时跟着你,知道你所有的事。至于我的身份,你应该是没有听说过的,我是白获的同胞姐姐,只不过因为天生体弱,就被弃在妖界之外,后来幸得我遇到高人相救,又帮我散了一身妖气修成仙身。”   “这是你们妖族内事,我不想多知,现在你倒是应该想想,自己要如何从我这里脱身。”   “帝后本就无心杀我,我自然不担心。”   “哦?你如此肯定?”   “若帝后想杀我,方才就动了手,何以听我如此放肆多话。”   辰月冷笑,转看向微琦,道:“方才我是不想杀的,不过你现在这样说话,我倒是想了。”   闻言,微琦脸上的笑意全无,跪倒在地。   辰月甩袖,转身不看,道:“滚出去,转告白获,便是她得了帝后之位,望她好自为之。”   “多谢娘娘不杀之恩。”微琦就了一句,起身迅速出殿离开。   微琦离去,辰月走出紫阳宫,立在殿外看着九天星河,见到远处有地方白雾茫茫一片的异象,招了身边的仙婢问那是何处,仙婢说那是天夙河,自打今日起,天夙河无故下起了雪,引得许多许多仙倌仙婢议论纷纷,都说这是魔族同天界开战,引得千万年前死在天夙河岸的冥魂们不安生,要出来作乱了。   辰月看了一阵儿,想到那回与卓桑一道去天夙河看雪晶子的事,信手招了云彩朝天夙河去。   相比上次来时,这回这里的集雪明显薄了许多,走在赤红的石板路上,可以明显地看到脚下那赤红的底色。   辰月走到天河岸,望着左右延长布开的干涸河床立了一阵儿,后蹲下身子摸上赤红的石砂,掌心就传来炙热。   “玄凤神女,你回来了。”有一个洪亮却又漂浮不定的声音身旁边传来。   辰月抬头看去,见到纷纷白雪中,有一群赤袍黑带的影子整齐地立在河床之上,他们的身体都是大半透明的,一眼就认出只是魂魄,而非实身。   辰月看了领导头的汉子许久,才想起这个汉子是当年大战魔尊时仙道中的领军人物无涯,她站起身子看向他们,道:“无涯,你们都还在这里……”   “我们在等你回来带我们出去,否则我们无法冲破印在身上的怨戾之气。”   “带你们出去,我又能如何?”辰月淡淡涩笑。   “这千万年来,我们守着天夙河,不过是等有朝一日能完成千万年前未完成的责任将魔族杀退,只要完成此事,我们身上的怨戾之气可消,可重投转世。”   辰月拍了拍手,将沾在手上的沙尘拭掉,道:“此事,我若是不应呢?”   “你不能不应!”无涯出声,然后天夙河岸上的沙石地面开始震动,沙石晃颤中,自地下开始爬出一只只魂冥,沙石被风吹动飞起,可以穿过他们的身体,天上落下的雪也穿过他们的身体。   辰月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越来越多的魂冥战士爬出,最后密密麻麻地立了整个天夙河,一眼望不到头。   “无涯,你这是要军谏?”辰月看向他。   无涯单膝跪倒,身后的魂冥亦跟着跪下,一望无垠过去,满满天夙何皆是魂冥战士的红色。   “你们可知,你们要我去杀的魔尊,于我而言又是何意义?”   “玄凤神女,这是你生于天地间的使命,不论如何,这是天命,你不能推辞。”   “可若我就是不应呢?”   无涯抬头,深眉深拧,目光如炬,道:“玄凤神女,难道你要背逆天命?!”   辰月笑,接了片雪花于指上,道:“那么我就为他逆了这天命又如何。”   “你可还记得当年魔尊作恶多少?可还记得他让天地险些毁于一旦,你要再眼见着再发生一次?”   辰月转身离去,道:“我不管!”   无涯从地上猛然站起,道:“玄凤神女,当年在天夙河岸就是因为你的一时手软不忍杀了赤颜,才让数百万仙道中士命葬于此成了这空什子的冥魂战士,守着这这河岸一守就是千万年。难道,你还要再让我们就这么无穷无尽是守下去?还是要所性天地都毁了就好?”   辰月不理会,伸臂朝前一挥,整个身子凌空飞起,朝着天夙河外而去,那地上的冥魂见辰月要离去,皆纷纷追来,辰月挥袖打下一道结界将基挡住,不一刻就落在了天夙河岸之外,那些冥魂追不出来,只能面相凶残地看着辰月。   辰月咬牙转过身,正要离去,没不想见到一个一身锦袍的身影。   舒渊长身玉立在数丈开外,头束双龙冠,身着银白广袖衣袍,襟口的地方细细是纹着银龙花案,负手立在那里,被风吹得衣衫翻拂,却还端着一身绰然温润的不怒自威。   辰月看着舒渊,任风将她的眼都吹得眯了起来,一头长发吹在身后洋洋洒洒。许久,辰月才走近了几步,道:“天帝也是来要我去杀卓桑的吗?”   “我接你回去。”舒渊伸手,将掌递向辰月。   辰月笑,走近舒渊,伸手将五指放到舒渊的掌心,极为认真地比了比,然后又收了回来,抬头望着舒渊笑着落了泪,道:“舒渊,我现在才突然发现,我想握着的手,不是你,怎么办?”   舒渊看着辰月,眼神平静而温和,露出了一丝涩笑,收回手负于背后。   “你们都说卓桑成魔了,将来会为恶于天地之间。可是,我明明知道,却还是想着他,没办法去恨他,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是不是中了蛊?”   “你是中了蛊,一种叫情的蛊。”舒渊应声,拂袖招云离开,侧手一掷之间,一柄乌黑的寒剑直插入地面,是宿斩剑。   “朕不会逼你,但魔尊必除!”   看着舒渊所在的那团祥云消失在天夙河之上,辰月回头再看一眼困在结界中的冥魂,一层层涌着,她的眼前又闪现出当年那血浪涛天的情景,无数仙士倒下,那种死前满目惊恐,和凄惨叫声历历在目,犹在耳边。可她有什么办法,当年她手软没能在赤颜成魔前杀了他,而今他依旧无法让自己答应。她呆呆立在原地,不知将往何方。   三日后,有雪妖传来消息,妖族内乱,一干妖族首领反了妖师乐儿,合力将其禁于伏妖殿中用业火烧死,前任妖王之妹白获出面主持大局,带回了同胞而生的妹妹微琦,微琦成为新任妖王,而白获将嫁与天帝,成为与玄凤神女平起的帝后,妖界倾全力助天界增兵平杀魔族,同时天帝亲自出征赤江,与魔尊迎战。   辰月坐在天夙河岸看着漫天大雪听着雪妖一字一句地叙述,捡了一块赤红的石头在手中看了许久,然后将石头丢回干涸的河床中,拍了拍手,立身站起,转身看向那柄还插在地下的宿斩。   她伸手一招,那宿斩破沙而出,在空中飞腾过一圈之后落到了辰月手中。   辰月细细地摸过剑刃,道:“好吧,既然还是逃不过,那么就这样吧。”   辰月手握宿斩,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结界,这三日来结界里已经聚集了无数冥魂战士,只眼巴巴地望着辰月,带他们打破这里的怨戾可以得到解脱。   辰月扬剑,对准结界一划,随着自剑身而出一道白光斩过,结界破开,冥魂纷纷涌出,如潮水一般,将整个天夙河岸挤满,然后这些冥魂如烟雾一般沿着天夙河直流而下,朝赤江而去。   辰月站在河岸看着这满河冥魂流动,她伸出五指,迎上天上的雪,然后猛然挥剑一斩,迅速跃起,迎着漫天雪花随着冥魂大军朝赤江而去。   到达赤江,那里已然一片血雨腥风,仙、妖、魔、鬼,无数颜色在眼前混战晃动,凄惨的叫声,混合着各类血液糊焦,发出阵阵作呕的气味。隔河而立的两边,舒渊同卓桑领军立于阵前云端,舒渊着白,卓桑着黑,隔江而对。   辰月穿过那些黑色的焦烟,落在舒渊面前,看一眼身后已经穿上帝后衣冠的白获,辰月看向舒渊,道:“天帝,今日我带冥魂战土来此,你此战必胜,我已经尽了天责。”   舒渊看着辰月,目光微澜,眼中少有地露出不舍和心痛,伸手握住了辰月握着宿斩的手,却始终未说任何话。   见此,辰月笑了笑,用另一只手将舒渊的手一点点剥开,道:“舒渊,其实你心里的那个女子,不是我,你应该握着的手,不是我的。也许,你很快就会明白,希望那时你不要记恨我太多。”   说完,辰月看向白获,笑道:“白获,你穿的这身帝后华服着实好看,不过这都是我穿过的东西,你没瞧见上面绣的都是凤凰吗?你的本尊不过是只狐,不是凤凰!”   说完,辰月任由着白获脸色煞白地咬牙,转头跃身挥剑,不顾身侧的一片响杀和硝烟四滚,在面前划开一道剑虹,点足划过被血浸染成红色的江面,微笑着迎向江对面黑袍银发的卓桑。   同时,舒渊下令全面向魔族进攻,无数天兵和着冥魂朝卓桑杀去。   辰月最后在卓桑面前落下,她微笑着,与卓桑只隔一步之距,相对而视。   “卓桑,我在天夙河走了好久,回了很多次头,你都不来寻我,我就来寻你了。”   卓桑看着辰月,眼却是赤红一片,没有一丝的反应。   辰月眼里落了泪,伸手拂上卓桑,道:“卓桑,瓷魂临死前给我喝了忆茶,把她的记忆给了我,我知道了所有你不让我知道的事。你怎么那么笨,为了我就成了魔,还不肯让我知道,你平时那么聪明的,怎么这个事儿就犯了傻呢?”   卓桑面无表情地看辰月,见到辰月有泪落下,他伸出手指接过,可因为魔气太重,那泪立刻就化成烟雾散掉了。   而身向卓桑而来的天兵和冥魂,此时已经涌上前来,皆高举了兵器压向卓桑,辰月听着身后的漫天杀声,摸着卓桑的侧脸微笑,道:“卓桑,从前都是你来护我,这回我来护你,可好?”   然后,辰月迅速一个转身挥剑,剑过之处,惨叫一片,无数天兵和冥魂化作烟散而去。那一干天兵和冥魂皆瞬间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辰月。   辰月扬剑侧立,目光淡然地抬头,迎上那些涌在几步之外的冥魂,道:“当年是我同魔尊累得你们成了冥魂,今日我放你们出来,你们必然可灭了魔族重投轮回,但是谁想伤魔尊一分,那么便先从我这里过去。”   闻言,天兵和冥魂皆惊,道:“玄凤神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要与魔尊为伍?”   接下来,就是一片哗然之声,各族皆纷纷相互惊叹,谩骂之声传出,辰月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辰月,你本是玄凤转世,天命所归,斩杀魔尊才是你的天命,你怎敢逆天?”   辰月笑,将手中的宿斩缓缓抬起,指向他们,道:“那么今日,我就逆了这天!”   许久,面前的仙妖皆看着辰月不敢动一步,直到远在江岸之上的白获喝声下令,道:   “即是她自甘堕落,从此时起,她就是天地众族之敌,众妖听令,诛杀辰月!”   瞬间犹豫之后,一干妖类纷至沓来齐袭上辰月。   辰月看着那一片黑压压举刃而来的妖类,缓缓张起双臂,凌空升起后闭目指剑在面前划出半圈灵光,然后倾尽全力将剑气合着全身之力狠狠击出。   灵光直划出去,瞬间增大了几十陪,所过之处妖仙尽成散灰,最后光芒几乎将整个赤江笼罩。   同时,原本被黑烟弥漫遮天的赤江,被这灵光所带气流冲破云霄,厚厚烟云散开,犹如天被劈开一条口子,缓缓露出一方青白天空,一日当空,光芒万丈地映向赤江江面,让所有妖魔鬼仙都不由惊得停一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仰头望去。   紧接着,当辰月击出的那道灵光落向江而之际,自江心之中涌出数十只如腾龙般的粗大水柱,水柱直入天际,翻腾不止,似是要将天地连接到一起。   见到这样的情景,立在赤江两岸的各族皆惊得后退,害怕这样的水柱会在瞬间崩溃,然后如当年在天夙河岸一般,这里所有的仙魔妖鬼皆成了新一轮的丧命者,这赤江会成为第二个干涸千万年的天夙河。   辰月立于这些水柱之中,回头看向卓桑,卓桑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情绪。   辰月了看了看已经开始躁乱的江岸,笑道:“卓桑,你为我成了魔,现在我为你逆了天道,我此时在成了天地间最不能容下的至邪至恶,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卓桑缓缓眨了眼,一头银发被风吹得拂掩了半张脸,只是那双赤红的眸子却异鲜明。   他缓缓抬手,眼中露出杀气,道:“你是谁?为何要为我与他们作对?”   辰月歪了头笑,走近卓桑,牵了他的手紧紧握住,道:“原来,你是不记得我了。没事的,现在没谁敢伤你半分,我们离开这里,我会想法子将你体内的魔魂取出,然后你就会记得我,一切就会好起来。”   “离开?”卓桑笑起来,邪气从眼中露出,赤红的眼露出杀气,迅速一挥手,他满头银发瞬间四下散飞,黑袍长风而舞,身后多出了一层似可庶天掩日的黑色浓雾。他立于中间看着辰月凶狠冷笑,道:“我为何要离开,现在只消我一挥手,这里的一切都可化为烟雾散尽,我将成为天地的统领,无谁敢同我抗衡。”   见得卓桑召出如此强大的魔力,原本立在江岸之上的天界众将皆惊恐万状,纷纷开始劝舒渊离开,一干妖魔鬼卒发出了惊慌的在叫,开始四下溃逃。   “卓桑,收手吧,和我离开。”辰月直对着卓桑凌空立着,满眼悲伤心痛地望向他。   卓桑眨眼看过辰月,猛然一挥手,身后的黑色浓雾瞬间倾涌而下,将方才露出的一方青天重新遮上,黑雾所过之处出现无数妖魂,龇牙咧齿地开撕咬所遇见的妖类或是冥魂。   同时,卓桑自双掌之心开送出一股力量,将身后江岸之上的无数沙石化为所用,垒起一面沙壁,垂直立起朝江面压下。乍然一看,竟似是卓桑将半边江岸立了起来生生折压过来,这样的力量压下,这里的一切,不论是谁,都将被埋葬。   看明卓桑已再无一丝挽回,辰月垂眸苦笑,退后三步,以剑为笔在面前划过,然后迅速旋身立上一处水柱之前,双掌结合后分开,驱出力量,随着一声轻喝,她身后的水柱瞬间化成数只凤凰,挥动着凤尾引起万丈水幕迎上卓桑压来的沙墙。   一时之间,赤江之上,生生立起了一面接天高墙,一面是水,一面是沙,水又合着沙不停涌下,随着两边的力量不停加强,赤江开始显出异象。泛红的江水混合着灰黄的沙石开始逆流而上,如一道漩涡,将一切翻动着朝上游流去。   辰月隔着水纱的墙看对面的卓桑,还是那张容貌,却没了往昔的言辞笑貌,看着只是心痛。   辰月咬牙,从腰间取出那颗卓桑曾送与她用的避水珠抛向面前的水墙,破水之际,又将那片卓桑送她护身的银子贝掷于剑尖,剑锋斩过,银子贝裂成两半,里面散出凝聚的万年功力,卓桑似是胸口被击中,皱眉一退步,辰月剑锋急剌,穿过水墙夹带着剑气直剌入卓桑的胸口。   剑过,破体而出!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一瞬之,身边的浪流之声,惨叫声,似乎全都凝固停止!   许久,辰月看着面前的卓桑,慢慢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松开握着宿斩的手,摇晃着后退,   “你为什么不护体?就算我毁了你的护身符,你……你也不会……”辰月摇头,捂了自己的唇。   卓桑眼里的赤色消失,一头四散在空中的银发落下,披洒了满肩,银发之中的脸上却露出笑意,然后从身后伸手递向辰月,摊开掌心,里面赫然躺着一滴血泪。   卓桑道:“那日,那日在魔崖,你落泪的时候我突然好心痛,就将这泪收了起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心痛,一直在想,就在方才我突然想起来了。”   “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反击,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剑的威力,你会死的!”辰月嘶声喝问着,眼泪瞬间滚落。   “我说过,若我真成了万恶的魔头,必然要死于谁手下,你是最好的。如此,就好了!”   “你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道你这样有多自私!你让我看着你死,让我后悔,你觉得好了,可我觉得不好!”   “辰儿,我们回清池吧。”卓桑笑着向辰月伸手。   辰月的泪涟涟落下,她打开卓桑的手,哭道:“我不回,我为什么要回?”   “辰……辰儿……”卓桑的唇开始泛白,身子摇晃着站不稳,他咬牙握住胸前的宿斩剑柄,闭眼从体内抽出,然后一个仰面就翻倒了云下,直朝江中落去。   “卓桑!”辰月大呼,翻身直朝卓桑跌落的身子追去。   坠落的一刹,卓桑束着银发的玉冠散落,一头银发瞬间散了满身,纠缠着身上的黑色长袍,如瞬间在赤江之上凌空开出一朵魔蕃花,俊美的面容苍白如雪,却仰面含笑望着俯面朝他追来的辰月微抬着手,无限留恋不舍。   辰月下俯着身子,奋力伸长了臂朝卓桑去,白色纱裙被风高高吹起向后,黑发如长绸落了一长段,眼中的泪落下,滴到了卓桑的脸上。   最后,在卓桑要落入赤江之时,辰月一声长呼,自身体散出强大灵力,束着髻的发被自体而散出的力量炸散,一头黑发散开,赤江水面瞬间凝结一半,成了如冰面的水镜,辰月急速翻身侧落,探臂将卓桑从背后揽住,跌落于水面之上。   辰月卧坐在凝成镜面的水上,将卓桑紧紧抱住,看到卓桑的眼开始闭上,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害怕地泣声道:“卓桑,我听你的,我们回清池,你别睡,一会儿就能回去了。”   卓桑笑着咽了一声,半闭起眼睛。   “魔尊死了。”不知是哪只妖物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原本慌乱害怕的众妖魔仙鬼皆看向江面,又拿起兵刃对向辰月和卓桑所在之处。   辰月扭头侧看向江岸,隔着还未消退的水幕冷清一笑,长袖一挥,那百丈高的水沙幕墙瞬间裂开大一条大口,从大口之中,他们见到脸上带泪的辰月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凶光,都不由退后了几步。   “你们要的天道正义,我已还与你们,前世也好,此世也罢,我同卓桑再不欠你们一分一毫!至此,便是天崩地裂,混沌重开,亦再不与我们有半分干系。”   说着,辰月甩袖在身侧半绕一圈挥出,那分开的两面水沙幕墙化成水瀑倾泻而下,翻腾起如巨龙的浪头,沿着赤江快速逆流而上,这逆流如一条巨龙,将江岸上的妖仙都吓得退后,不敢靠近。   辰月仰天而望,看着那一方墨雾弥漫的天空,笑着垂首看了怀里的卓桑,道:“记得你说过,待到一日,你要披霞踏彩,携日带月,以三媒九聘之礼迎我入回清水龙宫。现在,你是迎不了我了,不过我却还是想同你披霞踏彩,携日带月在天地间走上一遭。”   辰月将落在的宿斩执起放于面前,右手执剑,左手握紧剑刃,剑刃一点点自手中抽出,所过之处皆染满红血,那血渐渐在剑上生出红光,溶入剑身,原本乌色的剑变得暗红,剑身散出一种灼热之气。   待到整个剑刃都成了赤红,辰月仰头,指天一划,将整柄剑抛起,迅速以掌凝尽全身之力,从剑柄推掷向上,宿暂就如破失之箭,带着半圈银白剑气直入天幕。   刹那,头顶的黑雾在与剑气碰触之时被划开,透过团团云雾有阳光直射而下,不待多时,那一方青天白日再现,一日一月,赫然出在东西两方天空。随着头上的黑云越散越开,青天白日开始变色,由白变得金黄,再变成灿烂的绯金一片,霞光自云后的天空团团凝出,霞光云氤,弥漫了整个天空,映得所有一切都似成了赤朱丹彤锦缎上投映的灿烂华丽影像。   辰月低头看怀里的卓桑,微笑仔细地拂拭了他散乱在脸上的银发,道:“披霞踏彩,携日带月,我们都有了!”   然后,辰月敛袖抱着卓桑飞起,破云而出,跃入漫天霞光之中。   背对着一天一地的红云霞光,辰月带着卓桑落在了清池水瀑边,旁边水瀑如从天落,辰月小心低头看向怀里的卓桑,他却已不知在何时闭上眼没了气息。   辰月看着卓桑的脸,抖着指想要去摸摸,却又怎么也不敢碰触,双唇颤动着要唤他的名字,想要哭,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辰月闭眼,有一滴泪落下,落在了卓桑眉心的印额之间,那泪就发出金白色的光,凝成了璃珠缓缓飞起。   辰月抬起泪眼看去,见到高高的水瀑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通身雪白的绝色女子,一头白发汇入水中似是与这水瀑合为一体,又似是她本就是水拟而成。   她微捻中指,那一滴璃珠就飞落在了她的指间,她微笑看向辰月,发出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道:“可还记得与我的约定?待你至爱,至痛,至悔,至明之时,落下的一滴泪,称之为至情之泪,而当至情之泪落下之时,便是你消失与天地之时,若非天道逆转,不得改变。”   “你是洞明镜神!呵呵……如此说来,也是我要死的时候了吗?也好,也好!”辰月哭着涩笑。   镜神敛目摇头,慢声道:“不,你错了。我来,只是收你这一滴泪,但你不会消失。今日已经天夙河满,日月同明,而他亦逆了你本应死于他手的天命,你已经然成为存于天地六道之外的神灵万成之身,若非再有一次逆天之事发生,你将与天地同寿。”   “天地同寿……天地同寿……”辰月苦笑着念过两遍,然后抬头看向镜神,道:“可这非我所要!镜神,我与你做一回新的交易吧,用我这万成之身,换一个封印。”   镜神微蹙了眉,许久才道:“你可想好了?天地各族亲见你手刃魔尊,现在你又有了万成灵身,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拥有与天帝齐肩,甚至更高的地位。”   辰月摇头,道:“不,这都非我所求!”   镜神敛目,似有叹息一声,不再劝阴,曲指打出一粒水花到辰月面前,道:“这便是你要的,当封印开启之时,你将失去一身法力。”   辰月点头,扶起怀中的卓桑,仔细地看过他的脸,笑着附唇到他耳边,轻声道:“我要这清池恢复十里青峰,百里花开,与你长眠于此!”   然后,辰月曲指引力指向那朵水花,小小的水花瞬间化成无数朵四下散在空中,汇成一只似是无比巨大的花苞,辰月伸手拂着卓桑的脸,闭眼吻上他的唇。   瞬间,天地轰响一片,整个清琅山开始震动,旁边的水瀑突然如飞开大翼的鸾鸟扑向辰月和卓桑,一瞬之后水瀑消失,只有一片微凸的平地。然后,地上开始纷纷生出绿芽。   绿芽从地中生出,长高、开枝、长叶、分枝……只是这眨间的功夫,一株株花木长出,有绯白或绯红花朵从枝头长开,然后一朵接一朵,却又开不到片刻,花朵凋零落下,花瓣所落之处再次长出一株株新花树,然后再次长高、开枝……   就在前一刻还光秃秃只有石头的清池,不到片刻,花枝如海,葱郁无边。   有轻风拂过,十里繁花,瞬间尽开,似是在谁的微微一笑间,洒起满天花雨,落进一方天空的霞光之中。   一眼之幻,两世之葛,十里青峰,百里花开!   当夜,天宫设宴,舒渊端着琼浆玉觞,看着殿中歌舞,仙倌宣读旨意,自即日起白获封为新帝后,入住紫阳宫。   白获由三十六位仙婢掌灯开路入殿,一身凤袍华美到至极,舒渊坐在帝台之上看着她走近,在登上最后一级龙阶时,白获轻抬皓腕,将面纱取下,露出一张绝世颜色的脸。   舒渊觉得却猛然似是被什么击中了胸口,然后一段他被尘封的记忆涌出,他想起一个红衣媚颜的脸,卓桑死了,封思咒印解开,他记起了三千宠!   白获看着舒渊眼中显露从未有过的惊慌,微笑着走近舒渊,附唇到他耳边,道:“天帝,我知她是你最为深爱的女子,可你却你亲手杀了她,换了她的脸,以后让你日日对着,这便是你当初在陌书台上对我的羞辱,设计利用我哥哥所得的报应!以后,你我帝后同寿,与天地同在!”   转身,白获端然坐上凤座,殿中众仙齐贺,白获笑意举杯相应。   舒渊侧头,三千宠轻笑着的脸浮现在他面前,离迷着泪眼,伸手似要去拂他的脸,道:“我诅咒你,有朝一日你会后悔,你将永生为今日之事后悔,思不得,悔不得,爱不得,恨不得,六道皆乐,唯你永寂。”   “思不得,悔不得,爱不得,恨不得,六道皆乐,唯你永寂!”舒渊重复着,涩笑饮下一觞琼酒。   抬头,舒渊一如平日般面带笑意,目光平静,临顾众生!   后记   一千年后,人间。   天边红云霞似火,有润着金光的凤凰在自天边腾空而舞,后飞入一处群山之中。   一道士远观奇景,掐指一算后不免微张了唇,神色似笑非笑。   跟在旁边的小道童从来没见过师傅有什么表情,不免好奇地拉了拉道士的袖摆,问道:“师傅师傅,你看到了什么?”   道士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望着凤凰落下的地方对旁边的小道童子,道:“天降祥凤,是有贵人临世了。”   小道童挠挠头,不解地皱眉。同时,身后的路上传来辚辚车马之声,道士转身回头,见到有一行乌甲将士由一名银甲领将领着飞奔而来。   领将在隔着道士数步的地方驻马跳下,冲道士行礼,道:“国师,传圣上口喻,皇后娘娘诞子在即,请国师暂停游历之事,回朝以备诰天祭礼。”   道士微笑点头,回头再望了一眼方才凤凰落下之处,转身牵着小道童踏上备好的马车。   “对面的群山之后,是何处?”道士问。   “回禀国师,那是一处小村,名曰青颜村。”   当夜,国师回朝,得知在傍晚时分皇宫上方显出云聚异像,随后皇后诞下一皇子。   三天后,新皇子受封太子。   十八年后,太子随国师出宫,代皇帝前往泰山祭祀,路经青颜村,国师将一只晶亮的雪贝交与太子。   太子将雪贝接过,那雪贝便化作了一只形似鼠却又似兔的活物,它吐出一粒血琉玉珠,血珠就飞起来印入了太子的眉心,太子自此昏睡。   国师以为太子驱魔疗伤为由,将太子独身带入青颜村后一处古林,吩咐重兵在林外守候。   三日后,国师出林,言明太子不时可醒,然后在一干将士面前,被一团自天边而来的金云托起,腾云而去,众将皆跪拜。   天边,道士闭眼抬腕,一身皮相道服化烟尘散尽,赫然便是身着龙袍,头束帝冕的天帝。   天帝伸手,以二指为刃,闭眼将一缕情根自额间抽出,睁眼递向前方。瞬时,那云霞之中显出一张银发女子的脸,同时响起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   “你以情根,换我将他二子投入轮回,此事易成。自此,你将永失情爱之根,无怜,无痛,无爱,无情!”镜神抬指,将天帝手中的情根收起。   天帝敛目,转身背着漫天霞光,朝天宫而去……   青颜林中,昏迷的太子慢慢睁眼,见到周身花林一片,左侧花林之中依稀有个身影在折腰而舞。   太子起身,那个身影闻声而止。   扭头,他见到数步之外,有青褥裙的女子,正端然而立,嫣然微笑。   “我,等了你好久。”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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