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欢迎光临书本网。更多最新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或直接百度搜索:书本网】】   关于本书 寄秋   一次写上下两本的套书真的要命呀!秋累得大喊再也不写上下集。   可是说归说,秋还是贱命得很,自找死路地写了《女皇三嫁》和《二娶西帝》,简直是猪头一个,把自己操个半死再来哀呼,尚飨。   帝王的个性比较好捉摸,不是仁君便是暴君,再把君威、君权捉出来,一国之君的雏形自然而然的出现。   但是一日一女帝称王,那要考量的地方可就多了,女人重情,在情感方面的描述就要细腻,既要有帝君的权威,又不可少女性的柔情,面对家国和爱情的殊重殊轻多有挣扎。   北君北越清雪的强悍是硬被磨出来的,早产的她没想过自己,一心努力让北越国百姓过得更好,即使明知皇妹的野心勃勃,仍秉持对血亲的信任,甘愿以身涉险,只求国家的强盛繁荣。   而西临国是穷国,西帝南宫狂要的是人民吃得饱、穿得暖和而已,掠夺的行径无可奈何,土地的贫脊和高山峻岭能怨老天的不公吗   王少他没有并吞他国的野心,攻打南烈国是为了粮食,并非生性凶残、嗜血,将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两个人把秋操得很惨,同样是君王,同样有必须要背负的重责大任,如何把他们凑在一起,又要能和谐融洽地相处,真是一大考验呀   好在秋是打不死的小强,有着高原野人一般强韧的生命力,在即将爆肝的情况下,终于把两个高高在上的君王踩在脚底下。   哈!哈!哈!秋仍是天帝,众皇之皇,以后见到秋记得要三跪九叩,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爽呆了。   帝王算什麽,秋一支笔就把他们全摆平了,没人敢给秋大小眼啦   唯秋独尊.   楔子   「娘娘,这样可以吗?我怕会触犯天威,导致可怕的后果……」   容貌秀丽的女子语声惶然,凄楚的脸庞上是无血色的苍白,纤长细指微微颤抖,似恐慌,似无奈,仿佛肩上承载着千斤重担,令她举步维艰。   被称为娘娘的女子摇摇头。「不能迟疑,非得这麽做不可,我们没有退路,如果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为难到这地步。」要不这决定,她也是经过一番煎熬。   「但是……」她于心不安,总不能自私的只为自己着想,罔顾黎民苍生。   雍容华贵的皇后眼泛泪光地握住好姊妹的双手。「我无法眼睁睁地看你为先皇殉葬,一屍两命呀!你真舍得孩子来不及出生就胎死腹中。」   「娘娘,我……」这是她的命,怨不得人。   「雪妃,你就当帮我一回吧!我的皇后之位就靠你腹里的胎儿了……」   她们一个受太后妒恨的先皇妃子,一个是当朝国母,母仪天下的后宫之首,两人年纪相当,在同一年入宫,成为最有权势的父子之妻妾。   在名份上,她俩是婆媳,可私底下却是无话不谈的好姊妹,于寂寞的后宫里相互扶持。   先皇驾崩,太子即位,依照皇朝律例,一朝受宠的嫔妃若未有子嗣就得入皇陵陪葬。   善妒的太后遂顶着祖宗规矩,名正言顺将曾与她争宠的先皇嫔妃全编列在册,一手遮天的欲置其于死地,不肯放过。   曾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雪妃亦在其中,即使她已有三个月身孕。   「娘娘,我是南烈国人呀!并非这个国家的子民……」她真的很怕成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抚着微隆小腹,雪妃泪如雨下,成串泪滴有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滑落。   皇后再次坚定地紧握她白皙柔荑。「不为自己,你也要为肚里未出世的孩子设想,她有活下来的权利。」   「娘娘……」她哭得哀戚,难以遏止。   「不用担心,我会将孩子视如己出,皇族该有的尊荣一样不少,他或她会是我朝的贤明君王。」她给予保证,用娘亲疼儿的心情说服好友。   「我……我……」她不晓得这麽做是对是错,但孩子是无辜的。   「如果是容贵妃得势了,她将和太后连成一气,不可能容得下你。」   北越国皇室历代以来,不论是男是女,只要是第一个出世的孩子便是储君,未来继承大位的第一人选。   嫁入皇家多年的皇后始终未有身孕,反倒是晚她两年入宫的容妃已传出喜讯,并母凭子贵被封为贵妃,在后宫的地位仅次于皇后。   为巩固岌岌可危的后位,皇后亦谎称有孕在身,藉此拉回皇上的心。   但是腹中无子的她如何生下未来国君呢?   为今之计,她只能求助怀有皇族血脉的好友,以双赢的方式保下彼此,其他她也顾不得了。   「娘娘,就依你所言吧!我们和天赌一赌。」为母则强,为了她可怜的孩子,她必须有所取舍。   七个月后,皇宫内院传出婴孩虚弱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是位公主,恭贺娘娘,贺喜娘娘,你有了个小公主……」   稳婆欣喜万分地抱出稍嫌瘦弱的小公主,忙着向人报喜,浑然不知命运的齿轮已然启动。   传说,非纯正的北越人继承帝位,将引发天灾人祸,严重时甚至有灭国之虞……   第一章   风微扬,在平静的盛夏午后。   一股很腥羶的牲畜味随之飘至,虽不见牛羊成群,却已闻到令人掩鼻的臭味。   与人齐高的野草蔓延成原,原该青绿一片的叶脉因土地的贫瘠而枯黄,荒凉得有如被天神遗忘的荒地,找不到一丝生气。   黄沙起,卷起落叶无数,一条被风沙掩盖的寂寥官道隐隐浮现,老人骑着老驴拖着板车,缓慢地从远处辘辘驶近。   地无三里平是西临国的写照,高山险峻,丘陵绵延,加上经年雨水不丰,不利耕种及放牧,长期处于民不聊生的饥馑状态。   虽然铁矿丰富,是该国的主要生计来源,制成铁器及兵刃获利颇丰,但杯水车薪,这个仰赖他国粮食进口的兵器大国还是常常陷入缺粮的窘境。   反观距离边境约三十里的明月城却别有一番荣景,它是北越大城,生产大麦和棉花,自给自足十分富裕。   而且它也是各国商旅来往的交通枢纽,南通粮食大国南烈,东行水产丰饶,玉石、陶器精良的东濬,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使得城里百姓不愁吃穿,以经营店铺的生意人居多。   不管要到哪一国经商,那些商旅十之八九会选择在明月城落脚,补足食粮再稍事休息,备妥一切所需才出城。   「主上,粮车来了。」   一阵风吹草动,枯草堆里忽然冒出一颗黑色头颅,眼神锐利的眺望远方。   而在他身后是一排大小不一的巨石,被野草覆盖住底部,只露出历经风霜的灰白色石岩,几不可察的银光闪烁其中。   「备战。」   一声沉厚的嗓音如同沉重的铁石,霸气十足的回荡在风吹草低的枯黄草原。   「是的,主上,属下立刻传令。」   滚滚黄沙处,一辆又一辆以马拉行的粮车渐渐现形,三三两两的家丁、护院相互交谈着,以护货之姿守在商队两边。   明月城的治安良好,向来少有盗贼肆虐,加上载运的是不甚贵重的民生用品,因此整支商队看起来十分松散,即使出了城,路经与西临交界的边境,仍是神色惬意,有说有笑地朝目的地前进,浑然不知危险已然迫在眉梢。   「动手!」   雄浑有力的声音一起,隐藏石堆枯草间的一支劲旅一跃而出,井然有序地攻向商队,手中刀剑寒光乍现。   本来还优哉游哉的商队一见大批人马涌现,惊惶失措地不晓得该不该以命相搏,他们又惊又惧的往后退却,犹豫间已大军压境。   想当然耳,势单力薄的平民百姓哪敌得过训练精良的「强盗」,很快的,一行人被打倒在地,如同粽子一般捆得死紧,遭丢弃路旁。   仅一眨眼的工夫,十数辆粮车遭劫一空,而他们却看不清打劫的人究竟是谁。   类似号角的长啸声骤起,劫掠匪徒如来时的快速,退得更为敏捷,一溜烟不见踪迹。   「主上,有三箱白银,足够我朝买十万石白米和百来头羊羔。」   揭开蒙面的黑布,额头有烈火纹的男子兴奋莫名,晶璨的双眼泛着喜悦。   「嗯,很好,算是此行的额外收获。」北方粮缺,正好派得上用场。   「对呀!主上,我们好久没吃上香喷喷的米饭了,这回可要大饱口福了。」他流着涎,一副饿了很久,不得饱餐一顿的模样。   「不长进的东西,一点米粮就把你的志气给消磨了吗?西临尽出你这等没大器的废物。」他抬起腿一踹。   逆光处,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站得挺直,肩宽背厚,浑身扬散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妄霸气,不可一世。   笑着躲开的季东寒谄媚地进言。「主上息怒,别和属下一般计较,咱们抢来的粮食得快点运回西临,国内百姓正等着发粮餬口。」   西临?   回国?   热出一身汗的日头照出一张有棱有角的刚毅脸孔,粗黑的浓眉仿佛两把刚悍长剑,一双黑目深幽如潭,紧抿的薄唇既冷且狂地锁住阳刚气息,衬着不容他人嚣狂的高鼻。   这个一脸轻狂的冷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以善战闻名的西临国帝王,南宫狂。   「瞧你嘻皮笑脸的,滚远点,少来扫我的兴致。」尽会笑,一点将军派头也没有。   如今天下四方大国各据一方。   其中东濬产玉,工匠善陶,临海资源丰富,国富民强,民生用度不虞匮乏,是足以傲视群雄的大国。   南烈国风调雨顺,气候地理条件位四国中最优,盛产大米,而且遍植桑树养蚕,蚕吐丝结成绸,故绣功亦是天下一绝,各国皇亲国戚、名商富绅争相抢购,加上四季如春,雨水充足,各式蔬果稻米源源不绝,因此在四大国中,国力不见逊色。   而北越国位于北方,气候乾燥,放眼望去是广大的草原,生活条件看似严峻,但北越国的马匹一向深受各国喜爱。   唯一的农作物是棉花,年产量又高,不仅可供该国人民裁棉制袄,还能出口其他国家,充盈国库。   四国当中,唯有西临国穷、土穷、人民穷,除了产铁外,任何能够改善贫瘠的发展皆无法展开,只能勉强靠铁矿的挖掘来维持一年不如一年的生计。   但是国家穷困反而更激出人民的韧性和斗志,艰苦卓绝的培养出强悍的体格,与慑人心魄的战斗力,固守穷山黑水。   只是百姓实在太穷了,穷到快挤不出乳汁哺育稚子,长期的挨饿受饥,连草根都没得嚼,这样的日子再继续下去,没人敢预估还能支撑多久。   有监于此,登基为帝的南宫狂便自组一支精良部队,以抢掠为主,每隔一段时间率队出击,专抢粮食和民生用品,供其子民所需。   他是狂人,也是目空一切的霸主,只要想要便掠夺,没有对错,不问是非,世俗眼光更不放在眼里,狂肆而为。   「主上,此回夺粮成功,大家功不可没,属下斗胆建议,可否让他们放松数日,进城快活快活。」全是些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没适时的纾解,憋久了可是会伤身。   季东寒长相尚可,不像武人倒似儒生,他自幼生长在宫中,与西帝名为君臣,实则亲如手足,跟着西帝东征西讨,出生入死,是西帝少数信任的心腹。   不过他有个男人的通病,那便是好女色,即使府中妻妾成群仍不改色心,一有机会便往花街柳巷钻,底下人笑称他为「恋花将军」。   「放松?」南宫狂邪佞地一挑眉,笑意极冷。「让家中妻儿忍饥,爹娘勒紧裤带等儿早归?」   「呃,这个……呵呵……不急于一时半刻嘛!可以让老铁先运粮回城……」他讪笑地往后退一步……再退,至少三步遥,以防万一。   「老铁」张铁生冷哼一声,刚直的黝黑脸上布满对同僚的不屑。   他和季东寒是西临国的两员大将,同时也是西帝的左右手,同样的忠心耿耿,同样的骁勇善战,但个性却差个十万八千里,一稳重,一轻浮,一个讲究纪律,实事求是,一个随遇而安,得过且过,醉卧美人膝更是人生一大快事。   「别再让朕看见你一口白牙,苍嚎山的狼群正饿着,朕不介意丢块人肉喂饱牠们。」黑眸微眯,迸出冷冽厉光。   头一缩,他皱了皱鼻。「属下是一番好意,主上国事繁忙,肩负百姓疾苦,明月城里的望月楼来了位精通音律的名伶,主上说不定就瞧上眼了……」   而他也沾光,捞个美女怀里抱,一夜销魂。   「朕想要女人还怕少吗?」他冷笑。   登基至迄今已五年有余,年届二十七的西帝后宫犹虚,仅有数名侍妾侍寝,未立嫔妃,空荡荡的后宫形同虚设,冷清得很。   别以为是他不恋女色,事实上他在床笫间的需求十分旺盛,只是眼高于顶的他宁缺勿滥,姿色不佳者,不碰,言语乏味的宫伶更弃如敝帚,没让他瞧出兴味的,一律逐出宫墙外。   而且他很容易生厌,身侧的侍妾鲜少撑过半年,不时替换,通常能让他温存上三夜的算是得宠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女人能真正入他的眼,所以后位一直闲置着。   「话不是这麽说,牡丹芍药各有千秋,主上见惯了曲意承欢的娇柔女子,也许想换换口味,风情万种的温香暖玉让人不饮也醉。」季东寒说得陶然,仿佛手拥千娇百媚,尽情调笑。   南宫狂一把捏碎一旁的枯枝。「你以为西临国有多余的银两供你淫逸狎妓?」   「……」他笑不出来,惭愧的将头一低。   今日出宫抢掠,为的是日子难过的百姓,他们殷切的盼有一口饭吃而已,而不是把抢来的银子花在狎妓上,他愧对百姓的期望。   季东寒虽然好女色,但也顾及社稷苍生,他乾笑的一搔头,装作没说过这等天杀的浑话。   就在此时,一匹快骑由远方驰至,身上鲜明的宫服显示来自宫中。   「陛……陛下,二殿下病危,速回。」   来者急报,气喘如牛。   「什麽,皇弟病危?!」   南宫狂骤地脸色一变,狂性大炽,铁臂一伸,揪住通报侍卫往前一扯。   「是的,太……太医说情况危急,请陛下速速回朝。」他们人微言轻,做不了主下重药。   「该死的,要你们顾好二殿下有那麽困难吗?」一堆不济事的废物,非让他如此不省心。「铁生,你监督运粮,我和东寒先行回宫。」   「是的,陛下。」   纵使是目空一切的西帝南宫狂,对自幼体弱的胞弟却相当关注,兄弟情谊表露无遗,脸上的焦急作不了假,急如星火。   他派遣三支小队随护左侧,快马加鞭地赶路,不让一时的耽误成了终生的悔憾。   马蹄声哒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两旁的树木由疏而密,渐渐的遮蔽头顶的日阳,林郁苍苍,处处是一点一点的阴影。   突地,一支长箭从林荫深处射出,直取西帝两眉之间。   见状的季东寒长鞭一挥,果断而迅速地打偏箭矢,一马当先挡在前,警戒地拢起双眉。   「主上小心,有埋伏。」   话一落下,四面八方涌现上百名狙击者,他们清一色着黄衣劲装,腰间是金黄色腰束,垂挂着白石磨成的坠饰。   为首者是一袭秋香色绣银装扮,眼露杀意。   「纳命来,西帝。」   南宫狂眉一拧,沉下脸。「你知道我是谁?」   面一冷,他目光杀气腾腾。「休得废话,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让我等送你一程。」   不待说完,他便挥剑上前,凌厉剑式招招夺命,誓杀西帝于剑下,不容生还。   战况一触即发,两方人马厮杀如炽,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匡啷有力,林鸟因惊吓而纷纷飞高,窜出林子。   西帝的武功不弱,游刃有余,不少人当下屍首分家,一命呜呼。   但对方也是有备而来,明着占不了上风,便暗使阴招,剑光一闪,血花飞溅,即使是矫若游龙的西帝也难防暗箭伤人……   ★★★★★★   马声嘶嘶,鞍铃叮当作响。   明媚风光中暗香飘送,草枯处一抹新绿缀着小黄花,小小的花瓣像香腮上的泪珠,一点一点的发出不够艳丽的娇羞。   石缝里渗出细微泉水,晶莹剔透的宛如和阗美玉,辉映出五彩霓虹的光华。   四蹄修长的骏马踏水而过,惊动了地底钻动的岩鼠,灰褐色的蓬松兽影咚的跳出,四下窜动找寻隐密处躲藏。   马背上的人高挑健美,一身鹅黄色的夏装,长裙如裤绑腿于足踝,上身是露臂短衫,左臂配戴着金光闪烁的环饰,形如纠结的双头蟒蛇。   这是一名艳丽的北越美女,有着北越人特有的深目高鼻,以及丰厚的腴唇、双峰丰盈、腰肢细如一折即断,美若天上瑶池仙女下凡来。   而在她身后跟随着四女四男容貌出色的侍卫,他们不分性别一样的高大,身形体魄皆受到武术薰陶,英气勃发。   但这些人当中,却有位体态纤柔的白衣女子,在重重高大人马保护下显得特别娇小玲珑,一张巴掌大的娇颜宛若雪中白梅,清艳中带了一股冷傲。   「咦!有打斗声?」   高坐马背上的宫璃儿第一个瞧见不远处的刀剑交锋,她秀眉微蹙,恼极有人挡路,延误他们排定的行程。   「不必理会,等一方胜出便会自行离去,咱们等等无妨。」耽搁不了多少时辰。   樱唇轻启,吐出呢哝软音,水眸灵动的女子噙着浅笑,冷眼旁观眼前的一番激战,毫无伸援手的意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须强出头。   「君上,你看他们身上的皇室徽章。」本想袖手不理的宫璃儿眼尖的瞧见逐渐落败的黑衣人衣袖上的绣样。   「是西临军?」神色淡然的女子表情微动,清湖般的双眸漾出一丝兴味。   「是西临军,我们要不要出手?」看来快不行了,顶多再撑个半时辰。   「再等一下,看看情势。」不急于一时。   「是的,君上。」她退到一边,凝神观看血溅四方的战况。   被众人拥戴其中的纤柔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北越女皇北越清雪,先皇的嫡长女,刚过十八岁生辰。   她十五岁即位,迄今已三年有余,为人精明、自负,行事光明磊落,个性稍嫌冷漠,不兴大起大落的情绪。   由于早产的缘故,一度养不活,但在娘亲周皇后及乳娘雪夫人的细心照料下,虽然身材娇小不似北越人,却没人敢质疑她的血统不正,熬过数个秋冬终于保下一条命来。   不过晚她一个月出生的二皇妹可就大为不满,仅相距二十来天,境遇却大不相同,皇长女继位为王,而她只能沦为辅佐的臣子。   「好卑鄙,居然使诈,清雪……不,君上,我们还要再等待吗?」见不得偷袭行径的宫璃儿忿然出声。   唇畔微勾,笑意漾然。「你发觉了吗?璃儿,被刀剑围攻的那个男人是西帝南宫狂。」   北越清雪话语方落,数十支暗箭同时射向被黑衣人舍身相护的魁梧男子,他目光如炬,锐利轻狂,偾起的臂肌健壮如树干,孔武有力地挥开冷箭。   但是百密终有一疏,地面上不知何时设下圈套,一有人误踩枯草覆盖的绳索,地上便会喷出浓浓黄烟,同时头顶上方落下石块无数。   虎困猴群便是西帝此刻的写照,他虽有上乘武功和过人臂力,可是层出不穷的伏击仍叫他左支右绌,烟雾弥漫中他硬生生挨了几刀,额侧因落石而砸出寸宽伤口。   「什麽,他就是西帝?!」她不无意外的惊呼,有些难以置信。   「看来我们得做一件事,不能再当独善其身的过路人。」让西帝欠她一个人情,这主意听起来挺不错的。   与君主合作无间的宫璃儿一听,轻笑出声。「救人便救人呗!何来叹息,还不下旨。」   南宫狂臂上再中一剑,鲜血直流,见状的北越清雪敛笑,嗓音轻软却不失威仪。「去吧!我的北越战士,展现你们的实力让我瞧瞧。」   女皇圣旨一下,随行侍卫,包含宫璃儿在内,足下马腹一夹,高喊着奔向战圈中,以马上优势帮西临军攻退刺客。   多了第三方助力,原本撑得吃力的西临军士气大振,两方人马一起抵挡凌厉攻势,使胜券在握的敌方步步后退。   受了伤的南宫狂仍像一头狂狮,面对危险仍不减君王架式地奋战到底,他负伤浴血而战的雄姿令在一旁观看的北越清雪大为激赏,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   一国之君当如是。她暗忖。   蓦地,一道银光从树后一闪而过,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拉满弓,正对南宫狂毫无防备的后背。   「小心——」   电光石火间,一抹纤雅身影从天而降,以手中白绢卷起狠厉长箭,反手一翻再甩出,射中躲于暗处之人。   「身手不错。」南宫狂睨了眼背对他的女子。   「阁下谬赞了。」她不指望这狂人心存感谢。   眼见面具人受伤不轻,带头的黄衣人似有顾忌,他速速扶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男子,从怀中取出一短笛,吹响。   仅剩不多的黄衣人一听见信号,二话不说地迅速撤离,不作停留。   林风一吹,黄烟尽散,满地的屍骸无一完整,或断腿、或缺手、或被腰斩,死状极惨。   不过西临军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没有一个不挂彩,大伤小伤的流了一身血,狼狈不已。   「报上名来。」   即使是被施予援手之人,南宫狂依旧不减狂傲,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斜睨不到他肩头的纤弱女子。   「萍水相逢,何必留名,你的感激之意我收到了。」还不是时候,她等着他日再次会面之际时的「惊喜」。   「感激」黑瞳一眯,他低望敢直视他的弱女子。   那一眼令他眸色转深,此女的容貌虽不及西临第一美女鲁娜的娇艳,却别有一番耐人寻味的韵味,让人不经意跌入她水灵的秋瞳中。   「举手之劳用不着放在心上,我们也不过凑个热闹而已。」北越清雪笑容粲然,仿佛春雪融化后的第一道曙光。   「好个举手之劳,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来日若有需要,来找我南宫狂。」他解下腰际象徵「如皇亲临」的碧绿玉佩塞给她。   她故作惊讶。「你是西帝南宫狂?!」   「没错,我就是西临国君王,日后若遇危急之事,西临国一定倾力相助。」有恩必还。   南宫狂不知此时的承诺正中北越清雪下怀,她就等他这句话。   「一定有机会的,西帝,希望你牢记今日之话,不会食言。」她眼神明亮,闪着黠光。   「大丈夫首重承诺,你一个弱质女流,我岂会失信于你。」他重哼一声,面带蔑意。   她但笑不语,目送满身是伤的狂人跨上马背,鞭子一挥,扬长而去。   南宫狂没忘记胞弟命在旦夕,他疾鞭快驰,赶往西临国首都伏羲城,因此他没瞧见身后的北越清雪眼中的好笑和算计。   「就这样放过他,不觉得可惜?」宫璃儿微感惋惜的说。   「何必心急,不放长线怎麽钓得到大鱼,让他欠着才好讨便宜。」一下子便以恩索惠,容易造成隙嫌。   「君上,你不怕他反悔吗?人道西帝南宫狂目中无人,不问是非,视世俗礼教于无物。」独断独行,专制跋扈,霸气得教人难以忍受。   回眸一睇视为左膀右臂的军师,他笑声轻扬。「担心什麽,我是谁,他想出尔反尔也要看我允不允,两国的合作利多于弊。」   北越缺铁,西临少马,他们此行之举便是互通有无,以马换铁,谁也不吃亏,紧邻的边界少不了战备所欠缺的兵刃和骏马。   只在于多寡的问题,谁进一步,谁退一步。而她不过多了一项谈判的筹码,他欠她一条命。   她蹙眉。「君上可别低估了对手,轻敌乃兵家大忌。」   北越清雪看着情同姊妹的手帕交,微吐了一口气。「朕有你在身边,何患无人分忧。」   她苦笑。「凡事没有绝对,不可太过笃定,总要把万一摆在前。」   不知为何,宫璃儿心中压着一股难言的郁气,总觉得事情不如预期的顺利,好像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而她无力阻止。   第二章   「查到是何人主使的没?」   西临国虽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穷山恶水的贫国,不过境内蕴藏采之不竭的丰富铁矿,因此仍引起一些野心家的觊觎。   尤其是万人之上的帝位,更是令人垂涎万分,即使强悍如南宫狂,仍有人暗地算计他的帝位,亟欲铲除他而自己登基为帝。   类似的伏袭已不是第一回,打他还是黄口小儿时,便有宫妃为替其子铺路,暗中在他饮食里下毒。   那一回他逃过一劫,但与他同母所出的孪生弟弟却遭误认为他,不慎饮下毒药而伤及心肺,至今体弱多病,药不离身。   为此,他自觉有愧皇弟,故而多加保护,常常以弟为重,揽医长驻宫阙,日夜汤药伺候,以期减轻他身体上的不适。   可是他做得再多仍是不足,人的健康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手足病体难癒是他一生最大的愧疚,所以他在某些方面多有纵容,允许皇弟偶尔的任性。   「臣汗颜,尚未追查出幕后主使者。」皇宫禁卫军统领李昱单膝跪地,容貌俊美得宛若女子。   「为什麽查不到?朕给你的线索还不够看出端倪。」想要他命的人,放眼西临国没几人。   「臣已派出暗骑四下查探,可尚未有任何回报。」此事兹事体大,不可等闲视之。   目光一冷的南宫狂睥视底下的臣子。「你尽力了吗?几具屍体不能让你有所领悟。」   在这朝堂中,敢恋栈他帝位的,除了那人再无旁人有胆子犯下弑君大罪。   「臣愚昧,确实无法从死人身上得到更多的线索,死无对证是一难,另一难则难在没有证据,不能骤下定论,落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话柄。」要将人定罪,绝非三言两语便可拘提到案,强押画供。   其实在场的君臣心里有数,皇叔南宫游方始终对帝位存有希冀,先皇驾崩那日便以摄政王自居,意图掌控西临国大权。   可惜早有防范的南宫狂也非省油之灯,他联合朝中大臣架空摄政王,让他徒有虚名却无权力操弄朝政,最后自取其辱地取消摄政王头衔。   而后的他当然心有未甘,多次以皇叔的身份干预政事,语多不敬的「命令」西帝该给予他适当的尊敬,甚至一度想独揽军权。   见招拆招的南宫狂每每让他灰头土脸,锻羽而归,因此他更加不满,一有机会便暗使手段,想夺下觊觎已久的帝位。   不过他为人奸险,行事谨慎,从下留下于己不利的把柄,纵使知道是他所为,可是一日没找到谋逆证据,贵为君主也下能强加罪名,令他伏法。   「哼!你要朕白白挨上这几剑?」受伤事小,帝权受到挑衅才是奇耻大辱。   伤势已包紮的南宫狂并无大碍,但是一国之君受到袭击,还让他身上带了伤,这事攸关狂帝的威仪,他不可能一笑置之,就此作罢。   那些人一再的冒犯他,他再不吭气岂不是怕了他,让对方气焰更嚣张,逼宫驾前。   李昱面无表情的垂目。「臣会尽快查明刺客的身份,令陛下安心。」   「李昱,别让朕失望,朕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同样的事一再发生,他的耐性所剩无几。   李昱神色微僵地暗自使力,握起拳头。「臣自当竭尽心力,不负陛下所托。」   「你……」   南宫狂原想施加压力,设下期限要禁卫军统领缉拿元凶,他话到嘴边尚未说出,一名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匆匆来禀报。   「陛下,二殿下已经脱离险境,刚刚清醒,奴才待来禀告。」   冷冽神情忽地一变,他喜出望外的下了紫檀大椅。「皇弟他醒了,真是太好了,朕马上去瞧瞧他。」   忧心皇弟病情的南宫狂并末待在自己的宫殿,他一直守在皇弟的居所,等着太医诊治结果。   他一心忧虑皇弟反反覆覆的病情,心中想的是良医圣药,以及彻底拔除病根的方法。   长袍一撩,他便匆忙赶往皇弟寝居,下待人行礼地挥退一干宫人,长腿有力地往金丝被褥的床榻一坐。   「玉玮,你觉得好些了没,要不要多放几盆暖炉暖和身子?」他的气色还是一样的糟糕,真教人放心不下。   玉玮是南宫越的字,只有自家人才以字称呼,他也是西临国的皇位继承人,只是他身子骨太虚弱,弱得连起身都十分困难,长年卧病在床,少能下床走动,因此鲜少人记得他其实离帝位如此之近,总以为他不久人世。   「皇兄,臣弟的身子就这样了,不好也不坏,用不着你多费心了。」掩起唇,他轻咳数声,神色似十分难受。   由太监扶坐而起的南宫越有张神似西帝的脸孔,只不过他面带病容,脸上浮现不健康的青白色,身形不若南宫狂健壮,五官轮廓略偏阴柔俊美,笑起来像即将熄灭的风中残烛,下具任何侵略性。   也就是说是个看似无害的皇室娇儿,让人只想怜惜,不生戒心,毫无一丝威胁。   「少说丧气话,朕是一国之君,还怕治不好你小小的病痛,你尽管安心养病,别的事自有朕替你担着。」他眉有忧色,轻拢成山。   南宫越气虚地苦笑。「也不晓得还能拖多久,皇兄何必安慰我,就让臣弟安安静静的死去,省得你为臣弟操心不已。」   「胡说,朕是只顾自己死活的人吗?你是朕的手足,照顾你责无旁贷,这些话以后别再让朕听到。」无论如何,他会保住他一条命。   不信鬼神、不信命,遵行先皇遗命的南宫狂誓守诺言,保护体弱的皇弟,让他能延年益寿,不受纷乱政局的骚扰,就是他毕生最大的心愿。   「不提不表示不会有事,皇兄是国之支柱,黎民百姓仰望的巨擘,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该为臣弟的病劳心劳力,臣弟实感惶恐。」他按着胸口,一副气不顺的模样。   见他神态痛苦,南宫狂倍感揪心。「朕欠了你,这一生一世也还不了。」   要是当年饮下毒药的是他,今日的皇弟也就不至于这般难过、生不如死地受尽折磨。   面无血色的南宫越笑得涩然。「又不是你下的药,担个什麽罪,若非臣弟贪嘴,哪会落下长久难医的病根,皇兄的自责可折煞皇弟了。」   他越是说得云淡风轻,南宫狂悒郁的心口益发沉重,如同巨石压胸,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郁闷感。   身在皇室,尔虞我诈的宫闱斗争层出不穷,谁都想成为大权在握的君主,铲除异己是成功的手段,谁也不愿沦为成就他人的踏脚石。   虽知错不在己,全是争权夺利的嫔妃所为,可是他难以舒心,心想着该用什麽方式补偿代他受过的皇弟。   「皇兄,臣弟真的不要紧了,大可宽心,倒是你又是一身伤了,让臣弟好不内疚,本该是臣弟为君解忧,却受困这病体……」他说得欷吁,不无悲叹。   「不用多说,朕明白你有心报国,等身子再好一点,朕一定委以重任,让你与朕分享这江山。」只要他体力允许,封王拜相不成问题。   南宫越闻言,徐徐垂厂眼皮,一抹淡淡幽光掠过眼底。「臣弟先行谢过皇兄,能得皇兄厚爱是臣弟福泽……」   他说着又咳了几声,脸色更见白中带青,出气多、入气少,虚软无力地往身后的太监靠,令人担忧他时日无多。   「少说点话,玉玮,朕让太医再为你把把脉,多服几帖药就好过些。」该死的太医,一个病治了十数年不见起色,全都该剁了喂狼。   招来太医诊治,南宫狂在一旁急得来回踱步,他看着功效不大的治疗,内心有说不出的烦躁。   「刘太医,二殿下的病何时才能痊癒,朕把他交给你看顾,你给朕顾到哪了。」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诚惶诚恐的刘太医连忙躬身作揖。「臣未疏于汤药,二殿下只是吹了风,受了寒,才会病邪人身。」   实非他之过,二殿下的病另有内幕,他一介小臣不宜多论是非。   「是谁让他受了风寒,朕不是嘱咐好生伺候着,这些个宫女、太监全当耳边风了吗?」竟然侍主不力,贪懒怠情,罔顾主子身躯。   南宫狂厉目一扫,颤着身的太监、宫女随即惊恐的跪地,不敢抬头。   但谁也没胆说出是二殿下在窗口吹风,他们虽斗胆劝说,但是二殿下一板起脸来简直是第二个西帝,教人不敢多言。   「皇兄,别怪罪我宫里的奴才,臣弟躺久了也会生厌,所以到屋外走了两圈,没想到这破烂身体还是不济事。」叹了口气,他自怨自艾的说。   「你这是……教我怎麽说你才好,轻重不分。」他气恼的瞪了一眼,狠不下心斥责妄为的皇弟。   他掩口虚咳。「皇兄这次出击又带回多少粮食,可否撑到冬天,臣弟听说你回程途中遭到狙杀,是否确有其事?」   「谁多嘴告诉你此事……」他命人三缄其口,看来有人舌根太长了。   「陛下,臣有事禀告。」   南宫狂正不悦底下人自作主张,宣扬受伤一事,宫门外忽传臣子求见,他压下愠色,传旨宣见。一会,身着朝服的季东寒低首,以君臣之礼叩拜。   「你最好有要紧事打扰朕的清静,说。」他霸气的仰首一视,神情倡狂。   季东寒顿了下,这才缓缓开口,「北越国君前来协商,臣特来请示陛下。」   「北越国君……」他垂眉思忖了会。   「陛下要见吗?」他问。   浓眉一挑,南宫狂若有所思地撇嘴。「我记得北君是女流之辈?」   跟女人谈事情是浪费时间,她们只适合在床第问取悦男人,不该抛头露面的与男人一争高下,生孩于、相夫教于才是天职。   「是的,北君确实是女子,不过……」他语带玄机,欲言又止。   「不过什麽?」话说一半想吊他胃口不成?   「陛下何不移尊就驾,亲自去瞧她一眼,相信不失所望。」肯定是一大收获。   他上身前倾,神态张狂。「东寒,别让朕有扭断你颈项的机会。」   正欲离去的南宫狂又回过身,嘱咐刘太医好生照料二殿下,再有疏忽,提头来见。   而他一离开,病塌上的南宫越像是吃了回春丸似的,先是轻佻地抚了小太监的手,逗得他面红耳赤,急忙缩手,继而将貌美的宫女拉入怀中,好不欢快的亲吻她樱桃小口。   连连摇头的刘太医不好说什麽,视若无睹的放下丹药,悄悄地退下。   一时间,竞闻娇声淫笑,衣衫半褪的宫女已然被压在看似病情沉重的二殿下身下,任由他微冰的手抚向胸脯,握住腴丰双乳……   「殿下,适可而止。」   压抑的清俊嗓音从背后传来,眼带慾火的南宫越侧过身看向来者,扬起的嘴角咧开,伸手将来者拥入怀里。   「怎麽,吃味了?瞧你这嫉妒的嘴脸可真让我心疼了。」他吻上对方冰冷的唇,笑得如狂蜂浪蝶。   「殿下……」来者作势要推开他,却敌不过心底的慾念而任他上下其手。   南宫越将其他人全赶出寝宫,只留下他挚爱的情人。「放心,没人及得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最爱的人唯你而已。」   他笑着推倒来人,声音轻哑地解开宫中禁卫军的制服,一手抚向那和他同性的男人身躯,身一覆,赤裸交缠,将男根推进圆翘臀办……   南宫狂不知他护之若命的孪生胞弟竟是好色之徒,男女不拘地一起沉浮慾海,只要长相够美,他一律不放过,以「收集」美色为乐。   只见他生龙活虎的翻云覆雨,脸上的青白已被红光取代,完全不见先前气若游丝的病容,犹如脱胎换骨似的。   ★★★★★★   「你是北越国君?!」   不无讶异,南宫狂满脸怔愕地盯着衣饰简单却不失俐落的娇小女子。   稍事回神后,噙着笑意的嘴角勾起,深如潭水的黑眸紧盯着雪嫩娇颜下放,似乎对这「意外」十分满意,乐见错过的猎物又回到手中。   美丽的女人他看过不少,但令他印象深刻的却是寥寥无几,她是少数让他肯多看两眼的女子,可偏偏是……   「我是北越清雪,北越国女皇,幸会了,西帝南宫狂。」北越清雪声音如春阳融雪般轻软,不卑不亢地直视目光放肆的西帝。   「有意思了,北越女皇,你让我十分惊喜,我竟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你就是北越国君。」他搓着下颚,语带戏谵。   「看走眼不只你西帝一人,清雪一向不爱凑热闹,识得清雪的人并不多。」她客套的说,两眸清澈如湖。   闻言,他仰头大笑,声洪震壁。「看来你第一眼就认出我是谁,这倒教我倍感汗颜了,我这双没用的虎目不如你一双灵目。」   西临国几乎年年处于缺粮状态,北越清雪登基之日,西帝南宫狂正忙得焦头烂额,四处向人「借」粮,根本分身乏术共襄盛举,加上两国并无邦交,之后往来自是不甚密切。   毕竟西临国志在抢粮,对专出马匹的北越国本就少有注意,它何时改朝换代并不重要,西临国百姓要的是粮食,唯有填饱肚皮才能专注其他事。   「西帝谦虚了,是你衣服上的皇室徽章泄露了身份,并非清雪双目锐利,加上你昂藏虎躯威猛过人,西临国境内找不出第二人。」那种不可一世的狂肆神态,当今世上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北越清雪不吝赞扬,高雅大方的展现王者气度。   好听的话人人爱听,两国君王面对面交锋,适当的赞美有助于国与国的交流,她何乐而不为。   何况她们当初并无意救人,要不是瞧出他是谁,这个忙怎麽也帮不下去,而既然撒下种子,当然也就期待有收成。   「皇室徽章?」他低视衣襟右侧的猛虎图腾,了然的扬起剑眉。「原来是我大剌剌地昭告自己的身份,莫怪你不含糊。」   果然是有点脑袋的女人,难怪能胜任北越国君,这次算他看定眼了。   南宫狂目光深沉,不动声色的评估眼前女子有多少能耐,敢无视西临军的彪悍和骁勇,亲身涉险深入邻国,她大无畏的胆量从何而来。   不可否认的,北越清雪面无惧色的胆识已赢得他敬佩。   浅浅的笑由娇艳唇畔绽开。「来者是客,不端张椅子送杯茶来让客人舒缓疲累吗?」   她不认为低人一等,气度泱泱的仰高明净容颜。   他一听,大笑,「我喜欢你的直接,够爽快,你们这些愣木头还不招呼贵客。」   对于她的洒脱自在,顿感龙心大悦的南宫狂高声一扬,身边小大官员立刻动了起来,有人送上纹路细腻的檀木太师椅,有人端来物以稀为贵的碧螺春,不敢怠慢的给予高规格招待。   西帝高坐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上,气势淩人。   不遑多让的北越女皇笑对强横对手而面不改色,依旧如一汪清泉般澄净无垢。   「西临国缺粮,北越国少铁,我今日前来是特意释放善意,希望你、我双方来场双赢的协议。」不多赘言的北越清雪开门见山。   他「嗯」了一声,眼露锋芒。「总得拿出点诚意让我哟瞧,能够制成兵刀的铁砂可是具有相当的危险性。」   两人都为帝君,地位一般,故而交谈中不见「朕」,而以「我」自称。   见招拆招的北越清雪微笑以对。「诚意是互相的,我以北越女皇的身份站在西临国土上,西帝还有何质疑?」   她便是最大的诚意,无人能取代。   「哈哈……说的好,果真有一国之君的风范,我要是刁难你,反倒是我的气量狭小了。你说说看要怎麽交易,我尽量配合。」   尽量,不是无限制的退让,若是于己方有利的,他绝对不会有二话。   不过看在她曾出手相救的份上,只要是不太过份的要求,在能力范围内,他一定会满足她。   「我国生产棉花和马匹,在宁兰草原放牧数十万小羔羊,我晓得西临国并无足够的水草牧养牛羊,因此我愿以每年十万头成羊换你十万斤的铁,不知你意下如何?」以数量来说,北越国算是吃亏了,羊只的价格远胜于铁。   不过无妨,这只是两国友谊的第一步,日后还有合作机会,她退一步,将来才好口头索恩,多了议价空间。   北越国草丰羊肥,年产小羊不计其数,虽说照料上多了一层麻烦,但和用来制成马蹄铁、铁锅铲具的铁砂相比,那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们国家的主要财源收入是马匹,贩马所得足以支持国势运作,有了铁,马儿才不易受伤,长得结实又健壮,增加国库岁收。   相较之下,她不见得吃亏,国要强大就要有所取舍。   「十万头羊呀!」他假意思索,但眸底亮光已透露出喜色。   「还有,我方的羊只经常无故失窃,盼阁下高抬贵手,让牠们多活些时日,虽然小羊较为美味,但养大些肉脂更为丰厚,能养活更多的人口。」她聪明的不指责他的盗匪行径,拐个弯说服他勿短视近利,一头成羊的肉量足以抵上三头小羊。   南宫狂不是听不出她的暗示,不过百姓饿到快啃草根了,谁还顾得大羊小羊,有羊肉吃就先下手为强。   只是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忍一时饥饿可以喂饱更多张嘴,那他为何不忍呢!反正迟早会送进西临国,晚几个月有什麽关系。   「原则上我同意你的提议,有现成的食物在,我们何必费心去抢夺,这的确对我们双方都好。」他大言不惭的提起恶行,丝毫不觉掠夺的行为有何不对。   西临人的性格便量蒙取强夺,贫瘠的生活养成强悍的个性,生存是场战斗,想要活下去便必须去抢、去夺,以抢来的财物壮大自己。   这是民族天性,想改也改不了,因此造就了目空一切的狂人南宫狂,他习惯以武力征服,再从中拿走所需的事物。   听他说得不无得意,北越清雪暗暗失笑。「既然西帝并无异议,那我们便约定每到秋季在秀峰山交换货物,不得失约。」   秀峰山位在两国边境,两侧各有护国城池一座,约在交界处易货,一来免伤和气,指其不公,二来也能避免一方货到却反悔,减少纷争。   「好,就如你所言,秋天一到,我们就宰羊开荤,过个好年头。」他豪气的放声大笑,刚硬脸庞因心情不错而放松,少了冷峻,多了一丝令人怦然心动的豪迈。   不识情滋味的北越清雪因他不做作的笑而微微失神,若非身后的军师宫璃儿轻顶她一下,她差点失态了。   「那麽我们就此签下合约,以书信为凭,拟定两国的合作事宜。」以羊易铁,各获其利。   藕白皓腕一举,一式两份的合约摆在面前,她率先盖上玉印,以示诚意。   见状的南宫狂仅是挑眉,在北越女皇的注视中盖下玉玺,展示他信守承诺,绝不欺她一介女流。   「你们一路辛苦了,先在我宫里休息吧!夜深了不宜赶路。」南宫狂不隐藏对北越清雪的大器深具好感,嘴边笑意不曾退去。   因为两人相谈甚欢,末起勃谿,而且跋山涉水而来的北越人的确是累了,需要稍作歇息,因此北越女皇并未拒绝西帝的好意,留宿皇宫。   第三章   「没想到西帝没想像中难缠,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让我着实松了口气。」本来她以为还得多费一些唇舌,才能达成此行目的。   四下无人时,绷了一整天的北越清雪心情一放松,露出娇俏的神情,笑着和宫璃儿打趣。   原本她预估会困难重重,传闻申的西帝是死驴子脾气,自大又无礼,粗鄙得像无人拉得动的野牛,她一度担心无功而返,失了北越国颜面。   没想到她运气不错,适时搭救陷于险境的男人,让此次的协议能顺利落幕,达成既定的目标。   「是松了口气还是被人勾了魂?瞧你差点被迷了心神,我都悄悄的为你捏了把冷汗,唯恐你在外人面前露出本性。」真是千钧一发。幸好她及时发觉。   北越清雪轻笑的一横眉。「说得真像一回事似的,我也不过是怔了一下,哪有那麽严重,你不觉得西帝那一笑,如春阳融雪,魅力无边。」   一个昂藏六尺的大男人居然有酒窝,简直教人看傻了眼,她一时懵了就忘了回神,心想着,这男人真好看,当西帝可惜了,若当男宠,肯定是个中翘楚。   但她这些话可不能说出口,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大惊失色,咋舌她的「观察入微」,怯于认同她此时所想。   宫璃儿听得骇然,连忙查看四周有无人走过,严防隔墙有耳。「我的姑奶奶,求你收敛点吧!咱们在人家的屋檐下,请你谨言慎行。」   别吓破她的胆,口出惊世之语,西帝之狂无人能及,岂容人背后取笑打趣。   「我不是你的姑奶奶,我是你宣誓效忠的君主,瞧你一脸紧张的,活似惊弓之鸟。四帝再狂也不可能吃了你,有什麽好畏惧。」   她一听,苦笑地轻摇螓首。「凡事谨慎为上,我们对南宫狂的心性了解不深,只知他力大如牛、狂放不羁,要是他心术不正、包藏祸心,你和我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身为军师的她想得远,不轻易放下戒心,凡是预想最坏的结局,把可能的损失降到最低,不想大意失荆州。   古人有云:害入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再怎麽温驯的小猫也有十根利爪,何况是獠牙骇人的猛虎,她的忧虑其来有自。   虽然西帝的表现并无异常,乐与北越签订互惠合约,可是她身负重任,不能掉以轻心。   清雪不只是她无话不说的手帕交,更是北越百姓仰赖的一国之君,她的安全胜过两国协商,更要戒慎守护。   「璃儿,你把人心想得太邪恶,堂堂西帝有必要诳骗你我吗?他真有心欺侮我们北越,你和我早就身首异处了。」有什麽比挟持一朝天子更能动摇国之根本,他若捉住她威胁北越,何怕不能予取予求。   北越清雪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西帝虽狂却不致天良泯尽,至少从他多次的劫掠行动看来,他志在抢粮,从不妄伤人命。   「你呀!老是相信人性本善,不想人心难测,我真是被你的胆大妄为吓到无力,你就不能先考虑自己的身份再下决定吗?」她有些埋怨的说。   「你是指这一回的出访吗?」丹唇微掀,翻出一朵绚烂笑靥。   宫璃儿把眉一横。「你还笑得出来,我都快被你吓死了,说风是风的个性简直是胡来,你就不怕春吟公主趁你不在朝时使乱。」   她是忧忡忡,难以安心,清雪的乐观是她心头的一大隐忧。   与西临国易铁的念头一直都有,可是不容易实行,朝中大臣的反对、百姓们的疑虑,他们全不看好西帝会轻易点头,怕损及国家利益。   于是清雪大胆地做了个决策,她谎称要为北越国运祈福,前往历代帝王下葬的圣山朝拜,实则在流沙河前政道,不知会朝臣的前往西临。   一开始她是不赞同的,但清雪一意孤行,身为臣于的她只好舍命相陪,一同深入不可知的险地。   「她还成不了气候,想拉我下台得有点本事。」她眉头微颦,随即故作无妨地松开,小她一个月出世的皇妹北越春吟的确对她的皇位虎视眈眈。「别提她了,提了扫兴,还是说说你吧!」   「我?」她微怔,娇艳脸上浮现迷惑。   看她一脸困惑,北越清雪忍不住低笑出声,「你和元将军的婚事几时要举行?我等这杯喜酒等了好些年。」   「你……你说什麽呀!存心让人害臊不成。」她涨红脸,似恼似羞地发嗔。   宫璃儿大北越清雪两岁,已经二十岁了,双十年华的她早有婚约对象,就等她点头便迎娶过门,共效于飞。   在北越国,女子多半一满十六便嫁作人妇,年届二十仍未婚配者少之又少,家人视同耻辱。   但她的情形实属例外,早年入宫的她原是公主伴读,而后一起习武,成为贴身侍卫,直到北越清雪登基,她便荣升地位仅次于宰相的军事大臣,也就是护国军师,常伴君侧。   由于她是女皇最倚重的左右手,因此一再误了佳期。   幸好她的未婚夫能体谅,毫无怨言的痴痴等候,她才能心无旁骛的辅佐君王。   「这次回国后就把亲事办了吧!我亲自为你俩主婚,别再因我而耽误了,女子的青春有限。」   听闻君王的一席话,宫璃儿并未露出喜色,反而眉头深锁。「那你呢?你也不小了,该钦点皇夫,传衍子嗣。」   清雪需要一个有力靠山帮她分忧解劳,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难敌朝中众声,早日诞下皇嗣方可稳固帝位,杜绝他人的垂涎。   身子一僵,她笑得颇不自在。「不急,等国势平稳些再说。」   北越清雪怯听终身大事,她的母后刷太后及乳娘雪夫人一天到晚在她耳边唠叨,她听得都烦了。   她不是没有招夫的意愿,可是放眼北越国的男子,她没一个看得上眼,若非野心勃勃,想藉由她一步登天,便是怯弱无能,空有长相却无才识的草包,让她想来就烦闷。   择夫当择人中龙凤,胸襟宽大,傲视群雄,能人所不能,威震天下。   蓦地,南宫狂带笑的倨傲神态钻入脑海,搔得她有一丝心痒。   「什麽叫不急,你敢把这话拿到那群食古不化的老臣面前讲,我保证不出三个月便有一排男子等着你挑选,择为皇夫。」   她可以不当一回事,却不能不顾及社稷百姓,君王的责任不只是为民谋福祉,传承下一代同样重要,皇室香火不能断绝。   北越清雪有些孩子气的捂住双耳,不听她的「忠言逆耳」。「你别和那些闲来没事的老人一样碎嘴,这事我自有琢磨,不急于一时。」   「清雪……」她分明避而不谈,宁愿当个缩头乌龟。   因为没有外人在,宫璃儿才敢直呼北越女皇的名字,甚至直言不讳,不行君臣之礼只论昔日情谊,两人的相处如同亲人一般。   但若有第三人在场,她的态度便趋向严谨,一板一眼的恪守君臣分际。   「好了,别再提了,我们这回达成协议,老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些,我们得想想如何把马养壮点,卖个好价钱。」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宫璃儿嗔怒的睨了她一眼。「别想逃避,顾左右而言他,我今天非和你说个清楚不可。」   她为的不是自己,而是清雪,她一日不婚,野心份子便一日不放弃的觊觎皇位,万一她稍有疏忽,恐将帝位拱手让人。   为今之计是先完成大婚,储君一诞生,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便无计可施,咽下不甘收起妄念,共为国运昌隆而努力。   北越清雪装傻的眨动翦翦水眸。「璃儿这是为难我呀!要不我把西帝娶回北越。那就没人敢嚼舌根了。」   闻言,她一阵窒碍,脸色吓得发白。「你……你居然把这种事拿来开玩笑,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物,你……你活腻了是不是?」   「说说而已,何须当真,瞧你大惊小怪的模样,我真怀疑你怎麽带军打仗……」不就是一句玩笑话,值得她惊惶失措。   没几人敢拿西帝名讳当话柄,挂在嘴边消遣,偏偏向来自负的北越清雪不以为然,拈来顺口,似是谈论天候一般。   「住口、住口,休要自找麻烦,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麽办?」谁来约束她的言行,她太放任自己了。   「不会有那一天,我一日为君,璃儿便是我的军师,就算南宫狂他……」他来要人她也不给。   对北越清雪面言,宫璃儿是她不可或缺的亲信,唯有她可以信任,交付生命,她要留她一辈子,共商国事。   但她话还没说完,花岗石柱外的白铁宫门被推开,一道颐长身影不经通报,如入无人之地般轻松走入,声如洪钟落下。   「我怎样?怕我说话不算话,给了你们承诺又收回?」   君臣俩同时脸色微变,轻抽了口气,目光戒慎的看向大步走来的男人。   南宫狂的步伐又沉又重,身形魁梧而高大,虽然北越人因为饮食习惯和生活环境,不分男女个头偏高,可是和他相较之下,就显得单薄许多。   「西帝深夜来访,可有要事商谈?」唯恐合约有变,北越清雪神色凛然地问道。   「哈哈哈……需要提防至此吗?我南宫狂虽是狂人一个,可说出的话一言九鼎,没人敢质疑,你的防心是多余的。」他张狂大笑俯视没他巴掌大的清妍小脸。   绷着脸,她不敢有一丝松懈。「人要多点防心才不会死得早。」   「好,说的好,这句话我同意,多点防心才不致死得不明不白,我可是感触良多,不过……」他笑声一停,目光中多了评量。   「不过什麽?」他落下话尾,她不得不提问。   南宫狂咧开一口白牙,神色轻狂。「小酌一番不算罪大恶极吧!我刚得一瓶上等的『雪里藏』,想找人品嚐一下。」   「我……」   「我朝君王不善饮酒,恐怕拂了西帝酒兴。」怕有不测,凡事谨慎的宫璃儿抢先婉拒。   毕竟男女有别,不可不防。   他挑起眉,笑得令人背脊发寒。「何来大胆奴才?朕与女皇闲聊也敢妄自插嘴。」   「你……」她还想反驳,却被一只柔荑按住,稍事安抚。   「不就是兴致一来的趣事,何必和底下人一般计较,多有得罪之处望请海涵。」北越清雪语带生疏,不冷不热的望着行事张狂的西帝。   人家都行礼致歉了,他还拿乔不成。「喝不喝,一句话。」   他豪气,她也痛快的扬唇一笑。「有何不可呢!西帝诚挚邀约,清雪酒量再浅也要奉陪一回。」   「君上……」宫璃儿担心的低唤。   她回以安心的眼神,笑容笃定。   不就是盛情难却,何来畏惧,人若顾虑再三,畏首畏尾,反倒贻笑大方。   「放心,我不会灌醉她好一伸魔掌,顶多让她醉到迷糊,想摘下天上的月亮当镜子。」他一脸邪肆的狂笑,毫不在意他人忽青忽白的脸色。   「请西帝自制,勿有轻薄举动。」宫璃儿忍着气,不拔剑相向。   回答她的是一记更狂肆的笑声,丝毫未把她放在眼里,北越美女虽艳冠群芳,但她的美却激不起南宫狂半丝兴趣,只当她是碍眼的花盆,搬开即可。   ★★★★★★   「你不该无视璃儿的存在,她在我朝是少有的才貌双全,值得重视。」   明月当空,繁星闪耀,后花圆的蕈状凉亭下,摆满一桌丰盛的佳肴,有束濬国的肥美鲜鱼,南烈国的油鸡和时令蔬果,以及北越国的烤羊腿,香气四溢,引人食指大动。   唯一的西临国名产便是千金难得的「雪里藏」,因为西临国境内雨水不丰,人民都是抽地底水饮用,相传以地泉酿的酒风味更是独特,香醇甘甜。   但是北越清雪像看不见这满桌菜肴,她冷不防的冒出一句话,为好友讨个尊重。   「璃儿是谁?」无关紧要的人不值一提。   「她是我朝军师,随同我拜访贵国。」他的无礼太过伤人,让人无法坐视不理。   如果遭人恶意对待的是她,她可以忍一时之气,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若是她身边的人,要她闷不吭声绝无可能,他们对她而言都是重要的人,不能任人欺淩。   「你说的不会是那个一直叽叽喳喳,不停在我耳边唠叨的女人吧!」长得不错却话太多,可惜了。   「她只是护主心切,以我的安危为主。」想起母鸡一般的唠叨声,她不禁莞尔,暗付,形容得真妙。   「哼,我会吃了你不成,我南宫狂看起来像饿了很久的样子吗?」要女人,他还愁少吗?随手一招,多得是自荐枕畔的北国佳丽。   被当好色小人看待,小有不悦的南宫狂重哼一声以示不屑。   「要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以你在四国问的威名,很难不教人多作联想。」他的霸道和难缠时有耳闻,绝非空穴来风。   宁可为友,不与之为敌。北越清雪早有盘算,因此她瞒着众人前来协商,主动释出善意,避免两国日后因故交战。   他仰起头,饮乾一杯酒。「那你还敢只身前来,不怕我撕了你下酒。」   笑了笑,她轻啜一口甜味甚浓的酒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人总要给自己冒险的机会。」   不去做永远也不会知道结果,她父皇生前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好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光你这句话就值得我乾三大杯,你女儿身,男儿魂,勇气可嘉。」他喝酒如饮水,大口的往喉间灌。   看他饮酒的豪气,她不免一瑟。「没必要牛饮吧!喝多了伤身。」   她的酒量尚可,浅酌几杯不成问题,但像他这般毫无节制,恐怕酒瓶未乾先醉倒了。   「我是泡在酒缸里长大的,这点酒算什麽,再来三坛照样拉弓射雁,禽亡箭下。」对他来说只有好酒劣酒之分,没有醉不醉的困扰。   性情中人的南宫狂从不浮夸,他有着北方郎儿的豪爽,以及西临人不畏危险的犯难精神,饮起酒来不拖泥带水,一杯落喉直通肠胃,豪气得令人瞠目。   他不仅自己饮得畅快,也不忘热情款待北越娇客,杯未乾先斟满,酒满溢杯亦无妨,只求一个痛快。   看得出他今儿个有些高兴过了头,先是从南烈国商人手中劫来数万石白米,后又有北越女皇以羊易铁,打算送来过冬的存粮,百姓生活获得改善,岂能不快哉。   率性而为的他根本不在乎他人的想法,觉得心头舒坦就找人拚酒,而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季东寒,或忠君名将张铁生,酒囊一提,脑海中眺出一张纤灵玉颜。   没等太监传话,他自己就去了,而且还不容人拒绝,兴匆匆的决定要来个月下对酌,哪管什麽夜半时分,或是孤男寡女。   「酒是穿肠毒药,少饮为妙,多少英雄豪杰败在酒色财气上,浅酌即可,勿和身子过不去。」北越清雪檀口轻启,苦口婆心。   他不屑的嗤之以鼻。「果然是娘们,少了豪情壮志,妇道人家才婆婆妈妈,把这好东西看成穿肠毒药,胸怀大志的大男人可是当成了宝。」   他嫌她小家子气,不够落落大方,饮酒不是为了求醉,而是从中得到微醺的乐趣。   「来。来嚐嚐西临的特产「雪里藏」,包管你一口就爱上它。」南宫狂大掌厚实,从浸泡的冷泉中拉起一只绘花白玉瓷,瓶塞一拔,倒出芬香满溢的甘醇美酒。   说句老实话,他是带了几分炫耀意味,昭告西临虽非富国也有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   只因北越清雪的精明和冷静让他看得顺眼,尽管她娇小得不及他肩头,那宛若仙子般清灵的气质,硬是对了他胃口。   「咦!这是……」好甜的口感,没有酒味亦不呛喉,淡淡的,很清冽。   瞧她惊愕的神态,他颇为得意的挺颚。「怎样,人间美味吧!饶是神仙也思凡,大呼琼浆玉液。」   嗅闻着香气,出尘娇颜惊讶万分。「有猴儿桃的气味,偏又多了秋桂香,还有……是杏花吗?淡雅中带着怡人韵味……」不抢香,浓郁适当。   「小心呀!北越清雪,别小看了「雪里藏」,它的后劲可强得很,够你明儿个头疼了。」越是清淡如水越是酒气足,没饮烈酒习惯的人容易醉。   以为他出言诳人的北越清雪咯咯笑道:「莫非是怕我多饮了,令你少喂腹里的酒虫。」   更深露重,夜风习习,本来有一丝寒意的北越女皇饮下「雪里藏」后,顿时一身热气浮动,红艳了花办一般的梨腮。   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醉意,星眸如雾,只觉口中甘液是蜜津,忍不住贪杯,一口一口轻抿入喉。   因为醉了,她忘了宫璃儿的殷切叮嘱,晕陶陶的笑扬娇靥,殊不知纤柔娇态多媚人,仿佛引人摘撷的桃花,娇艳动人。   黑眸黯沉,南宫狂抬起长满粗茧的长指,抚向花般娇容。   「你当北越女皇可惜了,不如成为我的皇后。」如此佳人,应当养在深宫内院,娇宠呵护。   「你说什麽?」没听清楚的北越清雪只见他嘴皮动了几下,头开始昏沉沉。   他邪佞的低笑,「我说你醉得糊涂,不晓得男人是可怕的野兽。」   「野兽?」丁香舌变得还缓,些微酒气由芳唇钻出。   「就是想吃了你,让你屍骨无存,连渣也不剩。」如果他再卑劣些,今晚她绝对逃不过。   南宫狂的双瞳更见深黯,幽火闪动,他勾起薄唇,冷笑的饮尽杯申酒,肆无己心惮的打量益见娇美的北越女皇,难耐心痒的盯着她朱唇。   「吃了……我?」打个酒嗝,她咯咯发笑。「西帝真是爱说笑了,清雪自知姿色平庸,哪及得上你西临美女,她们个个善歌善舞,姿态撩人、千娇百媚的令人望尘莫及。」   她自认长相不佳,北越人高眺健美为审美,以她过于纤细的身形,实不足以称之美人。   「你为什麽来我西临,小小的身子究竟藏了多少勇气,你让我惊奇的想去挖掘。」他笑得深沉,眼底尽是不怀好意的兴意。   一丝晦暗浮掠水眸。「为得是我北越的百姓,千秋万世,子子孙孙。」   突地一阵凉风迎面拂来,皓颈一缩的北越清雪忽然惊觉话说多了,当下酒一醒,心慌地想起身,怕被窥探不为人知的内心。   但是体内的酒气末散,她一站起,立即晕眩的微晃一下,足下踉跄差点站不稳,摇摇晃晃似要跌倒在地。   幸好一只大手及时扶握她纤腰,使其靠在宽胸,才不致当众出丑,丢了一国之君颜面。   「你……你放开我,我可以自己走。」她想挣开却力不从心,双颊微微发烫。   「你醉了,清雪。」他加重手劲,让她知道他不喜欢有人违逆他。   那一声「清雪」从头顶落下,她心口一阵震荡。「我是北越女皇,你不该直呼我的闺名。」   「那又如何,我西帝做事还需要你同意吗?」他一把将她抱起,神色自若。   「你……你怎麽可以……放下我,南宫狂,你在轻辱我。」头好晕,身子好烫,心跳……很快。   他压低喉音笑道:「乖一点,别和我争辩,此时的我对你娇软身子非常感兴趣,不要让我有更无礼的机会。」   「你……」见他俯下头,呼吸近在鼻前,她当下心一紧,聪明的闭上嘴。   身为帝君,她必须更严守份际,不逾礼教,他是狂帝,自是不理会道德礼法,但她下行,由他眼中,她看得出他并非口出玩笑话,男子的兽性展露无遗。   「陛下,请让臣代劳。」当职的禁卫军统领伸出手,欲接下北越女皇。   南宫狂斜眸一睨恭谨的李昱,鼻孔一哼,「不必,朕还不致无能到连名女子也抱不动。」   莫名的,他就是不想让人碰他怀中纤弱人儿。   第四章   @  夜是深沉的,带着一股邪魅的幽暗,让天空的月儿变得更妖美。   连日来赶路风尘仆仆沾满一身,洁白肌肤染上一层铜色,素净的衣裳也满是沙土,污浊的颜色被风吹乾了,看起来刺眼。   满身的汗臭味和马味熏得爱乾净的宫璃儿受不了,即使是夜深入静时分,她仍忍不住想净身一番。   形单影只的她思及白日西临宫女曾提起,在北越使者落脚的宫院后方,有一潭常年恒温的泉水,原是供宫妃和女眷使用,但是西帝尚未立妃纳嫔,因此少人走动。   她想都没想的拿出换洗衣物,趁夜黑时分,大家都入睡了,俏悄一人走至冒着白烟的温泉,衣带一解,裸身浸入暖池中。   「啊!真是舒服,全身筋骨都放松了,不再僵硬如石……」果然是帝王般的享受,连在宫中都引进地下温泉,建成浴池。   硫磺味钻入鼻中,绋红唇办轻吟出声,舒悦地往上扬高。   像是上岸的鱼儿遇着潮,宫璃儿欣喜地掬起滑溜温泉往藕臂轻泼,柔顺水花似漾开的花朵,滑过凝脂玉肌,洗去令人委靡的疲累。   可在这明月高挂的夜晚,独处的一人更想念远方的他,虽然分别不过数日,但少了个人在身边为伴更显孤寂。   他在做什麽,是否如她一般的想着她,对月数着日子,盼能早日相聚?   「元哥,再给我一段时日,我一定会回到你身侧,全心全意当你的妻。」   嘴角弯弯,扬着喜悦,宫璃儿心悬佳期,眉眼间有着即披嫁裳的喜色。   咱嚓!一声地面枯枝被人踩过的声响传来。   「咦!什麽声音?」   像是猫儿弓起身,陷入警戒,未着寸缕的北越美女将身一沉,神色冷肃的任由硫磺温泉淹过肩颈,只露出目泛锐利的黑色头颅。   她屏着气,小心控制吐息,藉着夜色掩去身影,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附近的动静。   等了许久,不再有异声传出,她以为自己多心了,小小的松了口气,暗笑一时的疑神疑鬼。   不过毕竟身在他国上地,因这突生的小插曲,她不敢多眷恋温泉的热度,匆匆地洗净身子便想离开。   就在此时,一股浓烈的檀香从上风处飘来,她不觉有异的多吸了两口,入鼻的香味让人好不愉悦,仿佛一瞬间心底的烦躁净空殆尽。   但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不对劲了,双脚虚浮难以站稳,手臂无力攀附池沿起身,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好似飘浮在池面的荷花。   更可怕的是,她身体莫名发烫,口乾舌燥,浑身似快要烧起来一般,丰盈双峰有种渴望男人揉搓的肿胀感,檀口不由自王的发出淫秽的娇吟。   她被下药了?!   宫璃儿才这麽想着,阴暗处便走出一道妖魅身影。   「你……你对我做了什麽?!」她慌乱地想遮蔽自身,但越想闪躲越使不上力。   「呵呵……看来你比我想像中敏锐,还能察觉我动了手脚。」男子低笑的定近,上身衣襟半敞,露出光滑胸膛。   「你是谁……」喘着气,她拿布巾遮在胸口压抑逐渐升高的体温。   「我是谁?」他再度呵笑,言语轻佻。「我是你一夜夫婿,特来安慰孤枕寂寞的小娘子。」   月光稀微,忽明忽暗,照不出来人逆光的脸孔,由服饰及语气判断,隐约可知是皇室中人。   「我……我愚北越国使臣,你不……不能碰我,西……西帝他饶不了你……」好热、好热,她快融化了,全身着火。   忍受慾火翻腾的宫璃儿额头冒汗,汗滴顺颊而下,没入白烟袅袅的温泉里,她以为只要搬出西帝,便可遏止淫贼的下流行径,没想到这人一听不但未收手,反而像受到刺激的暴徒一般,反手扯住她乌黑发丝往后一拉,令她后脑勺硬生生地撞上池边白石。   痛让她失去片刻知觉,但更难受的折磨却是后头,她一回过神来,唇上多了重压的力道,一名赤身裸体的男子正入池中压在她身上,态意地对她上下其手。   「瞧瞧这腴嫩的雪乳简直是为男人而生,滑手的小蛮腰骚得带劲,温泉洗涤过的身子如上了一层丰脂,软嫩滑细得勾引男人怜惜……」真是一张艳如桃李的娇颜,让他好想狠狠地撞入她身体,尽情蹂躏。   「住……住手,你……你不可以……噢!不、不要碰我……我……我杀了你。」她低泣着,娇软无力的挣紮。   他淫笑的将手探入她双腿间,揉按红艳花蕊。一会儿你就会求我快点满足你,嘤咛娇啼的叫我好哥哥,我的小美人哟!真美、真香、真甜呀!」   「不、不要……放开……噢!放开我……我许了人,不能……我有婚约在身……」别让她沉沦,她快克制不住体内翻腾的情慾。   中了春药的宫璃儿根本压抑不了一波接着一波的春潮,她从头到脚就像被烈火团团包围,逃不出去也无处可逃,一阵阵的慾火烧得她几无气力。   虽然理智要她反抗,杀了眼前淩辱她的恶徒,可是不听使唤的双手却主动抚向他裸胸,攀住他颈肩,送上香艳芳唇。   泪水流下,身子却迎合着,她恨透此时的无能为力,腿间的阵阵酥麻更教她羞愧难当、生不如死。   「不行哟!小美人,本王还没享受过你娇嫩玉胴,你还不能死。」想死可没那麽容易,至少得等他玩过一回再说。   男子邪笑地点住她的穴道,让她没法咬舌自尽。   本王?他、他是……南宫狂?!   勉强的睁开迷离双眸,宫璃儿一脸惊骇,在西临国敢自称王,而且住在皇宫里,除了西帝,不做第二人想。   而像要印证她的猜测股,迷蒙的月光忽然照亮身前男子的面容,这不是南宫狂还能是谁!   「南宫狂?」看出她的想法,他冷笑,手指使力的一抓丰腴椒乳。「你想是他就是他吧!反正我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我就代替他让你销魂一番。」   什……什麽意思?   被药性控制的宫璃儿已经迷乱了,她痛苦地呻吟着,渴望他填满她的空虚。   见她一脸疑惑又惊疑,他为她解惑,「不就是一母所生的孪生兄弟,我是那体弱多病的南宫越,一辈子只能当个称不了帝的影子!」声音一粗,他残暴地贯穿身下娇躯。   一个不被世人所知的影子,终生缠绵病杨上,睁眼等着一点施舍,水远也等不到属于他的大片江山,静看孪生兄长扬威四国,以西狂之名震撼八方。   这是他该过的日子吗?   他只能苟延残喘,一日拖过一日,像是长满乾癣的老狗等人丢根吃剩的骨头吗?   南宫狂他凭什麽占尽一切好处,而晚他一刻出世的自己就落得什麽也没有,除了令人称羡的身份外,毫无实权在手中。   哼!他为什麽得屈居人下,明明是长相雷同的双生兄弟,际遇却有如云泥之别,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不甘。   他恣意快活的一逞兽慾,还为了要听身下娇躯吟哦美音,故意解开宫璃儿的穴道。   「啊……南、南宫越……」撕裂的痛楚如排山倒海而来,一瞬间清醒了迷离的神智,但……   肉体与心志背道而驰的宫璃儿很想抵抗体内热烫的火焰,可是身下的撞击不肯停止。一次又一次的刺入她身体深处,引起四周水波阵阵。   那是一种羞愧混合欢愉的感觉,她的心在哭喊着,随波逐流的躯壳却一再求欢,饥渴的慾望横肆。   她快被撕成两半了,一半是自我嫌恶,一半是渴望释放的淫慾,她在自我矛盾中呜咽哭泣,手指在男人背上抓出殷红指痕。   「不管我是南宫狂还是南宫越,你这姿态撩人的妖妇,终究沦为西临皇族胯下的娼妇,你一脸满足的模样让我心头发痒。」他狞笑的掐住她喉头,双手一收紧,下身奋力的抽插紧窒幽穴。   「放、放开我……我……我不能……喘气……」宫璃儿脸色发青,一口气上不来。   「小美人,你就乖乖的顺我一回,本王会好好的疼爱你。」他笑声如魅,手未松开反而加重力道,下身的律动更加快几分。   他没想过要留她一条活命,一盯上这可口的猎物时,他便知晓美人留不得,她只是他打打牙祭蛇夜宵。   「我……我……」娇艳如花的北越美女仿佛一朵枯萎的牡丹,刹那间凋零。   娇颜转眼惨白了脸,四肢渐渐失去知觉,全身虚软的在池边瘫成大字形,在四周水波激烈的波动下,仿佛破布娃娃。   「呿!这麽没用,才用了三成力气就厥了过去。」真扫兴。   南宫越没有因为怀中女子的昏厥而罢手,反而意犹未尽的将人给拖上池畔,继续逞其兽慾。   众人眼中体弱多病的二殿下,其实不若他表现出的虚弱,早些年他在太医的调理下养壮身子,后又私下向东瀛浪人习武,早就今非昔比了。   可他却隐藏实力,故装弱不禁风的病弱模样,以此来博取西帝的宠爱,并纵容他偶起的要求,让他更顺利的培植自己的势力。   行事乖张、凶残成性的他无视他人的悲泣,背着南宫狂做尽丧天害理之事,意欢贱立,叹而代之。   除了数名亲信外。没人晓得他在苍嚎山养兵数千。甚至麾下死士上百,只听从他一人的命令。   前不久南宫狂的遇袭便是他一手主导,只不过他使的是借刀杀人之计,故意在皇叔南宫游方面前透露帝君的去向,让同样有谋反之心的皇叔出手,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南宫游方的人马失手,否则他便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报兄仇为名除掉绊脚石,再凭恃皇家血统黄袍加身,为西临君王。   「唔……」   气岔而厥的宫璃儿悠悠醒来,药性微退的双瞳勉力一睁,叠影重重的月晕下,她瞧见完事后的男人正背着她着衣,那仿佛什麽也没发生过的从容让她怒从中来。   不知是太过愤怒,或是不甘心他毁了她清白,全身酸痛不已的她像一只残破人偶,匐伏着将手伸向放置衣物的地方,从襦裙下抽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   裸着身,她飞扑向前,直取他心窝!!   「我要杀了你!」   剑气末至,已察觉到杀意的南宫越侧身一避,刀锋擦过他左肩,一道鲜血从伤口流出,红了她几欲发狂的眼。   「好大的胆子,你敢伤我?!」回过身,他重重地将她的手反折,推向她莹白胸脯。   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以宫璃儿的身手绝对能避开这致命的一击,但是惨遭淩辱的身子早就虚软无力,她的刺杀已出尽最后一丝气力。   一声痛呼,她瞠大眼,低视胸口冒出的鲜血,意识随着抽刀喷出的血而逐渐涣散。   「自己找死怨不得人,本来我还想多留你两天供我取乐,可惜你太不自量力了。」舔着手上的血,他森森阴笑。   双目大张,不肯闭,眼底映着那残佞身影,红颜多薄命,魂断西临国。   残害一条人命的南宫越仍不以为意,俊逸面容露出嗜血本性,俯身取走如瀑云丝中的青玉发簪,佞笑的走开。   风似在凄鸣,月儿掩面下忍见,躲入云层里。   一名腹痛的宫女提着灯笼,匆匆地从回廊走近,她抄着近路想到太医院拿些药草熬煮,路经温泉池。   突地,不知是踩到什麽脚下一滑,连人带灯往后一栽,跌个四脚朝天。   「喔!是谁那麽缺德,在地上倒油,害我摔得屁股快裂了……咦!黏黏稠稠的,味道有点像……」嗅着手上的气味,她突生不安的连忙举高灯笼,满手的鲜血让她吓破胆,接着她看到!!「哇!有死人呀!侍……侍卫大哥快来!有个人死在这里……」   ★★★★★★   「什麽,有人死了?!」   回到寝居的北越清雪正欲入睡,「雪里藏」的后劲超乎她想像,多饮几杯,脑袋就昏昏沉沉,让人有着想睡的慾望。   可侍女刚解她的衣裳到一半,耳边忽然传来女子惊慌的尖叫声,似乎从宫院后方的池子传来,她顿了下,扬手要侍女退下。   原本她无意插手他国闲事,但是心里忽然很不安,眼皮莫名的狂跳不已,好像有什麽事发生,而且是她极不乐见的事。   蓦地,一回身,她放眼望去,竟不见军师的身影,当下面露讶异,一向不离她左右的璃儿怎会不见踪影?她究竟玄了哪里?   像是受到牵引般,她不自觉的拿起好友放在房里的剑,手心一握,不假思索的走向声音来源处。   「不许过来!」   低声一喝,赫然是神色凝重的南宫狂。   「我听见凄厉的惨叫声,是谁发出的?」定睛一瞧,一名全身颤抖的宫女脸色青白抱着膝,跌坐在墙边。   虎目幽深如墨,边着一丝黯光。「我会尽快找出凶手,给你一个交代。」   「给我一个交代……」她忽地全身发凉,指尖微颤。「什……什麽意思?我不懂。」   北越清雪以为自己很冷静,可失了血色的容颜苍白无比,连绋红樱唇都失了颜色。   他走近她,握起她失温的柔荑。「你要镇定点,不要慌乱,我的人发现时,她早已气绝身亡,大概是沐浴时遇到攻击。」   「是谁?」她忐忑的问出这句话,瘩瘂着声音,薄弱无力。   南宫狂看着她强装的坚强,一股心疼油然而生。「是你的军师,宫璃儿。」   「璃……璃儿?!」身形一晃,她有些站不住脚的抓住他的臂膀。   不、不会是她,不可能是璃儿!她是北越用剑的好手,怎会轻易死于他人手中,一定是搞错了,有人故意开起恶劣的玩笑。   璃儿就要成亲了,她要为夫家开枝散叶,她……她还有美好的将来等着她,她足北越的军事人才,是百姓依赖的治国良臣,她有太多想做的事尚未完成,岂会不负责任地撒手不理。   错了,不是她,不是她推心置腹的好姊妹,他们全都弄错对象了,死的是别人,她听见的是陌生人的死讯。   手里的剑似乎有灵性,感受到主人的早逝,它发出近乎悲鸣的声响,让此刻为之一震的北越清雪忍不住低头一视。   「在我西临皇宫发生这等惨无人道的事,无疑是向我西帝挑衅,我绝不饶恕!」南宫狂厉声道,眼中透着一丝血腥。   吸了吸气,她将手握成拳。「我要见她。」   「最好不要。」他有意阻拦,挡在前方。   「让开。」她亮出手里长剑,谁敢挡路先杀谁。   刚硬的脸皮一抽动,他耐下性子。「她的死状极惨,我劝你别太冲动。」   她一听「死状极惨」,身子不由得一颤,将剑握得更紧。「我不怕。」   见她固执不听劝,执意要见死者最后一面,南宫狂不悦的退开,心里嘀咕着,不识相的女人,就让她恶梦连连算了。   虽然他狂得不可一世,有如乱世枭雄,可是在这一刻,竟也有怜香惜玉的心情,担心她承受不起骤失臣子的悲痛。   「璃儿……」颤着手,北越清雪缓缓的掀开覆盖屍体的白布。   霍地她眼前一黑,差点任由黑雾捕捉,盈眶的水气迷蒙了视线。   她没有哭,却哽咽得说下出话。   白布下的宫璃儿全身赤裸,胸口有个大洞,流尽的鲜血已凝成暗红色,死不瞑目的睁大眼,似要挖出凶手的黑心,千刀万剐难以消恨。   面对好友的惨死,北越清雪心里痛不可遏,她轻轻地抚着曾经粲笑的脸庞,一下又一下的感觉指尖的冰冷,慢慢阖上含泪的眼。   「她是被奸杀的,我让太医来验过……」人死在宫中,当由太医验屍。   闻言,她霍地起身,目光闪动着火炬般的怒火。「你说什麽?!她被人奸杀至死?!」   「由她死状看来,确实遭到奸淫,下体有大量血迹流出。」可见行凶者十分残暴,不顾死者意愿强行侵犯。   倏地,她拔剑相向。「是你,是你害死我的人!」   赴宴后的北越清雪仍酒气末退,体内残存的酒精如蒸烧的火焰,灼红了清亮明瞳,也烧融了她的理智。   她太悲伤了,伤痛得不知如何自持,失去好姊妹的痛楚岂能用言语来形容,此时的她满脑子被「复仇」两个字充斥,无法找出宣泄哀痛的出口。   酒会误人,左右人心。   「把剑放下,别让自己后悔。」南宫狂沉郁的抿着唇,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不拿你的命来祭她,我有何面目再见北越百姓。」是他的错,是他让璃儿命丧异国。   完全忘了此行的协议,北越清雪心中涨满对西临国的恨意,手腕一翻不顾后果,举剑便刺向他眉心,丝毫不见留情。   见状的西临禁卫军自是出手阻止,不让她有接近西帝的机会,甚至伤及他分一笔。   而另一方面,见到军师惨死的北越侍卫早已不满在心,又见西临蛮子敢向女皇动武,纷纷拿起兵器护主。   没有南宫狂的命令,禁卫军只能以肉身护驾,不敢真的动手,他们有的出手缉拿北越侍卫,以防再出人命,有的则挡在西帝身前,避免刀剑无眼。   可是北越清雪被怒气所控,悲痛的眼中只瞧见南宫狂的身影,执意要追杀他,不肯放下心底的仇恨。   她惯用的护身武器是十尺白缎,但是剑法也有一定的造诣,出剑快速变幻莫测,仿佛千万朵桃花在林问飞舞,美丽而淩厉得令人眼花撩乱。   蓦地,一道血花飞溅,以身相护的禁卫军统领李昱吃痛的捂住左肩,不停流出的鲜血染红了铁色军袍。   此时,曙光穿透云层,照射在灰白色石板上,缓缓上昇的晨曦明亮了一夜的昏暗,带来鸡啼鸟鸣声。   「够了!你还想胡闹到什麽时候,想想自己的身份!」   南宫狂吼声如虎啸,重重的穿透北越清雪的身体,传向她紊乱神智,以帝王威仪提醒她身负重任,没有任性的余地。   她一震,霍地清醒,剑尖滴落的血红得刺眼,忍住不流的泪珠一滴一滴滚落面颊,滴在好友的长剑上,与血融成一体。   一言不发的,她转身回到亡友身侧,将白布再次覆盖已经冰冷的躯壳,留恋的再看最后一眼才彻底掩上。   「红雁,为军师着上我北越国服,择日入棺,运回北越安葬。」她能为她做的,居然只是送她魂归故里。   「是的,君上。」被擒住的女侍卫挣开西临禁卫军的桎梏,着手准备军师的后事。   北越人一片静默,神色哀戚地注视不幸香消玉殡的宫璃儿,内心的悲痛形于外,没人愿意接受她定得这麽突然,眼眶微红。   「北越清雪,此事在我眼皮下发生,我一定会揪出凶手执行厉刑,还你北越一个公道。」敢让他在外人面前丢尽面子,不剥层皮再挫骨扬灰,他何以为立。   面露狂暴的西帝口出承诺,刚硬俊颜绷得死紧。   「真能揪出那个人吗?能在皇宫内院逞凶,通行无阻的从容脱身,想必也非寻常人吧。」以璃儿的身手,想取她的性命并不容易。   冷静下来的北越清雪推敲着,敏捷的臆测是宫中人所为。   唯一令她不解的是,若有打斗必有声响,惊动附近的宫卫,为何没人听见璃儿的呼救,或者她根本叫不出声,平白的任人淩辱?   他冷哼,「不论是谁,杀人者偿命,绝不通融。」   「你真办得到?若是你皇室中人呢?」敢如此恣意妄为,地位必定不低,她猜想。   南宫狂把眉一扬,黑眸锐如刀刃。「一句话,任凭处置。」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话。   「好,我信你一回,希望你不要令人失望。」为今之计也只有信任他了。   他唇角冷勾,不可一世。「我也想瞧瞧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贼胚于敢在我头上动土,三天内,就算翻遍西临国的每一寸上地,我都会把那个人揪出来,施以五马分屍之刑。」   为了追查害死宫璃儿的凶手,原本打算隔日起程返国的一行人又耽搁了数日,他们在西临皇宫中静待南宫狂的铁腕作风,将摧花淫魔绳之以法。   第五章   西临皇都封城了。   西帝南宫狂一声令下,全城进入警备状态,禁卫军大批出没,挨家挨户进行搜查,若有可疑人物立即逮捕,宁可错捉而不枉放。   入夜后实行宵禁,百姓一律不准在街上走动,夜里的生意全面停止,譬如酒楼、客栈、妓院,全部关灯歇业。   这一天,人心惶惶,以为皇宫内院发生什麽大事,议论纷纷的百姓个个不安,不晓得这样的禁令何时才能解除。   而同时,皇宫内的太监和宫女也不得安宁,他们一个个被带王西帝跟前问话,每个当晚执勤的宫卫也严加盘查,几乎是滴水下漏的全面追查。   唯一遗漏的,大概只有二殿下南宫越的寝宫,因为他「卧病在床」,不宜打扰。   「君上,请喝口粥好吗?你再这麽不吃不喝下去,身子骨怎麽承受得了。」代替军师的红雁在一旁规劝着,她精神不济的气色并不比北越女皇好到哪去。   「我有进食,用不着为我担心,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没揪出元凶前,她绝不允许自己倒下。   「吃得少、睡得少,整天劳心费神,你要臣等如何不忧心,我们同样为璃儿姊的死伤心。」不说不代表不难过,他们把悲伤藏在心里。   红雁是宫璃儿亲自训练的侍卫之一,只晚其三年进宫,是宫璃儿的得力助手,常在她左右处理女皇交代的军机大事,地位不亚于宫中统领。   她有多次升迁的机会却不愿意接受,始终效忠女皇与军师,愿追随两人身边,效犬马之劳。   「红雁……」北越清雪幽幽地抬起头,苦笑地望向无垠北方。   没人知道她心里的自责是无法化解的,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以百姓福祉为由,说服璃儿与她同行,今日好友也不致惨遭横祸。   她对不起情同姊妹的好友,也无颜见宫家二老,更愧对等待心爱女子多年的元将军。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麽没了,教人怎麽接受,明明她们还笑谈着儿女心事,眨眼问,竟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   「君上,红雁自知喻矩,但是亡者已矣,你若不保重万金之躯,九泉之下的军师岂能安心,你不属于自己所有,而是属于北越的百姓们。」个人事小,家国为大。   载着忧伤的眸子一黯,她笑得涩然。「你说的没错,我不该为璃儿的死忘了自己的责任,有太多人比她更需要我,我是他们的支柱。」   红雁欣慰地命人端来鲜鱼粥。「君上,请你多吃一点,别辜负了大夥的关心。」   她努力劝食,希望女皇能将消瘦的肉补回来。   「我北越清雪有你们这些忠肝义瞻的臣子,实属上天赐予的福份,你……」一想到惨死的宫璃儿,她顿时意志消沉了几分,叹了口气。   「君上,请克制,西帝已经下令缉凶,我等相信不日便有好消息传来。」以西帝狂傲的个性,肯定不容许西临国境内有人削了他的颜面。   不再好的消息也不能使人复生,若是当初我不走这一遭,璃儿也就不会死了。」好端端的活在北越宫阙,谋划着军事的部署。   「君上莫再追悔,已经发生的事再去自责也没有用,你离宫有些时日了,再不回去,恐怕宫中生变。」春吟公主无时无刻不想着扳倒女皇,趁隙而入。   「回宫……」她幽然一叹,笑容沉重。「凶手还没找到,如何能回北越。」   「君上……」红雁有些急了,担心她消磨了心志。   「对了,璃儿的后事处理得如何,灵柩准备好了吗?一缉捕到元凶便立刻运回国,中途不得耽搁,免得天热腐臭了屍身。」   「君上宽心,西帝已先一步命礼宫接手,后续的入棺、移灵皆有人代劳。」西临的处理算是仁至义尽了,难有恶语。   「那就好,我一直忧虑不够周全,让璃儿死后再受一次委屈。」她说时红了眼眶,语带哽咽。   北越清雪的低落情绪让红雁十分难过,她端起热粥舀了一匙,送到女皇嘴边,盼她多少吃一点,别因悲痛而馁饿体肤。   可是她真的没什麽胃口,勉强吞噎两口就挥手要红雁拿开。   此情况让身边的八名侍卫非常担忧,她的悲伤、她的难过、她的悔恨,在在像一根针紮着,紮得她失去身为君王的果决和气势。   「北越清雪,你这场为臣失意的戏要演到什麽时候,不觉得可笑吗?你真有像你所表现的那般在意?」死气沉沉的无神模样,教人看了不痛快。   讥讽的声音一落,北越清雪顿时背脊一僵,回头一视大步走来的霸气男子。「你说什麽,我在作戏?!」   没看见她的心有多痛吗?痛得像有巨石压在胸口,又沉又闷难以展颜。   「哼!不是吗?不过死了个人而已,你却如丧考妣般茶饭不思,这不是作戏是什麽,存心让人以为你是重情重义的君主,不忍臣子死去。」悲伤也该有个限度,身为帝王,背负的是黎民苍生的生计与安危,不该放纵自己的情感,而罔顾与生俱来的使命。   「璃儿不只是一个人而已,她是我朝军师,我北越清雪最倚重的左膀右臂,亦是我无话不谈的挚友,你这冷血西狂哪能理解我们君臣问的深厚情谊。」她跳了起来,冲上前指着他鼻头大吼。   南宫狂将她纤纤玉指拨开,不屑的冷哼,「死了就是死了,什麽感情都是过眼云烟,留下只有一堆黄上,要是你真有情有义就替她大哭一场,我会当作耳中塞了棉花,没听见你难听的杀鸡哭声。」   要嘛就好好的痛哭一场,把心里的悲伤全哭出来,不然就化悲愤为力量,挺直腰杆,继续过生活。   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嘴脸真令厌烦,原本不大的小脸又消减几分,让他一见就心烦,忍不住想骂上两句。   「你……你这个……这个……」她气得不知该说些什麽。   「狂妄的暴君,粗暴无礼的西狂,还是没血没泪的狂人,随便你怎麽说,我全然下在意。」反正他生性如此,没什麽好不承认的。   「你真是……真是自大到极点。」红着泪眼,她大声喊出心底的苦闷。   他不怒反笑,大力的拍着胸口。「来吧!来吧!暂时借你一用,你哭完了以后也不用还,够大方了吧。」   「你……」鼻头一酸,她忽地明了他冷言冷语背后的用心。   原本不想哭的北越清雪咬着下唇,不让喉间的呜咽流泄而出,她不愿让他人看见她软弱的一面,倔着傲气不肯示弱。   可是当南宫狂的粗指抚向香腮,做出承接泪滴的举动,心头的酸涩再也关不住,如潮般澎湃而出。   那是君王最珍贵的眼泪,滴滴似珍珠一样晶莹,闪动着星辰光芒,璀璨耀目。   哭得泣不成声的北越清雪抓住眼前的浮木,将螓首埋入他怀中,藉着宽大胸怀遮掩失控的情绪,含着咸味的泪水沾湿他的衣襟。   时间像过了很久,又仿佛一瞬问,她不晓得自己流了多少眼泪、哭了多久,只知轻拍她肩头的男子有着难以置信的温柔,用他低沉的嗓音哄着她。   刹那问,她的心获得平静,一阵阵来自对方身上的暖意温暖了她凉透的心。   哭声渐歇,泪也止住。   让悲伤洗过的眼更加明艳,虽然眼皮有些浮肿,但仍不失清妍,水灵灵的璨眸好似会说话,勾得人心蠢蠢欲动。   南宫狂俯下身,气息近在鼻间,他黑眸转深的凝睇晈出血色的樱唇。   「我好多了,多谢西帝的关怀。」腼着脸,她低声道谢。   他口中嘟囔了两句,不知说了什麽,不太情愿的放开环抱的娇躯。「少给我脸色看,我就谢天谢地了,你哭过以后的脸真难看。」   说不出好听话的西帝以嘲讽代替安慰,有点别扭的撇着嘴。   闻言,她失笑,少了他温热的怀抱,似乎冷了几分。「让西帝见笑了,我这张平凡至极的面容若少了胭脂妆点便见不得人。」   她自嘲不够貌美,伤了他一双勇猛虎目。   「咳咳,哪里平凡了,我是说哭得眼睛都肿了,像两颗核桃似的,你少掉几滴就不丑了,至少还看得顺眼。」他轻咳数声,表情微带一丝恼怒。   恼她的妄自菲薄,怒自己的不中用,明明梨花带泪,哭得像个丑娃娃似的,他却觉得她美得不可思议,一颦一笑都挑动他心底的那根弦,想狠狠地吻住可恨又可怜的殷红小嘴。   真的疯了,她让他越看越对胃,那不抹而黛的细眉,小巧妍秀的鼻子,粉嫩的小嘴和掐得出水的嫩颊,在在令他在意不已,看上一整天也不厌倦。   北越清雪因他好笑的形容而笑开了。「我以为西帝很不耐烦女子的骄纵,我这不丑的丑样子承蒙你不嫌弃了。」   心境一宽阔,人也跟着开起玩笑,一扫之前的愁绪满面。   「说你不丑你还提,存心想见我发火是不是?」他扬高声音,小有愠色。   她笑了笑,揩去眼角一滴清泪。「总要苦中作乐,人的一生要过的关卡太多了。」   见她强颜欢笑,南宫狂心头冷不防一抽。「那是你没吃饱才悲春伤秋,穷人们光是想喂饱肚皮就要用尽全身气力,哪有空烦恼明天是刮风还是下雨,你给我坐下吃完一碗白饭。」   他撤下已冷的鲜鱼粥,命宫女送上热腾腾的饭菜,大鱼大肉一样不少,鸡鸭烤出油来,油亮油亮的教人食指大动。   「我吃不下……」她刚一张口,一片鸡肉塞入嘴里。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没饭吃吗?又多少人死于饥饿,你今日的一口饭是别人的一条命,你吃不吃得下。」他言语严厉的训斥,捞起一片麻油腰子吃得起劲。   红着脸,她羞愧不已,他用的筷于才刚沾过她的……呃,唾液。「我明白了,我会吃。」   低下头,她小口的咀嚼,慢条斯理的吃着得来不易的食物。   西临国不产稻米,鱼虾更是稀少,就连想克服环境条件,畜养牲口都是一大难题,仅有少数人能三餐白米,佐以腌肉和酱菜下饭。   她能吃到美味佳肴是她的福份,不少西临国百姓是勒紧裤带过日,他们的疾苦非她所能想像,当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   本以为会食不知味的北越清雪一咬下肉片,口中生津,顿感滋味甘美,一阵腹鸣声袭来,感觉足以吞下一只鸡。   「喝点汤,瞧你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要是不多补点肉,人家当我西帝小气,不给你吃喝,苛待北越女皇。」他破天荒的替人舀汤,还怕她烫嘴的先吹了几口。   「我……我自己来,不用招呼我。」她涩笑的接过汤碗,微浮的热气熏红了脸颊。   「来者是客,我岂能怠慢,快点把碗里的汤喝了,再多吃点肉,浑身是骨头的,抱起来真不舒服。」他光明正大的抱怨着,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北越清雪的脸更红了,恼瞪了他一眼,「没人叫你抱,我的骨架偏小,想胖也胖不起来,你……吃你的饭,少批评。」   他不害羞,她倒是难为情,耳根热得像着了火似的,不敢看向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   不过南宫狂本就是狂人一个,哪在乎出口的话得不得体,他狂妄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想做什麽就去做,想说什麽便说什麽。   但是从这些不经意的小地方中,北越清雪看出他贴心的一面,虽然自大得教人受下了,却也有男人的豪气和担当,悄悄的感动北越女皇的心房。   看似性情回异的两人间却兴起一股暧昧情潮,即使不甚明显。可那眼波流转处,小小的泛坦波浪。   ★★★★★★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就你吧!你顶替我出面,我保证你毫发无伤,全身而退,并允你一个愿望。」   案发数日仍找不到奸杀宫璃儿的凶手,眼见允诺的日期在即,震怒不已的南宫狂重责了办事不力的官员,并将矛头指向宫中众人。   依证据一路追查,行凶者必是宫内某人,他来去无踪,熟知各宫各院的地形,犯案后迅速藏匿,显见早已在宫里行走多年。   由陈屍的温泉向外搜查,几道可疑的脚步向着东边,也就是二殿下南宫越的寝宫,查到这里的刑部不敢往下查,连忙往上呈报。   可想而知此事非同小可,犯人竟有可能是玉翔宫的人,那对二殿下,或是皇室名声都大大有损,没人敢预料会引起何等轩然大波。   眼见露了破绽,南宫越倒是平心静气,丝毫不以为惧,言笑晏晏的招来一名死士,允诺保他不死,代为认下罪行。   当南宫狂率众前来搜查时,一位双手被缚的男子已跪在一旁,面色微白的垂首低视,坦诚一时见色心喜,犯下滔天大罪。   「他就是凶手?」南宫狂大脚一踹,将人踹离丈外。   「咳咳,皇兄,都怪我太纵容手底下的人,没及时发觉他心术不正,竟心起淫念害了他人。」不就死了个女人嘛!何必小题大做,闹得沸沸扬扬。   草菅人命的南宫越认为不过是小事一件,没必要草木皆兵,吵得他连个好觉都没得睡。   可他还是做做样子,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把训练已久的死士交出来,换来一时的平静。   要不是时候未到,他何须装出急病攻心的气弱模样,避免他人发现疑点而产生疑心,进而将目标转向他,揭露他装病的真相。   「玉玮,你坐好,不要太过激动,小节子,替二殿下披上狐裘,免得他着凉。」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把别人的罪过往身上揽。   手足亲情让南宫狂看不见南宫越眼底一闪而过的狡光,太热天都快冒出汗了,他还让太监添衣,唯恐体弱的皇弟受到风寒。   「皇兄,臣弟未能教导身边的人知忠义、明是非,是臣弟的错、臣弟的疏忽,你降罪于我吧!臣弟甘心领罚。」他说着又激烈地咳了几声,几乎要咳出血似的。   见状,他于心不忍。「说什麽浑话,此事与你无关,别急着揽过,你安心的养病,旁事休管,朕自会处理。」   「但若非臣弟管教无方,怎会令无辜女子惨遭横祸,臣弟好不愧疚。」他假意掩面,似在落泪,实则是一脸鄙夷,勾唇冷笑。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不许再与朕争辩,朕会查个水落石出,让受害着含冤昭雪。」敢犯下天理难容的滔天大罪,他绝不轻饶。   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他虚弱的谢恩。「多谢皇兄不怪之恩,臣弟惭愧了。」   「去去去,去把太医准备的汤药给喝了,别让朕看到你一脸苍白的模样。」瞧他站都站不稳了还想逞强,简直让人揪心揪肺。   南宫狂将对皇弟的心疼转成滔天怒火,他一转身,再度将爬回跟前的淫徒踹飞,大掌拍着椅手落坐,斜睨口鼻流血的男人。   「就是你这坏蛆坏了我西临国威,让朕在人前抬不起头,羞以帝君自称。」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真是可恶。   「臣错了,臣不该贪恋美色,见她一人沐浴便起了色心。」死士不敢抬头,一迳说着悔恨已晚的忏悔话语。   「你配称臣吗?根本是畜生,北越使者千里迢迢来到我国,为的是两国邦交,却因为你小小的私慾而差点引起交战的导火线,你该当何罪。」一个人的行为引发国与国的纠纷,他万死难辞其罪。   死士偷偷抬起头,朝南宫越看了一眼。「……罪臣自知难逃一死,请陛下赐罪,赐罪臣以死来消弭罪愆。」   「好,看你这句还算是人话,朕就赐你一个好死,斩立决,不得有误。」拿他的人头祭奠北越军师,重刑之下看谁还敢造次。   「什……什麽?!」闻言,他腿一软,当场冷汗直冒,面无血色。   「来人呀!把他拖下去,立即斩首示众。」一命抵一命叩,互不亏欠。   一听马上就要身首分家,死士慌忙的大喊,「等一等!陛下,罪臣有话要说……」   没等他说出下文,一旁的南宫越又咳了起来,朝某人一使眼神。   「死到临头还有什麽话好说,你所犯下的恶行罪大恶极,天理难容,朕饶不得你。」除了一死,无以赎罪。   眼见禁卫军就要上前缉拿他,死士不想死,拚命的看向二殿下,希望他遵守承诺,出口喊停。「殿下,救救我,属下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南宫越是开口了,但是……「你好好的去吧!今日的下场是你咎由自取,别怪本殿下见死不救。」   「殿下你……」竟然出尔反尔,失信于人。   被自己主子陷害的死士不甘心为不守信的恶主背黑锅,他反悔想改供,说出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不想死得冤枉。   「陛下,臣是无辜的,人不是我杀死的,是二……」二殿下所为。   一剑穿过左胸,喷出的血如泉涌,很快的,地面一摊鲜红,晕成一朵绝艳的死灵花。   再无说出事实的机会,死士两眼睁如牛眼,似乎难以置信会被穿胸而亡,无力的身体抽搐几下便往下一倒,断了气。   染血的剑一收,禁卫军统领李昱退到君王身后,面上无波的不多做解释。   不过没人怪罪于他,死士死前忽然向西帝逼近,由旁人看来似乎有意谋刺,身为禁卫军统领的他责无旁贷,先诛恶于剑下。   死士一死,宫璃儿奸杀案也告落幕,凶手已伏法受诛,得到应有的报应。   「皇兄,臣弟无能,累你受罪了。」南宫越又来装模作样,一脸不胜自责。   「别提了,玉玮,树里有几只坏虫,挑出来就没事了,朕还得去知会北越女皇一声。不多留了。」事情一了,总算可以安心了。   「臣弟恭送皇兄……」他拖着「病体」,想亲送西帝。   「免了、免了,自己兄弟哪来的繁文耨节。」摆摆手,南宫狂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屍体,眉头微蹙。「李昱,处理一下,别让二殿下沾上秽气。」   「臣遵旨。」李昱恭敬的行礼。   不是西帝少了手足情,而是他急于告诉北越女皇案子已破的消息,他步伐极大的定得匆匆,浑然不觉身后的禁卫军统领与皇弟交换了个令人起疑窦的眼神。   他这些日子也不知怎麽着,一日不见北越清雪便浑身不舒服,若没看看她,聊上几句,心里空得很,好像少了什麽似的。   「你这臣子可真忠心呀!连我都要吃味了。」南宫越摒退左右,起身朝李昱贴近。   「殿下请自重,不要失了皇族体统。」他有意闪躲,不让旁人瞧见此时的暧昧。   「我这身子一点也不重,你不是亲身「秤」过百来回,我见你爱得很。」他轻佻的摸着练剑的手,来回抚弄着。   「大白天的,请殿下收敛点……」啊!他竟然……竟然握住他的……   长相俊俏,肤色偏白的李昱突地满脸通红,焦急的面容有着难掩的羞意。   「大白天才更有情趣呀!我就爱你欲拒还迎的害羞样。」南宫越拉着他往内室走,不时的亲亲他羞红的脸。   「万一有人闯入……」撞见他俩不见容于世的苟合行为。   他冷佞的邪笑,一把将人往床上推倒。「没我的吩咐,谁敢私闯。」   「可是屍体……」不处理不行,放久了启人疑心。   一指点住他的唇,南宫越跨坐他腰际,动作有些急切的拉扯难脱的宫服。「放着不会自己跑掉,但本王胯下这玩意若爆掉,你就享受不到欲仙欲死的快活。」   「你……」他红着的脸煞是好看,眉宇间因情慾而多了一丝媚态。「你以后别再做那种事了,很难善后。」   「怎麽,嫉妒了?」他调笑的玩弄他腿问巨物,有一下没一下的套弄。   他眼神微黯。「我是不喜欢你跟别人在一起,但是我知道自己约束不了,只求你别玩过火,造成难以收拾的后果。」   因为爱他,他愿意忍受他贪花好色的天性,谁教他离不开生性邪佞的二殿下。   为了保护爱人,他只好杀了无辜的死士,保住爱人的秘密。   「呵呵……我的小昱,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玩火,不会烧到我自己。」他淫笑的拉开他双腿,略一抬开,挺身没入紧窒的穴口,肆意驰骋。   第六章   「捉到凶手了?」   说不出是一颗大石落下地,还是怎麽的,突然有种空荡荡,怅然若失的感觉,没有半丝欢喜。   也许是先前的悲痛太深刻,所有喜怒哀乐的情绪全被掏光,因此突闻理所当然的消息,本该激动的心情异常平静。   人死不能复活,再添一条人命无济于事,只是造成两个家庭的不幸,以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切,遗憾不能弥补。   身心俱疲的北越清雪仰望蔚蓝晴空,内心的沉重难以纡解,她不知该怎麽向宫家两老解释,他们的掌上明珠已经被上天接走了,再也没办法承欢膝下。   但是她更加不愿去想的是离别,一日一案子破了以后,身为北越女皇,没有再逗留西临的理由,她非走不可,她的子民都在等着她。   即使她心里有些难舍,放不开往心上搁的那个人。   「怎麽又闷闷不乐了?我费了一番心力才逮到那不肖淫徒,这会你又苦着一张脸给我瞧,真想我跳起花浪舞给你看不成?」真是难讨好,才刚放晴又下雨。   「花浪舞?」   南宫狂狞笑的做出将花捏成碎片的手势,意思是她敢叫他跳,他先把她捏碎。「我朝的大庆典,每四年举行一次……」   西临国有种罕见的蓝色小花叫拂阳花,独产于西南山区,它四年才开一次花,花香奇异,带着一抹令人坠落爱河的暗香。   据说男子若采到此花到心上人家求亲,通常不会遭到拒绝,它代表福气、财禄和子孙满堂,与之成婚便可获得一生幸福。   但是拂阳花数量稀少,因此民间后来改以相仿的花代替,每到五月中旬的花开季节,一群未婚少女便把花别在发际,围成圆圈坐在石堆中。   而男子则在腰间挂上一串小花,对着喜欢的女子手舞足蹈,做出花开和花落的动作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对方若有意便将花解下,送给跳舞的男子,自此缔下婚约。   所以这一天又叫花订日,象徵互许终身的意思。   「北越清雪,你不会指望我像个娘儿们扭腰摆臀取悦你吧!」南宫狂说时的表情有些狰狞,带些威胁意味。   北越清雪来不及掩嘴,噗哧一笑。「如果西帝愿意以此解忧,清雪再为难也会忍着看完。」   一想到一个大男人配戴着花舞动四肢,怎麽都觉得滑稽,尤其是他手长脚粗,躯干壮如一棵大树,真要扭来扭去,那情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脸色一阴,他眯起一双黑瞳。「很高兴你还笑得出来,等我把你丢进一堆上狼群,你再来告诉我有不有趣。」   「说着玩笑话也会恼羞成怒,你的气量真狭小。」有失帝王风范。   「气量狭小?」他冷哼一声,高大身材矗立如山,遮在她头顶形成阴影。一敢顶撞我的人都埋在铁砂里,连块墓碑也没得立。」   柳眉一扬,春波轻漾。「那也是不错的死法,乾乾净净不留渣。」   她相信他不会无故伤害她,在相处的这段时曰里,她看得出他虽是霸道狂妄,却爱民如子,尤其是无自保能力的老弱妇孺他格外关注,发粮赈灾列为第一优先。   而她恰好在他认为不堪一击的弱女子行列,尽管她一身武学不下于他。   南宫狂不悦她的开明态度。「你还真看得开,不把生死当一回事。」   「不是看得开,而是别放太重,生离死别最磨人……啊!南宫狂,你干什麽,快把我放下!」简直是胡闹,没个分寸。   正为好友的死感伤不已,眉间的愁绪尚未退去,脚下一空的北越清雪愕然踩不到地。   「带你去卖。」他说得威风,双手一抱,不费力便将她举高离地三尺,与他双眸平视。   「别闹了,你、我两国的臣子都睁大眼瞧着,不要做出下台礼教的举动。」她可以一脚踢开他,夺回自由,可是唯恐伤及好不容易建立的邦谊,只好作罢。   他重重一嗤,「我像是怕人说闲话的人吗?谁敢在我背后嚼舌根,我就先拔掉他的舌头。」   虎目一扫,细碎的杂音立即消去,没人敢多看一眼。   不过北越侍卫怕女皇出事,遂小心翼翼的尾随其后,好在她有危险之际及时出手,不让有西狂之称的南宫狂真伤了她。   「南宫狂,你在儿戏。」她不能和他一样张狂,目无法纪。   闻言,他大笑,「怕什麽,有我在,你的安危无虞,何况我只是带你到城外散散心而已。」   真要对她下毒手不用走太远,在皇宫内便可得手,他想让一个人在西临国境内人间蒸发绝非难事,易如囊中取物。   「散心?」她一怔,露出极讶异的神情。   邪佞的勾唇低笑,他将她放在高大的黑色骏马上,人再翻身而上,坐于她身后。「呔,黑驹,让清雪瞧瞧你的栗悍。」   似懂人话的黑马仰头一嘶,牠扬蹄踢沙,由鼻孔喷气,马尾左右扫了几下便抬高前足,嘶声刚落,马身向前奔驰。   马上长大的北越清雪一眼就看出此马出自北越,牠前腿强劲有力,后足细长而不带赘肉,是匹能日行千里的好马。   而她不得不说南宫狂真的狂妄过头,抢来的马匹居然扬扬得意,还堂而皇之的展示牠的实力,一点也没有剽窃他人财物的愧色。   这点她是该佩服他,能活得无拘无东,将一切土匪行径视为理所当然,掠夺成了平日的小消遣。   教人好笑又好气,但也明白西临人本就好战,让老虎不吃肉怎麽可能,他的所作所为出自本性。   「看,那是我的江山,高山险峻,河流湍急,少了树木的屏障更显雄伟。」南宫狂骄傲的展现西临国土,深以为荣。   看得出他热爱这片土地,深深自傲拥有不畏狂沙烈日、刻苦耐劳的百姓,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成为西临的守护者,保他们万世康平。   「可相对的也十分危险,毫无遮蔽的空旷处不易藏身,若遇偷袭将无处可躲。」她以形势骤下评估,大大扫了他的兴。   他嘲笑她想得太多,有些刻意的朝她身后吹气。「那也要有人不怕死,敢在虎嘴捋须。」   北越清雪被荒芜的美震慑住,草木不生的峭壁也有它遗世独立的凄美。「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正被一群人追杀。」   狠狠瞪着她的后脑勺,他恼怒的将拉缰的手置于她的腰上,拢紧,让她的背贴上他胸口。「北越清雪,你激怒人的本事不弱。」   马蹄嗤嗤,越过坑坑洞洞、崎岖不平的山路,踏上一望无际的山腰平台,缥缈山岚由山谷升起,形成与世隔绝的虚幻仙境。   但是再登高一望,缓缓流动的云雾似在脚下,它随着风的方向慢慢飘栘,不一会儿工夫,白雾散尽,水珠凝结的气流反映出淡淡五彩霓虹。   虽然不是富裕的国家,却也有引人入胜的绝佳美景,四季变换着不一样的景致,美如人间仙境。   「你逾矩了,西帝。」她无奈的苦笑,试图和他讲点道理。   目空一切的南宫狂不把道德规范放在眼里,笑声宏亮的将她整个人压向自己。「谁瞧见了,你这香喷喷的娇胴引诱我兽性大发。」   她先是一惊,继而稳住微乱的思绪。「十万头肥羊不要了吗?」   「你……」他蓦地一僵,不快的咒骂随即飙出。「没见过比你更可恶的女人。」专往他的痛处踩,让他心痒难耐又不得不按捺。   「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女人,打小我接受的教育就是帝王学,未当名女子就先学习如何治国。」北越国不分男女,以长为嗣,打她一哇哇坠地便是储君。   南宫狂一听,静默了半晌,轻轻的拥了她一下又放开。「自古帝王多寂寞,你不是第一人。」   他的意思是他亦然,有他作伴,她并不孤独。   毕竟龙椅只有一张,并非人人可以爬上去坐,没有过人的智慧和极佳的耐性不得胜任,否则就算坐上也会被拉下。   「西帝,你很会安慰人。」她释怀了,为了黎民百姓,她不该再有疑惑。   北越清雪由衷的赞美,身后的男人像突然被针刺到,神色不自在的拢起双眉,有些恼色,又有些责怪,深邃眸中尽是她一头如瀑青丝。   突然,胯下黑驹莫名骚动起来,马声嘶嘶似在一不警,不肯前进的连连扬蹄踢地,呼哧呼哧的吐气。   「怎麽了?牠的情况不对劲。」懂马的北越清雪以手轻抚马颈,让牠安静下来。   「此处多毒蛇,也许……」他倏地挺直背脊,眼神锐利的眯起。   「我们遇伏了吗?」不远处银光闪闪,她警觉的耳听八方。   「可能。」他不废话,简洁有力。   娇颜露出一丝无奈。「为什麽你这麽不得人缘,每回只要一出宫便有灾厄,到底有多少敌人想要你的命?」   「江山多娇,权势诱人,谁能不动心?」说起帝王宿命,他面露嘲色。   「说的也是。」她叹息,异母妹妹虎视眈眈,从不放过扳倒她的机会。   同样际遇的两人互视一眼:心有戚戚焉。   但是眼下的处境下容他们多谈,刚才的臆测果然成真,数十名行动敏捷的刺客从四面八方涌近,刀光剑影来势汹汹。   不让人有迟疑的余地,杀声一起,数十条人影飞跃而起,招式狠厉不见留情,每刀每剑直取命门,快得教人措手下及。   「你能撂倒几人?」他抱着她飞离马背,一边询问。   她苦笑,「看情形,十个八个不成问题,多了就有点吃力。」   「好,你应付左边那几个,剩下的由我收拾。」他是男人,挨上几刀无损男儿雄风。   他忽地低头用力吻上她绋色唇办。「保护你绰绰有余。」   「你……」为他的大胆行径,她恼羞的瞪大眼,但男人已放下她开始迎敌。   很快的,白缎出手,挥向前头的数人,武功不差的北越清雪身形飘忽,忽隐忽现的来回穿梭,形若蝶舞极其优美。   而南宫狂的出剑亦是快如闪电,剑起剑落,卷走不少人手中兵器,并在他们落败之际飞快的补上一剑,剑过魂也断。   两人天衣无缝相互配合,又彼此掩护,背靠背的共同御敌。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众多,采车轮战,像是永远杀下完的一波接着一波,一有人倒下,随之跳出一人递补,没完没了的让人筋疲力尽。   「君上,你先走,让我们断后。」   「陛下,臣等救驾来迟,你先保护北越女皇离开,臣等来拦住恶徒。」   北越侍卫和西临暗卫几乎同时现身,毫不犹豫的举剑相抗,将两位君王护于身后,浴血奋战多不可数的刺客。   可是在人数上,两国卫士远不及刺客,局势于他们相当不利,左支右绌的露出敌我悬殊的危急。   「红雁……」北越清雪抛不下跟她出生入死的部属。   很想留下来应战,但顾及北越清雪的安危,已中数剑的南宫狂拉起她的手往江边奔去,侍卫飞溅的血洒到两人脸上。   「跳下去。」   她一脸你疯了的神情。这江水太湍急了,人一跃下绝无生还的可能。」   「你不跳,他们就活不了。」他指着奋勇对抗的卫士,他们会为他俩战到最后一划。   「我……」抿起唇,她脸色微白。「我有恐水症,不会游泳。」   「我会潜水。」   危险逼近,南宫狂抱起她往急流一跳,扬起的巨大白浪瞬间吞没两人身影。   ★★★★★★   「冷……好冷……璃儿,添火,我……我快冻僵了……好冷……红雁……别走……冷……暖炉呢?下雪了……冷……不玩雪……我好冷……谁来加衣……」   冷得牙根打颤的人儿蜷缩着身子,口中梦呓不断,她的手脚是冰冷的,四肢不听使唤的颤抖,似正在冰天雪地中求一丝生机。   可是她的额头却热得烫手,双颊出现不寻常的潮红,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红通通,忽冷忽热煎熬着。   面临的江水不利灌溉,位在高山峻岭间,水流湍急,深不见底的江中布满奇嶙怪石,形状怪异且尖锐,连船只都无法在上面航行,更遑论捕鱼维生。   可想而知,若是人落了水,那伤害是多麽的可怕。   不谙水性的北越清雪在这种情况跃入江中,她身上的伤只多不少,雪臂与纤足满是石头划开的伤口,伤痕累累。   因为江水不甚洁净,伤口发炎导致高烧不退,她被南宫狂带上岸时已经有点神智不清,再一发烧,完全陷入昏迷状态,不省人事。   「你再忍一下,等我把火生起你就暖和了,我不会让你冻着。」   找着一处破草寮暂时栖身,脱下一身湿衣只着亵裤的男人先抱了一堆乾柴进来,再以打火石点燃木柴生火,火光熠熠照亮一室。   白天高温,夜里却寒冷冻人,这是西临国的高山气候,即使已有火的热度温暖了一方天地,可是刺骨的冷风仍由墙缝渗入,微带寒意。   「我好冷……冷……好冷……璃儿……我冷……冷……」   为什麽这麽冷?璃儿呢?她一回头就在身后的好姊妹,她怎麽忍心看她受寒受冻而不理会,她一向最呵护她……   不,璃儿死了,是她害死她,是她的任性拖累了璃儿,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远远的离开,到她到不了的地方,一个人孤寂的呜咽。   好冷、好冷,这是不是上天给她的惩罚?要让她知道死后的地府有多阴寒,让人一刻也下肯多待。   「嘘!别哭,你没害死任何人,她的死不是你的错,下许你再自责。」该死的,她在作恶梦。   一股热流轻触凉透的手臂,轻轻抚摸纤纤玉指,昏睡中的北越清雪只觉温暖,伸手握住暖暖巨掌,往面颊一贴。「嗯,好舒服……暖呼呼……」   人有求生的本能,发寒的指尖摸索着热源,一双藕臂攀上梦中的大暖炉,纤瘦的身子依偎着,汲取渴望的暖意。   「你这磨人的小东西,可别怪我占你便宜,是你自找的。」南宫狂的双臂收紧,让怀中人儿与他更紧密贴合。   「抱紧我,别放手……我不要再冷……」不知自己做了什麽的北越清雪仍觉得冷,一直往热源靠。   「我已经抱着你,你还喊什麽冷……等等,你这一身湿衣还在滴水,难怪不怕冷的我都感到一阵冷意。」可恶,她是来折磨他的吗?   咬着牙,他抬起上身抽离几寸,低视令男人着火的玲珑娇胴,贴着湿衣的婀娜身段展露无遗,浑圆隆起清晰可见。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入目的美景让人浮想联篇,肿胀的胯间硕大火热无比,呐喊着要埋入又湿又紧的幽穴,感受被吸咐的快意。   可是不行,他不能对个昏迷的女人为所欲为,尤其是她的身份……去他的,火烧眉毛了还管他什麽身份,他是狂到无法无天的西帝南宫狂,谁敢眺出来指责他是趁入之危的下流胚子。   就一下,小嚐一口香涎,他绝不得寸进尺。   「清雪,你要记得我是为了救你,不是有意轻薄……」俯下身,他含住红艳唇办。   人是贪得无厌的禽兽,怎麽可能轻易满足,他在脑海中告诫自己别太过份,眼前人不只失去意识,而且身上还有多处伤口,他有再多的邪恶念头也要打住。   但是人心是不受控制,他本来就对她心生好感,近日来的相处又加深情意,生香活色的可人儿就在眼前,很难不情生意动。   南宫狂的原意是偷香一口,近在咫尺的香饽饽不咬上一口,怎麽对得起自己。   可薄抿的唇一碰上丰润小嘴,入口的香气是前所未有的好滋味,令他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叩嚐蜜股佳酿,辗吻加深,欲罢不能,粗糙大手抚覆浑圆胸晡,忘我的揉搓捏按,爱不释手。   「嗯!我好热……谁在我身上点火……不要……热……好热……」   夹带娇喘的嘤咛落入耳中,身体蓦地僵硬的南宫狂低咒一声,十分困难的将手移开,气恼不已的平息紊乱气息。   他眼中看到的是诱人娇躯,鼻间嗅着女子柔腻馨香,一开一阖的嫣唇吐着酥人呻吟,是男人怎能无动于哀。   「不……不要离开,抱……抱紧我……我要……要……热……抱我……」她伸长藕臂,朝上胡乱抓捞。   「要命,我也很想抱紧……」爬过一头湿发,他很不甘心的咬了她小指。「你最好懂得感激,别让我后悔枉做一回君子。」   忍住熊熊慾火,南宫狂神色阴郁的将攀在肩上的小手拉开,牙一咬,解开湿贴雪肌玉肤的秋香色衣衫,缓缓拉出臂膀。   但是他后悔了,染上艳色的胸脯更撩人,遮不住半点春色的肚兜下嫩蕊挺立,颤巍巍的等人采撷。   可他却什麽也不能做,眼睁睁的任由绝美的诱惑飞过眼前,发颤的指尖只能继续卸除其他碍事……呃,是湿透的衣物。   很快的,一具如初生婴孩的娇胴赤裸着,片缕末着的蜷缩着手脚,像是一颗水嫩的水蜜桃,逗趣又……教人心痒难耐。   「抱我……我好冷……抱……抱住我,别放手……我冷……冷……」为什麽暖炉不见了?哪个奴才拿走了?   南宫狂狠狠瞪着又往他怀里钻的女人。「一会冷,一会热,你到底是冷还是热,没让我剥层皮不肯安份是不是?」   似听见他的抱怨声,北越清雪眼神迷离的睁开眼,唇瓣轻颤的发出微弱声息。「我……我回北越了吗?」   「不,你还在西临国。」她是醒了,还是在作梦?额上的高温仍烫得吓人。   「你是……你是谁?」长得好像……她认识的某个人。   「南宫狂。」她病糊涂了,他懒得跟她计较。南宫狂狠狠的搂紧她,直到她叫疼才放手。   「南宫狂……西帝南宫狂,好战成性的野蛮人?」她脱口而出心里对他的评价。   「我是好战成性的野蛮人?你真敢说呀!老虎嘴里拔牙,你是第一人。」要不是她此时病着,他绝对让她体会到何谓祸从口出。   小心眼的男人抚着光滑雪肌,将女子最隐秘的部位压向自己的肿胀处,隔着半湿的里裤磨蹭着。   「璃儿她呢?我们要回宫了,她为什麽还没出现?」说好了她们要一起回去,陪着母后和乳娘一同赏花。   「她死了。」他残酷的说。   「死了?」莫名的,泪流下。   见不得她泪流满面的南宫狂既愤怒又焦躁的吻去她脸上串串泪珠。「不许哭,听到没?朕命令你不准再为别人伤心。」   「呜……呜呜……」低泣声很轻,却令人心疼得快要死掉。   「好,你再哭我就吻你,吻到你哭不出来为止。」他说到做到,毫不迟疑,虎口一张含住抽噎小嘴,火热大掌托着嫩臀,不住的朝己挤压。   南宫狂觉得自己疯了,明明香艳美人在怀却学起柳下惠,苦了昂藏巨物无用武之地,硬挺的灼热只能靠着身体的摩擦来舒缓,实在狼狈至极。   没能淋漓尽致的发泄慾望,确实比死还难过,可事实上,他的伤势比北越清雪还严重,为了保护她,他以身挡险,胸前、背上、两条大腿,无处不是恐怖的伤口。   夜深了,寒风阵阵,体力不支的他终于阖上眼,怀里始终环抱着娇小人儿,不曾放开,以自己体热温暖她……   「咦?这儿有人耶!」   「好像是一对夫妻……」   「死老头,眼睛别乱瞟,人家没穿衣服呢!」妇人的声音说道。   「哎呀!看样子是生病了,快带回村里医治,迟了就烧成痴儿……」   第七章   「啊!不要,不要伤害我的雪儿……」   北越皇宫内,一位风姿绰约,年约四旬的素衣宫妇斜倚软杨上,托着香腮打起盹。   突然间,她像是受到什麽惊吓,惶恐地挥舞双手,两眼未张却惊惶失措的大叫,凄厉得让人听了害怕,以为出了大事。   「雪娘、雪娘,你在作梦,快醒醒,别再睡了,醒来就没事了。」一道温婉的嗓音扬起,轻柔得仿佛垂柳拂过水面。   「不要……放过她,她只是个姑娘家……求求你……不要……我的孩子……」啊!流血了,她一定很痛。   「雪娘,别吵到他人了,你快清醒,没人要对雪儿不利。」谁敢动她的女儿,她第一个饶不了他。   「没人对雪儿不利……没人对……没人……咦!蝉,你怎麽老了许多?模样都变了。」她变老了,眼底有掩不住的沧桑。   「睡迷糊了呀!雪娘,都过了十八年,哪还能不老。」岁月催人老,一眨眼间,红颜白了头。   「我不是雪娘,是傅临雪,先皇的妃子……」骤地神智清明的宫妇慌忙地捂住嘴,神色恐慌。   她说了什麽?!她该死的说了什麽?!有没有人听见她满口胡话?   「放心,这里只有你、我两人而已,没有第三者听到你的喃喃自语。」幸好侍女去端药膳,不然……   「蝉娟……呃,不,太后娘娘,请恕臣妇一时口快说错话,臣妇作了荒诞不经的怪梦。」她太不应该了,居然说起要命的梦话。   荒诞不经的怪梦?   一道前来向周太后请安的身影站在门口,她一脚刚要踏进,忽闻女皇乳娘雪夫人大声呼喊,心觉可疑的又把脚缩回,耳朵贴在门边,偷听与北越女皇最亲近的两人对话。   「快起来,别跪着,地上冷,小心冻着膝盖,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跪什麽跪。」   一身雍容华贵的周太后连忙扶起跪着的妇人,脸上不无责备,怪她动下动磕头行礼,把几十年的情份都磕薄了。   「礼不可废呀!太后,要是让外人瞧见臣妇的造次,恐怕会有流言传出。」她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受累的不只她一人。   「这儿没旁人,你起来说话。」老弯着腰也辛苦,老了喽!   对于太后的盛情,雪夫人只得苦笑地接受。「谨慎为上,慎防隔墙有耳。」   什麽墙、什麽耳,不就是指她吗?   听了无趣的身影正打算走开,太后寝宫又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你太多虑了!谁胆大包天,敢在哀家寝宫听壁角,况且这熙宁宫随着先皇驾崩早变得冷清许多,这些年要不是有你陪着,哀家的日于可就难过了。」她感慨万千,深宫内院的寂寥非常人所能忍受。   昔日的周皇后算是得宠的正室,女儿一出世,皇上对她怜爱有加,不时地探望,留宿宫中,给了她身为后宫之首应有的尊宠。   可是色衰则爱弛,多情的帝王总有数不完的美人相伴,她再受宠也不过是众女人之一,一个月能见上丈夫一、两面就已经非常难得。   而今她贵为太后了,往昔后宫嫔妃死的死、离宫的离宫,剩下没几人,除了这位太祖遗眷,真没人能和她谈起贴己话。   「是太后的仁慈才让雪娘有一处栖身,雪娘才该感谢太后的大恩大德。」她能有今日的安逸,全是太后所赐。   周太后笑着摆手,「别再互相谢来谢去,咱们是什麽交情了,还来客气这一套。」   「是的,太后。」她拾起缝了一半的衣裳,布色鲜艳,质料轻薄,看得出是缝给年轻女子穿。   「对了,你刚作了什麽梦呀?瞧你满头大汗的,哀家都让你快吓得破胆子了。」她脸色发白,肯定吓得不轻。   「这……」她欲言又止,十分为难地看了周太后一眼。   「但说无妨,哀家不想你搁在心里,闷出病。」就像她老是心口闷、气不顺,不找个人说说话便一身病痛。   迟疑了下,她缓缓道出梦申所见。「臣妇梦见一群手持刀剑的刺客正在追杀雪儿……呃,是女皇,他们杀气腾腾地想置她于死地。」   「什麽?!你作了这麽可怕的梦……」她捂着胸口,一脸惊惧。   雪夫人疲累地揉揉眼窝,神色不安。「跟真的似跳到我面前,隐约还听到她落水的扑通声,我心疼地大叫一声……唉,大概是我想太多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好些日子不见她传来音讯,人家说母子连心,说不定你真感应到她有危险……」血浓于水,母女天性。   什麽母子连心?太后言下所指似乎是雪夫人……咦!她不是当今女皇的乳娘吗?为何……   难道是……她听到不得了的秘密了。   门外的女子喜不自胜,雀跃不已地露出得意笑脸。   「太后。」雪夫人心慌地一喊。   周太后神色微变地涩笑。「这麽多年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人在意这种事,清雪她是流着先皇血脉的皇家儿女。」   只是这个先皇是皇太祖,而非她的夫婿太宗皇帝,若皇太祖晚走一年,她就得改口唤女儿一声!!皇姑。   「太后,你在后宫多年还看不透权势斗争的可怕吗?要是世人得知女皇不是你亲骨肉,她这皇位怕是坐不稳。」连她和太后都会有事。   北越清雪其实并非周太后十月怀胎所诞下的皇长女,而是雪夫人的腹中儿,她挺着大腹硬撑到时候到,才在差点难产的情况下喜获娇儿。   本名傅临雪的雪夫人曾是皇太祖宠妃,然皇太祖一死,当时贵为太后的徐娇便下令先皇妃子殉葬,首当其冲的便是受宠的雪妃,她是徐太后的眼中钉,非死不可。   不过与她有着姊妹情谊的皇后周蝉不忍她死于非命,便用了一招偷天换日,悄悄将已有身孕的雪妃接到身边,再换上自愿交换的宫女陪葬。   同时,想出桃代李僵的计谋,将雪妃的女儿当成自己的皇女,巩固皇后之位。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晓得,你别尽操这个心。」搞得她惶惶难安,一颗心七上八下。   「太后忘了吗?接生的稳婆,水嬷嬷。」她是唯一的见证者。   「可她不是回乡养老了吗?咱们给她一箱黄金塞住她的嘴,说不定她早就老死了。」她记得水嬷嬷快六、七十岁了,老得得拄着拐杖定路。   雪夫人忧心忡忡地道:「不怕一万,只怕一万,纸包不住火。」   「要不哀家派个人去瞧瞧,人死了便一了百了,反之就叫她搬远点,西歧小国倒是不错,地偏人烟稀少。」搬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待在北越,省得叫人提心吊瞻。   「千万不要呀!太后,这一做等于替人带路,反而给女皇带来麻烦。」她连忙出言阻止,就怕动辄失当引来杀身之祸。   「这也不对,那也不行,倒教哀家头疼了。」周太后苦恼地横睇一眼。   「什麽都别做,照样过咱们的日子,若无其事的安享晚年。」她们能做的事是把这个秘密永埋地底,不摊在阳光下。   「可视你那个梦……」思想不太安心,周太后又启唇。   「只是个梦而已,当不得真。」她加重语气,安抚自己也安抚对方。   「或许是吧!不过清雪说要去圣山祭天,这一去也有十来天了,哀家不放心,待会传个口谕,叫元将军带兵去瞧瞧。」早该回来了,来回顶多十天路程而已。   「嗯,寄阳那孩子倒不错,跟老将军的个性很像,有担当又负责,才识武学都出众,是我北越不可或缺的栋梁。」由他领军迎回女皇,顾虑少了许多。   周太后接下她未出口的遗憾。「可惜他看上的是比花儿还娇的小璃儿,不然咱们女皇的婚事就有着落了。」   「太后你……你真说到我心坎底了,女皇的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择夫的时候。」她还能看到女儿择亲婚配,今生心愿已了。雪夫人眼泛泪光,欣慰地笑了。   「等她回来,哀家就催催她,明年抱个娃娃喊皇姥姥。」粉嫩细致的小娃儿,她想了就心口发疼。   「是呀!得催了,再不成亲就成了老姑娘。」她的女儿呵!   两人呵呵笑说含饴弄孙的乐事,期盼令人挂怀的人儿早目归来,堆满笑意的脸庞尽是慈祥光辉。   殊不知,她们早盼晚盼的皇女再也无法以女皇身份回到北越国,她不够纯正的皇长女身份已被人知晓。   悄然遁去的女子一脸得意,神采飞扬地直奔国舅府,太后与雪夫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落入她耳中,她翻身的好机会就要来了!!只要找出当年接生的稳婆。   「舅舅、舅舅,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你意想不到的消息。」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容妃所生的春吟公主,也就是晚北越清雪一个月出世的皇妹。   换言之,当今女皇若不是太后所生,那麽她才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女,北越国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难怪她像如获至宝般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找最支持她登基的舅舅商量,打算利用这秘密拉拢其他大臣,密谋篡位。   ★★★★★★   「来呀!来呀!来捉我,你捉不到,小毛的腿短跑不快……」   「你别跑,捉到了换你当鬼,下可以再赖皮,我要跟你娘说。」   「嘻嘻!捉得到我再说,爱告状的小毛,你捉不到……腿太短了。」   不知是什麽吵醒她,是公鸡的啼叫声,还是打铁的声响惊醒了她?当北越清卖吃力地睁开酸涩眼皮,耳边先听见嬉闹的童稚声。   有那麽一瞬间,她眼神迷茫不晓得发生什麽事,也回想不起来遭遇过的一切,像是记忆丧失一般。   过了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目露困惑的盯着芦苇编成的屋顶,一小盏油灯挂在蓑衣旁,烟熏过的稻草味慢慢飘散四周。   这是哪里?她脑申浮起不解。   接着她想起落江时的情景,冰冷的江水淹过口鼻,衣物吸了水的重量直将她律江底拉,江中的石头不断磕碰她的身体,一个男人抱着她往江面游……   啊!南宫狂,他救了她?!   「喔!好痛……」   北越清雪心急地想起身,她记得是西帝一直不放手紧搂着她,以身相护避开江中的危石,不放弃地与湍流奋战,先行将她推向岸边。   但他呢?是否安然无恙?   她想下床查看南宫狂是不是有事,只是才扯动身体,一阵刺痛仿佛被火烧过,从她的背、她的四肢蔓延开来,痛得她几欲落泪。   稍事喘息后,适应了身上的不适,她才勉强地翻个身,吃痛的让自己双足触地,坐正身子。   放眼一看,这是间摆设简陋的屋子,一张木桌两把木椅,桌上放了一只陈旧茶壶,两个陶杯中有一个还缺了口。   小小的木柜下及半人高,卜面什麽也没用,除了肉眼可见的灰尘。   「咦!我的伤……」是谁包紮的?   望着手臂已上药的伤口,她怔了怔,有些迷惑。被人追杀的他们一落江,身上的东西全被湍流冲走了,哪来的刀创药?   她越想越不对劲,脑子重得快爆开,一些模糊的影像快速地从脑海中掠过,隐约是逆光的高大身躯裸身抱着她,一手放在她胸……   裸着身?!   面颊忽然火红一片,她神色惊慌的低下头,乍见衣着并无不安,这才松了口气,虽然是褪了色的粗布棉衣,但总比衣衫不整好。   「哎哟!妹子,你快些躺下,别给自己找罪受,都只剩半口气了,你还想把命玩掉吗?」真是轻重不分,生了病还不安份。   一名肤色黝黑的妇人冲了过来,急忙将两脚落地,试着站起来的病人推回床上,手脚俐落地拉过被子往她身上一盖,顺便摸摸额头,看还有没有发烧。   「你……你是谁?」她的声音显得虚软乾涩。   「我是张大娘,住在从这绕过一棵大树的村口。」张大娘热心地招呼着,倒了杯茶让她润喉。   「是大娘救了我吗?」原来是一处村落,难怪听见孩童的笑声,以及公鸡的啼叫……不对,为什麽公鸡一直叫个不停,而且很近……   她呵呵笑着,眉飞色舞地挥着肥腴手臂。「我这人除了嗓门大哪有什麽本事救人,是你丈夫力气大,一把将你捞上岸。」   「喔!是大叔出手相救,劳烦你们了……」她没听仔细,心想是被大娘的夫婿给救了,正想问与她同行的男人何在,自称嗓门大的张大娘立刻嚷了起来。   「我说的是你丈夫呀!妹子,你可别病一场就把心上人给忘了,人家对你有情有义,费了一番工夫才把你这条命救了回来,你真是好福气。」娶个相公又高又俊,羡煞村里的女人们了。   可别以为她口误,在这桃花村是女人当家,不嫁男人,她们用娶的。   「找还没嫁人……」哪来的丈夫?   「哟!又寻大娘我开心,俊得没话说的高壮汉子,那个头呀!比我家的梁柱还高,胳臂粗壮得像树干,一个人可抵十个人,一口气扛起七、八根大木头呢!」她家那口子只能捡捡细枝条,天冷了当柴烧。   张大娘没特别纠正她是「娶」了人,不是「嫁」了人,反正这种事大家都听得懂就好。   「……」这位大娘口中形容的那个人似乎是……南宫狂。   「你们夫妻生得好看,男俊女俏,人间一对璧人呀!」不待北越清雪开口,张大娘羡慕的又道。   「南宫……呃,我是说我……我相公他在哪里,怎麽没瞧见他?」一说起「相公」两字,满脸通红的北越清雪不甚自在,说得别别扭扭的。   「他呀!在帮村长盖房子,说要回报他借公鸡的大礼。」张大娘个性直爽,说起这事又咧开嘴。   「借公鸡?」什麽意思?   北越清雪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她在讲什麽,倒是公鸡的叫声一直扰得她心烦气躁,发胀的脑门频频抽痛,没法定下心来。   「这事我不好说,等你相公回来你再问他,我先帮你煮锅稀饭暖暖胃。」吃饱了才有体力,病痛也好得快。   「大娘……」先说明白不行吗?她不喜欢吊着一颗心胡乱猜想。   张大娘抱起一只空锅便往后面走,也不知是太匆忙,还是真没听见她的叫唤。   很快的,屋后升起一阵炊烟,哔剥哔剥的烧木柴声与洗米声同时响起,火的气味随风飘散,过了一会传来米饭香气。   不是什麽好料理,山野村夫的野菜粥而已,白米不多但煮得稠,混着野菜特有的香味,倒别有一番风味。   「嗯,什麽东西这麽香,快端来让我嚐嚐,肚子快饿翻了。」忙了一整天,总算有食物可吃了。   「南宫狂……」   一道高壮的身影走了进来,大刺刺地坐上椅子便喊饿,喉口一涩的北越清雪正要开口喊人。煮完粥的张大娘喳喳呼呼的大喊。   「你这饿死鬼喊什麽劲,你家娘子都还没用膳呢!你这麽大个子少吃一餐饿不死,先把你娘子喂饱了再说。」男人要疼妻子,有饭要让妻子先吃。   「她醒了?」刚一坐下的身躯倏地起身,快步定向床边。   炯然有神的黑眸对上一双水灵眸子,许久不曾扬高的薄唇轻扯一下,往上一扬。   「刚醒,可是气色还是不怎麽好,让她多躺着休息,千万别太劳累……喏,把碗拿好,别把粥给洒了。」她也该回去为一桌老小准备饭菜了。   拿着碗,南宫狂有片刻怔仲,他不晓得张大娘几时走的,深沉如墨的眼只盛载一张苍白小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就怕只是昙花一现的幻影。   直到一只细白小手碰了碰他手背,他才如梦初醒的咳了几声,端起严峻神色掩盖一时的失神,以及耳根微红的窘色。   「你……你身子还有没有哪里下舒服?」她的烧似乎退了,脸色不若前几日红得异常。   她没回答自身状况,只顾着查看他伤势。「你呢?你伤得比我重,应该没好得那麽快,伤口尚未痊癒就干些粗重的活,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听着她叨叨絮絮的关心:心里其实很爽快的南宫狂故意粗声一喝,「你罗唆够了没,不就是动动筋骨罢了,值得你大惊小怪。」   「小病不医成大病,小伤口放着不去管,化脓发炎,同样会让你少条胳臂缺条腿。」伤口一恶化,再来医治就来不及了。   北越清雪没发觉自己的口气像个爱唠叨的妻子,追问着丈夫的身体状况,没确定他真的健健康康,怎麽也放不下心。   「妇道人家就爱瞎操心,我以往率领一群部众出宫打……呃,打猎时,难免不带点小伤回去,我习以为常了。」他本来想说打劫,话到舌问又溜了一圈改口。   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事比喂饱百姓更为重要,但堂堂一国之君带着将领四处抢粮,形同贼寇,传出去总是不光彩。   「你习惯了,我却无法看着你有伤不处理,这是对我良心上的苛责。」她抑制内心的担忧,藉口良心上过不去。   南宫狂嗤之以鼻。「死不了,如果你想的是这事,还有,我手捧得酸了,你快把粥给吃了,别让那些无知又愚昧的村民以为我亏待了你。」   「无知又愚昧?」望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野菜粥,她迟迟不动手。   原因是她怕烫。   他没解释,只是神色欠佳的哼了一声,「吃吧!要我喂你是不是,女人就是麻烦,稍一吹风受凉就病佩钁的,得让人像奴才一样伺候着才行。」   出入意料的,西临狂人居然耐下性子,一口一口地将粥吹凉,再冷着一张生人勿近的俊容,将粥送到她嘴边。   说实在的,连北越清雪都难以置信他愿意纡尊降贵,一如寻常百姓般,他不是西帝,她亦非北君,两人单纯的是一对普通男女,肩上并未压着不可推卸的重担。   动容的红了眼眶,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她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心,在她告诫自己不可对他动心时,其实她早就知道有一天会爱上他。   倡狂之下的他重承诺、有担当,一无私心地守护西临百姓,这样豪放、栗悍的男人才是真英雄,她怎管得住自己的心不去爱他。   「很难吃吗?怎麽吃着吃着又泪流?」看她一哭,南宫狂的心就慌了,赶紧拿起她用过的汤匙舀了一口粥细嚐。   咦?不难吃呀!她哭什麽哭,简直莫名其妙,让人平白为她揪心。   她摇头,心底的感情说不出口。「没什麽,只是觉得欠你很多。」   闻言,他脸上出现可疑暗红,神色复杂地移开视线。「呃,我是说……那个……若是我做了一件你绝对不会同意的事,你就当是两不相欠吧。」   「你做了什麽?」她眼露狐疑。   「……对你好的事。」至少在村民眼里,她肯定不吃亏。   「对我好?」太笼统了,她一向不是猜谜高手。   「我否认了,可是没人相信,他们坚持要我对你负起责任,因此……」他顿了一下。「我们成亲了。」   她愕然,有些不知所措。「我们怎麽可能成亲,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喔!喔!喔!」公鸡啼。   北越清雪突然气闷地一吼。   「那只鸡是得了失心疯吗?怎麽一直叫个不停,能不能把牠宰了炖汤?!」   原本对「公鸡」小有怨言的南宫狂一听,心情顿然一悦地朝她勾唇。「不行喔!牠是我娘子。」   「鸡是你……你的……」她无言。   「对,那只公鸡代替你和我拜堂,鸡就是你,你就是大公鸡。」他说得特别愉快,完全不说清楚是他嫁给一只鸡。   「什麽?!」   第八章   话说桃花村村民发现受伤的两人时,已是隔日的清晨,他们要上山挖竹笋,途中经过废弃的草寮,无意间发现有烟往外飘,以为失火了。   毕竟星星之火足以燎原,还是村民赖以维生的竹林,大夥一心慌,拿着锄头、扁担就要去灭火。   谁知破门一拉开,看到的不是火苗,而是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抱在一块,那男子的手还不知羞地放在人家姑娘家的屁股上。   这下可群情愤慨了,个个瞧不起他的无耻行径,不由分说就要他负起责任。   桃花村和别的地方不同,他们是以女人当家,丈夫在家中没有说话的余地,最大的功能是暖床、带孩子,偶尔下田耕种,或上山打点野味,其他事由女人作主。   而这一村最教人啧啧称奇的是,男人不娶妻,他们的风俗是嫁给老婆。   说白一点,迎娶的是女人,男人得乖乖待在家里,等妻子将他娶过门。   「我们不是夫妻,我和她之间是清白的。」顶多亲过、抱过,占了点小便宜而已。   「吓!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不是夫妻还把人家抱满怀,身上的衣物全给脱得一件不留,在我们桃花村,女人是宝、是天,哪容人吃乾抹净不当回事!」简直是天理难容。   「她的衣服湿了,不替她脱了,难道要她穿着受寒?」南宫狂振振有词。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那些迂腐礼教哪有人命重要。   「全是狡辩之词!谁晓得你有没有下药,迷奸人家小姑娘,一对没穿衣服的男女抱在一要说没发生什麽,谁相信,刚刚你的手还放在小姑娘的臀上。」   「我不是……」光看他一身是伤,真有什麽邪念也力不从心。   「废话少说,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嫁?」体格壮硕的女村长拿着钉耙,对着他鼻子,代表全村发言。   一人对着上百名以农具为武器的村民,百口莫辩的南宫狂真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而且他实在不懂这些村民为什麽是逼他「嫁人」而不是「娶人」。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被「捉奸在床」是事实,他再怎麽解释也没用,赤身裸体的男女同处一室,若说两人之间是清白的,换成是他撞见也不相信。   不过他本就对北越清雪有好感,对她的聪慧和灵性深深着迷,如果成亲的对像是她,他倒没多挣紮。   只是用一只公鸡代替,未免太灭了他西帝的面子,若不是她一直高烧不退,几度濒死,他也不会顺应村里的习俗,以嫁娶的方式冲喜。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一直以为不重要的问题,事实上问题可大了,因为村民不是口误,他们是真的打算让他披嫁衣嫁人,代替北越清雪跟他拜堂的才是新郎倌!   「一拜天地。」   「喔!喔!喔!」被人抱着的公鸡拉长脖子啼叫。   「二拜高堂。」   没有高堂,一对红烛代替。   「夫妻交拜。」   怎麽也不肯弯下腰的南宫狂在数百双眼睛的瞪视下,勉为其难地点下头,敷衍了事。   最后一道「送入洞房」还没喊,他已经一脸冷意地走入新房,将装着公鸡的鸡笼往床底下一扔,钻入暖呼呼的被窝抱住他的真娘子。   「你……你是说你嫁给一只……公鸡?!」这……是开玩笑吧!   「你敢笑出声,我保证让你三天三夜下下了床,全村的人都晓得我们干了什麽好事。」南宫狂阴着脸威胁。   「但是一只公鸡……」实在太荒唐了。   她忍得很辛苦,想笑又怕惹恼了说到做到的西帝,大病初癒的娇颜微微扭曲了。   「北越清雪,那只公鸡是你。」牠代替起不了身的她拜堂。   笑意有点藏不住的北越清雪火上加油,「也就是说我娶了你喽!你成了我北君的小娘子。」   小娘子,听起来还真滑稽……   一想到高大威武的南宫狂穿上女子嫁衣,头上顶着一顶凤冠,以为忍得住的她还是破了功,噗哧一声,娇软笑声由唇畔逸出。   「你说错了,爱妃,你才是我西帝的小娘子,我们在桃花村村民的见证下成为夫妻。」嘴角一勾,他笑得有几分流气。   「夫妻?」这字眼打入脑里,她才惊觉事态严重。   「清雪,我的好娘子,为夫等着我俩的洞房花烛夜。」南宫狂神态轻狂地朝她一笑,长指勾起她一撮发丝,缠绕在手心把玩。   「等……等一下,这不是真的吧!应该是权宜之计。」她心慌地后退,脸泛桃色。   「你说呢!」斜眸一睇,他神情倡狂得不可一世。   「西帝,不,南宫狂……我该喊你什麽,村民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为了确保万一,还是小心谨慎。   「烈云。」他将字告知她,视她为妻。   「烈云……」她反覆念着,心头热热的。   狂笑着拥住香肩,他刻意凑近在她耳旁低喃,「都拜堂成亲了,你还认不出夫君是谁吗?那我可是会很失望。」   「南宫狂!!」低声一喊,她警告他别假戏真做。   可惜北越清雪忘了他天性叛逆,别人要他做的事他偏不做,人家不让他做的事他越是跃跃欲试,彻底的狂人心态。   「清雪娘子,你这气恼的模样真迷人,撩拨得为夫心口发痒,好想嚐上一口。」真是个小妖精,活灵灵的眼儿像要勾人魂魄。   「你……」   没让她有开口的机会,俯下身的南宫狂一手托住她后脑勺,一手扶着柳腰,张狂至极地掠取粉色唇办,长舌霸道地撬开贝齿,直捣芳馥的小粉舌。   他不仅吻了她,还上下其手游走暗香飘送的胴体,引发她的娇喘与惊颤。   铁了心要与她做夫妻,便不容许她逃脱,既然他已经陷进去了,她绝无独善其身的可能,他们将一起沉沦,谁也休想逃离。   「西……烈云,你忘了我是北越国君吗?我们不能……」不能明知是错却错到底,不肯回头。   「嘘!」他一指抵住她的唇办,描绘着诱人唇形。「没有什麽是我不敢做的,记着我是西临狂人,只要我看上眼的,一定会抢到手。」   北越女皇又如何,躺在他身下就是他的女人,他不放手,她永远是他的人。   南宫狂的行事原则便是任凭他高兴,将任何的道德规范视为无物,为所欲为的做他想做的事,不允许碍事的石头挡路。   「我们会万劫不复。」她想推开他,但身子却情不自禁的朝他偎近。   他轻笑,「你怕下地狱吗?清雪。」   不待她回答,他已经抱起她往床上一放,随即覆上去,啄吻如雨下,洒遍如盛开花儿的玉容。   那是属于他的权利,一个丈夫向妻子索讨迟来的新婚夜。   在同意拜堂的那一刻,他就认定她,没有一丝勉强、没有一丝为难,甚至暗暗窃喜,他终于能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我怕北越百姓怨我。」怨她不做帝君做帝妻。   「怨就怨吧!你是我的,不是他们的。」身为西帝,他竞和北越人民争宠。   叹息,她将双手插入他浓密的黑发中,将他拉近。「这样的浑话也只有你南宫狂说得出口。」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不把一切看在眼里,一手掌控乾坤。   「可你偏爱死我这样一个狂人,整颗心全系在我身上。」他大言不惭的道。   凝视他墨黑深瞳,她未了幽然一笑。「是呀!我不可自拔,爱上狂妄自大的你,我傻得可悲吧!」   「你……你说什麽?」他忽地瞠大眼,停下解开罗衫的手。   是他听错了?清灵若仙的她怎麽可能真的爱上他?   「你看起来很惊讶,我爱你有那麽不可思议吗?放眼东濬、南烈、西临、北越四国,有谁配得上称为狂帝,我没守好心被你偷去那是我活该,谁教我自投罗网,找上你西帝。」   协商变赔心,还有比这更蚀本的交易吗?   「清雪,你令我讶异,你的诚实是一项不可多得的美德。」她爱他、她爱他,她爱……哈哈……北越清雪爱他南宫烈云。   不可否认的,南宫狂的心口越涨越满,拉开的嘴角也越扬越高,满眼璀璨的星辰,笑意难遏。   这个男人有点得意过了头,眉宇间尽是掩不住的愉色,即使他此刻的行径算是趁人之危,可谁管得了他大白天与「妻子」燕好,抹甜带蜜的示爱比柔腻滑细的娇躯更教他热了身子。   「不过丑话说在先,我可是心胸狭窄的妒妇,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准有其他女人。」她也是有护心的,不愿与人共用一个男人。   不讲一生一世,北越清雪她只把握眼前的暂时,他俩同为君王,各有各的责任要担,她不认为两人能走得长久。   一时的落难就算是偷来的时光,能得一日便是一日,她不敢有所奢求,天长地久指的是平凡夫妻,她与他皆非平凡人。   他不假思索的点头。「回宫后我立刻遣散侍妾,就你一人当我的枕畔人。」   有了她以后,他还需要别人吗?   显然把事情看得太简单的西帝没想过结局,他以自己狂妄的想法看待这桩婚事,并且乐于接受,满脑于是帝后成双依偎的美好远景。   「话别说得太早,就怕你做不到。」她微微叹息,将涩然藏在眉眼里。   她不会是他的妻,他们的距离太遥远了。   南宫狂用鼻一蹭,张口一咬白玉耳垂。「到目前为止,还没人敢质疑我的话。」   「我很荣幸当第一人……啊!蛮子,你……你做什麽,不可以碰……碰那里……」吓!他……他怎麽能……她又惊又羞的看着他的举动。   几近全裸的人儿扭摆着火的娇胴,嘤呢声由口中流出,她羞怯地想并拢双腿,可是耀武扬威的手却将其扳开,长指抚搓羞人花核。   她下意识想逃,但是有力双臂桎梏发烫的身子,除了不断发出令人脸红的吟哦,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麽,习惯掠夺的西临狂帝根本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保留,悉数展露在他幽光一黯的眸底。   「清雪,我挺爱你这张说话的小嘴。」他一吻口吐芝兰的檀唇,「更爱看你波光流转的灵璨眸子。」唇落眼睫,又是一吻。「尤其是你看着我的迷蒙眼神,我爱得难以自持……」   吻雨纷落,点点如火苗,折腾了两具受情慾所苦的躯壳,他们四肢交缠,不留一点空隙,汗水淋漓,情慾攀高。   猛烈的剧痛贯穿全身,一滴泪由颊侧滑落,不植桃花的桃花村,北越清雪在这座山脚下的小村落里,成为西帝南宫狂的妻。   或者说,她娶了他,他才是北越女皇的皇夫。   风,从北边吹来,带来一阵诡异气流,一场有计划的阴谋正在展开。   而沉浸慾海中的帝王夫妻浑然不知,他们贪恋此时下分彼此的欢愉,一遍又一遍共用欲仙欲死的美妙滋味。   爱火轻燃,恋意缠绵,属于有情人的天地正吹奏起喜乐。   ★★★★★★   那是什麽样的感觉?陌生、不适、让人颦眉。   从酸痛中醒来的北越清雪有瞬间不知身在何处,近在眼前的男子俊颜让她差点惊叫出声,心跳加快地屏住呼吸。   一会儿,她才在慌乱中觉悟自己已为人妻,将她搂得死紧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夫与妻呀!多耐人寻味的字眼,这意谓着她的一生将与这人牵扯不清,因他而悲,因他而喜,因他而多愁善感,因他而变成贪心的小女人。   她想与他共度白首,而不是短暂的露水姻缘。   盈盈晶眸泛起水雾,北越清雪忍住别离的伤感眨掉泪水,清亮的眸于瞧见他肩头深及见骨的伤痕,心中大受震撼。   他……他竟受这麽重的伤,而他不但绝口不提,还与她……共赴云雨,他简直是不要命了,存心惹她心疼。   春葱纤指轻抚又裂开的伤口,指尖流露着丝丝柔情。   「常听人说女人是水做的,我本来不信,可是一睁开眼又瞧见你两眼泪汪汪的模样,让我不得不信。」谓叹一声,他揩去她长睫上的泪珠。   「啊!你……你醒了?」羞红了脸,她倏地想缩回手。   抓住她想逃的小手,他的眼神温柔如水。「我怎麽睡得着,从你合情脉脉盯着我瞧时,它就醒了。」   他抓着她的小手探上胯下一柱擎天的热切。   「你……你这个脸皮厚的蛮子,说这种话你不知羞,我都替你害臊了。」像被烫到一般,她慌忙的缩回手,酡红的腮帮子像染上红花。   「夫妻敦伦天经地义,小娘子是不习惯,等多做几回,就更能享受这种闺房乐趣……」他故意以下身一顶,惹得她惊喘连连。   「南宫狂,你是活腻了吗?一身的伤还敢乱来,你就不怕哪天再也醒不过来。」为他不舍的北越清雪说着心痛,拨开他戏弄的长指。   南宫狂笑得无赖地抱住她。「我流的血还没你沭目惊心,瞧这被褥上全是你的血,我这不知怜香借玉的男人该不该对你说句抱歉?」   「你……你……」她羞恼得说不出话来,一张粉嫩小脸比晚霞红得精彩。   女子初夜落红本就正常,可是由他口里说出却邪恶万分,仿佛他有多麽勇猛神武,折腾得她虚软无力。   不过这也是南宫狂的本性,他的狂妄、他的霸气、他的王者风范,成就了今日的霸业。   「都成夫妻了还害什麽臊,让为夫瞧一瞧伤着你没,我这人粗暴惯了,豆腐做的娇人儿肯定承受不住。」他有些得意,又有些怜惜,嫩白娇躯的点点淤红全出自他的杰作。   南宫狂的眼底有着柔意以及深浓的爱恋,整颗心装满她柔美的身影。   「不许瞧,我还没脆弱到轻轻一碰就碎了,你给我收起色心,再关起门来做些下流事,旁人都要笑话我们了。」她拉过被掩住撩人身躯。   「不过一天一夜而已,我还没过瘾……」起码再来个三日夜。   他自视体力过人,纵欢终宵行有余力。   「南宫狂!!」她忍不住一嗔。   笑声轻狂。「喊我夫君,不然就烈云吧!别再连名带姓的大喊,有损妇德哟!」   不甘示弱的北越清雪反过来纠正,「别忘了你是我娶来的丈夫,三从四德得遵着,我才是你头顶上那片天,我一吭气,你就得低声下气,不得张牙舞爪。」   他一听,先是愣住,继而爆出更狂肆的大笑。「好个清雪娘子,为夫真是服了你,这点便宜也占得沾沾自喜,我若真端盆水替你洗脚,恐怕你会吓得从床上跌下来。」   这倒是有可能。一想到西帝端了盆洗脚水,娇嫩粉颜笑开了。不算了,跟你斗嘴是气闷自己而已,你转过身,我帮你背上的伤上药。」   她一看到那伤口,心就疼了。   「不必了,一点小伤……」   美目一睐,瞪出个火来。「南宫烈云,你真心与我做夫妻吗?」   本来还豪气千云,被那双怒眸一瞪,南宫狂英雄气短地软了语调,「真的没什麽大碍,这样的伤我常受……」   「但不是为了保护我而受的伤,你以前的丰功伟业我不管,可今日的伤因我而起,没见它结痂痊癒,我就不可能坐视不理。」仿佛伤在她身上,痛彻心扉。   「你呀你!就不能饶过我吗?」见她神情认真,固执又异常美丽,他心一柔,莫可奈何地一撇嘴。「随你吧!别再用眼泪攻击我。」   她绝对是他的弱点,尤其是那双婆娑泪眼。   「我没哭。」她是被他的顽固气出泪。   他失笑,眸底多了一抹溺爱。「好,是我看错了,清雪娘子是天上仙女,怎会为我这凡夫俗于落泪。」   「我不是仙女。」冷着音,她用他为她寻来的药膏,涂上他后背沁血的伤口。   她是人,一个有血肉之躯的凡胎,她会痛,也会伤心,更会为所在意的人难过,他是她所锺爱的男子,看着他伤重未癒,她心如刀割,满布刀伤剑痕的背令人不舍,这男人为了保护她而不顾生死,她要是不感动岂不枉为人?   「清雪,别为我们的将来忧心,有什麽事有我顶着,你头顶上那片天我来保卫。」南宫狂突然语气一低,深情而真挚的许诺。   她微惊,「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你那张写满心事的小脸在我面前晃着,很难不看见吧!」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他以指轻抚她忧愁的脸。   北越清雪苦笑地回望他深幽的瞳眸。「你是西临帝君,我是北越女皇,你说这样的夫妻能长久吗?」   「为什麽不能,大不了两边轮流住,要不在两国边境盖座行宫,我管我的西临,你顾你的北越,咱们互不干政,只要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便可。」没有什麽事解决不了,天塌下来有他扛。   她扬眉。「听你说来倒是容易,可是着手去做其实阻碍重重,你我两国的百姓不见得乐见找俩的事。」   往她鼻头一拧,他狂肆一嗤,「我们是一国之君,君权神授,他们哪来的闲话。」   她才是坐在龙椅上的人,底下的悠悠众口又能奈她何,当个君王若事事受限,那还不如挥袖禅让,乘一叶扁舟而去。   轻狂的西帝从不把无关紧要的人当一回事,他虽然爱民如子,但不代表百姓可以千涉他的决定,他给他们饭吃、照顾他们生计,已经尽到他的责任,王于他的私事,那便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   「北越和西临不同,我有我的包袱,无法如你一般目空一切,我要考虑的不只是我个人而已,遗有忠心追随我的臣子。」他们用性命守护她的江山。   当初她登基时,不少拥立二皇王妹的老臣便颇有微词,认为她一接帝位便天灾小祸不断,并非命定天于,要她退位让贤。   是她一再以实力证明自己是上天选定的圣主,在诸多忠良贤臣的帮助下,她才逐渐稳固帝位,平息偶有的流言。   她不能辜负他们的用心,为私人情感而罔顾大局,抛不开的包袱是她应尽的责任。   「清雪娘子,你那没我手掌大的脑袋瓜子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世上没有我西帝摆不平的事。」人生有点挑战才有趣。   北越清雪好笑他不可一世的张狂。「若人人都如你,天下就要乱了。」   「乱得好,在所有人全死光前,咱们再来回味销魂的滋味。」他笑着扑倒她,一张口咬住莹嫩皓颈。   「等……等等,你的伤口才刚上药,别又抹掉了。」没节制的急色鬼,他要她担多少心呀!   「就说小事一件,别又大惊小怪的,你这樱桃小嘴只适合品嚐,不该唠叨。」嗯!嚐起来比蜜还甜。   「烈云……」她抓着衣服要遮身,他一把夺过往床下一扔。   「嘘!小花儿,乖乖地听我摆布,让为夫好好地宠爱你一番……」他好像永远也要不够她似的。   体力旺盛的南宫狂像一头不知餍足的猛虎,不管与她欢爱几回,总是意犹末尽地再展雄风,一而再地掠取她甘美味道。   他贪看她情慾奔腾时的红艳脸蛋,恋上滑手的羊脂肌肤,深埋的玉胴是他的流连处,她在他身下尽情展露的娇媚他无一不爱。   他要她,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成为割舍不了的一部份。   「妹子,别在暖窝里和你相公磨磨蹭蹭了,快出来分点好料,村长和她那口子猎了一头山猪回来,你们也来吃块肉吧!补补虚脱的身子。」   最后的一句话就暧味了,让人脸红不已,张大娘的大嗓门还真是百无禁忌,教新婚的小俩口难为情。   「山猪?」   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语,一抹无奈的笑意在唇畔漾开。   第九章   「你们这麽快就要走了吗?不多待两天,南兄弟的力大无穷教人叹为观止,胡大婶还等着他帮忙盖房子……」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养好伤的南宫狂终于要离开破旧的屋子,回到他辉煌雄伟的皇宫。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竟有些舍不得,桃花村村民的热情以及特殊风俗习惯,在在令他难以忘怀。   头一次放下帝王身段,他一一回抱送别的村民,不厌其烦听着家人般的唠叨,嘴角轻扬不见嫌恶,与之无伪的交心。   一旁的北越清雪瞧了,既动容又窝心,还有一些些心酸,热情的村民虽不富裕,却尽心地款待他们,这份无私的心意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不了,村长,各位大娘大叔,我们在城里还有事要办,不回去不行。」他们出宫太久,恐怕宫里已经乱成一团。   「好吧!那就记得再回来看看我们,我再猎头山猪给你们打打牙祭。」真舍不得这俊小子,他一走,这村子又要寂寞了。   说到山猪,表情微怔的小夫妻相视一笑,眉眼间有着难掩的爱意。   「男人呀!一定要疼老婆、听老婆的,我知道你们外地人跟我们桃花村不同,很多地方甚至只把女人当成生孩子的工具,不过你们既然是在桃花村完成终身大事,就不许你欺负雪妹子。」张大娘拭着泪,殷切的交代。   嘴一咧,他喊起冤来,「是她给我脸色看吧!夜里不给睡,一脚把我踢下床……」   说什麽他身上有伤,不宜过于激烈行房。   哼!哪那麽多理由。   「南宫……呃,烈云,你在胡说什麽?」闺房之事也拿出来说嘴,脸皮比城墙还厚。   他笑着摆手。「暧!不多说了,娘子为天嘛,我可不能不顾她的面子,免得晚上又罚我睡地板。」   村民们闻言,一阵哄笑。   脸皮薄的北越清雪又羞又恼,扯着他衣袖要他少说两句。   「一路保重了,南兄弟,别再一身是伤的落水,我们可没那麽刚好又救了你们。」   哪壶不开提哪壶,村长不带恶意的调侃一出,本来心情不错的南宫狂顿时神色一僵,愉悦笑意凝结在嘴边,眸中多了一丝戾气。   见状,北越清雪拍拍他的手背,提醒他向村民道别,两人这才正式踏上归途。   村长的话正好提醒他中埋伏遇刺一事,这段时日在桃花村的生活太过惬意,他几乎要忘厂隐身在暗处的敌人。   他陪北越女皇出宫散心是一时兴起,并非刻意安排,有谁消息如此灵通,竟能在短时间内调来人手,埋伏在他可能经过的地方。   宫中有内应,他很难不这般臆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不想怀疑身边人,他们都跟了他好一段时间,若是有二心,那岂不表示他看走眼了?   「你还在想我们遇险的事吗?何不换个角度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注意到他面色益发冷厉,北越清雪轻声安抚,小手轻轻一握他绷紧大掌。   他反手握紧。「只是觉得窝囊,堂堂狂帝竟然如落水狗一般,被人追到无处可逃的地步。」   「敌众我寡并非你的错,要不是怕波及到我,你大可奋力一搏。」以他的武力犹可自保,撑到禁卫军前来救驾。   她说的是没错,真要硬拚,对方不见得有胜算,但是……「我气的是不只一次遇刺,而我居然毫无戒心,仅带数名暗卫出宫,差点让刺客得手了。」   他太大意了,自负离宫不远,应该没人能预作埋伏,熟料被杀个措手不及。   狂名威震四国的他几时这般不济事,任由人爬到头顶上嚣张,还连累到北越国君,这绝对不是应该犯的疏失,他的警觉心变低了。   「不知道红雁他们怎麽样了,我非常担心……」可否安好,是不是心急如焚地找寻她的下落。   「与其担心他们不如尽快回宫,着手安排我们的婚礼,让两国人民得知联姻结盟一事。」等这事办完了再来清偿总帐。   他不是吃素的,谁敢来拔他的虎牙,他先把那个人给吃了。   「还不够快吗?我们伤一好未多做休养便起程赶路,不就是为了解除危机。」肃清奸佞。   「当然不够快,我要西临百姓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敬你如敬我的奉为主子。」他的妻子合该受西临百姓尊敬,享有同他一般的待遇。   南宫狂比他愿意承认的更在乎北越清雪,他迫不及待要为她正名,取得众臣的认同。   因为他已经变得太在意她,不想她被蜚短流长中伤而变卦,放弃两人得来不易的缘份,回去北越当她的女皇,忘了她也是他的妻。   这是他无法掌控的,时时挂怀在心,没落实名份,他睡不安稳。   水眸一柔,漾着笑意。「你太急躁了,我早就是你的妻,何必急于一时?」   桃花村距离两人落水的江川其实有段不算短的路程,沿着出村的小径,两侧有高山为屏障,由外往内根本看不出山坳有几百户人家,更遑论是村落了,因此就算有人寻了来也找不到入口,以为是荒草盖住的兽径,不多做联想。   不过一出村,马上有条车道相衔接,由此到城里不用一天的路程,早上出发,傍晚时分便可以抵达城门口。   南宫狂和北越清雪牵着村民送的瘦驴,提着一只公鸡,十分可笑且滑稽地缓行泥泞路,一步一步朝暗潮汹涌的西临帝都伏羲城走近。   挑眉一瞟,他将她拉近。「因为我的妻子是瑶池仙女下凡来,我怕没抓牢她,她一穿上霓裳羽衣便飞回天庭,让我递寻不着。」   「又在说荒唐话,我身无双翼怎能飞,还是老实点以马代步。」她不做承诺,只含笑地凝视他。   「哪来的马,根本是一头笨驴。」南宫狂没好气的一瞪眼。   笨驴低嘶一声,似在抗议他的评论。   见状,她捂嘴低笑。「要不换你上来坐坐,看牠笨不笨?」   「骑牠?」他不屑的嗤哼。「才多大的块头,我两条腿就足以压垮牠。」   他眼带轻蔑地看了眼与肩齐高的黑色驴子,明显瞧不起牠的载重力,高大如他只要一跨,四蹄畜生马上趴跪在地喘气。   可是身形娇小的她坐上去就没有这疑虑了,一人一驴倒也不唐突,反而更显出她的柔弱和纤细,以及清灵飘逸。   「哧!哧!」你压呀!我先踢你一脚。   驴鼻一仰,发出呼哧声,有着令人好笑的傲气。   「不过我们真把驴子骑回宫,不会遭人取笑吧!」她开始烦恼要怎麽安置牠。   南宫狂狂妄地把头一抬。「那也要有命才能笑,脑袋没了用什麽笑。」   「你……你真是……」霸气十足。她末将这句话说出口,免得他自得意满,当是赞扬。「烈云,这只鸡呢!你可是「嫁」过牠一回。」   「鸡?」嘴角微微抽动,他脸色难看地眯起黑眸。「宰了牠如何。」   公鸡「喔喔喔」叫,在鸡笼里眺来窜去。   「牠是你相公喔!你谋杀亲夫……」呃,她好像说错话了,瞧他杀气腾腾……   「清雪娘子,你刚说什麽呀?」扳动十指,面带煞气。   「我有说什麽吗?你看这朗朗晴空的好天气。」她装傻,顾左右而言他。   他冷笑。「天气再好也好不过我的心情,我想着该如何料理你。」   「煎、炒、煮、炸?」她提议。   他一把揽住她纤腰,低头狂吻。「清雪,你真让我欲罢不能。」   「你别又……节制点,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城郊。」他名声败坏,不等于她也是。   「左边有个草丛,刚好适合偷情……唔,你咬我。」可恶的女人,居然真的咬他的下巴。   闷哼一声,他狠狠地瞪向咯咯笑的凶手。   「把公鸡放了吧!拎个鸡笼进城也不好看,何况要是有人问起,还真不好回答。」鸡娶西帝,贻笑大方。   黑眸冷沉得像要杀人,可他下一个动作却是……「算你运气好,快去逃生,我牙疼不吃鸡肉。」   从笼里被放出来的公鸡不太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愣头愣脑地歪着脖子,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还不快跑,待会他若反悔,你就成了桌上佳肴。」北越清雪下驴驱赶,听惯了牠的鸡啼声不忍杀生。   公鸡没飞走,反而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让想起曾经和鸡拜堂的南宫狂非常不快,拾起路旁的树枝便往牠甩去。   受惊的公鸡果然振翅一飞。   「看你还飞不飞……」   倏地,一支响箭淩空射出,正中飞上树枝的公鸡,牠「喔」了一声栽落下来,翅膀摄了两下便不动了。   看到这情形北越清雪忽然心口一痛,不自觉地捂住胸口,公鸡流出的血就像是她的,她觉得自己也被射了一箭,心中顿生不祥预感。   毕竟那只公鸡曾是她的替身,如今牠中箭身亡,是否意谓她也有事?   「哪个不知死活的家夥敢杀我的鸡,还不滚出来受死。」见到鸡死,南宫狂恼怒地大喝。   明明放牠一条生路,牠却在眨眼间死在眼前,这是在挑战他的君威吗?   「陛下?!」   大树后走出一名神色惊喜的男子,他身后是一队将士,同样面露欣喜。   「季东寒,你死在温柔乡吗?这些天来没见你来寻朕。」好他个「恋花将军」,见色忘公乐不思蜀。   季东寒「哇」的一声上前叩跪。「陛下,冤枉呀,臣等找你找得好苦,还以为你不幸罹难了。」   闻言,他脸色一沉。「莫非你瞧见的是朕的鬼魂?」   惊觉失言,他连忙改口,「臣无诅咒陛下之意,实因臣等找遍城外皆不见陛下踪影,因此才往坏处想。」   「哼!没用的东西,朕若等你寻来早就没命了。」办事不力。   「是是是,臣无能,陛下受惊了。」他先认错,希望陛下开恩。   「回京领罚。」小人嘴脸,真以为他不罚他吗?   谄媚无用?季东寒凝着脸,笑不出来。陛下真要跟他算帐呀!   「季将军,借问一声,我的人是否平安的回到西临皇宫?」挂心属下安危的北越清雪轻声一问。   一见是北越女皇询问,恋花将军一正色。「我等有愧,救援来迟,死五人,伤三人,死者安葬,生者安置医庐疗伤。」   而西临暗卫无人生还,全死于刀剑下。   「什麽?!死了五个人……」她震惊不已,身形因打击而轻晃。   见她脸色一刷白,南宫狂伸臂一扶。「至少还有三个人活着,你该庆幸他们逃过一劫。」   点了点头,她握紧他大手寻求温暖。「红雁呢?她是生是死?」   「红雁……喔!你是指那个顽固又泼辣的女人,我把她劈昏了。」他说得大言不惭,好像不过是举手之劳。   「顽固又泼辣?」他们说的是同一人吗?红雁向来温顺。   一提起那女人,他的话可就多了。「受了重伤又伤了腿,连站都站不稳还想出宫找人,我拦着她,她还踹人,叫我好狗别挡路,我怕她死在半路上就先让她倒下,你不晓得她踹人的力道有多狠,我的脚差点瘸……」   「废话说够了没,还不拜见西临国母。」再听他说下去,南宫狂觉得自己都想踹他一脚。   「谁?」他一怔。   「她。」将娇羞人儿搂入怀,西帝骄傲宣布。   「什麽?!」季东寒蓦地睁大眼,犯傻地盯着形影相依的一对俪人。   ★★★★★★   西临与北越联姻?!   此消息一传出去,震撼了两国百姓,任谁也无法相信狂猛威武的西帝和清妍灵秀的北君竞互生情愫,在无人知晓的情形下俏然谱出一段姻缘。   对西临人而言,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年岁不小的西帝早该立后纳妃,为西临皇室诞下子嗣,传承千秋大业。   尤其婚配的对像是地位不相上下的北越国君,更是喜上加喜!两个国家缔结姻盟,对外的力量就更强大了。   可令人不解的是,北越方面却迟迟无消息传来,没有一位重臣前来观礼或表达意见,仿佛不知晓有此事。   这诡谲的情形让即将披上嫁衣的北越清雪非常不安,她忧心北越宫中生变,却又无法与众大臣取得联系,惶惶终日。   大婚前夕,她颦起的眉心不曾舒展。   「君上,夜深了,你不休息吗?」拄着拐杖的红雁忠心耿耿,即使伤势甚重仍执意保护她追随的君王。   「你先歇下吧!我出去转个两圈就回来。」不知为何,她今晚特别烦躁。   「可是……」她放心不下,没跟着她,总是不踏实。   柔荑一挥,她淡笑安抚。「没事的,西帝派了不少侍卫加强巡逻,不会有人敢闯进皇宫行凶。」   「好吧!请别耽搁太久,明早还要梳妆穿戴,睡迟了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嗯,我晓得了,早点睡,你明天会比我更忙。」真要风光大嫁了吗?   心里悒郁的北越清雪有种说不上来的沉重感,她披着侍女递来的外袍走到中庭,半残月儿照出她孤单身影,似乎取笑她待嫁女儿心。   能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是多麽值得开怀的事,有多少姑娘家能觅得有情郎,她们焚香祈求上天赐好姻缘,岁岁月月长相伴。   她应该高兴的,欢喜迎接盛大婚礼的到来,可是她心中竞无一丝喜悦,反而惶恐、惊惧,好像有什麽事要发生。   清雪……   咦!谁在喊她的名字?   一声似远似近的女子嗓音缥缈的扬起,蓦然一怔的北越清雪倏地变了脸色,飘入耳中的低唤好不熟悉。是……璃儿的声音?!   但是,她死了呀!   她亲手收殓她。   「难道是我太思念她了,才会产生错觉?」   不知不觉中,她走远了,来到宫璃儿出事的温泉地,泉水因为她的遇难而被填平。   突地,一道白影在不远处掠过,她心头一讶,以为是宫璃儿来见她了。   没多想,她拔足轻奔,追逐不断在眼前轻晃的影子,渴望再见挚友一面,纵是鬼魅亦无妨。   谁知追着追着追到一座幽僻的宫阙,四周灯火并不明亮,来往宫女、太监似乎早已歇下,偌大的居所静得有点冷清。   仿佛受到莫名的牵引,北越清雪走近一瞧,透光的窗棂映出两条人影,他们原本各据一方,但慢慢的靠近,然后……   啊!原来足这麽一回事,她差点打扰了人家的好事。   表情微讪的北越清雪正欲退开,不看越抱越紧、交缠成一体的倒影,男子低哑的声音忽地传王,而回答的居然也是男人,他……他们是……   龙阳之好?!   「又使什麽性子,我不是说过你才是我最爱的人吗?怎麽又吃起醋了?」总不能仗着他的宠爱而骄纵,干预他小小的癖好。   「你说过不会再碰其他人,为什麽鲁娜会在你的床上,你骗了我。」他有收集美丽事物的习惯他是知情的,但这回他做得太过份了,竟然把人带回寝宫,在他们时常恩爱的床上苟合,更不用说,他和鲁娜还是堂兄妹!   「啧!啧!啧!瞧你嫉妒的嘴脸真难看,鲁娜是我西临第一美女,我宠幸她有何奇怪,她在床上可骚得很。」他不使尽全力还满足不了她。   「可她是你堂妹,你们是血缘至亲。」兄妹相奸是乱伦,天理难容。   「那又如何,她是皇叔最宝贝的女儿,我刚好利用她为我办事。」他随口允了一句封她为后,她便傻乎乎的成为他安排在南宫游走身边的一颗棋子。   「你要她办什麽事?」有何事非她不可?   笑声轻漾,带了一丝奸狡。「当然是为你我的大事喽!我不把那老贼的动向掌控得一清二楚,又怎麽借他的手替我们除去障碍。」   「但是他失败了,西帝还活得好好的。」不仅活着,还带回一份大礼——北越女皇。   西帝?!   他们密谋想杀了南宫狂?!   北越清雪抽出怀中匕首,俏悄撬开一道窗缝,她由缝隙往内看,只瞧见两个背对着她的男人,一个姿态佣懒地斜靠软榻,一个站在软杨左侧,任由情人抚摸他。   「呵呵,那只能说他运气比别人好一点,多来几次,我不信他还活得了。」总有一天会得手。   「二殿下别太自信了,小心偷鸡不着蚀把米,王爷不是省油的灯,你算计他,也许他也在挖坑等你跳。」凡事留一手,以防万一。   二殿下?!二殿……是南宫越,南宫狂「病人膏盲」的孪生弟弟?!   北越清雪惊愕不已,耳朵贴得更近,想听清楚更多的秘密。   「小冤家,你别担这个心,除了鲁娜外,我还在皇叔府中安插了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随时有人向我回报。」南宫越摇着摺扇,神态风流。   他怎麽不担心,二殿下根本在玩火。「要是鲁娜发现你玩弄她,反咬你一口,我们谋划许久的那件事恐怕要胎死腹中,甚至是赔上性命。」   「哎呀!我这用药吊着命的没用殿下有何威胁性,若要说出去有谁相信,我那个把我当命疼的皇兄以为我快不久人世了,岂会疑心于我?」他戏演得入木三分,连他自己都要信以为真。   「全是假的,你一点病痛也没有,还习得一身武艺,陛下绝对料想不到你收买了刘太医,让他伪称病情取信于人。」要人闭嘴有两种方法,一灭口,一是抓住对方把柄,刘太医便是后者,他曾经用错药害死宫中一位嫔妃。   「哈!这该怪我看起来毫无用处,还是南宫狂太自信,就算我站在他面前大声说要他的帝位,他大概是哈哈大笑,当我开玩笑。」南宫越越笑越阴森,一张与南宫狂相似的脸上充满恨意。   他不甘心帝位为什麽不是他的,双生子应该享有同等地位,一句长幼有序断了他的帝王梦,要他如何服气。   「二殿下,你不会真把陛下当傻子吧!北越美女遭人奸杀那桩案子,陛下事后又找我问了几回。」他心惊胆颤地小心应对,这才应付过去。   北越美女……难道他指的是璃儿?!   「哼!不就是玩死一个女人,他还查什麽查,我肯玩她是看得起她,真不该太快弄死她,那样的姿色世间少见。」早知道将人藏起来,多销魂几回。   南宫越说得颇为遗憾,害死一条人命不见半丝罪恶,还一脸意犹未尽。   可是他不晓得窗外有个人将他的恶行听得一清二楚,气愤地红了眼眶,握住窗棂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不敢相信他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二殿下……」老是死性不改,总有一天会出事。   「呵呵,我的小亲亲,今晚留下来陪我。」他摸着情人练武的手,放在唇边一吻。   「不行,明日陛下大婚,还有不少事得处理,我必须先准备。」他也想留,但身不由己。   「好吧!不勉强你了,好好帮皇兄把这事办好,让他更信任你。」信任到即使一剑贯穿心肺也起疑心,死得糊涂。   风渗入,灯影一晃,身着侍卫服的男子从密道离开,一室恢复平静。   少了情人作伴的南宫越顿觉孤枕寂寞,他撩了撩发从软榻上起身,走到窗边欲推开窗户,看看一轮明月高挂夜空。   殊不知他指尖才碰到窗,疾风一至,一道白缎直扑他门面。   「你杀了璃儿,我要你偿命!!」   愤怒的身影跃入屋内,北越清雪怒不可遏,要他一命偿一命,让死者安息。   第十章   「嗄?是皇嫂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麽?深夜造访,皇弟深感惶恐。」   看着与南宫狂神似的脸孔,北越清雪的眼神迟疑了一下,没骤下杀手,她回手一抽,将十尺白缎收回袖袋。   可是她并未完全忘了,再相像两人还是不同个体,更没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杀了她好姊妹的凶手。   「少作戏了,你刚才和那名男子说的话我全听见了,你不仅奸杀了我朝军师,还暗伏杀手,意图谋刺西帝,你还敢不认罪。」璃儿不能白死,她要他血债血还。   他两手一摆,表情好不无辜。「你说什麽,我全然听不懂,谁杀了谁,有谁想谋刺皇兄,我这身子骨不济事,连一步也跨不出门口,外头发生了啥事我完全不清楚。」   「你还装模作样,这小人嘴脸真令人作恶,南宫狂怎麽会有你这种只敢在别人背后使坏的兄弟,你连他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天理昭彰,坏事做尽的人终遭报应。   既生瑜、何生亮,是南宫越始终摆脱不掉的阴影,他最恨听人家将他和兄长做比较,且口气遗憾弟不及兄,他只能成为被光掩盖的影子。   北越清雪一针见血地踩中他的痛处,盛满假笑的面容倏地一阴,他缓慢而冷沉地收起摺扇,往后一扔。   「谁说我比不上他,皇兄有的,我有什麽没有,我有的,他不见得也有,皇嫂嚐过男人的滋味了吧!要不要做个比较,我今晚刚好缺个人作伴。」她也长得不错,清灵秀美,最重要的是,她是南宫狂的女人!   「无耻,我是你皇兄的妻子,你竟敢连我也想染指,简直是畜生。」不该留他活口,他会是很多人的恶梦。   他轻笑,眼尾轻佻上扬。「皇嫂也是女人呀!为什麽不能碰,你不就是因为皇兄满足不了你,你才半夜来找我,不虚度春宵良时。」   「这麽下流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今日不杀你,我对不起死去的璃儿。」话一出口,她随即抛出袖中白缎,缠向他颈项。   应该虚弱无力的南宫越身手俐落地闪开,以一记掌风挥开她的攻势。「想杀我也要有本事,光是嘴巴说说可是会惹人笑话的。」   她再扬手,白缎如流云飞出,腾空卷成杀伤力极强的漩涡。「你果然学过武功,看你还能瞒到几时,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北越清雪不再手下留情,一想到惨死异国的挚友,她的愤怒油然而生,出手也更为狠厉,使尽全力要他命丧黄泉。   只见她十指有如织娘的纺线,弹拉间变幻出令人眼花撩乱的招式,看似轻软递送,却又暗藏软劲,白光掠过,一截垂穗落地。   白缎强韧不易断裂,一般刀剑削减不了它分毫,可在使用者输入内劲,它锐利如薄刀,削铁如泥,稍一碰触人体便是碗大的口子,鲜血直流。   「我会武又怎样,你认为皇兄信你还是信我,婚礼前夕到男子房里的人是你,我看你先想个理由替自己开脱吧!」他笑着闪过一波攻击,但掠过脸颊的气劲划出一条血痕。   「你以为你真的做得天衣无缝吗?真病假病再找个大夫瞧瞧便知,谁说一定要宫中太医。」百密一疏,不可能完全没有破绽。   他心惊,面色阴沉。「看来你小有才智,我低估你了。」   南宫越自认没有不如人的地方,举凡是孪生兄长所拥有的,他都想抢过来,乍见自己送上门的北越清雪,他是有点见猎心喜,想来个一夜风流,不过见识到她超凡的武艺,以及听闻她此时口中的威胁,他顿时改变王意,她的存在是一大阻碍。   任何挡在他登基之路上的小石子,他都会一一剔除。   「少废话,纳命来。」她再次扬袖,满天白花飞舞,风旋趋狂,化为致命之击。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招式,以白缎变化出万千姿态,看似虚幻缥缈,让人眼花撩乱,分不清真假,恍似在花海之中。   手无寸铁的南宫越虽然有不错的武学造诣,可一再的闪躲终究不是办法,身上已有多处被风舞划开的伤口,不甚严重,但……令人发火。   他眼神一沉,射出冷冷幽光,眼角往床头的竹管一瞄,微露一丝阴狡笑纹。   「哎哟!我又流血了,皇嫂你手下留情,我认错了,别真的赶尽杀绝,看在皇兄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他边闪边求饶,一副无力招架的样子。   手中的白缎一顿,北越清雪神色复杂地盯着和南宫狂一模一样的脸,心中犹豫。「跟我到你皇兄面前说明真相,由他仲裁你该不该死。」这是她唯一的退让。   「好好好,皇嫂怎麽说怎麽是,玉玮不敢违背,不过我腿软了,可不可以扶我一下?」他脸色潮红,喘得快断气。   她看了一眼,走了过去。「你最好别玩花样,我最痛恨不知悔改的人。」   「你功夫这麽好,我哪敢……不对你出手。」眸光一闪,他阴笑地朝她使缎的右肩插上一物,再一掌拍向胸口,将她击飞。   「你……你居然使诈?!」她呕出一口血,面色由惊愕转为大怒。   南宫越得意地笑着,双手一劈,从竹管中取出一把锋利斜刀。「啧!兵不厌诈,皇嫂竟然天真如童稚,北越国交到你手中实在堪虑。」   「本想给你一个机会悔过,可惜我的仁慈感化不了没有人性的禽兽,你死吧!」他不值得信任。   受了伤的北越清雪这下铁了心,不再对他有丝毫留情,指间的翻动更为快速,白缎一分为二如两条交缠白蛇,直取他咽喉。   但是受创的右肩多少受到影响,加上南宫越多了兵刀肋阵,两人互有消长,各自负伤在身。   只是卑鄙的南宫越惯使阴招,一再用下流的招式偷袭,因此一时半刻之间,北越清雪未能取他首级,反而渐落下风,伤处流出的血染红一身白衣。   「皇嫂,人生苦短,何不快意今宵,看着我这张脸,你不会想起和皇兄快活风流的时候,我不介意当他的替身,与你来场畅快欢爱。」他刻意调戏,好让她松懈。   「我想听的是你的丧钟。」见势于己不利,她使出最后绝招。   她已经被仇恨蒙敝了理智,忘记北越、忘记百姓、忘记自身的责任,脑海里满是替好友报仇的念头,不杀他誓不甘心。   于是她用了「同归于尽」的招式,软缎如蛇缠上刀锋,她以身喂剑向上一滑,再将插在肩上的一物拔出,尖处反手刺向他左胸。   没料到她会出此险招的南宫越蓦地睁大眼,瞪向没入肉里的青玉发簪,没想到收集的物品会成了凶器,悔恨已晚末看出她的心思,流出的鲜红红了双眼。   打斗不可能毫无声响,很快的引来巡逻的侍卫,并惊动正在准备大婚的西帝,他匆忙赶至时,正好目睹北越清雪拔出一支带血的发簪,而胞弟却倒在血泊中。   「救……救我,皇兄……我……我不想死……」只剩一口气的南宫越惊慌不已,拚命地喘气。   「你……你杀了玉玮?!」这是怎麽回事?他的妻子杀了他的胞弟?!   不敢相信眼见的事实,南宫狂抱住血流不止的皇弟,一边按住他的胸口,一边命人快传太医,狂乱的黑瞳死瞪着面无表情的人儿。   「他该死,他才是奸杀璃儿的真凶,我们都被他骗了。」握着手中的发簪,她笑了。这是璃儿的发簪,她为自己报了仇。   「胡说,玉玮连个碗都拿不稳,怎麽有能力杀人,元凶早就伏法受裁了。」父皇临终前授命他保护皇弟,可是他却……   「那是装的,他根本没病,不然我一身伤从哪里来,就连你几次遇刺也是他安排的,他连你也不放过,想置你于死地。」如此手足情份,不要也罢。   一心护弟的南宫狂根本听不进她的解释,他看到的是气若游丝的皇弟,而不是身上带伤的妻子。「清雪,为什麽?为什麽要让我恨你?」   「恨我?」她神色一白,抽痛了心窝。「你不相信我,我是你的妻子呀!」   「是,你是我的妻子,可是玉玮是我同胞兄弟,你竟然狠得下心杀他,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他痛心,难以置信锺爱的她竞心如蛇蠍,毒辣无比。   急召而来的刘太医正在诊治二殿下,他把起脉,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内心挣扎了一下,他向西帝摇摇头,表示没救了。   其实若用上大量珍贵药材吊着命,还有一线希望,但是想起二殿下的种种恶行,不想再受其威胁的刘太医决定放手,任由南宫越流血至死。   「这是璃儿的发簪,从他手中得来,证明我所言不假……」她忽地失去声音,美目圆睁,瞪向递向她右胸的一剑。   「清雪,我爱你,我多麽欢喜自己的妻子是你,你让我了解到爱一个人的心情。」他的妻子,他的爱呵!好美的一场梦。   「烈云……」她眼眶含着泪,不愿接受他竟然如此对她。   「玉玮不是凶手,他没害死任何人,也无与人争强的野心,你错了,错得让人无法原谅。」南宫狂狠心地抽剑,不去看剑尖滴落的血。   他不知道北越清雪已经受伤不轻,以为她白衣上染的都是皇弟的血,而这一剑他其实算准力道,不致有性命之虞。   抚着胸,她血色骤失地连退好几步。「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   涌出的血代替了她流不出的泪,结冰的心在枯萎,再也开不出一朵鲜艳的花儿。   「你走吧!北越清雪,从今以后我们夫妻情份恩断义绝,了无瓜葛。」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挚爱,他两相拉扯,为了弭平纷争保她一命,他步得下亲手刺她一剑。   随后赶至的众大臣及北越侍卫,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好,那就恩断义绝,我北越清雪不再是你南宫狂的妻,北越与西临将是永不来往来的对立国家。」她将记住今日的羞辱。   心碎欲绝的北越清雪在北越侍卫的搀扶下,走出西临皇宫,一次也没回头。   ★★★★★★   「君上,你的伤……」   「伤?」盈满哀伤的眼黯了下来。「这世上有真正相爱的人吗?」   她的伤在心上,不是身上,没人看见它在流血,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莫丧志呀!君上,你还有我们,还有北越,还有成千上万拥戴你的百姓。」她不是孤单一人,他们永远是她的后盾。   面色苍冷的北越女皇睇视跟随她来西临国的亲信,心中苦涩万分。「是呀!我还有你们,还有北越,还有我无数的子民,我怎能忘了。」   十人来,死了六个,包含她仰赖有加的军师。   她做了什麽,做了什麽呀!以为能够替百姓谋求更好的生活以身犯险来到西临国,结果赔了身又失了心,还损失数名亲信,最后落得什麽也没有。   这是她该承受的磨难吗?老天特意要考验她为帝的能耐,让她狠狠栽了个大跟斗。   不了,她不再轻信于人,除了与她患难与共的臣于,她不相信任何人。   负伤而定的北越清雪决定关上心门,封锁爱人的能力,南宫狂那一刺虽然不致命,却深深划破她的心,让她后悔为了爱他而付出的代价。   「君上,我们接下来该往哪里走?」西临国是不能待了,协议也夭折了。   「接下来……」她眼神先是茫然,不自觉地往身侧一瞧,但能告诉她方向的人已经不在了,她顿时神色一黯。   「回北越吧!红雁、黄樱、李忠,咱们的家在北越,回家了。」   她的王朝在等着她。   「是的,君上。」   红雁、黄樱、李忠同声一应,当初的侍卫如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个个带着伤,神色憔悴。   不过他们并未因此丧志,矢志追随北君,她活着,他们便保护到底,不畏生死、不怕苦,永不退缩。   「璃儿,回北越了,你要跟紧,别走丢了。」北方的天空好蓝。   抚着手心里青玉发簪的北越清雪,低声轻唤挚友的名字,眼中多了落寞。   一对有情人因为误会分开了,面对已经风云变色的此越国,北越清雪该如何力挽狂澜?最精彩动人的烽火情缘,请锁定花园1522——二娶西帝——下 第十一章   「元将军,这是宫军师的遗体,请择日下葬,入土为安。」   千盼万盼盼了多年,等来的不是心爱女子披嫁衣的娇羞样,而是她的死讯,教人情何以堪。   一身戎装的元寄阳望着冰冷的棺木,里头躺的是他末过门的妻子,他再看不见如花的娇靥,也听不到她轻唤他的甜嗓,一切都随着她的死去而远离。   为什么是她?   她的聪慧与历练不下于男子,甚至有过之而不及,深受女皇赏识,为何才离宫一段时日竟尽魂归离恨天。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来告诉他。   无法承受的悲痛令元寄阳晕眩地一晃身体,他咬牙地撑住,不让旁人看见他心底的伤,一滴英雄泪咬在眼底,红了眼眶。   即使看到了棺木,他仍然无法相信未婚妻已经死了,他心里存着一丝希冀,这不是真的,他的璃妹还活在某个地方,等他前去寻她。   直到宫家两老抚棺痛哭,坚持开棺见女儿最后一面,已经腐烂的屍身犹可见生前的模样,他这才接受事实。   「将军,请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副将斐骞在一旁安慰,希望他别太过伤心。   「你说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就死了?她还那么年轻,神采飞扬的像草原上的云鹞,广大的天际任她翱翔,她却……」他哽咽得说不出话。   「这种事很难说,出兵打仗难免有死伤……」人哪有不死的道理,只在于早或晚而已。   元寄阳心中有怨怒,大声一喝,「她不是行军作战,她只是陪女皇上圣山祭天。」   若死于战场上,他尚能理解,刀剑无眼,谁都有可能死于非命。   可她却是死在西临国,由西临士兵运送棺木回北越,要他如何冷静看待芳魂早逝的横祸,她不该死,不该死得不明不白,让生者哀恸逾恒。   「将军,你别太激动,有话好好说,没有人愿意发生这种事,你……你要看开呀!」他欲言又止,暗自苦笑。   宫军师遭到奸杀一事,至今没有人敢告诉将军和宫家两老,伯他们承受不了这个残酷的打击。   「我很平静。」他还得处理璃妹的后事,不能感情用事。   鬼才相信他很平静,明明握着拳头的手臂青筋贲起。「将军,有件事我不得不问,女王呢?为什么没见她回宫?」   斐骞因为要带兵操练,所以未陪同迎驾。   「女皇?」怔了一下,元寄阳这才想起原先的任务,表情木然。   过度的悲痛让他忘了自己为人臣子的身份。   「太后不是命你接回圣驾,怎么你还在这里?」他未免太大胆了,不怕人头落地。   「我去过了。」他口气漠然,仍然沉浸在未婚妻横死的打击中。   「去过了?」他微讶。   「看守圣山的将领说她并未出现。」他白走了一遭。   「没出现?」那是什么意思,是中途有事变更了路线,或是遭逢了意外?   更甚者,祭天是假,前往西临国才是真,女皇曾经提过要与西帝协商,以粮食换取铁器。   「或者说她根本没去,在秀峰山前改道,进入西临国。」女皇把百姓生计看得比一切都重,完全没想过自身安危。   果然和他猜想的差不多,但是……「女皇在哪里?」这才是重点。   「我不晓得,也许在西临国。」两国边境,他不能贸然率军闯入。   元寄阳本来想带一小队人马进入西临国寻人,但西帝南宫狂素来有狂帝之称,为人傲慢又张狂,不兴与人为善那一套,行事但凭一时喜好,谁知他会不会态意妄为的做出掳人行径。   岂料,他才跨过秀峰山,迎面而来一队运送棺木的西临士兵,他细问之下才知竟是未婚妻的遗体。   他当下脑中轰的一片空白,眼前一片黑暗,没法思考。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回到北越皇城,什么也不做的看着香烟袅绕的棺木发呆。   「也许?你居然不确定,女皇是我北越的国君,你怎能因私忘公,将女皇的死活抛诸脑后?!」斐骞忍不住犯上,大吼出声。他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要出大事了。   宫军师的死固然令人难受,但女皇的生死更重要,岂可本末倒置。   元寄阳静默不语,无法为自己的失职辩解。   「将军,你不知事态严重,这几日你不在京都,不晓得春吟公主动作频繁,听说她急召了不少老臣进宫,密谋你、我不乐见的事。」祸起萧墙,骨肉相残。   「你说什么?!」真有这事?   斐骞叹了一口气,「公主垂涎帝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加上女皇已有月余下在宫内,恐怕传闻不假,连我这个亲皇派的副将都有所耳闻,你说还能不令人忧心吗?」   事情传到他耳中,表示木已成舟,他只不过是力挽狂澜,盼能在最后一刻扭转乾坤,阻止春吟公主的野心,不然……   唉!怕是为时已晚,如果他的消息无误的话。   「皇宫内的禁卫军如今由谁掌控,太后与雪夫人安然与否?」女皇的亲眷若能无恙,表示春吟公王尚未夺权。   斐骞苦笑,「就是一点消息也无,我才急着找你商量,她俩深居男人进不去的后寓。我有心探查也不得其门而入。」   他完全不知道皇宫内的情形,只知道进出熙宁宫的宫女、太监神色匆匆,似乎有什么事正在发生,他们被下封口令,不敢与人多谈。   元将军,当务之急是找到女皇,迟了就来不及了……咦!那不是宫里的小和子公公……」他怎么随意出宫?   「小和子公公?」谁?元寄阳是派驻外地的将军,对宫人的编制下甚明了。   「是太后身边服侍的公公,他是……」斐骞话还没说完,尖细的惊慌声抢先一步扬起。   「将军……将军救命呀!太……太后懿旨,请将军无论如何都要联络上女皇,阻止她……阻止她回宫……」天哪!他两条腿快跑断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元将军。   「公公喘口气说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说给我们听。」斐骞端来椅子让他歇脚,随即送上一杯温茶。   「没时间了,春吟公主她……说女皇不是正统继承人,所以她在国舅爷等大臣的拥立下,自行称帝。」小和子气急败坏地说道。   「什么引她自行称帝?!」   元寄阳和斐骞同时大惊失色。   「太后与雪夫人已经遭到公主软禁,奴才是趁送饭菜的侍卫没注意才溜出宫,赶来通报将军呀!」他一脸惊慌的东张西望,生怕被人瞧见。   「太后娘娘还有交代什么吗?」他必须一次问清楚,以免有任何差错。   缩着脖子,小和子十分紧张的摇头,「时机紧迫,太后没机会多说,只求元将军念在宫军师的份上,帮帮她守护的女皇。」   周太后相信元寄阳不会做出谋逆的举动,元家数代皆是忠臣,赤诚一片为国家,不曾有所动摇。   可就怕人心难测,元家老小忠的是一国之君,若是高坐帝位是容妃之女春吟公主,他们还能一如既往地效忠旧主吗?   所以周太后才搬出宫璃儿,盼他念在未婚妻和北越清雪情同姊妹的份上,冒险拥护北越清雪不被春吟公主一派所擒。   「请转告太后一声,寄阳定不负所托。」不论是为了北越国,或是璃妹,他都会竭尽所能。   「好了,我该走了,要是被人发现我通风报信,这颗脑袋就不保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曾经得势而风光一时的小和子,如今像只胆小的老鼠畏畏缩缩,他低下头,拉高领子遮住脸,鬼鬼崇崇地从小巷离开,不时还回过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就在他走后没多久,果然宫中派人来了,宣读新皇旨意,首当其冲的便是与旧皇交好的元寄阳,被暂时卸除兵权。   「小人得志。」看着昔日属下耀武扬威的模样,斐骞小声地咕哝。   「你说什么呀!斐副将,不是在背后骂我吧!」曾是小小守城官,如今的禁卫军统领的男子收起圣旨斜眼看人,趾高气扬。   他想骂对方是烂泥敷上墙,但形势不如人,他只得低着头谄笑。「我说你可威风了,跟对了主子,宫阶水涨船高,念在旧日情份上,别忘了提携我。」   奉承话人人爱听,他得意非凡地扬起下颚。「那就老实做事,别想些有的没的,新皇是天命所归,皇位正统,效忠新皇保你飞黄腾达、步步高陞。」   「是是是,我谨记在心。」记住你丑陋的嘴脸,来日一定要回报一二。   一朝得志的禁卫军统领傲然地眄视元寄阳。「将军,你最好看清情势,别犯傻地去瞠浑水,新皇还寄望着你的军事专才。」   「我的立场很清楚,那便是忠于北越。」他所认定的明君——北越清雪。   「呵呵,记得自己身份就好,还有呀!提醒你一点,不要跟伪皇有任何的来往,甚至是隐瞒她的行踪,那对你的官途大大不利。」他刻意强调,以防元寄阳与旧皇串谋。   「伪皇?」他竟敢明日张胆地诬蠛女皇!元寄阳悄然地握紧手心。   「不是先皇的亲骨肉还假装是皇长女,不是伪皇是什么?」他嘲弄的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对了,差点忘了提,新皇下令谁敢包庇伪皇,一律格杀勿论,记住了吧!」   「格杀勿论……」好狠毒的北越春吟。   「另外,若交出伪皇则重重有赏,加宫晋爵不在话下,将军好自为之了,别走错路了。」   像是来炫耀兼要威风的禁卫军统领一宣读完圣旨,便率领一队禁卫军,浩浩荡荡地朝大街走去。   「将军,没了兵马怎么找寻女皇?」势单力薄,难以成事。   「斐骞,你忠于谁?」他问。   斐骞怔了下,随即明白他话中之意。寻属下效忠将军想追随的人。」   他点了点头,「很好,我们会想出办法的。」   「什么办法?」带兵打仗他在行,动脑子的事他就没辙了。   「这……」他思忖着,一时片刻也想不出好主意。   突地,一道黑影淩空掠过,发出啸声,元寄阳抬头一望,脑中有个想法逐渐成形。   ★★★★★★   鹰扬处,万里晴空。   但是在这片朗朗蓝天下,却有几个人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他们不敢在大白天露脸,尽量选择在夜间行动。   即使必须在白昼出现,也会刻意低调,谨言慎行地避免与他人有过多的接触。   但是美玉难掩其华,再怎么藏锋,当中一人总是格外引入侧目,惊叹其容貌不俗。   「哎呀!我早就说过了,前任女皇肯定是扫把星转世,我没说错吧!她一登基,就发大水淹没良田,隔壁村的王老头才娶新妾,隔日就没气了,全是她惹来的灾祸。」真是害人精,把秽气带给百姓们。   「你们没听说吗?她根本不是纯正北越人,亲娘是南烈人,也就是哺育她的乳娘,她们瞒着先皇说她是皇长女,真的笑死人了,不知哪来的杂种也敢当我们北越的国君,她要不要脸呀!」   在茶楼的角落里,一名低着头的女子悄悄红了眼眶,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似乎身子不适。   她听着百姓们刻薄地批评前任君王,一字一句皆是尖锐的利器,不留情地挞伐攻俆。   他们没想过旧皇改善人民生活的种种政绩,引水灌溉、植株放牧,有的只是昔日的风灾水患所造成的损失,以及对她出身的恶毒批评。   身为北越君王,她冠上「北越」一姓一十八年,认先皇为父、太后为母,从不知另有生母傅氏,何来怪罪之理。   乍闻身世秘密揭晓,她比谁都震惊,完全无法相信喊了十多年的父皇母后非亲生爹娘,她的心慌、她的无措、她的痛苦有谁能够明了。   一个非纯正北越人的北越女皇该何去何从,她也茫然了。   「她被废了活该,谁叫她自命不凡,以为是天之骄女,其实不过是当不成凤凰的鸡,被打回原形罢了。」枉百姓还年年缴税,养了只假凤凰。   「就是,非正统继承人还敢鸠占鹊巢。是说,黄榜上有写,谁若发现她的下落通报官府,赏银一千两,想出仕者也可谋个一官半职。」多诱人的赏金,够他挥霍一辈子了。   「真的吗?那你们还坐着干什么,不快点把人找出来,要是这祸水不甘心被夺走帝位,再回来害我们怎么办?我可不想刚买的小鸡被克得一只不剩。」带煞的人最好闪远些,别给人带来灾厄。   祸水……是指她吗?神色黯然的女子勾唇苦笑。   「谁不想一夜发大财,可是你们有谁瞧过前任女皇,难道要在大街上嚷嚷,叫她自个儿滚出来吗?」想赚钱也要有门路,白花花的银子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这……呵,说得也是,我真是异想天开了,灾星下凡哪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应付得来。」嘴上说说罢了,没那好运道。   君权神授,一国之君便是百姓的主宰,掌控其生杀大权,百姓纵有微词也只敢私下议论。   可一旦在上位者从云端跌下来,极尽刺耳的伤人话语就不再有顾忌,当是茶余饭后的话料,大书大言此人的不是,加油添醋地把所有的过错推到其头上,完全不想自己的不是。若是有心人再刻意抹黑,那么市井街坊的流言就更加不堪了。   「灾星……」一句苦涩的喃喃低扬,闻之让人鼻酸。   「君上,您别在意,这些百姓被人愚弄了,才会说出欺君罔上的话。」红雁气愤地想找议论的人理论,但顾全大局,她硬是忍住。   面色苍冷的北越清雪摇摇头。是我拖累你们了,让你们有家归不得,我是灾星,害了你们。」   百姓们尖锐的言语攻击深深刺痛她的心窝,让她整个人像被打败似的,灰心丧志的提不起精神。   她做得还不够吗?为何会遭来恶意的护骂。   如果一心为民还遭来不善的对待,那她这个女皇当来还有什么意义,不如闲云野鹤地游历山川。   「君上莫要自责,臣等绝无怪罪之意,不论外头如何传言,皆不足以采信。」收成不好是周期性的水患造成,与女皇何干。   「也许我真非先皇亲骨肉,坐上我不该坐的位置,你们还是走吧!别被我牵累,白白枉送性命。」他们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不该丧命在她手中。   两名亲信同时摇头,语气笃定,「我们不会走,能为君上洒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是莫大的荣幸,你是我们唯一认定的主子。」   这些年跟在女皇身边的所见所闻,足以令她们矢志效忠,是不是纯正的北越人并不重要,百姓该看的是政绩、是女皇劳心劳力为他们谋福祉做出的奉献。   「女皇是北越的希望,让北越国泰民安,若是由私心重又重享乐的春吟公主掌权,咱们北越的老百姓不会有好日子过。」她会将人民逼到绝境,只为满足个人的私慾。   先皇有四名公主,分别是清雪,次女春吟,三女丹夏与么女秋湛,分别以她们出生的季节命名,享有皇家娇儿的尊荣。   但是忙于国事的北越清雪却少有机会与姊妹们相处,反倒是心机重的春吟公主与两位异母妹妹走得近。   这次她能顺利夺权,靠的不只是母舅方面的势力,两位公主的支持功不可没,多亏了她们才能说服众臣,堂而皇之的登上帝位。   「红雁、黄樱,我对不起你们,我答应带你们回家,可是……」却失信了。她无法不愧疚。   「君上,别难过,小心你的伤势。」红雁心急地提醒。   「君上,你就听红雁的话,安心养伤,别再为我们担忧,只要我们齐心合力,一定能回到家。」她仍相信女皇能够带领她们扭转劣势,只要女皇振作起来。   「你们……你们的忠心让我感到羞傀,要不是我一时冲动,今日也不会连累你们受难。」是她的错,她没有考虑周详。   「君上……」两人同声开口想安慰她,不愿她过于郁结在心。   神情低迷的北越清雪皓腕一抬,阻止她们说话。「不必多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她忽地眉头一颦,忍痛的咬住下唇。   「又疼了吗?君上,这李忠买药买到哪去了,存心让人心急。」若在皇宫内,有太医诊治,女皇的伤早好了大半。   「别怪他,外头风声紧,也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她这伤好不好得了都无所谓,这一剑是她深爱的男子所刺,同时也刺碎了她的心。   红雁不满地发出抱怨。「都是西帝的错,居然不相信你,君上的为人他还不清楚吗?反过来误会你诬陷真正的凶手,真是太过份了。」   西临人真是刚愎自用又护短,有罪的人不受制裁,反而揭露事实的人遭到伤害,不被信任。   闻言,她想笑,却笑不出来。「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当是作了一场恶梦,梦醒了,什么也不留下。」   「可是你不怨不怒吗?明明是西临二殿下做错事,南宫狂那莽夫却怪罪于你,认为你造谣,他根本是睁眼瞎子。」不去追查真相,反伤害无辜,愚昧到令人愤慨。   「红雁,我知道你为我不平,不过我杀了南宫越又如何,宫军师也不可能活过来了,她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悔恨。」   「君上,你没错……」错的是犯下滔天罪行的西临二殿下、错的是包庇护短的西临狂帝!   「好了,红雁,你没瞧见君上很难受吗?」黄樱心细的出声提醒。   女皇痛的不是伤口,而是心狠的南宫狂,他的绝情才真伤了她的心。   「……」红雁眼神复杂地张口欲言,但终究没把话吐出。   没人愿意一桩喜事变悲剧,在大婚前夕遭逢巨变,一夜由待嫁女儿心沦为心碎下堂妇,是女人都难以承受这大起大落的痛。   何况他们不只有夫妻的名份,还有夫妻之实,情投意合的两人本该沉溺浓情蜜意中,谁知为人夫者一剑斩断夫妻情义,劳燕各分飞。   「君上,请为北越保重身子,要相信百姓只是一时受到愚弄才对你多有误解,你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自己错得有多彻底。」百姓不是瞎子,目光一定会看清楚谁是真心关怀他们的人。   面对黄樱的鼓舞,北越清雪虽然未能宽心,但心里好过了些,消减她因为百姓恶言攻讦而生的难过。   只是她的心伤得太重,消沉得连一丝气力也挤不出,不知今后的路要怎么定,光靠他们区区几人的力量,如何从已经得势的二皇妹手中夺回帝位。   或者说她能吗?她的亲娘竟是雪夫人,教她怎能理直气壮的争夺皇位。   就在此时,一位体型壮硕的男子走了过来,他东瞧西看后才走近被两名高跳女子包围住的娇小人儿,小声地禀报,「小的收到元将军捎来的讯息,他让你暂且避一避,先别有任何举动,回宫一事勿操之过急。」   他的臂上站了一只雪鸽,牠脚环上原来绑着的纸条被李忠取下恭敬呈上给主子。   第十二章   「什么,北君帝位被夺,二皇女北越春吟已经宣布新皇登基?!」   宫中礼幛仍红得剠目,地上堆满各式喜庆贺礼,梁上的红彩被狂风吹得飘飞。   一室的欢乐被冷清取代,哀戚的丝竹声缭绕,斜雨纷纷,湿润了皇宫石阶,它在为这个愁苦的季节哭泣。   入秋了,成群的野雁准备迁徙,飞往更温暖的南国。   雁有双翼,得以展翅高飞,前往牠所向往的栖息地,可是人有双足却不一定走得远,背上的担子、心里的枷锁令其困在一方天际下,落寞的眺望翱翔青空的掠影。   「陛下,那个女人不值得你费神,你应该将心力放在富足西临的国事上,让百姓们的生活更好。」御书房内,老宰相苦口婆心的劝道,有点倚老卖老的想左右西帝。   「说清楚,不要有一丝隐瞒。」即使早就夫妻情断,他仍无法不在意。   宰相欧阳空本来不愿多提,只想轻描淡写的带过,但是面对帝王的询问,他只好一五一十的道出,「听驻防边境的守将传来的消息,前北越女皇身世遭到揭露,她拥有南烈国血统,并非纯正的北越人,因此遭到群臣罢免,另立新皇。」   「是谁说她不是正统继承人,有何证据?」以她在位的政绩,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取代。   「是春吟女皇及其拥立者找到当年接生前女皇的稳婆,以及曾经服侍过周太后的宫女,双方对质下的结果。」有意一争天下者,莫不暗暗培植势力,等待时机成熟,登高一呼,这春吟女皇想必也布局已久。   他猜的没错,北越春吟早有篡位之意,只是苦无机会,如今有确切的证据在手,她不赶快自立为皇还等到什么。   而不在宫内坐镇的北越清雪给了她坐大的机会,她一手掌控了宫内势力,加上拥立她的大臣们推波助澜,她顺理成章的登基为皇。   「周太后没出面阻止,任由她窃据了清雪……北君的帝位?」南宫狂语气中有些压抑,明明还关心却憋着不表现在脸上。   一个是他胞弟,一个有白首之约的妻子,皆是他最在乎的人,可是如今他一个也留不住,玉玮惨死在爱妻手上,断气前喊着不想死的情景,深深剌痛他的心,身为西临狂帝的他竟然救不了自己的弟弟。   更令他心痛的是,他不得不一剑刺向心爱的人儿,否则就算他在众臣面前力保住她,也难保玉玮死于北越女皇手下的消息一传出,她的性命不会受到其他威胁,一些激进份子会使出什么暗杀手段,他想都不敢想。   「周太后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众臣不满她后宫干政,瞒天过海一手策划了整桩骗局,造成帝君传承不正确,因此将她囚于太后寝宫,若非她娘家势力庞大,春吟女皇有所忌惮,恐怕她不只是权力被架空这么简单。」   「清……我是指前任北君呢?她动向如何?」被夺了位的君王该何去何从,她此刻是否安好?   明知不该再去想她,可是心不由己的不受控制,为她而不自觉地眉染愁绪,没法释怀。   她走了,同时也把他的心带走了,如今的他只剩下一具空壳。   「根据探于回报,下落不明,不过……」欧阳空故意卖关于,面上微露幸灾乐祸。   「不过什么?」他颇心急地追问,差点冲出御案揪住老宰相衣襟大吼。   「不过处境堪虑,春吟女皇下令层层封锁,重金悬赏前任北君行踪,北越百姓唯恐错失发财立功的机会,一有风吹草动便群起围上。」言下之意是凶多吉少。   「存心赶尽杀绝吗?」连条活路也不让人走。   「陛下不会为弑杀二殿下的妖女忧心吧!她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欧阳空是个食古不化的老冬烘,加上非我族累其心必异,所以当初南宫狂欲娶北越清雪时,他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大臣,不赞成两国以联姻的方式结亲,就怕君王听信枕边细语,做出损害西临国的决策。   然另一方面他也是存有私心,因为他膝下有七个女儿,个个如花似玉,若有一人被西帝瞧上,那他这个声势下滑的宰相便可父凭女贵,水涨船高,成为国丈。   「欧阳宰相,你话太多了,朕还需要你提醒吗?」南宫狂眼一沉,不悦他的多嘴。   即使缘断情了,终究是他深爱的女子,他并不乐意听到关于她的一丝闲言闲语。   仗着老臣的身份,欧阳空不知收敛,反而趁机进言,「陛下年岁也不小了,该为我西临皇室开枝散叶,臣手上有不少才色俱备的人选,足以为一国之母。」   他冷冷一视,讽笑,「二皇弟坟土未乾,守丧不满百日,你要朕在国殇日喜迎后妃,欧阳宰相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失周到?」   二殿下屍骨未寒,宰相就急着办喜事,一喜一哀极其讽刺,他提出的时机并不合宜,有亵渎皇家之意。   「陛下,臣是一番好意,盼能以喜冲淡宫里的哀伤,让陛下尽快走出丧弟之痛。」有了美人相伴,日夜纵欢,谁还记得不愉快的事。   南宫狂手一扬,神态冷然地低斥,「你是说朕与二皇弟的手足之情全是作戏,他一死,朕便可清心了,乐见新人笑,不闻亡者泣?」   他的确是这般想法,宫闱中哪来的手足情深,自古以来帝王家手足相残、同室操戈的例子还少吗?但他可没笨到触怒龙颜。「臣不敢,陛下的话让臣惶恐。」   「知道惶恐就给朕退下,少说废话。」难道这宫里没有一个人了解他内心的痛吗?   丧弟,他伤心不已,如同断了一只胳臂般不再完整,失去挚爱更像从他心上剜去一块肉,伤口很深很深,不时汩汩流出鲜血,永远没有结痂的一天。   生离死别都是教人难以承受的悲痛,它们日日夜夜淩迟着他的心,无限悔恨、无限哀恸。   「陛下,立妃一事……」他不放弃的再提。   「够了,宰相大人,陛下的心情欠佳,你还是别再说了。」一道清越低音阻止欧阳空的躁进。   看了眼长相俊美的禁卫军统领,欧阳空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与陛下商讨国家大事,何时由得你插嘴。」   李昱向来不多话,但他看得出西帝已经烦不胜烦,才出言提醒欧阳空。   「老欧阳,你再长舌,朕命人割了它。」罗罗唆唆的,惹人心烦。   「陛下……」他还想游说西帝立后,急切的模样相当可憎。   「李昱,挡下他,不许任何人再来打扰朕的清静!」面一冷,他重喝。   南宫狂不耐烦地拂袖而去,眼底的阴鸶足以令人望之生畏。   若是以前有人胆敢一直叨絮不休,以他狂妄无礼的作风,铁定先饱以老拳再问明原由,然后命人割了其舌,以儆效尤。   但是近日发生太多令他难以承受的悲痛,他双肩被压垮半寸,神色也不若往昔轻狂,难掩的疲惫浮现眉眼间。   该是为百姓的生计做打算,可是他却提不起劲,心空荡荡的,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是为什么。   不自觉的,他又来到南宫越的寝宫,黯了下去的黑眸凝睇少了主人的屋于,一片油桐叶被风吹落,飘向床榻。   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没有终日不停的咳嗽声,亦无苦涩的汤药味,再也看不到如照的神似脸孔,以及那一句句虚弱无力的低语!!   皇兄,我身子骨好些了,可以不用吃药了吧!   皇兄,你别尽顾着担心臣弟,自己身体要保重。   皇兄。臣弟无脆,不能为你分担一二……   皇兄,你要成亲了,真是太好了。   眼中有些湿意,南宫狂抚着金丝为骨的摺扇,想着皇弟在此故作潇洒,张扇一挥的风流样,一股酸涩由心底漫开。   「玉玮,你怪朕吗?是朕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死于非命,朕有负先皇所托,朕失信于人……」若你泉下有知就一路好走,皇兄来日寿终再亲自向你赔罪。   奸杀女子的恶徒,这罪名何其重!居然用在他缠绵病杨的胞弟上,简直荒唐可笑,手无缚鸡之力的玉玮哪有能力杀人。   可是清雪慧黠聪颖,也非会无的放矢之人,为何一时犯了糊涂,诬指玉玮为凶手,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演变成无法挽回的余地?如果他能早到一步,是不是遗憾就不会发生,误会也能就此解开?   「陛下,起风了,请保重龙体。」   秋风起,深绿转枯黄,盛开的菊花一朵一朵绽放,映着矮低云层。   站在窗边凭吊亲人的南宫狂不觉寒意袭人,直到一件铁灰色披风罩上肩头,他才发觉天候变了,绵绵小雨湿了窗台。   「你说人死后是否有知觉,知道有人在想他?」玉玮,你现在在哪里,是否回到先皇膝下,再续父子情缘?   近乎自语的呢哺迟迟无人回应,直到许久后,略带瘩瘂的声音才响起。   二殿下若知陛下如此想念他,相信也是心满意足,陛下对二殿下的关爱向来有目共睹。」他俩长得太相像了,几乎让人产生错觉。   几乎。   「不,朕做得还不够,朕身为一国之君却治不好玉玮的病痛,朕有愧在心。」堂堂西帝有什么要不到,偏偏灵丹妙药可遇不可求。   「陛下太苛实自己了,生老病死本由天注定,二殿下原就体弱,怨不得人,就算不惨遭横祸,恐怕也撑不了太久。」他,不该是这种死法。   持剑的手俏悄握紧,透露出一丝悲愤。   「李昱,这宫中就剩下你跟朕说真话,告诉朕,玉玮恨不恨朕没能及时救他。」他耳际不时传来当时皇弟低弱的哀求,救我,皇兄,救救我,我不想死……   李昱顿了一下,眼神闪过复杂黯影。「陛下请宽心,二殿下一向知进退,他一定能体谅你的为难。」   「就算我放走害死他的真凶?」他做不到,即使亲眼目睹惨事发生,他也无法狠下心为弟报仇。   清雪呀清雪,你为何要辜负我的深情,让我亲手斩断你我的夫妻情缘。   头一抬,李昱口气坚定的道:「陛下的做法没错,若是北君死在西临皇宫,两国必定兴起战事,而其他国家说不定趁乱进犯。北越国与南烈国、东濬国贸易来往频繁,关系都不差,一旦开战,我西临有可能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   「是吗?」他苦笑。   南宫狂第一次无言了,他放走北越清雪的用意从来不是为了西临,事故发生时他脑中唯一的念头是保住她,让她平安顺利地离开西临。   但是,她伤心欲绝的表情却深深刻在脑海里,仿佛有负于人的是他。   ★★★★★★   「西帝最近因为二殿下的死而委靡不振,无心于国事,正是老天爷给本王的机会。」   南宫狂太常流连南宫越的居处,以至于荒于问政,一直以来野心勃勃的成王,也就是南宫狂皇叔的南宫游方遂认为时机到了,在他看来,不具威胁性的老虎何惧之有。   于是他处心积虑地部署,私下安插自己的人马潜伏宫中,准备以逸待劳夺取帝位,不让到嘴的煮熟鸭子飞了。   南宫越死了。南宫狂又无子嗣,他顺理成章成为西临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只要南宫狂一死,坐上帝位于他如探囊取物般轻易。   「王爷,你想怎么做?」獐头鼠目的瘦小男子涎着笑,五官谄媚地挤成一团。   「宫里的事你轻车熟路,我把这事交给你处理了,别让我失望。」他身穿金黄龙袍的日子就要到了。   成王话一落,身后的侍卫取出一只白色小瓷瓶,交给眼前的男子。   「王爷,这是……」瓶身看起来像出自东瀛,绘有仙鹤啄荷。   「好东西,只要一小滴就能令人驾鹤西归……」他阴恻侧地笑道,神色残酷。   闻言,他倒抽了口气。「这是毒?!」   「小成子公公,事成后可是黄金三大箱,包括大内总管之位双手奉上,此起你前主子,本王有诚意多了。」像这种墙头草,只要诱之以利便会易主卖命。   小成于是南宫越身边服侍的太监,也是他对外的联络管道,南宫越多次遣派他向南宫游方传递消息,利用皇叔之手来除掉兄长。   没想到他的目的尚未达成,就先去了阎王殴,让少了强劲对手的成王大呼痛快,谋定思动地决定先下手为强,以免错失良机。   主子死于意外后,善于见风使舵的小成子自是往有利可图的一方投靠,自愿当起南宫游方的眼线,一有风吹草动马上知会成王府。   「哎呀!奴才贪财了,不管王爷要奴才做什么,奴才一定替你办得妥妥当当。」三大箱黄金呐!够他快活三辈子了。   「好,立刻去办好,三日内本王要见到结果。」   「是,奴才绝对会让王爷满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美好远景,小成子一点也不犹豫,想着堆满屋的黄金,他挺而走险。   跟着曾经被皇上捧在手心呵护的二殿下,他在皇宫里混得风生水起,各宫殿的宫人莫不敬他三分,加上他善于拉拢人心,人缘之佳堪称一绝。   仗着这份人人都当他是自己人的优势,小成子用他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送糕点的小太监,表示愿意代其劳,省却对方来回奔波。   不疑有他的小太监便把装有荷花糕和莲藕酥的托盘交给他,然后乐得逍遥去,不知他暗藏城府。   「小成子,怎么是你来伺候?」李昱察觉有异,出口询问。   小成子于尖着嗓音回答。「小夜子闹肚疼,御厨让我代他跑一趟。」   「嗯,进去吧!」他点头放行。   「是,谢谢大人。」他卑微的弯腰答谢。   一入御书房,小成子于便看到堆得小山一般高的奏章无人处理,而该坐在案前的男人却站在窗边发呆,目光不复往日锐利。   「陛下,请吃点甜糕垫垫胃,御厨说你最近吃得少,特地做了不腻口的南方点心,希望陛下用过后能胃口大开。」他把西帝的作息打探得一清二楚,一根舌头溜得很,不让人生疑。   「撤了,朕不想吃。」他想静一静,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陛下就嚐一口看看,绝对不会令你生厌,二殿下生前也最爱这两道点心。」他再次劝说。   「玉玮的最爱?」怔了怔,他微讶地多看两眼托盘上的甜点。   「是的,二殿下常说药苦,要吃点甜的压压药味。」他顺口一编,流畅不打结。   南宫狂顿了下,拿起一块荷花糕往口里放。「甜了些,这味道……」   蓦地,他眼神一变,深幽得令人害怕。   「陛下,不合胃口吗?」怎么才吃了一口,多吃几口才好上略。   顿了下,他突然扬起一抹教人背脊发凉的诡笑。「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成子。」   「哪一宫的?」   「本来是服侍二殿下的,近来在御膳房跟着师傅学做菜。」有什么不对吗?为何他感觉皇上的笑容别具深意,像看穿什么?   是错觉,肯定是错觉,他太紧张了才疑神疑鬼,要镇由拆椰,别露出马脚。小成子暗暗吸一口气。   「是吗?朕瞧你顺眼,这盘点心就赏给你,一口不剩地全给朕吞下。」他不过懒得计较而已,真给他爬到头上来。   「什……什么?!」他惊得脸一白。   「怎么,朕的美意你敢不接受?」他眼一眯,进出厉光。   「奴……奴才饱了,吃不下。」一吃就完了,没命抱他的三大箱黄金。   「吃不下也得吃,要朕命人喂你吗?」他一击掌,高大威武的禁卫军上前一大步。   「奴才……奴才……」眼看数名禁卫军就要往他嘴里塞甜糕,小成子急得快要哭出来,双膝一软,跪地求饶,「不是奴才胆大包天,是成王他威胁奴才,奴才不得不听命行事……」   他将罪行全推给南宫游方,口口声声是遭人胁迫,掩饰自己为财弑君的恶胆。   早就心里有数的南宫狂冷笑一声,历经皇弟的死及挚爱远走,他决定不再姑息养奸,要大刀阔斧地铲除怀有异心的枯枝。   为了让狡猾的皇叔俯首认罪,他亲自带领禁卫军包围成王府,并命禁卫军统领李昱看住各出入口,没他的允许,一只小虫也不许飞出。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干什么,把本王当江洋大盗,必须派重兵看守吗?」死到临头的南宫游方还在虚张声势。   「江洋大盗值得朕率兵亲讨吗?皇叔,你太不聪明了,朕三番两次不与你计较,不是怕了你,朕只是多少看在同是皇室血脉的份上网开一面,既然你执迷不悔,朕就亲自来送你一程。」   「你……你说什么,老夫听不懂,自先皇过世,老夫就一直战战兢兢地辅佐你治理国事,胡乱编排的杀头大罪少来诬陷。」他心虚的驳斥,仗着与先皇的手足关系欲压西帝气焰。   「朕让你心服口服,别说朕专制霸道,以莫须有的罪名诛杀老臣。带上来。」穷途末路的老瞄,休要狡辩。   南宫狂一声令下,禁卫军押上的不只是下毒谋害君王的小成子,还有多次狙杀西帝的刺客,以及南宫游方私下招兵买马的证据。   「你……你这是……」心一骇,他当下惊恐得手脚发冷。   「朕忘了告诉皇叔一件事,朕在为玉玮调养身子时,同时也嚐遍丹药,因此养成百毒不侵的体质,不论你下什么毒我一嚐便知,再剧烈的毒也伤不了我分毫。」人算不如天算,皇叔注定非真龙天子。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本王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不可能识破……」罪证俱在,他失神地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的行动居然全在西帝的掌控中。   他太可怕了,步步为营,不动声色让敌人以为胜券在握,却在转眼兵败如山倒。   「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百密总有一疏。」何况他做得太明显了。   「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天底下没有不可能……」就在禁卫军上前缉拿南宫游方时,他突然神态疯狂地仰头大笑,伸手指向南宫狂。   「哈哈……是没有不可能的事,连你疼惜若命的皇弟都想杀了你好夺取帝位,你说有什么不可能。」   南宫狂厉斥,「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玉玮的命是用药吊着,哪有余力多想其他,你胆敢妄加污蠛。」   「南宫狂呀南宫狂,你不是说百密总有一疏吗?可惜你的盲点就是南宫玉玮,他瞒了你许多事,包括他早就没病了,还学了一身好武艺。」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聪明一世的西临狂帝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你……你胡说……」他忽地握拳,不能接受听到的事实。   「你以为那些伏击全是我授命的吗?其实他也有一份,若不然老夫哪能清楚掌握你的行踪,甚至北越军师遭到奸杀也是他所为,他呀!真是了不起,男女不拘,貌美者全上过他的床,本王的笨女儿鲁娜也是其中之一……」   自知死罪难逃的南宫游方一抖出南宫越的真面目后,便咬舌自尽。   而震惊过度的南宫狂则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不愿意相信皇叔说的话,但过往所有想不通的疑点在这一刻全获得解答,他不得不相信,同时也被深深的自责包围。   他误会了清雪。   第十三章   「山神庙?!」看着残破的废墟,红雁惊呼出声。   「山神庙又怎样,有地方栖身就不错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座人烟稀少的破庙,至少遮风避雨不成问题。」李忠自豪的道,双手不停的张罗饮用水。   「可是委屈了女皇,她是尊贵的万金之躯,岂能屈就荒郊野岭,没民宅或野店可投宿吗?」满是杂草泥屑,怎么住人。   他一下就丧气了,苦笑的拍拍银袋。「盘缠不够,住不起好一点的客栈,而且在人多的地方出没容易被认出,咱们是生面孔,一定会引人注目。」   「你……」她叹了一口气,不再争辩。「你说的有道理,动手把这儿整理整理吧,别让女皇又受寒了。」   自从夺位称皇后,北越春吟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帝位守得相当严密,唯恐失势的皇姊再度入宫得权,除了散布谣言,她颁布不少对北越清雪处境极其不利的政令。   她首先要户部重新按照地籍做人口普查,士、农、工、商分类归纳得清清楚楚,便于掌控,又效行古人行连坐法,但凡一人犯罪,全家乃至于左邻右舍都会受到牵连,刑责也较之过往严酷。   在她雷厉风行的手腕下,人人自危,对来路不明的外地人也格外防备,甚至是不友善。   因此回到北越国的诸人便遭到种种困难,有家不能回是其次,他们真正的烦恼是找不到落脚处,而所剩无几的银两也撑不了多久,恐怕有断炊之虞。   为了避开有心人的追捕,以及节省开支,最后不得不暂居荒草蔓生的古刹。   「女皇的情况好些了吗?我看她两颊还有点潮红。」李忠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红雁斜睨了他一眼,「黄樱说身上的熟度消退了些,只要别再发烧就没大碍,算是度过难关。」   「要是药铺的夥计肯卖药给我们,女皇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太不通情理了,又不是不给银子,居然用扫帚将他们赶出门。   「不能怪人家胆子小,如今的政令搞得百姓草木皆兵,谁敢以身涉险,包庇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哼!你倒看得开,要不是女皇不准我出手,准打得他满地找牙。」   李忠道出的正是大家的心声,若能以武力解决,他们也无须吃这些闷亏。   可是北越清雪仍视百姓为子民,不愿有人因此受到伤害,她宁愿自己苦一点,咬牙硬撑,不肯向逆境低头。   无奈屋漏偏逢连夜雨,南宫狂刺的那一剑因为他们赶路而未受到妥善照料,已经导致伤口发炎生脓再加上天候转凉,身体状况大不如前的她便因此受了寒,一整夜烧退了又起,起了又退,反反覆覆的使其身心俱乏。   幸好黄樱的父亲是名大夫,耳濡目染下,她亦学了些皮毛,找些药草熬煮喂北越清雪服下,这才稍减病情,没再恶化下去。   「你俩小声点,女皇才刚歇下,可别吵醒了她。」都什么时候了还拌嘴,真是孩子气。   面带薄责的黄樱以指轻放唇上,示意两名同伴噤声,好让主于可以好好睡一觉。   在风雨飘摇中更需要同心协力,三人尽量放低声音,合力将破旧的山神庙稍作整理一番,并在庙外撒上驱虫的药草灰,确保夜里不会有扰人的小东西出没。   当神色不济的北越清雪悠悠醒来时,她先闻到一阵烤地瓜香味,本来不饿的胃咕噜作响,她才警觉不知多久未曾进食了。   「你们……」她一开口,嗓音竟然是哑的?   一抹讶异浮现脸上,她随即释怀了。也许是这回病得重了些,伤了喉咙,才会顷暂失声,多休养数日便会好转了。   北越清雪如此安慰自己。对很多事。她已经不在意了。   对于亲情,她心寒,不论她与春吟她们是不是同父所出,但是十几年的姊妹情还敌不过对权力的渴望吗?非要逼得她走投无路方肯罢休。   至于爱情,她更只有「绝望」两字,曾经甜蜜的,终是镜花水月一场,梦一醒,徒留惆怅,什么也没剩下。   可笑的是,她遗忘不了那段相依相偎的患难日子,爱得越深,伤得越重,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哟!怎么有个小美人儿独自在风中落泪,看了教人好生不舍。」   咦!她哭了吗?   一道不带恶意的轻笑声忽地扬起,北越清雪错愕的一抚消瘦脸庞,指尖的湿润让她有些茫然,原来她还有眼泪,并非失去知觉的木头。   「什么人?胆敢打扰我们君……主子的清静。」   一听有人声,红雁等人警觉的拿起兵器,飞快的奔王女皇身侧,以保护之姿守卫她。   「哎呀!别动刀动剑的,玉树临风又高大威武的鄙人乃是行走各国的商人,请各位收起杀气,本人保证绝无加害之心,是一介没用的商贾。」看,他表现得够诚恳了吧!还露出令女子痴狂的迷人笑容。   「报上名来。」此人油嘴滑舌,不能轻信。   穷乡僻壤陌生男子的出现极不寻常,即使他尽力表现出善意,但是心存戒慎的众人并未松懈神色,反而更加疾言厉色的逼问。   他们如今的处境危险非常,大意不得。   「瞧瞧你眉清目秀,长得也不难看,怎么个性这般凶悍,小心吓跑男人会嫁不出去……」吓!玩真的呀!   「少说废话,快说出你的名字。」敢再吊儿郎当,她先取他性命。   眉心被锋利剑尖抵住,他一动也不敢动的眼观鼻、鼻观心。「在下陆清枫,从事玉石买卖,刚从东濬国来,打算到边陲小国转转。」   他一五一十的交代,可是仍未获得善意的回话。   「就你一个人?」红雁眯起眼问道。   他双手高举,做投降状。「小本生意嘛!请不起夥计,一人来去也较便利。」   「既然要去边陲小国,为何会跑到这山神庙?」   他搔了搔头,有问必答,「我说我迷路了,你们信不信?」   陆清枫眼底闪着精锐,嘴边却挂着无害的和善笑意,他眼神状似漫不经心的扫过被众人守护在身后的纤柔女子。   「胡扯,东濬到边陲小国只有一条没有岔路的官道,你再怎么不辨方位也不可能走到这里。」他的行径太可疑,不得不防。   他惊叫一声,让人吓了一跳,「哎!我清清喉咙而已,吓着你们了吧!我是闻到烤东西的味道才一路寻来,天生爱吃的人总是克制不了……」   「还不老实说。」红雁再把剑尖往前递进一寸,只消使点力,他两眉中间便会多出一个血洞。   高举的手放下,陆清枫无奈的笑笑。「北越清雪,你不管管吗?好歹是北越女皇,岂能纵容属下行凶。」   他知道她是谁?!   北越清雪蓦地僵了身子,神色清明的注视自称是商人的男子,眼底转过无数情绪,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漠然得像是庙里的神像。   「怎么,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抑或者觉得我这个人过于轻佻,不值得信任?」他已经尽量收敛言行,但本性难改,他也无可奈何。   她摇着头,还是没有开口,但眼中的询问意味浓厚,像要他回答从何认出她的身份。   骨子里带点狡诡的陆青枫不晓得她重伤未癒,又受了寒,伤了喉咙,自说自话的落一长串话语。「商人嘛!走的地方多,看的人也多,当年你登基时,我还去观礼呢!那场面真是盛大。」   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不过呀!你也真是倒楣,才当了几年北君就被夺了位,堂堂一国之君沦为通缉犯。」他一脸惋惜的叹着气,似乎为造化弄人不胜欷吁。   陆清枫的话说来不中听,却一针见血的点出北越清雪的处境,她两眼一黯,再度沉寂。   「话说回来,可不可先请你的人把剑栘开,被人用剑尖抵着额头真的很不舒服,有种快和阎罗王泡茶的惊悚感。」他轻轻碰了剑身,讪笑的将它移开半寸。   看他身无刀刃,脸上笑得人畜无害,北越清雪以眼神示意,红雁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起手中剑。   「是嘛!大家能够相聚就是种缘份,何必拔刀相向,别太拒人于千里之外,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他语带双关,意有所指。   「你才不是朋友……」红雁小声咕哝着。   北越清雪本就聪慧过人,她一听便听出端倪,少了光彩的眼眸横了一眼,似在问:你不想拿我换赏金吗?捞个高官做做好过当个行脚商人。   虽然神态憔悴了,不再有着自信满满的丰采,可是一双水灵眸子像会说话似的,即使她未曾开口,陆清枫仍从她灵璨的双眸中读出她想说的话。   「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陆清枫虽然是一介布衣,也明白这个道理,区区赏银还买不走我的良知,而且我对当宫一点兴趣也没有,官场黑暗,斗得你死我活有什么意思,不如当个不受拘束的商人来得惬意。」   人生苦短,何苦劳累一生,及时行乐才不枉费投胎当人。   足吗?你的野心这么小,人心是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   「哪来的野心,能让我吃得饱就足矣。」他突然谄媚的搓着双掌。「那个地瓜烤熟了吧,能不能分我一颗,肚里的馋虫想念它的美味。」   北越清雪樱唇末掀,只用眼神看了下准备午膳的李忠。   「可以吃了,君上。」李忠意会的说道。   她点了点头,示意商人一起共食。   一见她同意了,陆清枫当真不客气的搬来一根木头当椅,毫不在意别人冷冽的目光,急性子的用树枝挑出一颗烤的熟透的地瓜。   他吃得豪迈,也不管主人开动了没,一个劲的埋头大快朵颐。   见状的黄樱赶紧取出闷在炭火里的地瓜,送到女皇面前,怕她挨饿受冻。   「啊!对了,我刚才在野店打了一只油鸡,还热得很,你们要不要嚐一口?」人生无肉不欢,烤地瓜虽香,但总像是塞牙缝的点心,无法完全满足口腹之慾。   陆清枫的话一出,立即引来红雁、李忠的瞪视。身上带着油鸡的人居然还来抢他们的午膳,他简直是把人当猴子要嘛!   一旁胃口不佳的北越清雪刚要接过侍卫递来的地瓜,听到他的话,葱白玉指忽地一顿,眸心轻抬,一抹笑花在唇畔漾开,瞬间柔和了清妍娇颜。好个有趣的布衣商人。   本来还想说两句风凉话消遣一番的陆清枫看呆了,失神的望着秀美小脸发怔,久久回不了神。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珠挖出来。」他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放肆。   耳边传来女子的怒斥,他乾笑的收回视线:心里喑喊了声糟,他似乎对不该着迷的人动了心。「咳咳,你们接下来要去哪,老是待在这破庙里也不是办法。」   闻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拿定主意,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作主的主子。   这下陆清枫总算能正大光明的看美人,虽然只能看,不能碰,但过过乾瘾也好。   只是等了许久仍不见北越清雪出声,大夥有点纳闷了,好像从她醒来后,就没听她开口说一句话。   「嗯,咱们也算是朋友,我正好要到玉歧国买些云锦,不如你们随我走一趟,暂时避避风头,等决定了下一步要怎么做再说。」再待在北越国太危险了,得尽快离开才是。   你不怕受我们牵连?北越清雪拿来树枝在地上写下一行字。   「什么连累,别说笑了,那些流言根本荒诞无稽,我一个字也不信……」她在位时国泰民安。百姓们丰衣足食,这是有目共睹的,北越的百姓只是受到妖言迷惑才会听信……咦!不对,她干么用树枝写字?「你……你不能说话吗?」   ★★★★★★   「什么,她失声了?!」   暖洋洋的午后,一只老狗躺在槐树下晒太阳,牠抬起后脚搔搔痒,翻了个身,白腹朝上,十分悠哉的享受秋高气爽。   熟料,树后突然传来如雷吼声,老狗吓得跳了起来,非常惊慌的往街口胞去一边往回看是什么怪物吓到牠。   一道伟岸身影出现在身后,他神色悲愤的对着另一名锦衣男子大吼,激动得好以自己被砍了十剑八刀,痛得想杀人。   「嘘!小声点,你想让屋里的人听到你的声音,然后一举冲出来,朝你身上砍几剑吗?」他一点也不怀疑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会这么做,他们对眼前的男人可说是恨之入骨。   面色冷沉的男子怒视陆清枫。「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居然让她没了声音。」   「哟,天地良心呀!少赖在我的头上,我找到她时她已经说不出话了,你这么怪我实在有失公允,好歹我没让她冻着、饿着。」对别人的老婆,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是你的错,为什么没找大夫为她医治,别告诉我你连看病的银两也没有。」全是他的不是,没尽心尽力做到令人满意的地步。   「喂!说话客气点,你这人的气焰也太倡狂了吧!我还没说你,你倒是怨起我来了,她会这样还不是你造成的,你才是始作俑者。」振振有词的反驳!   「什么意思?」盛满怒气的黑眸一眯,瞪向对方。   怕被错手杀死,陆清枫咳了两声,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才开口说明,「你那一剑虽然要不了她的命,可是她伤得不轻,加上连日的奔波和这些日子发生的一连串风波,她的伤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昕以……」   「我……我那一剑真伤她那么重……」身形一晃,南宫狂刷白了脸。   他有些不满的责怪。「剑伤好治,难医的是心病,你的绝情打击她太深,令她郁郁寡欢,心灰意冷的失去活力,因此她的伤好得慢……」   陆清枫不是自己口中游历各国的商人,而是浪迹天涯的剑客,一次机缘巧合和微服出巡的西帝不打不相识,后来惺惺相惜,结成好友。   当他游走四方时,便会将所处国家的重大消息告知西帝,让他得以掌握其他国家的动向。   是以在南宫狂知道自己误解了心爱的女子后,心痛之余便联想到这位人脉广大的江湖朋友。   他想透过陆清枫寻人,找到那个被他所伤的人儿,盼能弥补伤害。   「不过你这人心肠硬得很,大概也不会难过,不就声音没了嘛!多喝几帖苦药不就恢复了,你用不着自责,反正是被你抛弃的下堂妇……」他不要,多得是人想抢。   南宫狂倏地擒住他颈项,掌心施力收紧。「有胆你再给我说一遍!!」   他不畏不惧,冷然回视。「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是我将她平安的带出北越国。」   「你……你……」他气得五官扭曲,却不得不松开桎梏的手。   清枫说的没错,是自己欠他一个人情,若非他只身潜入北越救人,一路相护,他不敢想像此时的她会有何种下场。   「也不想想是谁千辛万苦的从春吟女皇那疯婆子的眼皮下将人救出,还得被人质疑动机不良,做人需要做到这么累吗?」他下由得为己抱屈。   北越清雪一行人不轻易相信外人,他费尽口舌的说服,还和他们磨上好几天,几乎是快耗尽他的耐心,一群人还是不为所动。   兴许是老天爷帮忙吧,正僵持不下时,不知是谁去通风报信,北越春吟亲率了一支军队前来逮人,这才匆忙的逃出。   前有岗哨,后有追兵,他好不容易才带着众人越过边境,进入玉歧国,寻个偏远的小屋暂栖,缓下逃亡的脚步。   「你说够了没,唠唠叨叨的像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陆清枫讪笑的睨他。「要不是你种下的恶因,今日需要我来收拾吗?你不感恩图报还给我臭脸看,不怕我把你供出来。」   「你敢?!」他脸一横,双目瞪大。   他嘻嘻哈哈的一比他鼻头。「不敢的人是你,你怕她看到你先赏你一记闭门羹。」   做错事的人难免心虚,胆小如鼠。   「陆、清、枫。」被踩到痛脚的南宫狂冷着声,咬牙切齿。   陆清枫不以为忤的以指挖耳。「怎么,堂堂西帝没胆见无缘的妻子还说不得,你打算躲在树后偷看她多久。」真没志气。   「少管闲事,该见她的时候,我自然会去见她。」轮不到他多嘴。   「好吧!尽管当你的缩头乌龟,看在好友一场的份上,我代你去安慰她空虚的心房。」再缩下去就别怪他趁虚而入,机会是自己给的,不会平空掉下来。   南宫狂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他后领。「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呵,威胁我呀!」他笑得很欠揍,故意把声音一扬。「清雪妹妹,这里有个人说要认识你。」   「你……你这个混帐……」他气得牙一咬,迅速的隐入树后。   要认识她?   听到陆清枫的叫唤,北越清雪在黄樱的陪伴下走出屋外,徐徐微风吹起她乌黑长发,露出一张清瘦秀雅的小脸。   秋阳照得人身体发暖,她走了两步并未逞强,先望向蔚蓝的晴空,而后才看看不知为何突然放声失笑的男人。   「咳!我看到一只肥滋滋的大耗子往上里钻去,牠个子比我大,胆子却奇小无比,我忍俊不禁就笑出声了。」真是太有趣了,西临狂帝竟也有倡狂不起来的一天,仓促的落荒而逃。   陆清枫,你敢说我是耗子,你死定了!大耗子南宫狂缩着身子,不让人瞧见他的身影。   「哪有比人还大的耗子,你别说来令人发噱,君上的剑伤才刚结痂,不可以再扯裂了。」黄樱细心的扶着主子,美目睐向口出诳言的陆清枫。   受了好些时日的剑伤现在居然才要收口,心口一抽的南宫狂万般不舍,几乎想冲出去抱住清瘦不少的人儿,亲口谢罪。   可是他无颜见她,只能任由无尽的悔恨冲击着身体,让疼痛爬满每一寸血肉。   「倒是我糊涂了,忘了你的伤还没好,说来逗你开心的,反而害你伤势严重。」陆清枫刻意夸大其词,一副好像美人儿受了多重的伤似的。   不打紧,好得差不多了,是黄樱她们怕我累着,希望我多躺着休息。北越清雪掀动唇办,以唇形传递意思。   「是该多躺躺,别急着起身走动,你这伤伤得可深了,伤你的人真是没心肝,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也狠得了心下手。」换成是他哪管什么国仇家恨,先把人搂在怀里好好疼惜。   陆清枫不掩饰对她的渐生喜爱,她的娇柔、她的纤细、她不怕磨难的坚韧,在在吸引他的目光,让他忍下住往心头一放。   若非朋友妻不可欺,他早就行动了,女子在感情受创时最需要抚慰,他给子满满的温情还不手到擒来。   「君上,你别难过了,那个负心汉不值得你为他伤心。」看见她眼神一黯,黄樱轻声的安慰。   北越清雪摇着头,微露凄楚笑容,表示这件事她不想再提起,过去的一切如过眼云烟,无须挂念。   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在勉强自己,连笑都十分牵强,证明她始终未曾放下那个深爱过的男人。   「什么,还在为猪狗不如的负心汉伤心,你这脑子真是烧坏了,天下男子何其多,懂得惜花主人比比皆灯,譬如我……哎哟!」陆清枫正想开玩笑毛遂自荐,一道无形弹指气劲往他后脑勺一弹。   怎么了,为何大叫一声?   面对那双盈盈水眸,他硬是吃下这记闷亏,暗暗咒骂某人出手太狠。「没什么,鸟屎落在头上。」   可恶的南宫狂,居然对他出手。   「鸟屎?」黄樱抬头望天,一道鸟影也没瞧见。   「别提了,倒楣嘛!误交损友……」他嘀嘀咕咕的低语,自认倒楣。   误交损友?耳尖的北越清雪一脸不解。   面上一哂,他乾笑不已。「对了,容我问上一句,如果那个人真找来了,你肯不肯原谅他,与他尽释前嫌?」   闻言,她脸色一僵,二话不说的转身回到屋内。   树后的南宫狂再一次忍受刀割的心痛,默默的偷觑着窗户旁的人儿,深浓的眷恋与思念隽刻在眼里。   第十四章   她肯不肯原谅伤她至深的男人?   北越清雪从未想过这件事,她心底有怨、有不平、有不甘遭误解的怨慰,甚至恨起她所爱的人,他的盲目伤得她好深好深,几乎一蹶不振。   但恨的背后是爱得太深,她无法谅解称她为妻,一意化开重重难关缔结姻缘的夫婿,到最后竟也是亲手毁掉他们婚事的刽子手。   他不相信她,这才是伤她最深的。   北越与西临两国缔结姻盟本就不易,她并不抱任何希望能白首偕老,只求老天垂怜,多给两人一点相处的时间,她于愿足矣。   谁知天不从人愿,小小的希冀也被剥夺了。   现在想来,或许两人当直无缘,勉强在一起的时间是偷来的,他们终将走向各自的路,再也不是姻缘簿上的眷侣。   「真是太怪异了,怎么会有这种事,简直是匪夷所思。」挠着脑袋的红雁一进门就喳喳呼呼。   发生什么事,为何一脸困惑?北越清雪蠕动唇办,无声的问道。   「怪事一件,君上,我今儿个一出门,门口的柴全劈好了,堆积如山,地面扫得一乾二净,连片枯叶也没瞧见。」这是她一早的活,谁替她做完了。   是不是李忠或是黄樱,他们看你太辛苦,顺手帮了你一下?北越清雪猜测。   「不太可能,李忠到镇上打探北越的消息,早早出了门还不见回转,黄樱说这附近的山上多药草,她去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两人都没空帮我的忙。」就算是,动作也不可能这么快。   说实在的,那些柴够他们用上一整年了。红雁心里想着是哪个多事鬼,北越才是他们的家,一有机会便会回归故里,何须囤积如此多的柴薪。   不只她,北越清雪同样不解,细细柳眉一蹙,又启唇——是否是陆清枫所为,他这些日子帮了我们不少忙。   「君上,你想以他一个人的力量能砍出一堆柴吗?而且我们完全听不到劈柴声。」她一语道出疑虑。   倒也是,他不像身怀神力的样子,真要一人完成所有的事是困难了些。北越清雪认同的微微颔首。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谁会没事来帮我们,还像小偷一样怕人看见。」贼才需要畏首畏尾吧,行善者何须躲躲藏藏。   也许是山神来相助,祂见你生得娇俏,想讨你当老婆。难得好心情的北越清雪取笑她,暂且放下毫无头绪的谜。   「君上,你怎么像那个恋花将军一样笑我嫁不出去,我可是抢手得很,上我家求亲的男人快踩破我家门槛了。」个头高的红雁一脸气愤,微红的耳根透露出羞意。   恋花将车?她狐疑。   「不就是西临的季东寒,我们上回见过的……呃,君上,我多嘴了,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搁。」瞧她嘴笨的,干么提起令人不快的西临国。   无妨,咱们当是闲聊。北越清雪笑着掩饰心中苦涩。   「君上,我们什么时候才回北越?玉歧国的优酪乳真难喝……」她话到一半,忽地噤口。   回北越?她露出一丝酸楚的苦笑,微黯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充满说不出的痛楚。   「你当我没问好了,反正此地的气候宜人,多待些时日也没关系,不远处的池塘还有鱼,待会我捉几条煮成鱼汤。」红雁顿感无力。女皇不振作,沉溺在丈夫与皇妹双重背叛的打击下,为人臣子者如何激励士气。   北越春吟一举夺得江山,她大肆的铺张浪费,宣扬一国九五之尊的地位,课徵重税,充实国库,一心扬名立万,唯恐天下人不知她已经贵为天子。   反观北越清雪却是颓废低迷,完全失去以往的精明和锐气,她统领一国的傲气不见了,现在只剩下自怨自艾的可怜样。   她被击垮了,不想再争,一切功名如浮云,丧志的只想一日复一日,苟延残喘。   这样的她看在红雁等人的眼里很心疼,可也十分心急,她再不振作起来就真的回不去了,北越国将沦为篡位者的囊中之物。   窸窸窣窣 ……   突地,某种不寻常的声响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她俩不约而同的走向门边,毫无预警的拉开门扉,与门外的人相视。   「啊!你……你们干么突然把门打开,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天哪,差点被吓破胆。   「你……你才莫名其妙,好好的西临不待,你跑到这儿干什么。」简直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遇得上。   「咳!你以为我爱来呀!要不是陛下……呃!他关心你家主子,特意命我来查看。」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季东寒没敢说出西帝就在后头盯着他。   没好气的红雁冷哼一声,「就你手上不知死了多久的獐子腿。」   「谁说死了很久,陛下刚猎到……咳!我是说我刚猎到手的雄獐,想说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就送来给你们加菜,看要烤来吃或是削片热炒,瞧你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瘦了一大圈。   他话还没说完,这番不敬的话惹得佳人大怒。   「你说谁面黄肌瘦了,一只獐子腿就想来嘲弄一番,你也不想想这是谁造成的局面。」要不是冷血的南宫狂,他们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她无法不怪罪西帝,是他坚持娶女皇为妻,却又不分青红皂白伤了她,才延误了他们回国的时间,给春吟公主谋反的机会。   若不然。皇还有余力反击,如今的局势也就大为改观,不必沦为丧家犬。   「话也别说得那么苛刻,当时你家主子双手满是鲜血,任谁都会想岔了,陛下也是急了,才会……呵……不小心刺了一剑……」他乾笑不已,越解释,额上的冷汗冒得越多。   他都觉得理由牵强,别人怎么听得进去,被人瞪也是理所当然。   「换我刺你一剑如何,我也可以说是不小心……」明明是西临二殿下奸杀了宫军师,他们不但不认错反而诬陷入罪。   红雁正要臭骂季东寒一顿,左手忽地被人一碰,她转过头,看向面色清冷的主子。   问他西帝是不是也来了。北越清雪以唇形吩咐。   红雁点头,表示明白了。   再回过头,她表情不悦的大喝,「南宫狂那混蛋也来了是吧!」   他一惊,笑得连脸都僵了。「哪……哪有可能,陛下得坐镇西临国,岂能随意出宫。」   叫南宫狂回去,我不见他。真当她是傻子吗?看不出季东寒漏洞百出的说词。   红雁再度传话,君上不见负心汉,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她。」   「这…… 陛下也不算负心,一夜夫妻百世恩,好歹看在昔日的情份在,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别一句话断了所有牵绊。   再解释也枉然,夫妻恩断义绝。北越清雪态度异常坚决。   「哼!当初西帝也不肯听君上的解释,一把剑就刺了过去,还说了绝情话,他凭什么想要个机会。」未免欺人太甚。   「误会是错误的第一步,谁也不乐见,死了打从娘胎就在一起的孪生兄弟,陛下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难免无法平心静气,更何况我必须说句公道话,若没有那一剑,恐怕你和你的主子也无法平安离开西临国,就算陛下不追究,众臣也不可能罢休。」   季东寒目光无奈的看向一脸漠然的娇小女子,很想化开这场错纵复杂的僵局。   可是他的努力感动不了北越清雪,反而让她更加冷漠以对。   红雁,赶他走,不论是西帝或是他的说客,都不许出现在我面前。多说无益,伤害已经造成。   「立刻离开,君上不想见到你们满脸横肉的强盗脸。」红雁不假辞色的赶人,动手将人推得老远。   「喂!谁是土匪强盗,你给我说清楚,粗手粗脚的泼辣货,难怪长到一十八还没人要……」娶到她的男人真可怜,照三餐挨揍。   「东寒,让开。」   一道冷凝的低音骤起,北越清雪倏地背脊一凛,转身入屋,一眼也不瞧来者。   「是的,陛下。」终于肯现身了,不用他口沫横飞的说好话。   一身铁蓝衫袍的南宫狂从树后定出,神色峻然的迈向林问小屋,停在门前的石阶前,无视一把长剑指向他的心窝。   「清雪,你是对的,贵国军师确实是皇弟所杀,我错怪你了。」他错了,错在太信任善于伪装的孪生兄弟,他连他也骗了。   而且一骗二十余年,让人完全察觉不出他的狼子野心。   「滚开,君上不见你,你莫要自取其辱。」红雁背贴着门板,横挡在门外,谁也不许靠近。   屋内的北越清雪同样贴着门,眼眶微微泛红,她紧抿唇办忍住喉间的呜咽,不许自己有一丝动摇。   爱太伤人了,她再也承受不起,即使他已经明了事情真相,可碎掉的心该如何缝补,他毁掉的不只是两人的感情,还有她对人的信任。   「清雪,我不轻易求人,但我求你别再为我掉一滴泪,你是北越的女皇,我眼中的王者,你要相信自己是打不倒的。」他不忍心看她再丧志下去,意气风发的她是耀眼的女神。   她不要听,别再说了,她才不是北越的女皇,她被现实打败了,被北越的百姓唾弃着,他们称她是来毁灭北越国的祸水。   「南宫狂,别逼我动用武力,你在狂妄也只是血肉之躯,一剑刺进心窝也是会死。」红雁再度开口赶人,不耐烦他的痴缠不退。   事已至此,他还来纠缠什么,说出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去,他再多狡诡的伎俩也无用,一切早成定局。   「清雪,你不是一个人,西临将是你强而有力的后盾,我南宫狂在此立下血誓,助你夺回北越,重返你的荣耀。」她失去的,他会一一还给她。   话一说完,他不眨眼的朝手心划下一刀,瞬间流出的艳红血染一片,宛若当日他狠心的收手一抽,将三尺青锋抽出雪白衣裳,喷洒而出的鲜血染红她一身。   「陛下,你在干什么,居然以自残来表明心迹?!」有必要赌这么大吗?他可是万金之躯,一点损伤也不行。   不只季东寒,连对他痛恨至极的红雁也讶异不已,为了挽回心爱女子的信心,西帝不惜以血还血,以行动证明决心,绝下食言。   「滚开,死不了,比起我对清雪造成的伤害,这点小伤不过等同被蚂蚁叮咬一口罢了。」他拒绝上药,高举起手,让血顺臂而下,滴出一朵朵鲜艳的红花。   「你疯了,真是疯了,哪有人任凭自己血流不止,你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她也看不到。」为他的痴傻气急败坏,季东寒一时忘了尊卑而朝他大吼。   是呀,北越清雪什么也看不到,因为她拒绝去看。   可是她有耳朵,听见暴跳如雷的叫嚷,知道南宫狂犯傻的做了什么。   所以她捂上耳朵,不让自己心情受到干扰,她要阻隔任何企图伤害她的邪魔。   只是,入鼻的血腥味是那么腥羶,浓重得教人难以忽视,她闻到血的气味,从门缝下飘进,不断的提醒她,这是谁的血。   ★★★★★★   「哟!我是不是看错了,这个被烟熏黑一张脸的龟孙子不就是吒吒风云的西帝,他怎么矮了一大截,蹲在地上朝炭炉摄风。」   天下一大奇景呀!堂笆西帝居然做着仆人的活,真是教人大开眼界,他几时转了性,决定悬壶济世,当个卖药郎中。   真该找个画师画下他此时的蠢样,流传日后,给他的子子孙孙一同观赏,茶余饭后笑开怀。   啧啧称奇的陆清枫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清楚,他先是一怔,不敢相信所见的景象,继而捧腹大笑,难以遏止。   「陛下是在为女皇熬煮补身的汤药,给你个建议,别笑得太开心,陛下正愁没人献出颈于让他一把拧断。」没瞧他站得远远的,一步也不敢靠近。   吓!虎目瞪得挺大的,明哲保身,他还是离远一些。「怎么着,他的火气看起来不小,黄连水喝少了吗?」   黄连,味苦,降火。   「你知道那是第几炉了吗?」换成是他早就放弃了,绝不会坚持到今。   「第三炉……第五炉……第八……你怎么一直摇头,给我个数宇吧!」他懒得猜。   季东寒左手比二,右手比三。「第二十三炉了,炭火不曾灭熄,陛下已经三天三夜没阖上眼,就顾着炉上那药盅。」   「什么,三天三夜没睡?!」他惊讶得突了眼珠。   「我劝他去歇会,由我代他顾着,结果他给了我这个。」他侧过身,露出肿了半边的脸。   陆清枫倒抽了口气,不自觉又往后退了一步。「里头那个人还不肯见他?」   夫妻嘛!床头吵床尾和,闹什么别扭,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不只不见他,还把陛下辛苦熬的汤药给倒了,说是怕他在药里下毒。」真刻薄,一张利嘴杀人无形。   「说的好……呃,我是说别浪费嘛!人家也是用了心在弥补,不见人就挖空他的家底,反正西临皇宫多得是抢来的药材。」他还曾经目睹一株千年灵芝王,可惜全用在装病扮虚弱的南宫越身上。   难怪他精力旺盛,男女通吃的玩遍身边美人。   「你这是在损人还是落井下石,我真怀疑你跟陛下的交情是怎么来的。」冷嗍热讽,满嘴浑话。   「当然有好处的时候是朋友,没便宜占就捅你两刀……啧!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瞧你家西帝居然瞪我。」肯定是嫉妒他潇洒风流、丰神俊秀。「好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待我问问他到底在瞪什么。」   不知是真不怕死,或是玩上瘾了,陆清枫大摇大摆的走上前,他低着头一瞧嫌腰酸,乾脆膝盖一弯,跟着蹲下。   「人家都摆明了不想跟你再续前缘,你又何必死皮赖脸的纠缠不清,把机会让给别人不就得了……」譬如在下我。   话还没说完,一块烧红的木炭飞来,他反应极快的闪开,否则脸皮肯定烧出一片焦色。   「没有建树就滚开,药里加了肉味就失去药性。」人肉入药,下一回再试试。   他嘻笑的表情变了,多了一抹凝肃。「人心易碎难补,你真要一直重复做傻事,直到她肯出来见你为止?」   南宫狂一瞬不瞬的盯着炉火,神色专注。「她的声音哑了,这帖药方是宫中太医开的,能治好她的声音。」   「但是她一口也不喝,你何苦来哉。」堂堂一国之君,却为了红颜卑躬屈膝,甘愿屈就药炉小厮。   「她总会喝的,只要我持续不断的熬药。」他坚定着信念,不动摇。   「你……你真是……我真败给你了。」他失笑的露出遗憾,遗憾不能夺人所爱。「看来不帮你都不成了。」   「不必。」他一口回绝。   陆清枫呵呵的低笑,「别拒绝得太快,到目前为止,只有我进得去那屋子,我是唯一不被憎恨的对象,他们相信我。」   「……」黑眸微眯,他寒着一张脸。   「你的目的不就是让她喝下治嗓的汤药,这点我可以办到,你遗犹豫什么?」算来他还是屋内那几人的救命恩人。他助他们逃离北越。   目露凶光的南宫狂狠厉一瞪,口气冷得像冰刀。「你让我非常想宰了你。」   他应该是第一个进屋子的人,而非眼前口蜜腹剑的家夥。   「可恨的是你还得求我,求我帮你摆平那个顽固的女人,不让她跟自己身子过不去。」他该洋洋得意的,能让不可一世的西帝向他低头。   可是他却只感到悲怆,因为他看上眼的佳人不属于他。   「你……你……」握着拳,他咬紧牙根。「好,我求……」   「免了免了,我说笑的,真让你求我,这辈子肯定有作不完的恶梦。」陆清枫及时摆手,不想良心不安。「药好了,给我吧!我替你走一趟。」   南宫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抿紧的唇办有着挣紮,在陆清枫以为他会大声咆哮要他滚时,烫手的汤药交到他手上。   「一定要让她喝光,听到了没,否则我把整盅热汤往你头上倒。」他冷冽的威胁。   「是,陛下。」他还怕了他不成。   陆清枫好笑又好气的端着汤药,当起了送药的下人,他一步一步靠近小屋,步伐稳定不见紊乱,一到了门边便举手一敲。   唯一不同的,他被请了进去,让气炸的南宫狂黑了一张脸,只差没头顶冒火。   「陆……」   「先别急着说不,我明白你们也是替主子抱不平,不希望收下示好的物品,可是你们想过了没,真要主子哑了嗓子,没法恢复原来的声音?」他先声夺人,让人去衡量轻重。   这……除了北越清雪外,众人面面相觎,他的话起了影响,给了思考的余地。   「你说的没错,我们太拘泥于是谁给的药,却忘了女皇的身子才是第一要务。」他们搞错方向了。   「黄 樱,你……你想背叛君上?」南宫狂是敌人,不可饶恕。   黄樱看了看一脸怒色的红雁,再瞧瞧颇有不甘的李忠,语重心长的说:「到底是志气重要,还是女皇的凤体重要?」   「……」无语。   不用多说,当然是女皇重于一切。   「君上,请你为属下珍重自己,南宫狂虽然有负于你,可是他这些日子的做为足以看出他的悔意,你就当放过自己,别再为难。」她一直无法发出声音,恐怕是心病导致。黄樱以浅薄的医术断定病因。   她在为难自己……北越清雪低垂着头,教人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是呀!北越女皇,你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你气的不过是西帝不相信你,狠心的刺了你一剑,但是将心比心,一个是相处二十几年的亲兄弟,双生子的情感密不可分,不是外人可以想像的。   「另一个则是决定厮守一生的妻子,虽然确定他是喜爱你的,可你俩爱得太快,认识得太短,他如何信任你胜于胞弟,尤其你当他的面杀死他的至亲?」   将心比心……她没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设想吗?若是死的是丹夏,或是秋湛,甚至是春吟,她能冷静看待,不妄安罪名。   北越清雪黯沉的眸子多了一丝光影浮动,她抚着仍不时抽痛的胸口,想着如果是她会怎么做。   其实季东寒说的话,她不是没想过,当日那一剑表面上是伤她,实际上,他是在替她解套,若不然,光是杀害西临皇室的罪名,轻则她个人丢命事小,重则引发两国交战。   毕竟南宫越死了,死无对证,任凭她费尽唇舌也无法替自己洗脱罪名,而他亲眼目睹胞弟死在她手上,又要如何冷静,一边是手足,一边是妻子,都是他的挚爱,那一剑伤她至深,但确实是将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   「你真该去看看他的手呀!那一刀深及见骨,一点也不亚于你久治难癒的伤口,他是狠了心要还你,不让你委屈了。」一个教人不得不佩服的傻子,皮开肉绽有多痛呀!   她不见见南宫狂,南宫狂也不勉强她,只一味的埋头苦干,挑水劈柴,修篱补墙,设陷阱捕捉猎物,买了小鸡让他当宠物玩……他做了很多却不邀功。默默的守着有她的屋子。   人非草木,北越清雪自然也感受得到他的用心,心底的怨怼早就渐渐消退,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伯草绳,要跨出那一步,真的好难……   「药凉了就变苦了,趁热喝吧,想让他不好受就把身子养壮,等你好了再狠狠抽他一顿,以报一剑之仇。」   陆清枫端着药盅的手伸直了,递到北越清雪面前,他两眼亮璨的盯着她毫无动静的春葱小手,盼着她能打开心结,给自己也给南宫狂一个机会。   然而过了许久,她仍一动也不动,眼见汤药就要凉了,大家心里着急了。   蓦地,她动了。   在数双盈满泪光的惊喜眼中,她一小口一小口的饮下南宫狂为她熬煮的汤药。   第十五章   「到底找到人了没,为什么派出这么多人手,连一个北越清雪也捉不到?」   高处不胜寒,不论坐在多高的位置,手握多少权势,人总是害怕要得不够多、坐得不够牢靠,担心有人会来抢。   趁机纂位的北越春吟便是一例。   她已是北越女皇了,高高在上的接受众臣的朝拜,百姓当她是天命所归拥戴着,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北越国在她的掌控下。   可是除了刚登基那几日外,她没有一天睡得安稳过,无时无刻不想着有人要抢她的帝位,甚至有刺客隐身暗处想刺杀她。   北越国君这位置她算是投机得来的,虽然她认为自己才是血统纯正的皇位继承人,但是心里仍有些不安,不敢肯定自己真的大权在握。   而她最惧怕的,便是始终去向不明的皇姊。   「稍安勿躁,瞧你毛躁的样子,如何做为北越子民的典范,沉住气,方能显示出身为君王的泱泱大度。」小不忍则乱大谋。   「舅舅,你要我怎么沉得住气,皇姊一日逍遥在外,我便一日寝食难安,她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不拔除终成大患。」她老是提心吊胆,心口惶然皇姊会从回廊转角处跳出来,朝她大喊:还我王位。   北越春吟脸上没有得势后的洋洋得意,反而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心里没法踏实。   底下的龙椅初坐时是十分舒坦,可是坐久了却有一丝不自在,似乎垫着针毡一般,越坐越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她梦寐已久的帝位吗?为何真让她坐上去却没想像中的痛快,一天到晚防着身侧的人,唯恐生有二心。   她不知道谁是旧皇派人马,所以她把宫中的禁卫军全部换掉,宫女太监泰半也是新的,架空不少手握重兵的将军权限,使其无法兴兵作乱,肋皇姊复辟。   可是就算换上自己的人,她还是对他们的忠心存有质疑,如果可以为利诱所收买的亲信,也许哪一天一样会出卖她。   「你都已经是北越女皇了,还操什么心,北越清雪若能活着回宫也是旧皇,民心大失的她哪敢奢望重回帝位。」国舅爷取笑她的祀人忧天。   「舅舅,你做了什么,不是背着我私自下诏吧?」她草木皆兵的怀疑最疼她的母舅。   帝位太诱人了,只要有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   「嗟!我能做什么,不就是替你铲除障碍,让你的眼中钉再也回不了宫。」她的存在绝对是一大阻碍,得尽早除掉。   果然。「你下了追杀令?」   他阴侧恻的笑了,眼神如狠辣的毒蛇。「没错,我要她陈屍荒郊,成为孤魂野鬼。」   「你……你……一定要她死吗?皇姊虽阻碍了我的登基路,但她一向待我很好……」即使明知她觊觎帝王宝座,仍一视同仁的照顾她们姊妹。   「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斩草必除根,她不死,难道你想死,逼宫篡位是死罪一条,你自个要想清楚。」烂泥敷下上墙,她欠缺帝王气势。   北越春吟神色一凛,多了决心。「舅舅说的没错,身为君王不能太过仁慈,要成气候便得心狠手辣,不容许一丝风险。」   她是北越女皇,无可取代的,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谁也休想将她从王位上拉下来,这张龙椅是属于她的,也将由她传给北越皇室子子孙孙。   「对,就是要有这样的王者气魄,不能有半丝怯弱,你要理直气壮的接受朝臣的跪拜,他们是你的子民,只能遵从你所颁布的诏令。」他不断灌输她为帝之道,勉励她要强硬,无形中,让依赖他的北越春吟听从他的指示,改变她诸多想法。   她挺仰起胸,傲气十足。「舅舅的教诲我牢记在心,江山是我的,我才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不可再自称「我」,要称「朕」,北越的女皇。」就差一步了,北越将成为刘氏天下。   刘国舅是北越春吟之母,如今的容太妃之兄,刘氏一门位居高宫,周太后娘家是唯一能与其分庭抗礼的势力。   「我懂……呃,朕懂了,不过为免夜长梦多,朕决定下狠招,这一次朕绝对不会再心软。」若有人必须被牺牲,那个人绝不是她。   「哦!你想怎么做?」刘国舅颇为好奇的问道。   「我……朕耍亲自审问太后和云夫人,从她们口中逼问出皇姊的去向。」她们不可能不知道皇姊的藏匿处,两人是她最亲近的人。   终于有所行动的北越春吟不再有任何顾己心,为了巩固得来不易的帝位,她无视伦常的狠下心,她要永不动摇的地位。   决心一起,她便起身前往熙宁宫,身后跟着的是她一手训练的侍卫,以及仗势的刘国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现。   在北越春吟下马威的行动下,熙宁宫内服侍的宫女、太监被遣走不少,如今五根指头数得出来,一见女皇到来,他们纷纷跪地迎接,一脸惶恐的不敢抬起头。   「见到朕来为何不起身相迎?」北越春吟摆起女皇架子,态度倨傲。   正与云夫人下棋的周太后连瞧也不瞧她一眼,更为傲慢地软着声调,「没瞧见哀家在忙吗?穷嚷嚷个什么劲,容妃没教你规矩是吗?」   当她没见过大场面啊!带了大队人马想吓唬谁,果真只有仗势欺人的本事,没点王者气度。   「容太妃是朕的母妃,不许你对她不敬。」竟敢蔑视她,太过无礼。   「而哀家是先皇元配,容妃见了哀家还得下跪问安,你没请安先嚷嚷,有失皇室体统。」凭她,还不够格入她的眼。   「你……你……你是罪后,还敢用这种口气跟朕说话?」有罪之身不是该谦卑些,乞求宽恕?   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周蝉娟的皇家威仪只增不减,举手投足皆散发着母仪天下的气度,教人不自禁感觉矮上一阶。   北越春吟打小就惧怕这位高不可攀的长者,每回见她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都既恭且畏的不敢正视,怕从她眼里看见自己的污秽。   即使多年以后,那份惧意仍留在心中,就算她的嗓音又轻又软,可是依然教人心口一颤。   周太后一子离手,这才缓缓的螓首一偏,斜睨一眼。「我有没有罪只有先皇能论断,由不得你置喙。」   「我……朕是女皇,朕说你有罪便是有罪,不容你开脱。」   「敢称朕,胆子不小嘛!谁说你可以登天了,不就是池塘里一条小锦鲤,真当自己成了蛟龙呀!」鲤跃龙门还怕她跃不过去,跌成一条死鱼。   「朕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朕登基天经地义,倒是你周太后手段卑劣,以假乱真,企图颠覆大统,祸国殃民,不治你罪难服众心。」她先出言威恫,壮大信心。   周太后笑了,轻嗤一声,「无知的百姓和官员,被你的两面手法给愚弄了,哀家看你也不过尔尔,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少说废话,朕可以不治你欺君之罪,但要条件交换,老实的告诉我皇姊有谁可投靠,她会去哪里。」一个人不会平空消失,必有掩护之人。   她又笑了,神情甚为愉悦。「看来你还真是没用,造谣生事愚弄北越上下,结果我的清雪你却是一根寒毛也碰不着,两者才智可见一斑。」   「北越清雪不是你的,你并非她亲娘!」被激怒的北越春吟忍不住一吼。   周太后与雪夫人相视一笑,神态平静得不像阶下囚。「她是哀家养大的,喊十八年母后,她不是哀家的孩儿又是谁,你不也喊了她十多年的皇姊,感情亲得很。」   「你……」她气得说不出括来,却也没胆造次,怒掴先皇正妻。   「我说周太后,你就乖乖的跟我们合作,别自找苦吃,还给你一份尊重,是看在先皇的份上,要不然这座舒适的牢笼就要换成爬满老鼠的大牢。」她以为她还能摆谱吗?早是过街老鼠了。   周太后不语,摆明不屑。刘国舅是什么身份,也敢在她面前叫嚣。   倒是雪夫人开口了,「太后是何等尊贵,由得你放肆,先皇在世犹敬她三分,小小国舅却敢辱及皇室,你这是大不敬你知道吗?」   为了护卫女儿,软弱娘亲也会悍如猛狮。   「你……你这个……这个不忠不义的女人,竟敢冒犯皇亲国……」刘国舅被损得满脸涨红,气虚的耀武扬威。   「不忠不义是指你吧!真要论起辈份,我乃皇太祖嫔妃,春吟公主若还懂得孝道,当喊我一声皇奶奶,而你,不过是攀裙带关系的外人,我们北越皇族的家事几时由得你一个外人插手了。」   「外人」好重的一句话,打得刘国舅颜面无光,难再怒责他人的不是,不姓北越的他毫无官职在身,单是国舅头衔难以服众,皇家事务他确实干预不得。   一朝得势太得意忘形,他太自视是女皇的亲舅而肆无忌惮,完全没想过他与她血缘再亲也只是外姓人而已。   「不准辱骂朕的母舅,你们用偷天换日的伎俩瞒过诸臣耳目,将非纯正北越人的北越清雪拱上帝位,此罪非同小可,劝你们尽快招出同党,别一错再错,朕的耐性有限。」她一定要从她们口中取得皇姊的下落。   「呵呵,挺有模有样的,扮个假皇也学了七成像,可惜只是颗绣花枕头,想要找到真皇就得凭本事,别让人笑话你是泥做的傀儡,大水一来就打回原形。」北越国君唯有清雪一人。   「周太后你……」她说中北越春吟最恐惧的两个字!!假皇。   周太后手一摆,专心在棋局上。「跪安吧,别来扰哀家的清静,剩下没几天的好梦,赶快看看还有什么下流伎俩没使的,清雪一回宫,你的梦就醒了。」   「朕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朕要让你们瞧瞧朕有多大的作为。」她绝不让她们瞧不起。   自讨没趣的北越春吟被气得拂袖而去,临走前还撂下狈话,非亲手逮到北越清雪,她是她在位的头号大敌,不可能任其行走各地。   而她走后,故作平静的周太后和雪夫人同时轻叹一声,苦笑的拢了眉,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颤。   「我们都老了,应付不了小辈的野心。」她已经心力交瘁了。   「你得撑下去呀!太后,清雪得靠你才回得了宫,光我一人是做不到的。」她人微言轻,压不住如狼的众臣。   她疲累的揉揉双眼。「要不是为了雪儿,我真想撒手不理,随先皇而去。」   「太后别这么想,春吟公主的得势是一时的,只要我俩还在宫里,清雪想尽办法也会回来,咱们是她唯一的希望。」雪夫人激励她勿丧气,静候佳音。   「是吗?雪娘,我可没你的乐观,看看这里内内外外布满了箭手,明桩暗哨,我宁可她不回宫,回来送死吗?」防密太严了,连只小鸟也飞不出宫墙。   「要对她有信心呀!我们是她的支柱……咦!是小和子公公……」许久没见到他了。   一张熟悉脸孔在窗外探头探脑,见没人注意,手脚笨拙的翻墙而入,还踩了个空,跌成四脚朝天,哀哀叫的爬着前进。   「太、太后……哎呀!我的小嫩臀……疼呀!」肯定跌成四瓣了。   「小和子。」   太后一唤,他连滚带爬的上前。「在!奴才给娘娘请安,雪夫人安好。」   「你来是?」她揪着心,生恐有坏消息传来。   「奴才是替元将军传话,他请两位安心,虽然新皇看守严密,不过他送出去的云鹞已经回来了,清雪女皇目前落脚在玉歧国。」   「玉歧?」   「奴、奴才不能说太多,元将军还有一句话转达,他是忠于旧皇,愿与她共进退,小和子胆子小,一说完话就赶紧开溜。   闻讯的周太后泪盈满眶,频频拭泪的云夫人也止不住欢喜,两人双手紧握着,泪中带笑。   ★★★★★★   「不怕烫吗?都烧出粗茧了,哪像一国之君的手,根本是山野夫的粗掌。」   乍闻有些沙哑的轻声,背脊僵直的南宫狂以为听错了,霸气十足的西帝竟也有胆怯的一天,不敢抬起头往后一看。   失望太多次了,他已经没敢指望渴望心爱人儿愿意现身相见,轻声细语说着令人动容的天籁。直到一只嫩白纤手覆上手背,轻抚炭火烧烫的伤口,他才警喜这是真的,不是他在作梦,躲了多日的身影终于跨出屋子。   一扇门的距离而已,却感觉好遥远,就像两人破裂的关系难以拉近。   「你……你的声音好了?」南宫狂的喉音有点抖,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螓首轻点,面露一丝害怕受伤的迟疑。「你煎的药有不错的疗效,服了几帖便见起色。」   「嗯,那我多煎一些,你喝了以后快快好转。」幸好太医没诳他,不然他一定拧掉他脑袋。   「急不得,你弄得再多,我一次也只能服一帖,多了也是浪费。」这双手都是伤,他不痛吗?   看着一手比她两手大的蒲掌,北越清雪眼底多了不舍,她轻轻的摩挲结痂的伤口,为他的用心感到一阵鼻酸。   「无妨,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宫里那些废物可取处不多,就药下得精准,让你伤势好得快。」他其实很紧张,拨弄着炭火掩饰。   叹了口气,她幽然笑道:「我的声音很难听,又粗又沙沉,不若往日那般清柔。」   她自己听了都觉刺耳,像被砂石磨过似的。   「才不,谁敢说你声音粗哑,我先把它拆了再说。」他怒言一扬,好不愤慨。   只要是从粉嫩小嘴出来的声调,皆是天籁仙乐,美妙悦耳。   「看着我,烈云,这些天我想了很多,认为该和你谈一谈。」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以为不见他,心痛便会减轻。   那一声「烈云」听在耳中,南宫狂激动得差点红了眼眶。「我先向你道歉,是我错了,我没看清楚皇弟的真面目,让你平白受了冤屈。」   皇叔死后,他又重新调查北越军师遭奸杀一案,这一查才知道,皇弟不仅狎玩禁鸾,还私养死士近百,囤兵上万,意欲谋反篡位。   亲生手足竞残酷至此,而他盲目的看不见皇弟的野心,一心将他捧在掌心悉心照料,岂料养虎为患,反遭狠狠咬上一口。   「你是错了,错在被亲情蒙蔽判断,但是我也有过失,不该冲动行事,在定他有罪前应该找齐证据,令人无从狡辩。」她让愤怒淩驾理智,行动前未考虑周详。   「清雪……」他惊愕的睁大眼,难以置信听到的话语。她……不怨恨他了吗?   「陆先生有句话发人省思,他说「将心比心」,若是你我立场对调,在当时的情况下,恐怕我也很难信服你的说词,自己的亲人遇害是何等伤痛,任谁也冷静不下来。」如同她看到璃儿的屍体,悲愤得只想杀人,报仇雪恨。   南宫狂先是试探性的握她柔荑,继而紧握不放。「对不起,玉玮的死让我心痛不已而失去冷静判断,但相信我,刺你那一剑,不是为替他讨回公道,我只求让你全身而退。」   两人在他心中同样重要,他哪一个也舍不得伤害,天人交战的痛苦谁都无法体会。   「所以你决定让我负伤而走,好向随后而至的大臣表示你不偏袒一方。」仔细想过以后,她慢慢能明白他当日的煎熬。   只不过明白是一回事,情感上仍无法释怀,他的狠心终究令她心底留下阴影。   「嗯,可那一剑一刺下,我的心比你还痛……」他忽地伸手贴向她胸口伤处,哏泛心疼。「还痛吗?我下手太重了。」   「痛呀!为什么不痛,你亲手一剑刺入皮肉里,让我痛不欲生。」一度丧失斗志、了无生趣。   他大惊,「怎么还会痛,不是都过了好一段时日,你没喝药吗?」   见他惊惶失措,似乎比她还慌张的模样,北越清雪轻笑出声,「是心痛,你让我以为自己爱错人了。」   「清雪……」他好后侮。   「身体上的伤容易痊癒,心头上的伤却不易癒合,我还是怨你……」她抬头看着他说。   南宫狂心急的抢话,「我知道我错了,以后绝不会再犯,如果你原谅我这一回,我保证什么事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她轻扬柳眉。   说得太快的他根本不及收口,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的,只要不损及西临百姓权益,其他我个人的事全凭你作主。」   他豁出去了,反正也没人瞧见,他丢脸就丢这一回,谁教他有错在先。   北越清雪杏眸含笑,好不愉快。「本来我还有但书,可惜你抢先一步,没让我说完。」   「下文?」他忽觉自己像上了什么当。   「没错,我想告诉你,我虽然怨你,但那是因为我还爱你,所以我决定继续怨你一辈子,让你偿还所欠下的情债。」这才是她末竟之语。   「什么?!」他大叫。   南宫狂的表情可精彩了,有惊愕、有气恼,以及失言允诺的无奈和自我嫌恶,他整个人呆若木鸡,无法相信自己竟做了件蠢事。   「烈云,这事便是在提醒你,做人别太冲动,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让我捡了个好大的便宜。」有西帝任她使唤,何不快哉。   脸色微微一怩的南宫狂小声咕哝,「这是诈欺行为,你拐了我。」   「堂堂西帝想说话不算话?」想不认帐?他太异想天开,她北越清雪可不是让人可以打发的对手。   见她似有不快,粗壮铁臂迅速环抱娇柔纤躯。「我可没这么说,少来诬赖,夫妻一条心,听老婆话也不丢人,大丈夫一言九鼎。」   他若知晓日后会为这句话付出极大代价,相信他宁可挨上几刀好收回此言。   「你说错了,我不是你妻子,我们早已不是夫妻,你亲口说的。」她戳他痛处,故意为难他。   「这……」他懊恼的拧眉,悔不当初。   「所以呢!西帝请你自重,我乃北君,北越女皇,你这狂徒不得轻薄于我,还不放手。」她搬出尊贵的身份,不容人折辱。   他哼了一声,双臂不放松还搂得死紧。「少来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我南宫狂行事几时在意过道德礼教,你是我的就是我的,谁敢多说一句。」   他又恢复狂妄本性,不可一世。   「你刚说过要听我的话。」才一眨眼工夫他就全抛脑后了。   「呃,这个……」他脸上一僵,笑意微凝。「我是说我的事全由你作主,可是我也是西临的一份子,与我的利益有抵触者自动作罢。」南宫狂脸皮极厚的自圆其说,满嘴歪理听得人啼笑皆非。   纤纤葱指轻戳他胸口。「你这无赖,有这等赖皮法吗?」   「我……」   正待他还想偷香,回味一下久违的温香暖玉,一道杀风景的嘲讽声突地冒出   「是呀!真是无赖,竟然这么不要脸的耍赖,贬帝为民,自诏是苦哈哈的百姓,色心大过于良心。」简直是男人之耻。   「你……你几时躲在后头偷听了?」该死的,他究竟听了多少?   「丧国辱权,割地赔款,陛下,你让人好失望。」为掳获芳心,他竟然把自己给赔了。   「季东寒,你也……混帐!为什么你们全都在?!」他的脸乍红还青,分不清是恼羞成怒,或是气愤难休。   陆清枫一走出后,一个个躲在树后偷窥的人也陆续露脸,季东寒、红雁、黄樱和李忠一个也不缺,脸上皆露出极其微妙的笑意。   第十六章   「君上,收到元将军的资讯了,他说春吟公主和刘国舅已经派出一支精兵,全力缉捕你,死活不论,要你不可在同一处久待,以免追兵察觉……」   宫璃儿生前训练的云鹞原是她养来自娱的,不时带至宫中与北君一同逗弄,情同姊妹的两人将牠当宠物养着,因此养出牠认主的习性。   没想到宫璃儿死后,具备灵性的云鹞意外派上用场,牠能盘桓天际寻找主人,亦能传递消息,让北越清雪得知宫中近况。   如果牠是信鸽或许会被;刚射下,不过猛禽如云鹞,并不易被驯养,任谁也猜不到牠是有主的,因此牠成了北越与玉歧间往来的信差。   「母后与雪夫人呢?春吟有为难她们吗?」在宫内,她唯一挂念的只有她俩。   北越清雪还无法喊雪夫人为娘亲,毕竟她从小到大只知一个母后,虽然亲娘从小到大对她疼爱有加,可是她一直当她是乳娘,君臣有别,多了一层顾虑,她与她的关系不如跟周太后亲近,雪夫人一时也改不了口。   「这点元将军倒未提及,他进不了宫,没法得知真正的情形,只写了四个字:安好,勿念。」李忠在疲倦的云鹞前放置一盆清水,以及现宰的兔子肉。   「安好,勿念……」是指她们平安无事,叫她别太牵挂吗?   决定原谅南宫狂后,北越清雪又恢复昔日的精明与自负,她目光清亮,闪烁着珠玉般光华,清瘦面颊多了红润光泽。   她整个人散发难以逼视的王者之光,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失色娇颜重染丽色,绚烂得仿佛初昇的朝阳,充满勃勃生气。   她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了,决心讨回失去的帝位,北越是她的家圆,绝不轻易拱手让人。   「君上,元将军手上没有兵,他虽然有意与你并肩作战,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该怎么从春吟公主手中拿回兵权,请君上指示。」她是一国之君,当由她下决策。   「无兵……」沉吟着,她寻思可用之计。「现在是谁在带兵?」   「一名副将,斐骞。」   「斐骞……斐骞……嗯,我知道这人,他是元将军的手下……」但,现在忠于谁?   北越清雪此时的处境是步步维艰,元寄阳是好友宫璃儿的未婚夫,所以他的忠诚无庸置疑,她信得过他。   难就难在他的手下,并非每个人都如他一般正直忠诚,认定一主便不更改,更多意志不坚的人容易为利所诱,转而投诚另一方。   在一切末明朗前,不宜轻举妄动,她不能连累元将军身陷囹圄,孤注一掷的结果只准赢,不能输。   「怕什么无兵可用,我西临有十万雄兵,你何须苦恼万分。」马壮兵悍,所向披靡。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揽住不盈握的柳腰,男人气息随之而至,吻上柔白耳垂。   「烈云。」这男人真我行我素,也不看看场面就胡来。   北越清雪在心里怨他没分寸,可是身子却不由自主贪恋他的温热,往后一仰,让他抱满怀。   「向我撒娇有那么困难吗?我不是允诺过要助你夺回帝位,区区小事何必自己烦恼,有我在,你大可高枕无忧。」西临男栗悍,战无不克,大军压境不是难事。   她无奈地轻笑。「瞧你张狂的口气,果然不负狂帝之名,但是兴兵逼宫并非小事,如非必要,我极不愿意诉诸武力。」   「怎么,你还跟她客气,顾着姐妹情谊?她都不想你活了,你却见不得她死。」西帝无法认同她的妇人之仁,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   「不是这个原因,两军对阵必有死伤,一方是西临,一方是北越,我不能让他们因我而兵刀相向,谁无父母妻儿呢!」   身为北越君王,她不能,也做不到派兵攻打自己的国家,百姓何辜,将士们又为何而战,她的责任是守护他们,而非血流成河。   「你真善于丢难题考我,如今情势,你要不流血拿回帝位比登天遗难,你那个趁机篡位的皇妹岂会双手奉上,让出帝君宝座。」   北越清雪不悦地横睇一眼。「所以才要用用脑子,不可鲁莽行事,若是宫中有兵可用,复辟之路便下艰难,反之,我得艰辛点,另觅他法。」   里应外合,方为制敌之策。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攻进去不就得了,擒住北越春吟就地正法,其他人也休想逃走,一并一网打尽。」以势压人,谁敢妄言。   他的霸淩手法令她摇头。「行不通的,我要的是百姓的认同,他们不承认我是北越君王,我拿下帝位又有何用,我不想当个失去民心的专制暴君。」   君王为轻,社稷次之,百姓为重。   一个国家若无百姓的支持,只管以高压手法统治,严吏苛政,人民迟早会群起反抗,让不胜任的君王下台,另立新主。   她希望成为一位仁君,父皇临终前握着她的手殷切叮嘱,要以仁爱治国,爱民如子,她一刻也不敢或忘,谨记在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头痛了,平坦易行的路你不走,非要翻山越岭绕远路,这世上最难懂的就是女人了。」他咕哝地埋怨着。   南宫狂的办法绝对是最快、最简单的捷径,兵临城下,直捣黄龙,让北越的大臣莫不心惊瞻颤,高举双手投降。   偏偏只要烽火一起就一定有伤亡,战争是残酷的,多少爹娘唤不回儿,无数孩子成了没爹的孤儿,伤心欲绝的妻子终究等不到她们的丈夫。   而这正是北越清雪极力想避免的,她想给百姓的是安居乐业的生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开怀的笑,一家老少得以温饱度日。   「这难缠的女子也是你自己看上眼的,现在想抽身还来得及,反正你西帝也不愁没女人伺候。」少了她,说不定他更快活。   她说得小有酸意,女人的心胸再宽大,多少还是会在意男人在她之前的风流韵事,即使是无关情爱的枕畔厮磨,还是令人很不愉快。   南宫狂算是很节制了,身为堂堂一国之君,可是侍妾并不多,一方面是他眼高于顶,另一方面也是西临景况不容许他太沉溺女色、荒淫无道,以致后宫空虚。   而自从遇见真命天女后,他更是将宠幸车过的侍妾全遣出宫,一颗心系于北越国娇花,忠诚一片。   不过这事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他也绝口不提,怕灭了他西帝的威风。   「我的好清雪,你可别恼火,我说来逗趣的,哪能当真,我是心疼你肩上的重担,怕你累垮了身子,千万别往坏处想,我心里放的是谁你还不清楚吗?」除了她,哪装得下其他莺莺燕燕。   见她把话说重了,他心一急,连忙轻声细语地哄着,就怕佳人恼上心头不理他。   他这狂妄性子遇上温润如水的北越清雪,下场是百链钢化为绕指柔,纵是英雄也折腰。   「烈云,我不怕累,就怕百姓受苦,你就帮帮我吧!派些人到北越查探目前的局势。」她必须熟知一切才能想出应对之策。   莫名的,北越清雪忽生感伤,她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宫璃儿,若她还在,便可合两人之力共谋出路,克服眼前的逆境。   一听她有求于他,南宫狂乐得直点头。「清雪的要求我绝无二话,马上吩咐下去,你就安心地待在我怀里……」见她横来一眼,他轻咳一声,「咳,是静待消息。」   派谁去好呢?他在脑中琢磨着人选,陆清枫的名字第一个跳出来。   就是他了,老是扯他后腿,让他颜面尽失,不让这位损友去闯火线还能是谁,反正商人的身份本就游走各国,也不易令人起疑。   「如果可以,帮我联络几个人,我这有份拟好的名单……」这些人或许有用,他们曾经是力挺她登基的顾命大臣。   「没问题,小事一桩,我们……」南宫狂正想得寸进尺,将怀中人儿抱回房里温存,孰料几双大眼瞪着他瞧。   「看什么看,我抱自己的女人有什么不对?」   哼!哪里对了,根本是土匪头抢亲,霸住人就不放。几双大眼继续瞪。   「你抱的这名女子不巧是我北越女皇。」他抱得还真顺手,不见愧色。   「那又怎样,她还是我妻子呢!你们眼红个什么劲。」要听更露骨的闺房事,他备有一大箩筐。   目中无人如西帝,根本无视他人的不齿目光,神色倡狂得仿佛是世间主串,凡事他说了算,蝼蚁小民没有开口的余地。   「西帝真健忘,你亲口休掉女皇,如今再来口称妻室,是否自相矛盾。」他们目泛红丝的想串了轻狂无礼的他。   南宫狂恼怒的一瞪。「你不就是东寒挂在嘴上嫁不出去的泼辣女,果然如他所言,一张嘴还真刻薄,早就过去的事还拿来说嘴,」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蠢事,用不着旁人一提再提。   「谁是泼辣女,他才是乏人问津的滞销货……」红雁骂起人来不留情,直戳命门。   一脚在外,一脚在内的季东寒不知该不该将两只肥雁拎进屋,他进退两难的考虑一下,决定先避开战火,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等一等,先停一下荒谬的谗骂,李忠有话要说。」黄樱见一旁的同伴急得满头大汗,想开口又插不进话,只好出面调停。   「什么话?」   异口同声。   李忠咽了咽唾沫,扬起手上的字条。「你们是不是忘了元将军的警告,他要我们尽快离开玉歧国,春吟公主的遗兵很快就追到此处。」   刻不容缓,称得上是急件。   「可是我们还能到哪里去?」好不容易稍微安定,没想到又要开始逃命。   转动着僵硬的颈项,红雁一边扳动指关节,她想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除了要找隐匿处藏身外,还得应付接踵而来的麻烦。   自始至终,她没想过有座大靠山在旁边,一个没人想去的伤心地不在计划中,谁愿意重返旧地,触景伤情。   「西临。」   不料提出的人竟是北越清雪,虽然南宫狂早有此意,却被她抢先一步。   「君上……」   「西临?」   北越侍卫露出讶色,不解女皇为何肯到伤她至深的国家,她明明非常痛恨西临皇宫。   「也许你们会有疑惑,但从我放下心中的仇恨后,我知道我这条命不属于自己所有,我要为北越、为你们而活,所以我必须考虑对北越有利的西临。」如今她是背水一战,唯有投靠烈云才有获胜的机会。   不是动听的话,却令人打从心底抽疼,北越清雪这一番话充分说明了此刻的处境艰辛,他们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路不会永远崎岖不平,黑暗的尽头是黎明,心踏实了,才能走出下一步,颠簸的生活只会消磨志气,伤心地同时也是转捩点。   ★★★★★★   凉风起,卷落叶,弧寒月儿悄悄升起,点缀着星辰三三两两,一闪一闪地眨动昨夜留下的泪滴。   不知名虫子躲在石头底鸣叫,青蛙蝈蝈地从草丛眺出,唱着亘古不变的求偶歌,仿佛不知夜枭停在林梢,准备补捉他的宵夜。   风带着凉意,拂过窗边木樨,细白小花随风飘落。   西临皇宫有一点冷清,前阵子接连死了两个人,红色灯笼被取下,换上灰蓝色油灯,微微晃动着,地上阴影也跟着摇晃不定。   「唉……」一声叹息,轻而哀伤。   「叹什么气,不中意屋里的摆设吗?」一双长臂伸向前,紧紧搂住娉婷人儿。   水灵眸子往上一瞟,落入一双黑瞳中。「太冷清了,你不觉得吗?」   南宫狂嗤笑。「哪里冷清了,寝宫外站了两排侍卫,宫女、太监在外头等着侍候,我扬声一喝,起码有上百人出现在眼前。」   灯火通明,三班禁卫军日夜巡逻,要歌有歌、要酒有酒,何处及得上皇宫内院的热闹。   「我说的是感受,上回站在这里,人人面露微笑,欢喜地筹办婚礼,而今却是……唉!人事已非,灯楼映照人影空,半点春风笑多情。」该在的人不在了,徒惹伤悲。   「不许再叹气,在我的怀里只许笑,展颜开怀,我不准你为我以外的人颦眉蹙额。」她的喜怒哀乐只准给他瞧。   「霸道,哪有人连人家开不开心也要管。」北越清雪娇嗔啐道,玉颜酡着粉晕。   「你不晓得西帝我就是这么霸气吗?而且别的人我不理,独管你一人。」唯有她才牵动他的心,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娇颜轻轻漾开。「也不怕人取笑,说得这么正大光明,你这狂性究竟打哪来的,没见你谦逊过。」   「谦逊,那是什么?」他不屑的一撇嘴,字典里没那个词。   「咯咯,怎么没人教你收敛点,你不会打小就是个小霸王吧!」她想像着他小时候的模样。   「谁说没有,教西席都想拍桌挟人了,偏偏我是西临储君,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成,最后索性要我自己扛着书罚站。」   她听了有趣,笑弯了眼。「原来你从小就叛逆难管教呀!难怪长大变土匪头。」   「什么土匪头,这么诱人的小嘴不会讲好听话,要不是西临缺粮,我何必西帝不当,跑去拦路抢粮。」   总不能叫百姓别吃,勒紧裤带喝水充肌,他也有不得不为的难处。   「西临的粮荒严重到这种地步吗?没试着种旱地作物。」看到西临的饥荒,她想到北越的秋收,同是百姓,她不乐见有一人挨饿受冻。   他摇着头,眉头微拢。「土地又乾又硬,还多砂砾,根本不利耕种,何况种子取得不易,即使有心也是难以执行。」   比石头还硬的土地怎么开垦,锄头一挖就与柄分家,平地少、丘陵多,加上风沙大,不论种什么都活不了,枯奄奄的跟杂草差不多。   「也许可以让我试试,黍麦类不需要灌概,耐强风,生命力旺盛,不管多恶劣的环境都能生长。」尤其是高山少雨地区最适合栽种。   他一听,两眼骤地发光。「你觉得可行?」   「不去做怎知行不行,事在人为,肯努力就一定有收获。」   北越清雪想起她刚登基那年,宁兰草原淹大水,几个乡镇百姓人心惶惶,说是天灾降临,她不信邪,非逼着他们开凿一条疏通的管道。   一开始哀声连连,没人看好她的做法,不满声浪直冲天际。   可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多了排水的水道,牧民们可以安心放牧,一些怨声也逐渐平息。   「听起来似乎不错,西临人不怕吃苦不怕累,我们悍的民族天性养出一身钢筋铁骨。」耐磨、耐操,不畏狂沙烈日。   「只怕挨饿。」她笑着接道。   面上一讪,有几分尴尬。「人吃五谷杂粮,一日不食,面黄肌瘦,两日不食,骨瘦如柴,三日不食,白骨一堆。」   不吃饭会饿死人。   「谬论,就你满嘴胡说八道,不过若是种子,等我回到北越,或许我可以从粮库里播一点给西临。」   「等你回到北越?」南宫狂突然大笑出声,捧起她雪艳小脸吻了下去。「你这是拐着弯引诱我早日帮你完成复辟大业吗?清雪呀!要帮忙你只管直说,不必算计到我头上。」   北越清雪好气又好笑地推开他一直凑近的大脸。「我没想那么多,纯粹就两眼所见的西临说出心中的想法。」   她可不是他,整天想着对她为所欲为,一下斥责李忠靠她太近,一下挥手赶走黄樱,一下又嫌红雁太吵,叫她和恋花将军过过招,免得武艺生疏,保护不了君王。   当她身边的侍卫全不在后,换他「贴身」守护她,整个人像牛皮糖一般地贴上来,不时上下其手,嚐点小甜头。   一个大男人如同孩童般幼稚,让人想恼火又无从生气起,只能任他恶霸似的予取子求,稍稍满足他张狂的任性。   「哈哈……你不必难为情,我这人度量大,原谅你小小心机。」   久不近女色的南宫狂一脸急色样,他明摆着要偷香窃玉,让香馥娇躯在他怀融化,与他共舞夜的缠绵。   遇到有理说不清的蛮子,北越清雪真是无语问苍天。「烈云,你真不在意我杀死你皇弟一事?」   他蓦地一顿,眼神交织着柔意和伤痛,「是他罪有应得,怪不了你,我已经将他的罪证公开,你是清白的。」   原先不谅解她的大臣们得知实情,亦做出表态,表示错不在她,无须讨公道。   「真的?」她可以毫无介蒂的爱他。   南宫狂笑意盈眼地拂过她眉间细发,深浓地凝视。「若我还在意这件事就不带你回西临,我要你知道你对我而言胜过一切。」   「烈云……」这男人怎么能时而轻狂,时而令人……动容。   「清雪,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一次就够我椎心刺骨了,我不许你再离开我。」他低下头,啄吻盈盈笑眼。   「若是你赶我走呢?」她仰着头,樱唇轻启,迎向密密麻麻的细吻。   他语气忽地一沉。「绝无可能。」   「凡事没有笃定,我总有一天得回北越。」想到两地分隔,她的心不由得沉重。   「那我跟你走。」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没有迟疑。   「放下西临不管?」她不信他真丢得开,如同她,也放下开北越百姓。   唇角一勾,他笑得有几分邪恶。「又不是一去不回,三个月北越、三个月西临,换来换去也挺有情趣,你说是吧!清雪娘子。」   「哪来的情趣,根本是麻烦,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南宫烈云你这个色胚,你在干什么……」她居然毫无所觉。   「脱衣服。」他回答得大言不断。   「脱谁的衣服?」她又羞又窘,绯红了双腮,想阻止他的恣意妄为。   「你的。」而且顺手得很。   「还有,你太多话了,清雪娘子。」他抱起她,定向铺着棉被的大床。   「不要,很丑……」她声音细碎地含在嘴里,小手扯着衣衫,不让他瞧见胸口丑陋的伤疤。   「谁说丑了,很美,美得像一朵烙上去的槿花。」张口一吮,轻轻含住他亲手刺下的伤痕。   「你……你别……我不想让你看见……」她的身子不再无瑕。   将她遮胸的手拿开,南宫狂以齿咬开碍事的抹胸,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浑圆胸脯,赞叹地以唇舌膜拜。「相信我,你很美,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你是我眼底唯一的绝色……」他爱上她,亲吻柔美娇困。   「烈云……」   北越清雪酥软了身子,咬着唇瓣怕发出羞人的嘤呢,她双眼迷蒙了。   一夜红烛燃烧着,映出一对缠绵悱恻的交头鸳鸯。   良宵正炽,春意漾然,风吹动窗外的树叶,一道人影站在暗处,冰冷的眸心盛满恨意,阴沉地瞪着窗内交缠的两人。   第十七章   「烈云,你的印玺忘了取……怎么丢三落四地,一国之君这么糊涂,连衣带也没拉紧……啊!不淮,不淮你再碰我,你早朝快要来不及了……」   简直是孩子心性,死皮赖脸的。   「清雪,你好香,我要罢朝,从此君王不早朝,沉溺在你这个温柔乡里。」怠政的南宫狂眷恋温香软玉,腻在玉肌香肩上厮磨。   「你想当一代昏君我可不奉陪。」被北越百姓指称为「祸水」已经够了,她可不想连西临百姓都如此看待她。   而北越国在新皇北越春吟登基后,虽无天灾却有人祸,刘国舅一派仗着新皇的势力,四处搜括民脂,强掳民女为妾,甚至向地方官施压,课徵重税,然后中饱私囊。   目前还看不出百姓们的反弹,不过开始有人想念起清雪女皇在位时的德政,而且有了比较心态。   但身在西临的北越清雪却无从得知,只言犹在耳的记得百姓们曾经的刻薄言语,伤得她有些近乡情怯。   她想回北越,回去和亲人团聚,可是她担心子民们不愿接受她,旁徨得不知所措。   南宫狂的宠爱让她有些过于眷恋了,以至于她常忘了自己是北国君王,不自觉流露出妻子的娇态,沉浸在蜜里调油的夫妻生活中。   所以她将挚友宫璃儿的青玉发簪插在发际,凭镜理容时可以一眼瞧见,时时提醒地勿忘北君身份。   「不,你是红颜佳人,我的清雪,我百看不厌的小妖精。」真香,比百年佳酿还香浓,教人不饮便醉。   缠绵一整夜仍不餍足的南宫狂依然饥饿得很,明明已经穿戴完整,准备上朝的他又回过身,抱住令他痴迷的人儿,大掌一动又要卸下她全身衣物。   其实他想的是在红暖帐中多消磨一会,那些臣子不是老态龙钟,便是脑满肠肥,没一个看得顺眼,不如他的清雪娘子来得赏心悦目。   「烈云,别再磨蹭了,时辰差不多了,西临百姓需要你。」她轻轻拍开他造次的大掌,拉拢自己敞胸的衣襟,脸色微红。   神色浪荡的他有种粗犷豪情,眼眸轻勾,嘴角噙笑,西临男儿的阳刚表露无遗,北越清雪的心儿狂跳,觉得他非常……秀色可餐。   「你不需要我?」他挑起眉,指着自己强壮体魄。   娇颜染了绯色,美目轻睐。「你还闹我,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清雪娘子,我怀疑你爱我爱得不够深,哪有把自己男人推开的道理,你应该紧紧抱住我,用尽一切女人的娇媚留下我。」他说得小有埋怨。   南宫狂向来厌恶黏人的女子,往往有过肌肤之亲以后,这些女子便容易恃宠而骄,以为她们对他而言是特别的,故而媚术尽展地想将他留在身边,近而封妃赐膑。   可偏偏她们越黏人,他的厌烦就越快,多则三个月,少则七天,没人能留住他的目光。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换他成了那个黏人的人,而且百嚐不腻,几乎要绑在裤带上带着走才甘心。   「嗟!别喊我清雪娘子,若是红雁他们听到了,可又要大肆挞伐了。」他们把她看得比性命还重,难免多有维护。   闻言,他满心不悦地沉下脸。「这几个家夥也管得太多了吧!咱们都睡在一块了,还来叨叨念念的,惹我火大了,一个个丢进兽笼与老虎共眠。」   「你的意思是我该关紧门户,不让采花贼堂而皇之的登门入室。」北越清雪面露浅笑,却笑得教人心生寒栗。   「我哪是采花贼,我是你拜过堂的夫婿。」他一声嘟囔含在嘴巴里,死不承认是淫魔。   纤指轻点他鼻头,她不厌其烦的提醒他。「你老是忘了我们已经无夫妻名份,大婚前夕就取消婚礼,还有,跟你拜堂的是一只公鸡不是我,公鸡娶了狂名在外的西帝。」   她一直昏迷着,未有参予感,先前婚事不作数。   南宫狂恼怒地一瞪。「不能把这事往山谷里抛吗?老是一再提起烦不烦,我也不过做了件蠢事,惩罚却是没完没了。」   明明是他的妻子,夫妻恩爱好几夜,可是亲近不得不打紧,还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简直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是告诫你人不能犯错,一旦做错事便后悔莫及。好了,陛下,你该走了,请去尽你身为帝王的责任。」她故意取笑他,以「陛下」谑称。   「你这女人……哼!被我宠得无法无天。」他该生气的,但头一摇,眼底多了宠爱与怜惜。   「无法无天是你西帝南宫狂,小女子望尘莫及……啊……别搔我胳肢窝,我怕痒……咯咯……别……好痒……烈云,住手……咯……」这坏人,心眼真小。   北越清雪笑不可遏,闪身想避开他的搔痒,可身材娇小的她哪逃得过,身形壮硕的南宫狂将她逼到退无可退,她脚下一跟呛,往后一跌,摔落淩乱不堪的大床。   「逮到你了吧!清雪,看你还往哪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让本大王大快朵颐一番。」他佯装一抹涎,一副山大王的模样,打算淩侮无助的小闺女。   「烈云,真的迟了……」她喘着气,双颊涨红。   「迟了就迟了,我是西帝,西临国里我最大,谁管得了我……」 「美食」当前,他不先饱餐一顿怎么对得起自己,她娇羞不已的小脸好下动人。   可惜老天爷有些坏心眼,总爱坏人好事。   「陛下,该上早朝了,请起身着衣。」   清亮的声音传来,衣服脱了一半的南宫狂先是一僵,接着低咒两句,一张脸阴霾得像暴风雨欲来的天色。   而同样僵住的北越清雪并非好事被打断而羞怯,只因传入耳中的男音似曾相识,应该在什么地方听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该死的李昱,你给朕滚进来!」   李昱?相貌俊美如女子的禁卫军统领?   北越清雪突然迷惑了,有种陷在迷雾中走不出去的感觉,李昱她是识得的,也与他交谈过几句,为什么她会感到一丝……突兀?   「是的,陛下,臣冒犯了。」李昱俯看着地,不抬头直视。   「朕不想上朝,你说呢!」敢打扰他的兴致,好大的瞻子。   「陛下身子微恙当请太医诊治,勿有延迟。」他一如往常的忠心,以君王身体为重。   他轻哼,「朕被妖精迷住了,决定当个沉溺女色的昏君,你就把大臣给遣了,叫他们入山挖矿以养家锄口。」   「烈云……」没好气的北越清雪横瞋一眼,朝他臂上一掐,不许他没个正经。「别听陛下满嘴胡说八道,他狂妄归狂妄,还不至于将国家大事当儿戏。」   谁胡说八道?南宫狂作势要咬上她红艳小口,罚她怀疑他话里的认真。   「李昱知晓。」陛下和那个人是不一样的,虽然长相雷同,但心性天差地别。   「还不整装上朝,让你的臣子看笑话了。」她嘴里念着,藕白双臂忙碌地为她的男人理理衣衫。   北越清雪的举动像个顾家的小妻子,一方面忙着催促他干活去,一方面又怕他累着,眼里的依恋浓得化不开,教人看了好生羡慕。   此情此景落在李昱眼中,他眸光快速地闪了闪,随即黯沉。   「嗯哼,就会催我上朝,不晓得有多少女人巴不得我留在床上陪她……」无情的女人,赶他赶得急。   一朵笑花由唇畔绽放。 「烈云,你要找把这句话当真吗?」   「嘎?!」他起身的身子僵住,硬得快成石头。   「后宫空虚是挺寂寞的,我不介意你广纳西临美人为嫔妃,反正我一回北越,也管不到你身边有几名女子为伴,你玩你的、我养我的男宠,各自逍遥……」她可不是软柿于,由着人搓圆捏扁。   「我不准!」他大吼,表情恼怒地瞪她。「你给我安份点,不许做非份之想,我这人霸道得很,死了也要拉你陪葬。」   言下之意她是他的后,按西临律例,唯有帝王妻才能与帝车同陵墓,生同衾死同椁的长相伴。   「可我不喜欢与人共事一夫。」若是他不能满足于一夫一妻,她宁可下堂求去。   南宫狂气恼地狠吻她。「你哪只眼看见有别人,光你一个我就摆不平了,哪来闲工夫气死自己。」   齐人之福不是福,而是更多纷乱的开始。   「你……你别老是动不动举止盂浪,该有帝王的威仪,李昱在旁候着,别让人等久了。」哎呀!真糟糕,她的脸儿好烫。   北越清雪恼他老在他人面前做些羞人事,一双秋水眸子瞋视。   「你只为别人着想,却不为我想想……」他嘀嘀咕咕的,埋怨不断地走出寝宫。   无法可管的无赖男子,却也有他可爱的一面,南宫狂虽然满口抱怨着她的无情,对他不够贴心,可临走前还是拉了条锦被往她身上一覆,担心伤癒后的她容易受寒,得时时保暖。   他一走,受宠的人儿露出发自内心的恬静笑容,她一手抚着光滑如丝的锦被,一手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眼底的笑意久久不散。   这是她爱上的男人呵!看似粗莽无礼,任意妄为,可是狂妄的表像下有他自己所不知的温柔,深深地沁透她满溢的心。   她不知还能再怎么爱他,只知除了他他以外,她不会在爱上其他男子,她的心只为他跳动。   「唉!我在想什么,只顾着男女情爱,复辟之路还遥遥无期……」她叹了口气,苦笑地自嘲。   想起北越,想起夺位的皇妹,北越清雪披了件外袍着鞋,她坐在梳妆台前理理云鬓,插上青王发簪,略微梳妆后打算找红雁等人商讨日后回归北越一事。   当她一抬头,正欲站起身时,镜中多了一道人影,她讶然一呼。   「你……你吓到我了,你没跟烈云上殿吗?」身为禁卫军统领,他该随侍在侧。   李昱的面容渐渐清晰,他语轻如鹅羽地说:「陛下说你偶有气喘,命我送来参汤让你补补身。」   「参汤?」她低头一视,他手中果然捧了一碗仍冒着热气的补品。   「陛下希望你尽快趁热喝完,凉了就失去药性。」他表情极淡,几乎让人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看了他一眼,北越清雪接过他递来的碗。「劳烦你跑这一趟,我会喝的,你回去烈云身边保护他。」   他动也不动地站着,只动了两办嘴皮。「陛下要我看你喝完参汤再去覆旨。」   「他……哎!真是霸道,老是这般专横……」她心是甜着,笑着啜饮补气参汤。   咦!这汤味好像有点苦……她怔了怔,多心地看看色泽清透的汤汁,勉为其难的喝得涓滴不剩。   以她对烈云的了解,若她没喝完参汤,他铁定会冲下朝堂,大呼小叫地吼声连连,恼她不听话,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陛下他非常宠爱你,爱得近乎痴狂。」面无表情的李昱突然冒出这句话。   「是呀!他是真性情男儿,不虚情、不假意,坦荡荡,想爱就爱了,不管旁人笑他爱得太深。」他率性而为,无视世人眼光。   「爱的深不是件好事,那会让他多了受制于人的弱点。」他倐地伸出手,抽走她发上玉簪,狠狠折成两半。   「李昱,你做什么……啊!我的头好昏……」怎么视线模糊,晕眩袭来?   「你让我痛失所爱,我也要让你嚐嚐爱人饱受折磨的滋味。」他用力掐住她下颚,掐出两道深陷的凹痕。   「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懂……他在参汤里……下药?!   「别急,你爱的他很快就来陪你,你先睡吧!一会有人间地狱等着你们。」他冷冷地笑着,眼申满是冷冽的恨意。   ★★★★★★   「什么,人不见了?!」   在五百名禁卫军防守的西临皇宫内,居然有人被掳走了,而且被掳的不是别人,正是西帝痴爱若狂的北越女皇。   这下不只一千守卫的禁卫军急了,连跪成一排的宫女和太监也唯恐保不住脑袋,急得泪眼汪汪,更别提一下朝就急着找心上人的南宫狂。   他几乎是疯了,下令搜查宫内每一个角落,每个人都得仔细找了再找,翻逼每一寸土地,务必将失踪的人儿找出来。   可是不论众人如何用心,北越清雪仍如初春的雪花一般融化得无影无踪,任谁也找不到一丝芳踪。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人会平空消失?」他不过才离开她一会,再回寝宫已经不见人影。   「这要问你,我们将君上交给你保护,你却不知保护到哪去了,你要如何向我们交代?」早知别太信任他,狡诈的西临人。   面色凝重的红雁怒视眼前的西帝,怪他未能守护北君,也气自己太掉以轻心,以为西临皇宫内安全无虞,无须太过戒慎,有西帝南宫狂在,谁动得了女皇。   但是事情总是出乎意料之外,在重重守卫下,没人瞧见北越清雪走出寝宫,她却平空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无人知晓。   仅知她确实不在南宫狂寝宫,而梳妆台上则多了断成两截的青玉发簪。   「交代个鬼,你要我把头剁下来给你吗?清雪去向不明,不知掳走她的人用意何在,我急得快发疯了,你还来搅和个什么劲。」南宫狂气得一掌重拍,三寸厚的实木桌裂出一条细缝。   「你……」凶什么凶,明明是你把人搞丢了,还敢像疯狗一样乱吠人。   红雁没能把一肚子怒言吼出,身侧的黄樱先一步将她拉开。   「冷静,别自乱阵脚,自己人起什么内讧,我们该关注的是女皇的安危,以及谁会加害于她。」事出必有因,不会无迹可寻。   谁会加害北越国君……   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下来,认真地思索。   「会不会是春吟公主派人潜入西临,趁机掳走女皇?」李忠猜测。   「不无可能,可是皇宫戒备森严,她的人马怎么进得来?」这是疑点。   怒气难平的红雁哼了一声,「应该先问谁去通风报信,不然我们藏身西临的事怎会走漏出去,肯定有人见钱眼开。」   春吟公主悬赏重金的消息不只在北越国流传,连各国也有所耳闻,先不论授予的官位几口叩,光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足以令人动起贪念。   「你是指我的人出卖清雪吗?」南宫狂语如冰珠,声声寒冽。   「还有其他可能性吗?我们三人誓死相护君王绝不心生叛意,唯有西临人最可疑。」她与黄樱、李忠的忠心无庸置疑,一路共患难至今还有假吗?   「哼!谁晓得你们有没有人是奸细,被北越春吟收买了,高官厚禄谁不爱,你们想回北越的心情瞒得了谁。」敢质疑他西临臣民。   「南宫狂你……」他真是太狂妄了,竟敢诬指他们陷害女皇。   「够了,红雁,眼下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虽然我们在西临的消息有可能传回北越,不过以路程来看,春吟公主没那么神通广大,能立即派人入宫掳人,肯定有其他我们想不通的因素。」她猜想另有其人。   关己则乱,人一急就慌了手脚,红雁较黄樱聪慧,见识与历练比她多上许多,可是一论及冷静,黄樱优于红雁,她一定下心来便很快的找出事情症结。   「想不通的因素……」她的提醒让红雁做了一番深究,若有所思地看向西帝。「你的仇家多不多?」   黑眸一厉,冷锐无比。「多不可数。」   「有能力进宫掳人的人有多少?」若非春吟公主所为,那便是他的仇人。   「少之又少。」他们还想多活几年。   「说个名字。」起码有个谱。   「没有。」没一个闯得过禁卫军。   「没有?」   「我会下令撤查宫内进出的宫人及禁卫军,总有人看到可疑人影……李昱,将所有人集中到大殿,朕要一一询问。」他不信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用了,陛下,臣在寝宫外拾到一支箭矢,稳稳地插在盘龙石柱上。」李昱缓缓走近,手中拿着插着翎毛的箭矢。   「箭矢?!」他快步上前,伸手一抢。   箭上系着一张纸条,南宫狂迫不及待的解下,细读纸条上一行小字。   「上面写了什么,是不是和君上有关?」众人急问。   眉头一蹙,他并未看向任何人,死命地盯着纸上墨渍。「掳走清雪的人要我一人只身赴约,否则……」   「否则怎样?」话说一半想急死人呀!   「先送小指一根,再来是明眸一对。」他的眼沉黑得不见底。   「什么?!」闻者皆骇然。   「你们一个也不准跟,听到了没?」南宫狂冷声下令,帝威昭显。   「你想一个人去?」红雁问道。   他扫视所有人一眼。「我是西帝,谁敢违背我的命令斩立决。」   吓!斩立决?   「太危险了,你根本在玩命,君上若知晓我们放你一人涉险,定会加罪于我们。」虽然她不喜欢西帝的狂傲,但她敬佩他。   「没错,你是西帝,可我们是北越人,只听令北君一人,你的命令我们大可不理。」他想冒险也得问过他们。   「算我一份。」李忠不让她们专美于前,赶紧出声。   「你们不想清雪活命吗?」这群顽固的北越人。   「……」他们一窒。   「对方指定我赴约必定与我有深仇大恨,你们去了只是激怒他,反而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敌人未明,任何举动都得三思而后行。   「……」没人再开口说一句,默然想着他的话。   「在这西临的土地上,谁能奈我何,我是目空一切的西帝。」他神色张狂,不可一世。   「好吧!请保重,一定要平安地救出女皇。」事已至此,他们也只有退让一步。   「嗯!」他一颔首。   南宫狂照着纸条上的时辰地点赴约,他目眶燃着熊熊烈火,双手紧握成拳,青筋贲张的手臂充满力量。   他非常地愤怒、怒不可遏,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怒焰,每踏出的重步深入泥土里,踩出一个又一个寸深的足印。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动怒的一次,不是为他个人,而是有人胆敢挟持他深爱的女人来要胁他,做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行。   「李昱,回去,朕不是说过不许有人在后头跟着。」他竞跟来了。   地上枯枝发出断裂声,一只大鞋踩过断枝,徐缓地定近。   「陛下,让臣陪你走一段吧!」这是最后一次了,再无机会。   「你想违背朕的旨意?」他没回头,任由强风吹打在脸颊上。   「臣陪陛下走到附约出便回转,绝不让陛下为难。」他坚持跟着。   南宫狂黯了眼神,默许他的固执。「李昱,你几岁入我西临皇宫?」   「十五。」一位正为性向所扰的少年。   「过了几年?」   「七年。」   「七年了……真快,你是我朝历来最年轻的禁卫军统领。」也为他所信赖着。   「蒙陛下不弃,拔擢微臣。」他的提携之情,来生再报了。   看了看熟悉的宫殿,南宫狂忽生感慨,「你说为什么会约在二殿下的寝宫,莫非有余孽末清?」   李昱目光一沉,复又扬起。「也许是凭吊吧!故人难舍旧情。」   「凭吊什么,人都死了……」他蓦地一震,瞠大双目。「李昱,你对朕做了什么?!」   「朕?」他忽地一扬诡异笑声。「这个天下是我与阿玮的,不是你的,你窃据了他的帝位还敢自称朕。」   「是你掳走了清雪?!」原来他养了一头狼在身边。   「她杀了我的爱人,我怎么可能饶过她,而你是她所爱的男人,我更不会放过你。」什么叫生离死别,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狂吼,「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一定将你碎屍万段!」   李昱冷笑的将剑抵在他颈上。「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已经封住你的穴道,此时的你跟寻常人没两样,完全无法施展武功……」   第十八章   阴暗的四方屋内,无一丝光线透入,只有潮湿的霉味,伸手难见五指,教人无从猜测身在何处。   或者是建造者的用意,用来造成恐惧,没有光的暗室异声频频,像是鬼哭神嚎,又似地狱炙肉的烧灼声,忽远忽近地敲击墙面。   一滴由墙上沁出的水珠往下滴,落在一只纤细手臂上,冰透入骨的沁凉让人彻底冻醒,打了个寒颤的北越清雪蓦然醒来,睁开一双困惑大眼。   这是哪里?为什么她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   是她瞎了吗?或是有人忘了点灯?   脚下有老鼠窜过的感觉,她惊得一缩腿,赫然发现自己竟被吊在半空中,脚尖微微触地。   蒙胧间,她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一碗参汤喝下肚,天旋地转,两眼模糊地看到……   李昱下药?!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烈云身边最忠贞不二的禁卫军统领?」为何背叛他的君主?   嘴唇乾裂,北越清雪口乾舌燥的以舌沫润泽,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做了什么深恶痛绝的事,逼得李昱不得不擒她泄愤……   等等,不对,他还说她所爱的人很快就来陪她,难道他连烈云也一并恨上了,决心对付他们两人?   她心急不已,却无力摆脱受制的侄梏,暗暗祈祷,希望那个人别儍得为她涉险,她一条命死不足惜,西临百姓比她更需要他。   可是北越清雪十分清楚,他不会放下她下管,即使拚上一死,他也会不计一切代价寻来,与她同生共死,不放她一人。   「咦!什么声音?」   正当她想着深爱她的男人时,耳边传来近似他的咆哮声,她以为是思念甚深所产生的幻觉,暗笑自己多心了,他怎么可能会出现。   但是随着那越来越近的低咆,她不确定了,那声音似乎离她很近很近,近到   骤地,北越清雪左手边有扇门被推开,萦萦火光照亮一室,墙上数盏油灯也同时亮起,照出足下一绊跌了进来的男子,以及手持锋利长剑的李昱。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该死的李昱,朕命令你立刻放开她!!」   南宫狂一抬起头,两眼皆张的狂吼,入目的景象冲击着他的心房,他几近捉狂了,奋力地冲上前想扯断一条条刺目的铁链。   但是北越清雪的四肢各有一条臂粗的铁链扣住,高高地吊起,任凭他怎么使力,失去武功的他根本无力扯断铁链。   「烈云……」这个傻男人还是来了,他总是鲁莽得让她放心不下。   北越清雪眼眶泛红,盈盈泪光闪动着,她忍着不让泪珠滑落,免得他难过。   「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一脸狂妄地命令人,妄想救下你的爱人,你真是太异想天开了。」他的勇气值得敬佩,可惜用错地方。   「李昱,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自认待他不薄,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权限,他竟用背叛来回报他?   「我想做什么?」他阴恻恻的低笑,笑声空洞。「我想看看你们的爱情有多坚贞、多感人肺腑、多值得歌颂,你们是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而他什么也不是,亲族不谅解,世俗唾弃他,天下之大竟无他容身之地,只因他不爱女人,独锺和他同性别的男子。   爱一个人有错吗?他只是忠于自己选择想爱的人而已,从未想过伤害别人,为什么连老天也容不下他,怪他违背伦常?   他怨、他恨、他恼、他不满,同样是人,为何他的爱是被禁止的?   「李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定极端,西帝向来信任你……」身为禁卫军统领,身肩多重的责任,烈云等于将整座皇宫……不,是连命也交给他。   咻地一声,一条长鞭重甩,险险擦过北越清雪的脸庞,虽然末留下伤痕却疼痛异常,她倒抽了口气,脸色倏地发白,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见状的南宫狂心惊不已,连忙以高大身躯挡在她面前,避免她受到伤害。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何必欺淩一名弱女子,朕皮厚,你有本事尽管抽。」算他看走眼,把豺狼看成忠犬。   「别再自称朕了,我听了刺耳,如果不想你身后的女人受皮肉之苦,最好卸下你的狂妄。」他左手挥鞭。   啪地,鞭声响亮。   南宫狂眼角一抽,忍住怒气,「好,我让你张狂一回,现在我来了,可以放她离开了吧!」   「离开?」他放声大笑。「她才是这个游戏的主角,怎能不看到最后呢!我可是非常希望看到她痛哭流涕、扯发尖叫的痛苦模样。」   「你说什么?!你想折磨她?」他一拳挥至,李昱轻松闪过,反手以剑柄朝他腹部一击。   「还想做困兽之斗,穴道被制的你连我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你以为你还是不可一世的西帝吗?」他是匐伏在他脚下的一条狗。   无能为力的南宫狂瞪大双眸,语气低沉,「李昱,你认为你逃得出西临国吗?」   他笑道:「为何不能,我是西临皇宫的禁卫军统领,我想出宫,有谁会拦我,宫中禁卫军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他们对我的敬意不亚于你。」   西帝一死,他大大方方地走出西临国,旁人只当他为西帝做事,秘密执行他的旨令。   「玉玮的死士也是你训练的?」他如此深藏不露,野心究竟有多大。   一提到南宫越,李昱的眼神一黯,流露出哀痛。「那倒不是,他本身武艺远在我之上,不需要我代劳。」   虽然他们是一对恋人,他深爱他至深,但是南宫越不信任任何人,他坚信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给他太多权力反而是削弱自己的力量。   「所以你和他联手谋反,想夺下我的江山。」可怕的敌人,潜藏在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江山不是你的,你要我说几遍,那是我和阿越的,你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而你不过比他早不到半盖茶的时间来到人世,凭什么你称帝为王,而他什么也没有,只能在你的光芒下求生存。」   李昱气愤不已的挥动鞭子,这一次他没让鞭身落空,一鞭鞭挥向与情人相似的面孔,长长的鞭条横过南宫狂半张脸,血痕立现。   他舔了舔血,傲然说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是从先皇手中接下传承的棒子,让西临国势不致式微。」   为什么他们只看到他黄袍加身的荣耀,不去想打从出娘胎以后,他失去的自由、背负的重任。   「你们毁了我的希望、毁了我一生的最爱,你们让我痛苦难当……」他好恨,恨不得杀了他们。   李昱原是西南小邦的王子,从小就深受父王及后宫妃于的喜爱,拥有非凡的治国能力与才智,该国在他的统治下必有机会崛起。   可是他发现自己爱的竟是男人,而且在与当时的恋人幽会时被一名宫女撞见,她惊惶失措地向上禀报,知情的国王十分震怒而取消他的储君资格。   于是李昱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四处流浪,无意问遇上出宫游玩的南宫越,两人一见锺情,互生情愫,便成了一对恋人。   而后两人各说起自己的处境,越谈越契合,便共商出一桩篡位的阴谋。   李昱随南宫越来到西临,年纪轻轻就入朝为宫,一路攀升到禁卫军统领一职,他原想助南宫越夺权后再派兵攻打自己的国家,夺回他原本该继承的王位。   但爱人的死让他忘了原先的目的,一心只想报仇,而现在这个机会他终于等到了。   「你知道我们策划了多久、费了多少心思吗?一次又一次将你往死里推,一次又一次为你的死不了而重新部署,可是……」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瞪向南宫狂身后的女人。「是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的爱人,将我们的心血毁之殆尽。」   「爱人?」他是说……等等,这声音她听过,在南宫越的寝宫,她看到南宫越与一名男子举止亲密,难道就是他?!   「很意外吗?我们是情人,跟你们一样相爱着,虽然我们都是男子,可是彼此深爱着对方,谁也别想瞧不起我们的爱。」他的眼神由哀伤转为狠厉,冷得教人害怕。   「少说冠冕堂皇的话,谋反就是谋反,何来狡辩之词,我的帝位你们拿不走是你们无能,我多次遇险不死定我注定为帝王命,谁想暗算都没用,你和玉玮只是输不起的失败者,见不得别人拥有你们没有的。」这是嫉妒衍生下的自私。   「你……你们的命在我的掌控中还敢口出狂言,看来我还是对你们太客气了。」有趣的事要开始了,他真想听听他们的哀嚎声。   李昱的眼中出现嗜血光芒,隐隐闪动最深沉的幽黯。   「你别一错再错,趁还有机会回头……」北越清雪的话在口中,眼前乍见银光一晃。   一声闷哼,高高挂起的皓腕多了一道剑伤,一条血注顺臂而下,溅得纤肩血迹斑斑,令人沭目惊心。   「清雪!」南宫狂惊呼。   女子的韧性在面对所爱之人时会异常坚强,明明血花不断冒出,她仍强装无碍的摇头,要他别太担忧。   但事实上,对于弑爱的仇人,李昱下手不可能留情,他右手持剑一划,划破不只是他的皮肉,腕间筋骨恐怕已伤。   「陛下……不,我该喊你南宫狂,既然你敢自称狂帝,那么就做件狂事让我瞧瞧,在你左手边有道小拉门,你就把手伸进去吧?这样或许我会对你的女人仁慈些。」   伸进去?看着比大腿粗一点的小拉门,南宫狂隐约感觉有股热度袭来。   「烈云,不要,一定有诈……李昱!里头是什么?」绝对有鬼,他那张狰狞笑脸已经失去人性了。   「放心,不是毒蛇蠍子之类的毒物,他百毒不侵,我岂会自找无趣,不就天凉了,替你们加点炭火。」他阴阴地冷笑。   「什么?!是火,你要他烤……不,不行,绝对不行,你不可以对他这么残忍……啊!痛……」不,不能喊痛,她要忍住,绝对不能喊出声。   北越清雪紧咬下唇,极力不露出痛楚的表情。   「你再罗唆,我先鞭花你那张魅惑男人的脸,再把你的四肢打残,下半辈子只能在地上爬。」李昱痛快地收回挥击的鞭子,鞭上还有北越清雪的血迹。   「你这畜生,不许再动她!」他非要他死得难看。   他狞笑地看着被他一掌击倒的男人,好不得意。「南宫狂,你这个懦夫,不敢把手伸进炭火内,那我只好把烧红的木炭给拿出来,你说该往哪里搁呢?她的手、她的脸,还是她的心窝……」   「住手!我照你的话去做便是,别再为难她。」就算要了他这条命,他也要保护清雪。   「烈云……」别,不要,求求你!别做傻事……苍白面颊爬满泪水,她不住地摇着头,以眼神求他快走,不要顾虑她。   「快一点,狂帝,别磨磨蹭蹭,我可没什么耐性。」他用力一推,将西帝推向烫手的小拉门。   南宫狂深深地看了一眼悬空的人儿,缓缓将左臂放入烧灼的小拉门内,瞬间的高温让他手臂一屈,五官扭曲,仿佛正承受剧烈的疼痛。   「再换另一手。」李昱残酷地想毁了他双臂。   左臂是通红,微带一丝焦味,南宫狂将手臂抽出时,全身已经被汗浸湿了,颈肩、额侧的筋脉青紫浮肿,似乎快爆裂开来。   而同样的痛苦还得再受一回,直到两臂红肿焦黑,皮肉龟裂出血,稍感满意的李昱才喊停。   但光这样的折磨还消除不了他失爱的憎恨,即使是相似的一张脸,他仍狠心地施以种种酷刑,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一番折腾后,伤痕累累的南宫狂几乎挺不直腰,必须以背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立,嘴边的血任其流下,他擦也不擦。   虽然他已经满身是伤了,仍暗暗的施力,想尽办法冲开被封的穴道。   只要他恢复六成功力,要制住李昱这贼子并不难,他本来武功就高于他甚多。   而北越清雪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同样伤势惨重,每回南宫狂未立即照李昱的话去做,她便得挨上一鞭或一剑,甚至是掴掌,流失的鲜血让她渐渐虚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几乎要没有。   「对了,我还准备了一样好料的要伺候尊贵的两位,敬请笑纳。」   太多的血让李昱疯狂了,他将手中的长鞭和利剑放在一旁的木椅上,双手捧起一盆清澈无比的水,不怀好意地走向紧紧依靠的两人。   他在笑,狂笑不已地咧开嘴,胸口笑到震动,头后仰,然后!!将水泼出。   「啊!!」   凄厉的叫声充斥一室,惨绝人寰到教人想捂耳,泪流不止的北越清雪看着痛到屈着身,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她的心就像有万把刀子在割着,痛彻心扉。   她好想大叫,不要,不要,不要了……可是喉头似被锁住,发不出一丝声响,太重的伤痛让人发狂,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撕开了,痛得没有知觉。   「哈哈……痛吧!这就是我心里的感受,阿越死的那一天,我用刀子割我的手臂、我的大腿,他曾经抚摸过的躯体,我用痛来止痛才下致嚎啕大哭,让你们看出破绽。   「我一直忍、一直忍,忍别你们给了我机会,信任我是你们最大的败笔,痛失所爱的人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南宫狂,我还有一盆水,要不要赏给你的爱人呀!」   看他们挣紮着求生,他好不快意。   「不……不行,把它泼……泼在我身上……」他肿胀的唇艰涩地吐出微弱气音。   「啧!真是有情有义,甘愿为爱牺牲,让我瞧了好、嫉、妒。」李昱的眼神变了,不再像个人,而是魔,他因恨而入魔了。「不如我再加十包盐在水里吧!让你……不,是让娇美如花的北越女皇知道盐水淋身的滋味。」   盐水洒在伤口上,那绝对是无法形容的痛,足以令人晕厥,恨不得从此死去,不再睁开眼。   南宫狂有切肤之痛,深知纤弱的北越清雪绝对撑不过,她一身雪肤嫩肌哪能承受此种苦痛。   即使他痛得极欲死去,为了他深爱的女子仍强撑,他明白自己不能倒下,一旦他倒下,李昱不会放过刺杀爱人的人。   蓦地,他眼睛一亮,瞧见近在咫尺的长剑,他突地狂叫一声起身,用仅剩的力气冲撞正要用盐水泼洒北越清雪的李昱,将他撞退三步。   同时将手臂伸长,抽剑刺向奔上前的李昱,剑尖锋利地穿透他胸口。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我不相信,不相信……」明明占上风的人是他,为何他胸前多了一柄剑,直没心窝。   「早说你……你是个失败者,我才是王者,我是……打不倒的西帝南宫狂。」他倏地抽剑,以剑尖抵地,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噗地,一口血喷得老远,李昱的口鼻和前胸不断涌出鲜血,喷洒如注。二殿下……二殿下,你来接我了吗?二殿……」   他伸直的手对着面前的南宫狂,似哭又似笑的呢喃,在碰到南宫狂前,他眼神有瞬间清明,似乎认出他不是南宫越,睁大的双眼有着不甘心。   气绝身亡。   「清……清雪,你再撑一会,我马……咳咳!马上救你下来……」不能倒下去,再撑一下,等他救了清雪。   脚步蹒姗的南宫狂其实已经走不动了,他靠着一股意志拖着双足,一步重过一步地牛步前进,喘气声大得惊人,汗如雨下。   在让人以为他永远也定不到时,布满焦黑伤痕的长臂终于碰到冰凉铁链,他用李昱的剑砍了又砍,连砍了数十下才砍断一条铁链。   「够了,烈云,剩下的让我来,我的武功没被封住,可以更快脱身。」他不能再费力了,那一身的伤、一身的血……她不忍看。   听着她哭哑的嗓音,他竟然笑了。「你说的……没错,我乏力了,要靠你……自救了……」   一把手中的剑交到她脱困的手里,他整个人虚软地瘫了下去,焦黑的血迅速地染开了。   「烈云、烈云,你振作点,不要闭上眼……等等我,求你,不许你比我先走……」老天爷,求祢让他活着,别带走我的最爱……   北越清雪边向上天祈求,边用仅剩的力气斩断束手缚足的铁链,动作迟缓地爬到南宫狂身侧,两手是血地捧起他的头枕放胸口。   她先迟疑地试试他鼻息,指尖传来微热的气息,这才允许自己哭出声音。   「我……我听到了,你不许我……我比你先死,所以我回……回来见你……」他娇柔美丽的清雪还是让他怎么舍得离开她。   脸上有伤,伤口带着血,血色污了娇颜,此时的北越清雪狼狈得连她都不敢看自己的脸,但在南宫狂眼中,她依然是无可取代的绝代佳人,冠绝群芳。   她捂着嘴哽咽,「你怎么可以让我承受你这么重的情,你要我如何还,如何还给你?」   「用你的一……一辈子来还,当我们都……都老了,你还在我……我身边……」南宫狂想摸她染血面颊,但是力不从心,手才一举便滑落。   陡地,一只小手握住他大掌,放在颊边摩挲。   「你这是勒索,趁火打劫。」一辈子很长。   他想笑却咳个不停。「清雪不……不是常笑骂我……是强……强盗、土匪头……我抢你是理所当……当然……」   「烈云,你别再说话了,保留些体力,待会我们一起出……」咦!门呢?   李昱关住两人的地方是一处密室,它位于南宫越的寝宫下方,深及十来尺,出入仅靠条一人容身的阶道通行,别无其他通路。   而所谓的门是一座厚重的石板,里外各有一个机关可开启,可若非熟知密室布置的人,否则门一关上便如一面墙似,让人找不到门在何处。   「看……看来我们被困死在……在这了,有些话……再不说就来……来不及……」他的嘴角不断有血水溢出,神智变得涣散。   「不会被困住了,你不许吓我,我……」她抽噎地将脸抵在他面颊上。一你是威名远播的西帝,狂傲又自负,不会轻易被打败。」   连笑都吃力的南宫狂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清……清雪,再成为我……我的妻子好吗?我要和……和你共度一生、白……白头偕老。」   她边掉泪边点头。「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依你。」   「我要娶你……我们再举行一次婚……婚礼,我以西……西临帝君身份迎……迎娶北越女……女皇。」他答应她的事一定做到。   「嗯!西帝娶北君,你要牢记在心,不可反悔,否则……」她留了下文,吊他胃口。   「否则?」   「否则北君娶西帝,让你丢了面子。」她故意威吓他,让他提振精神。   「……」他很想说早娶过一回,以公鸡代替,但是他太累了,累得连动嘴皮于的力气都没有。   「烈云、烈云,你回答我,不能睡着,求求你别放我一个人,我不能没有你,听见了没,我爱你、爱你……」爱得心都痛了。   我爱你、爱你……耳边回荡着这句话,差点沉睡的南宫狂奋力睁开眼,西临人的顽强天性在他体内注入,不向命运低头。   他吃力的用指尖揩去她不停滑落粉颊的泪珠。   不远处,死不瞑目的李昱正睁大眼看着他俩,眼角一滴泪滑落。   「君上,你在里面吗?」   「陛下,臣来救驾了……」   霍地,巨大的石门被打开,一群心急如焚的人影急切地冲进密室,大声呼喊着各自的君王。   「你们来得……真迟。」他都只剩半条命了。   南宫狂冷冷地瞪着迟来的救援,随即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烈云——」   「陛下——」   第十九章   受困的两人及时被救出密室,虽然都伤得很重,可在太医们的妙手回春下,伤势逐渐好转,脱离了险境。   当众人见到奄奄一息的他们时,都被眼前的景象骇得说不出话来,一度以为来迟了,那一身的伤绝对救不了。   可真应了那一句!!天不绝你时,你便死不了。   全身大伤小伤数不清、连发了三天高烧还不见清醒的南宫狂,居然在大家认为他死定了的时候,突然睁开眼,冲下床要见北越清雪。   这个命不该绝的狂人真是命大,教人不得不敬佩他旺盛的生命力,体无完肤还能幸存下来。   但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伤势较他为轻的北越清雪还在养伤,他却没事人似的四处走动,还有余力处理国事。   这点让红雁很不眼气,明明伤得比较重的男人活蹦乱跳,反而他们君上面有病容,只要稍微走两步便气喘吁吁,那不是显示他们照顾不力吗?   不过看在西帝为女皇负伤累累的份上,她开始学着尊敬他,没了先前的讨厌。   「君上,吃药了,这本兵策先搁着待会再看,身子要紧。」就是这般劳心劳力才好得慢。   一瞄黑稠药汁,眉头皱起的北越清雪捂住反胃的口,「我已经好了大半,不用再喝药了吧!你让宫女们撤下去。」   「好了大半就表示还没全好,药煎好了就一定要喝,君上想要我用灌的吗?」必要时,她绝不留情。   「红雁,你好像不近人情的狱卒……」她小声地抱怨着。   「君上,你知不知道你这伤拖了多久,要我告诉你我们为你急白了几根头发吗?」红雁叉着腰,一副泼妇模样。   「可是药很苦……」苦得她舌头都麻掉了,其他食物全嚐不出味道。   「良药苦口,要是不苦,就治不好你身上的伤。」再苦,她也得喝下去。   北越清雪突发奇想地亮了双眸,「不如送去给西帝,他的伤比我还严重。」   瞪,再瞪,她瞪到无力。「君上在异想天开了,你俩的体型有差,药的剂量也不同,你的药哪能给西帝服用。   「还有,人家已经能操枪练武,跨上大马巡视边防,而君上你光是走到门边就气喘如牛,你说这药是你喝还是他喝?」   「呃,这个……我喝。」她讪笑地掩住心虚,小口小口地喝着苦药。   一天五次的汤药,任谁也受不了,何况还有一大堆补品,她就一个胃,撑也撑怕了,难再入喉。   「君上,药不是毒,吃下去不会要人命,虽然苦了点,但也是为了你好,你勉为其难再喝个十天半个月。」跟西帝一比,她太虚弱了,没病强身。   她一听大惊失色,「什么,十天半个月,你想让我苦成一颗苦瓜吗?」   太骇人了,那药……真的很苦嘛!再多喝一些,她怀疑一拧胳臂,挤出的全是苦汁。   「谁是苦瓜来着,我最爱苦涩味,清凉降火、益肝补脾。」苦得好。   南宫狂大步的走了进来,人未至,豪迈的笑声先扬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烈云,麻烦你转告红雁,我的身子骨已经好了,不需要再用药毒我。」再喝,她就要吐了。   「好?」他一挤眉,以眼神示意红雁先行退下。「你这病恹恹的模样要是好了,天底下的医馆都要关门了,因为找不到一个病人。」   「哎!别奚落我嘛!汤药真的苦不堪言,你是不是嘱咐太医在药里加了黄连?」吃要吃到怕了,他有点迁怒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男人。   同样受了伤,喝着差不多的汤药,他却好得比她快,实在太没道理了。   「啐!自己底子差还怪罪于我,你和我的药不是一样,哪有哪个比较苦。」为了快点好起来,他豪爽地一口饮尽。   「我不信,一定我的比较苦。」她坚持。   大掌一伸,他笑着将她搂入怀中。「我嚐嚐苦不苦。」   人如其名狂妄又霸道,他头一低,封住粉色小嘴,舌头一撬长驱直入,勾住了香小舌,纠缠吮吸地搅乱一池芳津。   要不是北越清雪体力不支,一口气差点上下来,他还想多嚐两口,舍不得放开染艳的唇儿。   「烈云,你……」她一张小脸都红了,比上了妆还娇美。   「是甜的,一点也不苦。」他点了她唇办,大笑着,神情非常愉悦。   她小声地嘟囔,「哪有人这样嚐药,分明是占我便宜。」   「你是我的清雪娘子,不占你便宜要占谁呀!我可是忍了好久才敢欺负你,不过依我看你肯定药还喝得不够,才一直不习惯。」像他自从儿时差点中毒以后,就嚐百草调养身体,舌头早就麻痹了。   「这种浑话也只有你才说得出口,继续喝苦药的人不是你。」十天半个月……天哪!真难熬的日子。   见她一说喝药就苦着一张脸,他不禁好笑又心疼,「来,张开嘴。」   「张嘴?」她狐疑地望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喂你吃蛊呀!一种叫迷心蛊的蛊虫,叫你一辈子死心塌地的爱我一人。」他从怀袋里取出一只银制小盒。   北越清雪掀了掀蝶般羽睫,似笑非笑地凝睇他。「人都给了你,还贪什么贪,不爱你一生一世岂不吃亏了。」   她的爱放得很深,很难想像会有不爱的一天。   「啧!说得真委屈,赏你一点甜头,免得你怨我老让你吃苦。」他把一个小东西放进她微启的唇内。   「咦!这是……」酸酸甜甜的口感滑入舌尖,她顿时讶异得瞠大美目。   「蜜柑,产自南烈国,三月开花,五月结果,果实小而金黄,可生食,亦可蜜酿成你口中的小零嘴。」据说没有一名女子不喜欢它,看来传言不假。   酸甜滋味使口内生津,北越清雪舒心的笑咪咪。「不会又是你抢来的吧!」   她很清楚西临的缺粮有多严重,依他的个性,不可能浪费钱财购买这种吃不饱的小零嘴,比较有可能是抢掠运粮时顺便得手的附赠品。   「清雪,你太小看我了,有时候不用抢也有人送来奉承我。」他说得颇为得意。   「谁这么善于逢迎拍马?」肯定是奸佞小辈,想从中讨点好处。   「南烈官员,他大概是仰慕我的威名,送点小东西来讨好我,待会我差人给你量个身,南烈的丝绸和刺绣闻名天下,多做两套冬衣御寒。」呵呵,不拿白不拿,人家有心,他又何必客套。   她失笑。「收入贿品是要付出代价,别轻忽了事情背后有偿不完的人情。」   或抢或取,对南宫狂而言不过是小事一件,他全不当一回事。「对了,清雪,我来知会你一声,你回北越复辟有谱了。」   「嗄?」她一怔。   「我和你的侍卫们商量过了,若要让你顺利回国接位,唯有以毒攻毒这一招,让民心重回你身上。」她必须是被百姓所接受的,而非强行登位,徒留骂名。   「以毒攻毒?」什么意思?   「简言之,就是以流言止住流言,借风使舵,扭转你颓圮的声势。」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谁说流言不能是一股助力,他偏要借力使力,以此教训愚昧的北越百姓。   「什么样的流言?」她一脸疑惑。   南宫狂神情狂妄地搂着她细肩说:「西临有种叫石若草的菌种,普遍长在极热的沙岩地,会附在石头上长出白色菇菌,如果将它晒乾磨成粉……」   他娓娓道出全盘计划,无一遗漏地将石蕈的特性毒素全提得一清二楚,包含它发作时的症状,以及对人体的危害程度。   能够坐稳西临帝位,南宫狂自有他的本事,他天生就是帝王命格,一举一动皆展露王者霸气,侃侃而谈是雄才大略,眉眼飞扬的是泱泱帝威,目光如炬,气势淩人,带出他统领万军的威仪。   听着缜密布局的北越清雪看他看呆了,香腮一托,着迷地忘了开口。   「到时候民心动摇,北越春吟掌控不了大局,你便可登高一呼,率领西临军队攻入皇宫,生擒……咳!清雪,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她好像快睡着了,频频打盹。   「嗄!你说什么?」如梦初醒的北越清雪蓦地睁大一双盈璨美目,好不聚精会神的一应。   黑眸眯了眯,他以指挑起她下颚,仔细一瞧面上气色,「不许再嫌药苦,瞧你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肯定身子还有伤,尚未调理好,至少得再休养一个月。」   「什么,再一个月?!」她惊得脸色大变,差点从他怀里跃起。   「起码得养出十来斤肉,瞧瞧你这细胳臂都没我腕粗,还有两只腿瘦得跟竹竿似的,腰细得我一手都握得住……」他越说越往上摸,停在不减丰腴的双峰上,眸心弦特啦和。   北越清雪的脸蛋微微涨红,「你是色心又起了还是想养猪,我吃得够多了,不能再硬塞。」   他邪笑地一揉令人满意的丰胸,「男人不色,女人就要两眼泪汪汪了,还有,要说服我你吃得够多了,那就比照我一天的食量,我吃多少你便吃多少」   她咋舌,「你疯了吗?我不是牛,没有牛胃。」   他一膳吃一大桶饭,大鱼大肉不算在内,他吃一顿的份量足以让她饱上三天。   「是谁在不平衡我好得多,不用天天吃药。」南宫狂眼一横,笑眄小脸羞红的可人儿。   「那跟饮食扯不上关系,你……你天生壮得像一头牛嘛!」她局促地说。   「所以喽,清雪,你就认命点,谁叫你不是牛呢!当人是比较辛苦没错。」他频频点头,刻意取笑她。   她被逍遣了?北越清雪愕然。   「来,再嚐一粒蜜柑就不苦了,太医开的药有强身健体之效,多吃无妨,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过若你想屈就我的皇后而不当北越君王,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他可是乐见她整天躺在龙床上,受他宠幸。   「休想。」她可以吃苦,再多的苦也不怕。   见她眼中布满肃杀之色,南宫狂放声大笑。请将不如激将。「清雪,我是真的不介意,你大可考虑一下,我舍不得你太辛苦。」   「我不辛苦……」她忽地瞧见他滑至手肘处的袖口外露出的手臂,惨不忍睹的疤痕纵横交错。「烈云,你很痛吧!」   抚着因为她而受的伤,北越清雪明璨丽眸浮动流光,浅浅雾气蒙了双目。   「哈……老早就没感觉了,哪像清雪这般没用,你不是说我皮厚吗?这下换了嫩皮,我倒要感谢你,以后不许再嘲笑我厚脸皮了。」他不以为意,笑声清朗。   「烈云……」她好心疼,舍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伤。   「哭什么哭,没事了还掉泪,存心拧了我的心,让我陪你一同嚎啕大哭不成。」他对她的眼泪最没辙。   想像着他嚎哭的模样,她噗哧一声,破涕为笑。「以后别再去抢粮了,等我回到北越,必定实现先前的允诺,将适合旱地种植的种子送到西临,自己耕种的粮食吃起来才味美。」   「是,我等你富饶了西临,我的清雪娘子。」他口上敷衍着,并未当真。   毕竟西临缺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种子播下去到收成总要一段时间,他们总不能挨饿等着不知长不长得成的作物。   所以呢,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打算大干一场,但会小心点,不让她知晓。   ★★★★★★   「天哪!怎么又倒了一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谁快来说清楚。」   「是瘟疫,是瘟疫呀!你看他身上的斑,简直跟瘟疫没两样。」   「什么?是瘟疫,大夫呢?快点瞧一瞧,可别让他传染给其他人。」   「不是说换了新皇便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吗?为何还会有灾难降临……」   北越百姓人心惶惶,纷纷走告疫情蔓延,无不惊惶失措地呼天抢地,唯恐身染恶疾死于非命,求诊告急的挤破医馆。   可是众医始终找不出病因,摇头叹气地请求诊者准备后事,他们无能为力。   一时间,哭声响彻云霄,人人自危。   于是乎,有人开始议论纷纷,即使是血统纯正的继承人也会有灾难发生,那表示老天爷不认同新主,故而降灾惩罚无知的百姓。   局势纷乱,民心思变,老百姓开始怀念起德政爱民的旧主北越清雪,她在位时的种种好一一浮现,让人感到羞傀,竟容不下北越明君。   据悉这种怪病是由西临与北越交界的边境传入,慢慢地扩散到皇城附近,得病者全身出现红斑,奇痒无比,严重者还会咳出血。   虽然尚未传出有人死于此症,可是已经造成北越国一阵大恐慌,每个百姓都担心自己是下一个染病的人,群起向朝廷陈情。   「什么,有瘟疫?!」正在派粮的北越春吟脸色一变,惊骇不已的起身。   「百姓是这么传的,说是北方疫情一发不可收拾,蔓延极其迅速,让人防堵不及。」一名官员弯腰上禀君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地方官没查清楚吗?这种小事也来烦朕。」因为事不关己,她当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件。   「呃,地方官也染上了,卧床不起,臣才赶紧禀报。」此事非同小可,一个处理不慎,可能北越国就要面临亡国的命运。   「没人去瞧瞧吗?朕还有很多军国大事待办,随便找个人代朕处理一下。」她是天命所归的女皇,岂会无端起灾厄。   本是亲新皇派的官员一听,对她的草率行事顿生反感。「百姓们请求女皇让太医看诊,一解燃眉之急。」   她大怒,「荒唐!太医都出宫了,若朕身染急症谁来下药,百姓有朕重要吗?不准!」   一句不准,在场的大小官员全部面有难色,以不谅解的眼神看向高坐龙位上的一国之君,难无怨怼。   谁无亲人、谁无长上,除了少数皇族和富人,大部份的人都生活在宫外,他们直接面对瘟疫的侵袭,没人敢保证自己不会染上疫疾。   「君为轻,社稷次之,百姓为重,女皇当知人民为国之根本,无民则君不立……」望君上能苦民所苦,施以援助。   宫员尚未说完,北越春吟气恼地大喊,将手中的纸镇朝他额头掷去。「住口,给朕滚出去,朕不听废话!」   「女皇……」捂着流血的额侧,良心未泯的官员仍想为百姓求情。   「全都给朕散了,朕见了你们就心烦,一个个不会为君分忧,只会找朕麻烦,要你们何用。」全是些没有用的废物。   在她一声喝令,敢怒不敢言的官员们只好躬身退出议事厅,无人再逗留。   瘟疫的蔓延不是北越春吟烦心的主因,找不到北越清雪的恐惧才是让她真正坐立难安的关键,她日复一日地担心皇姊回北越夺位,将她拉下好不容易坐上去的帝位。   更甚者,她根本管不动与她同谋的舅舅与大臣们,他们的势力一天天的坐大,气焰也越来越高,几乎要直逼她这个女皇。   军粮官饷,土木兴建,一样一样都要钱,她要从哪里弄来银两,为何皇姊在位时从不需要为了这些琐事烦恼。   钱在哪里?   钱在大臣和刘国舅的府里,只是北越春吟不知情,他们私课的重税比缴入国库的税金要多上许多。   「你居然不放太医出宫救人,究竟是何居心,你不晓得仁民爱物才是皇家风范吗 ?」简直草菅人命。   「你……你怎么私自出寝宫,没朕的命令谁敢放行。」都反了吗?连她的旨令也不从。   「瘟疫横行,百姓求救无门,而最该伸出援手的你却置之不理,你这个帝位还坐得心安理得吗?」贪图权势又自私自利的小辈。   「闭嘴闭嘴,朕不需要你来指责,你是待罪之身何来张狂,还不滚回熙宁宫,朕不想看见你。」她才是北越国君,谁都不能说她一句不是。   「哀家也不愿瞧见你贪婪无知的嘴脸,百姓有难,皇家理应跳出来解民之苦,而你竟然无动于衷,打算就此漠视,是人都不会如此狠心。」周太后慷慨陈词。   北越春吟冷悍的咋哼。「太后可真有本事,人在宫中也知外界的百姓疾苦,是谁通风报信的呀!朕要重赏。」赏他个屍首分家。   周太后烕仪赫赫。「不是哀家有本事,而是你不得民心,百姓们看出你虚占其位,提不起一丝治国魄力,故而辗转传到我耳中。」   在上位者就怕人家说他能力不足,她亦然,恼羞成怒地下了龙椅,朝周太后身子一推。「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老太婆。」   「你……你好大的胆子敢喊我老……老……皇家尊卑荡然无存,你真以为龙袍一披就是君王了吗?」可笑王极,猴子画花脸学人家唱大戏。   被她一推,周太后差点跌倒在地,一名低着头的小太监适时的一扶才幸免于难。   但她没多看一眼,以她尊贵的身份是无须向奴才致谢,服侍她是他们份内之事。   「我就是北越女皇,你没瞧见我坐得稳稳的,谁也动摇不得。」她坐回龙椅,一副志得意满的得势模样。   「不见得。」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议事厅外传人,引人抬眸一视。   「舅舅,你怎么来了,朕没传召……不对,刚刚的声音不像你……」咦!他为何愁眉苦脸,像大难临头的似的?   「要是像了,那就教人苦恼了,这只脑满肠肥的沟渠老鼠哪及得上我万分之一,他连替我提鞋都不配。」一只专钻自家墙角的死耗子。   浑身抖个不停的刘国舅是被扔进来的,他面部朝下背弓高,十分难看地趴伏着,一名身形高壮的男子从他身上踩过,神色狂妄得不可一世。   「你……你是谁?为什么可以任意进出朕的皇宫?!」北越春吟骇极,脸色微白。   「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我心情不错,倒是能一解你的困惑,只要坐上刘国舅的轿子便可任意通行。」他又踩了一脚,颇为得意地以眼神睥视。   招摇过市的刘国舅太醒目了,大老远就瞧见他仗势淩人的倡狂模样,目无王法地强押一名歌伎上他府里「作客」。   这不明摆欠人教训吗?   只须拖进暗巷「晓以大义」,再把刘国舅的人换成另一批人马补上,大轿华丽了点,无妨,多坐几个人来威风威风。   人一得势真的有特权,进宫的例行检查竟然免了,一顶轿子这么晃呀晃的晃进皇宫。   「放肆!国舅爷的轿子是你能乘的吗?立刻给朕退下,休要造次。」舅舅真是糊涂,带了个目无法纪的狂妄男子入宫。   北越春吟犹不知自己的春秋大梦到此为止,兀自摆出高高在上的君王架式,喝令不知名人士速速离去,浑然没瞧见母舅挤眉弄眼的暗示。   「啧!架子真大,可惜我这人天生只会使唤人,还没人敢对我大呼小叫,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滚下来,把龙位让出,二是由我代劳,一脚踹你下台。」他个人偏好前者,省得他多费劲。   「你……你想要朕的皇位引」她突然一惊。   「这位置是你能坐的吗?也不怕闪了腰,而且我自己有的东西干么跟你要,你也坐不起。」黑瞳中扬散的笑意骤地一冷,淩厉骇人。   「你究竟是……」谁?   「他是西帝呀!春吟,西临国狂人!!西帝南宫狂攻来了,他的军队已经驻紮在城外……哎哟喂呀!别再踩我了,我这把老骨头下禁踩……」脊椎骨快被踩断   什么?!他是西……西帝?!「来人呀!护驾,快护驾!有刺客闯进皇宫……」   南宫狂大掌一张,冷笑地掐住她咽喉。「护什么驾,真当自己是北越女皇吗?不过是根不可雕的朽木!杀你我还嫌脏了手。」   第二十章   「放开她吧!西帝,没瞧见她脸色发紫,一口气就快要没了吗?」   娇软嗓音一出,除了南宫狂带来的人外,在场的人一听这极其熟悉的声调,不约而同的露出讶异与难以置信的神情,齐齐朝声源望去。   只见刚才扶了周太后一把的小太监脱下呢帽,一张清妍出尘的小脸露出,正是他们所想的那个人。   但这太不可思议了,毕竟西帝在前,以他狂妄无状的性格岂会容忍他人放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雪?!」她……她回来了,她朝思暮想的皇儿终于回来了。   「母后,孩儿让你受委屈了。」言笑晏晏的北越清雪扶着高她一个头的周太后,面容平静。   眼泪夺眶而出,周太后失态地抱住失而复得的娇儿,怕是作梦。「不委屈,母后不委屈,只要你平安无事,母后……哎呀!哀家都哭了,真难为情。」   「母后,那叫喜极而泣,是好事呀,表示孩儿又能承欢膝下,讨你欢心。」好久了,母后的怀抱令人特别怀念。   北越清雪红了眼眶,鼻酸地轻拥一下。   「你说的没错,你能够平安归来就是天大的好事,雪娘她也想念着你。」两个娘亲思念同一个孩子。   提到生母云夫人,她螓首一点,示意明了了。「母后,孩儿待会再与你闲话家常,我先处理眼前的这件事。」   「嗯!母后先回熙宁宫跟雪娘分享这个好消息,你好生处置,别又心软了。」虽然名为姊妹,却无姊妹情份,春吟这回闹得太过份了。   周太后一说完便先行离开,一脸欢喜的笑得嘴都阖不拢,有别于先前的愁容不展。   而这一边,北越清雪也有她的仗要打,面对曾经喊她皇姊的北越春吟,她内心百感交集,既感慨又心酸,区区帝位让两人彻底撕破脸。   「春吟……」   「朕才是北越女皇,皇位是朕的,你回来也没用,朕不会把帝位让给你。」北越春吟激动的一喊,双手紧巴着龙椅不放。   可悲又可怜的行径,大势已去仍不放手,死抓着最后一丝希冀。   「干么跟她客气,直接抓下来扔到地牢里,让她跟蛇鼠同室,看她还敢不敢叫嚣。」换成是他早给她一顿排头,死不悔改的人不值得同情。   「西帝。」少说一句。   北越清雪轻睐一眼,狂似猛虎的南宫狂肩一耸,暂时消了声音。   「春吟,你再恋栈权势也是徒劳无功,皇城外已经被西临军队团团围住,你退无可退了。」她不想伤她,只希望她能真心悔改。   不肯认输的北越春吟冲着她破口大骂,「北越清雪你无耻,竟然率领邻国的军队攻打自己的国家,你眼中还有北越吗?」   皇位是她的,她不让,谁也不让。   「我知道你会愤怒、心有不甘,可是百姓的心若不向着你,你的强求等于是迫害,他们不会承认心里只有自己的帝王。」她的私心太重,无法苦民所苦。   「你胡说,百姓害怕的人是你,你是来毁灭北越的祸水,他们唾弃你、鄙夷你,巴不得将你这个祸水赶得远远的,不再出现!」谁不怕死,谁不想远离祸端,纯正血统的继承人能护佑北越。   坐在宫中的北越春吟完全不知道宫外的情形,还当自己是百姓尊崇的帝王,忠心谏言的臣子她驱之,逢迎奉承的佞臣她近之,报喜不报忧的将她捧得如天人一般高,因此令他短浅无知。   她这帝位是虚幻的,即使她自认为天命所归,但识人不清的短处却让她难登高峰。   「你错了。」   「朕错了,错在哪里?」她不信她能指出她的错误。   北越春吟自傲得无可救药。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无声无息的逼近皇宫吗?原因无他,是皇城守卫开城门让我通行,百姓们让出一条路欢迎我回国,他们要的北越国君是我而不是你。」她的国家,她的北越,她善良的北越子民。   想起夹道的热烈欢呼声,她不禁热泪盈眶,一时的被蒙蔽内心受到动摇,并非丧尽天良,人人都有一双雪亮的眼睛,足以看清是非、辨别真相,找回迷失的良善。   虽然使了手段让百姓们受点磨难,但何尝不也是一种警惕,盲目的轻信流言,终究受害的是自己,天灾人祸难以控制,只能事先预防。   「朕不相信,你骗朕,朕的将士怎会背叛朕,你休要挑拨离间,朕的一统江山是千秋万世。」她说的全是假的,不可能发生。   「春吟。」她喝斥。「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我人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否则你早就接获前方的传报,掀起战争。」   「朕……朕……不会的,全是假的……」她顿然无措,脸色惨白。   「朕的印玺藏在御书房的青花瓷底部,没有传国印玺为凭,如何调得动全国兵马。」北越清雪轻仰首,昂然走上前。   「原来被你藏起来了,难怪我找不到……不,不对,我才是朕,朕是我,你休想抢朕的帝位。」她死也不放手。   她眼露怜悯,无奈的轻叹,「莫要执迷不悟,朕看在先皇份上饶你不死,逆心不可再起。」   姊妹一场,她会留给她一条生路走。   母后要她别心饮,该办就办,可她终究不忍心,皇妹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她只是错在太骄傲,不甘心臣服于人下。   「哼!可笑,自以为是的施舍,该求饶的人是你,朕还有整座皇宫的禁卫军,一声令下就足以令你命丧黄泉。」她威恫不了她。   「是吗?」她口气平淡。   「由得你来,由不得你走,既然你自个儿送上门休怪我无情。」北越春吟犹未发觉异状,还以为是老天送来的大礼。「禁畏卫军听令,把北越清雪捉起来,传朕旨意,押入大牢。」   数十名持剑而立的禁卫军目光直视,动也下动的待在原位。   「你们全都聋了吗?没听到朕的吩咐,快把冒犯天烕的逆贼给朕逮捕入狱!」她扬声一斥,怒不可遏。   禁卫军依然文风不动,站得直挺。   「要朕再说一遍吗?再不行动,朕让你们满门抄斩……」一个也别想活。   「公主,他们是不会听令的,你气数已尽,勿再挣札。」禁卫军只认一个君王。   禁卫军走出一名清俊男子,神色凛冽的与之对视。   「你是……元寄阳?!」   元寄阳将剑一抽,指向她眉心。「请让位。」   「不,我不要,不……」她蓦地睁大双眼,颓然的跌坐龙椅上。   不只元寄阳,他身后的禁卫军们也与他动作一致,拔剑指着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安排的明明是自己的人马,为何全都变了……」她失神的喃喃自语。   「因为我方早已和元将军联络上,由他的副将斐骞将你的人悄悄换下,他们是忠于朕的英勇将士,不会任你差遣。」她放胆一赌,果然未令她失望。   失势的北越春吟神色慌乱,她越想越不甘心,短暂的帝王梦会让人丧失理智。「是你,都是你,你这个来路不明的杂种坏了我的大事,我要杀了你!」   「杂种?!」她竟用这么重的字眼。   倒抽一口气的北越清雪被「杂种」两字伤了心,她惊愕皇妹会如此看待她,整个人怔住不能动,无法理解她的恨意从何而来。   一道顽长身影掠过她,一掌拍向扑过来的北越春吟,将她击飞十尺远,撞到石柱而重重落下,一口鲜血喷出。   「发什么呆,人家要杀你还不懂得避开。」要不是他出手,她得在床上多躺半年。   「西帝……」她轻嘀。   「西帝是给外人喊的,你敢眼我见外。」南宫狂狠厉的一瞪。   「皇妹她……」好像伤得不轻。   他狂性不改的一瞟。「你管她死活,反正一时半刻死不了。」   「烈云,你老是这般狂放不羁,总要留点事让我收尾。」他对她太好会把她宠坏的。   下巴一努,嗤哼一声,「她还没死,交给你捅她最后一剑。」   既然要死了,谁下手都一样。   北越清雪好笑的看看她所爱的男子,再低头一看执迷不悔的皇妹,喟然。「元将军,将春吟公主幽禁皇郊行宫五里处,无朕命令不得走出行宫。」   「臣遵旨。元寄阳恭敬的一行礼,随即命令手下将公主带走,择日送往城郊。   「众将士听令,今日我北越清雪复归北越国君之位,贴榜昭示全国,以示正听。」   她缓缓走向久违的龙位,落坐。   「吾皇万岁万万岁。」将士齐声,单膝下跪宣誓忠诚。   她,北越清雪,接受臣子们的朝拜,重返被剥夺三个月的帝位。   ★★★★★★   「呵呵,清雪娘子,办完你的事之后,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婚事,你可别太迫不及待,我很快就来迎娶,你等着。」   旧王复辟,扰乱朝纲的北越春吟遭逐出皇室族谱,与她连成一气的丹夏、秋湛两位公主在同月出阁,远嫁玉歧小国,终生不得回北越。   助其气焰的刘国舅和一子大臣则一律降职,贬至荒僻州县,修城筑堤助民安乐,未经宣召不得回宫。   蔓延成灾的瘟疫已经受到控制,其实它并非真的瘟疫,而是西临特有的菌种石蕈,它是药,能治痛风,同时也是毒,一经发作,症状与瘟疫类似。   南宫狂命人将此菌种磨成粉倒入饮用水中,由边境慢慢往皇城扩散,饮入者,毒性立刻发作。   不过此菌种的存活期只有一个月,一旦超过期限便会逐渐死去,失去毒性,中毒的人自然痊癒,北越人不知原由才慌乱不已,视为天灾。   北越清雪一回国重登帝位,瘟疫也跟着消弭,百姓们敬为神蹟,直呼她才是北越的真龙天子,是福星降世,对她的尊祟更胜以往。   当一切事情都了结后,该是帝君的终身大事,狂妄的西帝霸道的撂话要迎娶,叫北君等着嫁人。   代表喜庆的红灯笼又挂满西临皇宫,宫女、太监们面带微笑,张罗着娶亲的事宜,从红蟒袍到喜房的布置,备妥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早生贵子」四果,热热闹闹的插上一对大红的龙凤烛。   一切都就绪了,就只剩下将人娶过来,西临与北越签有条约,在边境交界建一座行宫,让西帝、北君夫妻不分离也能各自治理国事。   同时,北越提供牛羊及种子给西临,以解决粮荒,而西临则将铁器供给北越,以养牲蓄,用联姻方式缔结盟约。   只是,能如意料中顺利吗?   「什么,你和南烈国大臣签订合约,要派兵攻打南烈?!」在他的大婚前夕?   「是的,陛下,对方允诺将每年免费提供我国一百万石米粮,纾解西临缺粮之苦。这么好的条件,傻子才会拒绝。   「一百万石呀!」嗯,值得考虑。   南宫狂搓着下巴,有点心动。   「以我军的战力很快便可以攻下南烈国,到时候陛下还能及时迎娶北君,也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快点头呀!陛下,这是大好机会。   「听起来像是不错……」   丰足米粮,顺便打一仗何妨,反正军士的筋骨也松散了,动一动也好。   欧阳空趁着西帝不在国内时,私下与南烈乱臣贼于接触,共谋夺位大计,他因未能将女儿嫁予西帝而怪罪北君,故意将攻打日期定在迎娶当天,想让西帝错过吉时,无法娶得美娇娘。   看在有利可图,南宫狂果然被说服,他自信能两面兼顾,先取南烈再赴北越迎亲。   可是他聚集军队准备南攻的消息传至北越,穿妥凤冠霞帔的北越清雪震怒不已,她气他违背诺言,又为粮食问题大动干戈,无视战争所造成的伤亡。   一气之下,她扯下嫁衣,纵身一跃跨上大马,率领红雁、黄樱等陪嫁女子组成一支娘子军,飞快的赶往西临,挡下开拔到中途的西临军。   「南宫狂何在!!」一群女子大喝,杀气腾腾的举剑相向。   「谁那么大胆敢直呼朕的名讳,不想活了吗?」谁敢挡道,见一人,杀一人。   「喊不得吗?夫君。」一道素白身影策马而出,语气娇软如絮。   「啊!清……清雪娘子,你怎么来了?!」南宫狂的头皮一阵发麻。   「不想娶我了是吧!那我们好聚好散,婚事作罢……」她开明的道,绝不勉强。   「等一下,娘子,我哪有不娶,我急着想娶你为妻。」但是得等他先攻下南烈国。   北越清雪把眉一横,悍气十足的一喝,「还不上马来,咱们回去拜堂成亲。」   「这……」他回头看了眼蓄势待发的大军。   「还犹豫?」她喝斥。   脸一抹,南宫狂讪笑的上了她的马,与她共骑。「不就来了嘛!清雪真心急。」   「哼!」她轻哼。   在西临将士错愕的目光中,北越清雪等人堂而皇之地掳走西临狂帝。   但更敦西临人面上无光的是,以红雁带头的娘子军忽然扬高声调,沿路高喊着,「北君亲自来迎娶西帝喽!北君亲自来迎娶西帝喽!北君亲自来迎娶西帝……」   闻言,南宫狂的脸全黑了,愤愤然瞪着前行的女人。他居然又「嫁」给同一人。   北君二娶西帝。   ——全书完——   想知道相关精彩故事,别错过!!   *花园系列1478、1479——女皇三嫁——上、下,看东濬国太子不惜入赘也要追回所爱。